第五話 藥神杖與帕雷返鄉
第二卷 第五話 藥神杖與帕雷返鄉
「聽說後天帕雷少爺就會回來了呢!廚房領班是這樣告訴我的!」
某天,珞緹在打掃法馬的房間時,一邊哼著歌,一邊開心地告訴他這件事。
「咦!?兄長大人要回來了嗎!?」
法馬曾經因為名字和藥丸相同,而對他感到十分同情的十七歲哥哥,好像即將返鄉了。
「因為帕雷少爺好像一直忙於學業和研修,有將近一年沒有回家了呢。所以為了慶祝,後天的晚餐會準備得很豪華喔!聽說會有很多種甜點呢。」
珞緹露出滿臉的笑容,說道:
「哼哼,我可是從廚房領班那邊聽來的!我要先空著肚子,準備吃大餐!」
看到她充滿幹勁的模樣,法馬立刻識破她不是為了帕雷返鄉而開心,而是在等著吃好料。
「廚房領班老是會事先讓我吃一堆麵包填肚子,就怕我吃太多。但我這次一定要空著肚子去吃大餐!」
珞緹對廚房領班很有戒心,她用認真的表情表示:「這可是一場激烈的戰爭。」
「太好了,珞緹妳有大餐吃了。畢竟妳還在成長期嘛。」
看到珞緹對食物的熱情,法馬不禁感到很欣慰。就在此時,珞緹突然回他一句:
「法馬少爺也在成長期呀!對了,您還記得帕雷少爺的事嗎?」
「不太清楚耶。」
雖然法馬保有以前的法馬少年的部分記憶,但關於帕雷,卻幾乎回想不起任何事情。
「或許我見到本人後,就會想起一些事情。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妳能說一下關於他的事給我聽,如果可以說幾件印象深刻的事就更好了。」
「帕雷少爺不但聰明伶俐,還是位優秀的水系神術使用者,或許是遺傳了老爺。然後他也常常找機會嚴格鍛鍊法馬少爺和布蘭琪小姐。」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珞緹可能是回想了起來,一邊發抖一邊對天禱告。而且她還告訴法馬一件恐怖的資訊:
「由於帕雷少爺完全不會手下留情,法馬少爺曾經被打到遍體鱗傷,連老爺也出來訓斥帕雷少爺做得太過分了。」
「原來我和布蘭琪都被他嚴格鍛鍊過嗎?先不說我,連對布蘭琪也這樣,看來他真的毫不留情啊……」
「嗚……我不想要想起大哥所做的訓練……」
布蘭琪正好經過,但她只是聽到「帕雷」兩個字,就變得慌慌張張地,一副想逃的模樣。
「帕雷少爺曾說過這是愛的鞭策。實際上不論是法馬少爺還是布蘭琪小姐,在經過帕雷少爺鍛鍊後,神術都進步了很多……雖然也付出了偉大的犧牲。」
每當帕雷從諾瓦魯特醫藥大學回到家裡,總會以「較量神術」為藉口鍛鍊弟妹,這根本是這個家裡每年固定會出現的現象了。
根據珞緹的情報指出,雖然法馬很想逃離帕雷的鍛鍊,但逃跑壓根兒沒用,不管逃到天涯海角帕雷都會追上去。順道一提,最慘的時候,法馬好像曾經被弄到骨折。
(弄到骨折會不會太過分啦?雖然我沒什麼記憶,但這聽起來完全不像兄弟吵架或較量的等級喔。)
就算說是認真對決,這也做得太過分了吧……法馬開始對自己的哥哥感到不敢恭維。
「話說回來,我的神術不是艾倫在負責教導的嗎?為什麼兄長大人還要特地鍛鍊我呢?是有點像兄弟吵架嗎?」
「他們兩位都曾教過法馬少爺神術喔。在帕雷少爺就讀諾瓦魯特醫藥大學後,老爺才請艾蘭諾小姐來當法馬少爺的家教老師。啊,帕雷少爺和艾蘭諾小姐雖然是青梅竹馬,但他們也是競爭對手。還請法馬少爺儘量不要在兩人面前提到對方的名字,可能會見血的喔。」
「這也太可怕了吧!」
聽說帕雷和艾倫年紀相同,自尊心也都很高,所以會互相堅持自己才是更優秀的神術使用者和藥師。然後就會展開激烈的冤家對決。
「珞緹,謝謝妳告訴我這些寶貴的情報。」
要是不小心惹火他們就糟了,法馬覺得自己事先得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資訊。
「這麼說來,我最近也沒在做神術訓練,身體有點生鏽了呢。若是單方面被兄長大人以神術壓制也挺不甘心的,還是來做些很久沒做的自主訓練吧。雖然只能算是臨時抱佛腳啦,畢竟他幾天後就要回家了。」
法馬如此想著,但等他用白銀神杖試著使出幾次水系神技後——
「咦?原來神杖會斷掉嗎?」
非常不幸地,法馬診療時所用的那根銀色神杖就此斷成了兩截。
◆
「什麼?你想要新的神杖?你不是有一把銀色的嗎?更何況法馬你根本沒在用嘛。」
隔天在藥局,艾倫聽到法馬這樣問她後,不禁嘟起嘴巴抱怨了一下。
「昨天我單獨訓練時弄壞了。我也只有那一把神杖啊。」
「不得了了……我感受到事情會變得很不得了。」
珞緹大力地甩了甩頭,並跟法馬咬耳朵。帕雷的事可要對艾倫保密。
「如果兄長大人知道我沒有神杖,會發生什麼事啊?」
「帕雷少爺會把您殺得只剩一口氣……」
「這聽起來不太妙啊。」
由於珞緹很認真地警告他,法馬不禁慌了起來,心想一定得在今天之內找到新神杖才行。
「你們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在說什麼?而且你為什麼急著要新神杖?更何況,如果不找個高階神術使用者專用的戰鬥用神杖的話,搞不好又會被你弄壞喔。還有,你也希望在診療時用同一把神杖吧?」
「嗯,如果可以的話。畢竟要隨身攜帶兩把神杖也是挺麻煩的。」
「你還會拿來戰鬥對吧?」
「嗯,所以我希望能找把耐用點的。最好是方便攜帶又可以縮小體積的。」
就在聽到法馬提出更多需求後,艾倫立刻放棄幫忙了。
「你的要求也太多了吧,根本不可能啊。更何況在帝都根本找不到可以承受你的神力的神杖。話說法馬你怎麼事到如今才想要神杖呀?你沒有神杖也能自由自在地使出高階神術和神技不是嗎?而且戰鬥用的神杖可是又大又重,攜帶很不方便,你真的想要嗎?」
艾倫隨身攜帶的那把為高階神術使用者打造的神杖,確實是戰鬥和診療兼用。雖然那把長長的神杖有摺疊式設計,比較便於攜帶,但艾倫掛在腰上時還是感覺礙手礙腳的。
「艾倫妳以前不是曾經說過,貴族必須隨身攜帶神杖才行嗎?」
法馬反問艾倫。
「神杖只是在我們使用神術時,輔助傳達神力或發動神技的道具,如果你能自由自在地使用神術,就不需要神杖了。如果你只是想找一把神杖帶著身上,那帶個裝飾用的就好啦。只是為了裝飾用的話,我的神杖可以借你啊,要嗎?」
艾倫如此朝法馬問道。雖然拿把只是裝飾用的神杖會讓事情變得很棘手,但法馬也不能告訴艾倫真正的理由。
「呃,可是我想要一把屬於自己的神杖。」
「既然你那麼想要,要不要去幫皇帝陛下製作神杖的神杖店看看?雖然那邊的神杖應該都不便宜啦。」
「那我午休時間就過去看看吧。妳可以告訴我地點嗎?」
「你還真性急耶。神杖這種東西要慢慢挑選,急不得的。應該要多去幾家店逛逛,仔細比較哪把神杖最好。要不要我陪你去?我對神杖還挺熟悉的。」
艾倫感覺還是很在意法馬為何急著要神杖。但法馬又不能說溜嘴表示這件事跟他的哥哥返鄉有關。因為艾倫和帕雷兩人是競爭對手,說出來會讓事情變得很棘手。
「不好意思插個話。藥神大人,您在尋找可以用的神杖嗎?」
在藥局一角偷聽他們講話的守護神殿神官長所羅門,帶點遲疑地向法馬搭話。
所羅門幾乎每天只要到了神殿休息時間,便會跑到藥局來,而他今天也理所當然地待在藥局裡。他平常會到藥局做一些祈禱,並且買點藥喝點水後,再回神殿。雖然因為他有買藥,所以確實算是藥局的顧客,但艾倫和法馬多少已經察覺到,他每天來藥局的主要目的是偵查和祈禱。
「是呀,沒錯。還有,請你別那樣稱呼我。」
只有這個稱呼,不管法馬叮嚀多少次,所羅門都不願意改掉。雖然所羅門並不會在其他客人面前大聲說出這個稱呼,因此實際影響不大,但每次珞緹聽到所羅門如此稱呼法馬,都會愣住。
「我特意找來了適合藥神大人使用的秘寶,目前就放在神殿裡。我立刻就拿過來給您。」
依照神官長的說法,有一把名為『藥神杖』的秘寶,它不只可承受四屬性神術的使用,並且兼具攻擊、診療、治療的功能。在各守護神殿之間,原本就有偶爾交換彼此祭祀秘寶的習慣,而神官長好像特地用多樣秘寶交換了藥神杖,費盡功夫才得手。法馬心想「這傢伙做事還真周到啊……」。
「你要將那把秘寶借給我嗎?但是我有點怕再把神杖弄壞耶,而且它感覺還很昂貴,如果被偷的話怎麼辦……」
當法馬猶豫不決時,神官長很乾脆地否定了他的擔憂。
「由於真正的神杖非凡人所能觸及,因此不可能發生被偷竊一事。」
「照你這樣說,該不會到時候我也不能用吧。」
法馬開始感到不安。由於明天就要和哥哥見面了,他必須準備一把在承受自己的神力後不會壞掉的神杖。如果藥神杖是人類無法使用的神杖,那他拿了也沒有用。畢竟拿著不能用的神杖,最後只會落得被帕雷打到半死的下場。
「哈哈哈,不可能的,您別開玩笑了。我想藥神杖有幸能讓您使用,也會感到欣慰的。」
當天,所羅門便帶著約二十名負責警備的神官,乘著馬車回到了藥局。看來那藥神杖是十分珍貴的秘寶,不但警備人數眾多且非常森嚴。看到這個很明顯非同小可的情況,患者間也引起一陣騷動,紛紛討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請看,這便是秘寶·藥神杖。」
所羅門從後門進入藥局,恭恭敬敬地將一口像是寶箱的箱子獻給法馬。法馬打開一看,只見寶箱的內側畫滿密密麻麻的幾何圖案,裡面的神杖還被上了好幾層鎖,感覺像是被封印在裡面。據所羅門所說,這口箱子內裝的東西,是人類無法觸碰的。
藥神杖的長度和一般成人的高度差不多,是用一種看起來偏藍的水晶為原料打造而成,上面刻有美麗的裝飾,把手部分還鑲著幾顆透明的寶石。上面也刻著藥神的聖紋。
「天呀,這神杖好漂亮,我光看著就快出神了。而且它還鑲著五顆透明的晶石呢。」
艾倫像是看到高價的寶石般發出感嘆。
「晶石是什麼啊?」
「我沒跟你說過嗎?」
在法馬發問後,艾倫才解釋說晶石是一種可以儲存神力,並可以幫助增幅神術威力的寶石,簡單來說,是一種類似神力電池的東西。而愈接近透明的晶石愈好,因此只要神杖上大而透明的晶石愈多,就能使用愈強的神術。聽完之後法馬仔細端詳藥神杖,上面的寶石確實透明清澈,一眼就可看出純度十分高。
「好好喔~這神杖真的要給法馬嗎?而且是免費奉送?這樣一想,你以前的神杖壞掉還算是件好事耶。雖然那把神杖也不錯啦。」
艾倫是個神杖迷,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欣羨之情。由於她平時就很熱心地收集稀有的神杖,現在看到法馬可以免費拿到藥神杖,羨慕得不得了。另外,她目前隨身攜帶的神杖,是鑲著兩顆藍色晶石的長型杖,但寶石非常小。她有時候也會看心情,更換別的神杖。
法馬將手伸進寶箱裡,拿開重重纏繞的鎖,用兩手舉起神杖。
「奇怪,這好輕。」
在法馬拿起神杖的那一瞬間,藥神杖突然像藍色霓虹燈般,散發出鮮豔的光芒。
「太厲害了,果不其然。現在神杖已經承認您就是它的主人了。」
所羅門感動落淚,甚至激動到被嗆到。難不成神杖出現使用者這件事在宗教上有什麼特殊意義嗎……但法馬也管不了那麼多。
「咦,是這樣嗎?艾倫妳要摸摸看嗎?」
「可以嗎!?哇~讓我拿一下下~!」
艾倫開心地伸出手,但就在法馬把神杖遞給她後,神杖突然失去光芒,穿過艾倫的手,掉落到地上。
「呃!?」
法馬和艾倫同時發出驚呼聲。艾倫還嚇得往後一彈,眼鏡就這樣被自己弄掉在地上。
「就如同我稍早說明過的,這把神杖非凡人所能觸及。」
因為它並非這個世界之物……所羅門如此說道,他或許覺得很有趣,還笑了起來。藥神杖好像可以自由自在地伸縮,可以變成和人差不多高的長度,也能縮成十幾公分大小,甚至能摺疊。
「原來如此啊~看來法馬你果然是神呢~」
法馬有點尷尬地將神杖撿起,而艾倫就在一旁看著他,好像對他有什麼期待般點了點頭。法馬覺得所羅門可能是在測試自己碰不碰得到藥神杖,而他就這樣呆呆地中了所羅門的計策。在場就只有珞緹一人搞不清楚狀況,自言自語道:
「為什麼法馬少爺碰得到人類無法觸及的神杖呢?」
她歪著頭,感到很疑惑。但可能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答案,於是乾脆離開房間,到三樓去幫所羅門倒茶了。
「所羅門先生,請問這把藥神杖,是不是可以讓人飄起來呢?」
法馬發現到一件事。只要他拿著藥神杖,並稍微施加神力,他就感受到有股力量,似乎可以讓他漂浮起來。如果他將身體交給那股力量,應該真的就能進行漂浮。
「是的,照理說只要施加強大的神力,就可以使用它飛行,在古文書上是如此記載的。雖然至今為止都無人能觸及此神杖,因此無法檢驗真偽。您是否感受到了類似的力量呢?」
所羅門感覺有點激動,或許是看到秘寶可以發揮真正的價值,因此感到很開心吧。
(也就是說我可以騎著神杖飛行,就好像魔女使用掃把飛在空中那樣嗎?)
法馬試著施放神力在神杖上,並戰戰兢兢地坐到上面去。頓時,法馬的身體彷彿失去重量般,浮上空中。目擊這一幕的所有人都被嚇到,發出幾近悲鳴的尖叫聲,還好並沒有一般的客人在場。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坐著神杖飛起來呀,法馬你的力量到底是怎麼回事,太誇張了!」
艾倫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了幾步。
「雖然只要對神杖施加一定程度的神力,就能飄起來,但所需神力是一般人類無法釋放的量。因此才沒有前例出現吧。」
所羅門為他們解說。
「話說回來,艾蘭諾小姐,您踩到自己的眼鏡了。」
雖然賽德列克也是一臉看到不可置信事物的表情,但他在看到艾倫慌亂的模樣後,仍用帶點同情的語氣提醒她。艾倫發現眼鏡的慘狀後,老樣子發出了「呀啊——」的慘叫。艾倫只要注意力被打斷,就會很粗心地把眼鏡弄掉。話說回來,這把神杖對法馬而言著實是求之不得的道具。
(插圖P142)
「如果騎著神杖出診或是到馬爾賽領地,感覺可以節省不少移動時間呢。」
「還是請您小心不要太引人注目,如果又被目擊到,可能會再次引起騷動也不一定。」
聽到法馬想乘神杖移動,所羅門給了他這樣的忠告。
「說得也是,要是神殿又派異端審問官來找我就麻煩了。」
雖然法馬只是不經意地說出他的想法,但所羅門聽到後,看起來像是無地自容般地抓了抓頭。
「更何況,患者如果看到藥師從空中飛來看診,搞不好會先被嚇死。法馬,我想你還是別直接在目的地降落喔,飛到目的地附近就好了。我好怕患者的心臟會被你嚇到停止跳動啊。」
艾倫一臉認真地擔心了起來。
「所羅門先生,謝謝你借給我這麼棒的東西。」
「您滿意就好。在大神殿裡還有許多珍貴的秘寶……對了,如果是藥神大人,或許就看得懂大秘寶上的神聖文字。神聖文字到底寫著什麼,可是聚集了無數神秘學者也解不開的謎團呢。」
感覺所羅門很想借助法馬的力量來解析神聖文字。法馬甚至開始覺得,借給他藥神杖是否只是要他去解讀文字的交換條件。
「大秘寶……?是指比這個秘寶還要珍貴的秘寶嗎?」
聽到這情報,連艾倫和賽德列克都不禁發出「哦~」的驚歎聲。看來連這兩人都不知道大秘寶的存在。
「建議您可以親自來大神殿看一次。大秘寶是一個小巧的半透明秘寶,偏藍色且為板狀,上面刻畫著精細的黑髮人物像、神聖紋章以及神聖文字。」
「感覺很像某種卡片呢。」
法馬的好奇心被激起了。這麼說來,他還沒在這個世界遇過黑髮的人。不知道刻畫在秘寶上的,是不是亞洲人種……他在內心如此想著。
「但我如果跑到神殿總部,搞不好又會有生命危險。」
法馬已經不想再經歷異端審問了。像上次那樣要戰鬥、要威脅人、加上一邊要小心別傷到人、打完後還得治療傷者,一連串麻煩事真的讓他感到很累。
「只要先讓我說明,應該就不會對您進行異端審判了。」
所羅門說完這個前提後,又補了一句:
「而且若是大神殿明白您就是藥神的活化身,還有可能會開始供奉您。」
「嗚哇,我才不要。」
法馬忍不住說出了真心話。
先不管什麼藥神的事了,我還是離大神殿愈遠愈好……法馬將這個想法深深銘記在心。
「那我請我的部下,也就是隸屬於大神殿的師傅打造大秘寶的精緻仿製品,再拿來給您過目吧,希望您至少能看一眼,幫忙解讀神聖文字。」
準備複製品似乎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啊,對了,艾倫。從明天開始我有點事,想讓藥局暫時歇業,可以嗎?」
法馬為了不讓帕雷和艾倫有機會碰上,也為了避免這家藥局被帕雷發現,決定暫時歇業。
「好啊,非常歡迎。」
艾倫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感覺像是在表示「賺到休假真開心」。
◆
「不肖兒子帕雷,現在回來了。」
隔天,法馬的哥哥帕雷自諾瓦魯特醫藥大學騎著戰馬,身後帶著三名僕役,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彷彿從戰場凱旋歸來。帕雷的長相和法馬不太相似,是個留著銀色長髮的藍眼少年,有著精壯的身軀,給人勇猛強悍的印象。他感覺很受女性歡迎啊……這是法馬對他的第一印象。
而帕雷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候雙親。
關於法馬得到女皇御準,不但成為宮廷藥師,還出師創立了一家帝國御準藥局這件事,布魯諾希望法馬暫時對帕雷保密。畢竟要是帕雷知道法馬明明連大學都還沒畢業,卻超越身為長子的自己成為宮廷藥師,有可能會失去讀書的動力,甚至會想綴學。因此在帕雷從諾瓦魯特醫藥大學畢業,併成為宮廷藥師之前,布魯諾都不希望他知道法馬的事。所以他已事先請法馬,在帕雷返鄉的這一週內,隱瞞自己的事。而法馬也覺得布魯諾的看法很有道理,便欣然同意了。
但毫不知情的帕雷,來到了法馬的房間,擺出一副大哥的態度。
「你過得好嗎?我親愛的弟弟!」
「好久不見了,兄長大人。我的生活還是老樣子,沒什麼改變。」
雖然法馬很想聽聽帕雷帶回什麼話題,例如諾瓦魯特醫藥大學的宿舍生活、在大學裡學些什麼之類的,但帕雷比起講故事,好像想先以鍛鍊軟弱的弟妹為儀式,盡他身為哥哥的責任。
「好~那麼到吃晚餐前的這段時間,哥哥就趕緊來鍛鍊你吧!你有沒有稍微變強一點啊!?」
「可是現在在下雨,要不要等到放晴後再說呢?」
外頭正下著狂風暴雨,還不斷傳出巨雷聲響,法馬實在是提不起幹勁。儘管法馬不會感冒,但帕雷感覺會確實中鏢。畢竟他現在已經有點鼻音了。
「哈哈哈,你要找藉口的話再想個更好一點的吧。你以為我會因為一場雨就放過你嗎?反正水屬性神術使用者互相攻擊一定會變溼,沒什麼好在意的。就是因為讓艾蘭諾那樣的傢伙教你,你才會變得這麼軟弱。我要徹底教訓你,改改你的個性!」
帕雷真的是徹底地在用蠻力思考,或者該說是個熱血男兒。
就這樣法馬在豪雨中被帕雷硬是拖到梅德西斯家那特別寬廣的領地空地上。布蘭琪則是順利地逃掉了。不枉她平常都在和珞緹玩捉迷藏持久戰,躲藏的技術非常好。
(饒了我吧,我可不想在豪雨中進行神術戰鬥啊……)
法馬使出右手的能力,一邊發動一邊調整,將兩人頭頂上的雲消除,豪雨就此停止。為了不讓帕雷發現,他裝作沒事般悄悄地使用能力。
「怎麼,雨停啦。看來天氣順了你的意呢。拿出你的神杖來吧,我要徹底鍛鍊你。」
帕雷立刻抽出一把鑲著兩顆紅寶石、看起來很昂貴的戰鬥用黑色長型神杖。而另一邊,法馬握住了掛在腰間的藥神杖,並趁帕雷不注意時偷偷地把神杖伸長。看到法馬昨天才剛拿到的藥神杖,對其有多少價值毫不知情的帕雷,有點生氣地說道:
「你竟然買了那種只有裝飾威風的玻璃神杖還是水晶神杖,難不成你是那種先注重外表,才去管內涵的類型嗎?我要將你那要不得的個性連同神杖一起打掉!」
由於法馬只要用兩手握住藥神杖,就能把神杖握把部分的五顆透明晶石掩藏起來,因此在帕雷眼裡,那只是把長型的玻璃杖。
「法馬,我要上了。讓我見識你的實力吧!」
帕雷高舉他的黑色神杖,接著將神杖轉了一大圈。
「『水精嬉戲』」
他在揮下神杖的同時,用清楚的咬字唸出了發動吟誦,放出了神技。根據從珞緹那兒聽來的消息,帕雷似乎在諾瓦魯特醫藥大學內,是同學年中神術能力常居前一、二名的佼佼者。
在帕雷吟誦完後,就出現無數用水形成的子彈,一邊產生衝擊波,一邊以超音速衝向法馬。法馬輕盈地跳往一旁閃避,偶爾還將神杖當作球棒,把水子彈打回去,將帕雷的攻擊全數化解。法馬只要在藥神杖上施加神力,就可以感到自己的身體能力被提高到極限,全身上下可以被稱為感覺的感覺,也都變得非常敏銳,因此對手的攻擊在他眼裡看來非常緩慢。
(感覺好像只有我周遭的時間加速了,並且和以前使用神術時比起來,現在有更多的力量湧現。這是藥神杖的效果嗎?)
「這倒有點看頭呢。那我要繼續了,接招吧!」
看到法馬靈活的閃避動作,帕雷的戰鬥本能似乎正在蠢蠢欲動。
「『水精降臨』」
他很輕易地就使出了艾倫也感到棘手的高階神技。從他的神杖裡放出來的水,化身成了巨大的水之巨人朝法馬襲來,彷彿要將他壓扁。
「『水龍捲風』」
法馬唸出艾倫教過他的發動吟誦,使用放出龍捲風的神技,將帕雷叫出來的巨人攻擊給吸收掉。
「『水之聖域』」
接著,法馬順便利用他以龍捲風吹起來的水,做出水之結界,圍住帕雷,他原本以為這樣就可封印住帕雷的動作,沒想到他竟然用水做出大量的砲彈,從結界內部硬是以數量突破了包圍。看來他的神術能力確實優秀。
「法馬你這傢伙,還挺有膽識的嘛!攻擊的手段也增加了,很有趣!今天我可要盡情地打一場!」
「兄長大人,我們還是別打了吧!」
可以的話,法馬很想立刻就強制停止這場對決。
「帕雷少爺、法馬少爺,晚餐的時間到了。」
等到總管賽門騎著馬來呼叫兩人時,太陽已經西下,而互相攻擊持續一個小時左右的兩兄弟,早就渾身溼透。
相對於全身傷痕累累的帕雷,法馬則是毫髮無傷。
「你做得……不錯……嘛。弟弟啊……哥哥感到很欣……」
帕雷用手指著法馬述說他的讚賞,但他話還沒說完,便呈大字型往後一栽,就這樣倒在草原上起不來了。
很明顯可以看出來,帕雷發了高燒。看來進行讓他全身溼透的鍛鍊,導致他的感冒確實發作了。法馬雖然當場為哥哥治療了身上的傷,但沒有對感冒進行醫治。乾脆就讓哥哥發燒,把他腦袋裡那個熱血想法徹底燒一下吧……法馬是這麼打算的。
「呵呵,看來這次是法馬少爺獲勝呢。」
賽門摸著他的鬍子,愉快地瞇起眼睛。他緊接著又加了一句「法馬少爺也成長了不少呢……」。
「不過,我想兄長大人醒來後,會說這場比賽還沒結束。」
法馬騎上自己的馬,並牽著帕雷的馬回到了宅邸。帕雷則是過一會兒後,被馬車送了回家。
珞緹看到法馬一身溼地回家,趕緊奔向他。
「歡迎您回來。和帕雷少爺的神術訓練應該很累吧,辛苦您了。您沒受傷真是太好了。另外,雖然有點趕,但洗澡的時間已經到了,讓我來為您更衣吧?」
「呃、嗯。謝謝,那就麻煩妳了。」
「好的。」
珞緹替法馬脫下溼答答的衣服,並擦拭他的身體。法馬任由她幫忙擦乾自己銀金色的頭髮,坐到床上。由於貴族家的公子在著衣時,都是交由奴婢處理,因此法馬也任由珞緹擺佈,現在她正用毛巾擦著法馬濡溼的身體。不過最近珞緹對這個行為,也開始出現感到害羞的樣子。
「呵呵。」
「怎麼了嗎?」
「講這種話或許有點失禮,但法馬少爺真的變強了呢。」
「會嗎?雖然我贏了,但兄長大人很強喔。我是說真的,他的水準讓我很驚訝呢。」
(他可以和藥神杖互相抗衡耶,這應該不是件簡單的事吧?)
「這可是您第一次經歷完帕雷少爺的特訓,還感覺一點事也沒有呢。」
「原來是這樣啊?噢,那我的運氣還不錯嘛。畢竟兄長大人可是得了感冒呢。」
但珞緹還是一副開心的模樣。
「珞緹妳不會想站在兄長大人那邊嗎?我們同樣都是梅德西斯家的小孩,妳怎麼只幫我加油?」
「因為帕雷少爺實在太過完美了。他不管是在學業或神術方面都很優秀,法馬少爺以前也一直說,總是被跟帕雷少爺做比較,讓您很不甘心……所以,我才選擇站在您這邊。」
(看來因為有個天才哥哥,法馬少年始終過著被互相比較的生活啊……感覺一定不好受。)
法馬不禁對他所寄宿的這副身體的原來主人——法馬少年感到同情。就在此時,法馬的房門被打開了。
「啊,哥哥。你沒事吧!?你是被大哥弄成這樣的嗎?有沒有受傷呀?」
布蘭琪戰戰兢兢地接近法馬。
「我在今天的訓練裡沒有受傷啦。」
看到布蘭琪的反應跟珞緹一模一樣,法馬不禁露出苦笑。
「布蘭琪小姐,法馬少爺正在更衣中,麻煩您再稍等一會兒。」
雖然布蘭琪毫不猶豫地背叛法馬,獨自逃避了訓練,但她看起來多少還是會在意單獨應付帕雷的法馬有沒有事。法馬說道:
「布蘭琪,妳因為不想被兄長大人逮到,就自己先逃走了對吧。真是的……」
「唔,對不起嘛——」
不知道是否因為覺得有點愧疚,布蘭琪緊閉雙眼道歉。
「不過哥哥您竟然沒有受傷……您使用了神技嗎?」
布蘭琪看向法馬,那表情像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般。
「嗯?我是沒有受傷啊,怎麼了?」
「為什麼?您以前都會帶著傷回來啊。」
布蘭琪的雙手貼上了法馬的臉頰。
「因為兄長大人他發燒了,畢竟他也淋了大雨。不過,說真的~虧兄長大人狀況不好,才能得救啊~」
「那真是太好了,哥哥。」
法馬決定就當作是這麼一回事。
「那大哥呢?」
「他剛才已經喝藥休息了。對了,他好像還受了一點小傷。」
「大哥竟然受傷了!?真不敢相信!」
「他身上的割傷和擦傷,我已經先幫忙處置了。他現在在睡覺,傷勢應該很快就會好了。」
「太好了……啊,不過大哥如果繼續因為感冒在床上躺久一點也可以喔!」
布蘭琪不小心讓她誠實的慾望脫口而出。
隔天,珞緹因為自己又傻傻地中了廚房領班的計,而感到很沮喪。跟我料想的一樣呢……法馬忍不住偷笑。
「唉,我又被廚房領班給騙了。」
「原來妳上當了呀?妳又在還沒吃大餐前吃了麵包嗎?還且還吃了很多?」
「因為領班做了看起來很好吃的麵包嘛,太過分了!而且還在麵包上幫我加蜂蜜耶!」
珞緹露出了悲傷的表情。這場對決是她輸了。
「所以妳因為先吃了麵包,而沒辦法在晚餐時大快朵頤嗎?」
「就是說呀!雖然我每種甜點都吃到了,但卻吃不下第二盤!」
「妳這不是享用了整套大餐了嗎?」
「討厭~昨天的我真是笨蛋~腦袋空空~我明明打算吃很多東西的!明明知道是陷阱,卻還是掉下去了~!」
「好啦,我們下次一起去吃點甜的吧。」
法馬祭出甜點,試圖引誘不停哀愁地發出抱怨的珞緹打起精神來。只要對珞緹使用這招,大部分的時候都會奏效。雖然感覺有點像是在拿餌釣她就是了。
「哇,真的嗎?我最喜歡法馬少爺了!」
珞緹說完,對法馬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
◆
到了帕雷返鄉後的第三天晚上,法馬坐在餐廳內。而隨著長時間的忍耐,他眉間的皺紋也愈來愈深。
「然後啊,因為瑪麗亞無論都希望我和她交往,我也就順著她了,不過……」
當帕雷講到他甩掉第九個女朋友時,法馬終於受不了,打斷了他的話題。反正再這樣下去,大概也只是聽他一直講差不多的東西。
「我知道了啦,關於瑪麗亞的事情我已經聽得夠多了。」
「什麼?沒關係啦,總之你繼續聽下去,我還沒講完所有人的事呢。」
「剩下的可以明天再說嘛?一口氣全部聽完有點可惜呢。」
「你啊,該不會是覺得聽這些很煩吧?」
(很煩啊!拜託講得簡短一點好嗎!你以為我聽幾個小時啦!而且布蘭琪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逃走了。)
布蘭琪早就偷偷地跑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去了。
「我有點想睡了耶。可以請兄長大人開始跟我說您在諾瓦魯特醫藥大學的課堂上學了些什麼嗎?」
帕雷不斷地說自己在大學內的傑出表現、和女性相關的風流事蹟等,法馬很有耐心地聽了三個多小時,到了半夜,他忍不住切入正題。帕雷雖然思考模式以蠻力為主,但由於他是美青年,所以有許多豔遇。他在異性交遊上過得太過充實,法馬羨慕得鼻血都快流出來了。法馬甚至開始覺得,既然他的人生過得這麼享受,有個叫藥丸的怪名字好像也不值得同情了。
在這個世界裡,似乎神術能力愈優秀、甚至連腦袋裡面都只想著戰鬥的男人愈能獲得女性青睞,認為他具有男子氣概,非常迷人!就這點來說,法馬只有在牽涉到藥學時才會表現出積極的態度,他私底下的個性其實是不會受到女性欣賞的,再加上他的骨架十分纖細……
(我就算到了該有對象的年齡,也不會受異性歡迎吧……)
法馬隱約預想到了自己黑白色的未來。
(不過,我現在有珞緹和艾倫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好像已經不錯了。)
法馬的願望其實十分淡薄。
「哦!看來你很想聽我上課所學的內容啊。這也難怪,畢竟我所學的可是世界最頂尖的學問。你大概聽也聽不懂吧~這對你來說還太早了啊~『兄長大人~我怎麼完全聽補冬哪~』你大概會聽到這樣哭著問我吧~哇哈哈哈,俗話說弟弟愈笨愈可愛嘛!」
「好啦好啦,快點說嘛。」
法馬已經覺得非常不耐煩了,還好他是不會在意對方挑釁的個性,要不然可能會跟艾倫一樣……
(我可以理解為何艾倫聽到帕雷的嘲諷,會忍不住想把他打飛了。)
據說他們每次見面就開始進行神術決鬥,起因就是類似這樣的事情。雖然依照珞緹的說法,當事人似乎每次都打得很開心啦。
「這東西,就是諾瓦魯特目前最熱門的話題。」
帕雷邊賣關子邊取出了一本厚厚的教科書。書籍的標題是『神秘元素學』。法馬接過書後,快速地翻閱了起來。
「……真不得了!」
「對吧,你也看得懂嗎?」
「我是看不懂啦!只是感覺得出來這很厲害!」
法馬覺得十分感動,諾瓦魯特醫藥大學不愧是聚集了世界最頂尖頭腦的地方,據帕雷所述,他們正試著建立一門新的學問,不同於以往用思考推測的方式,而是以觀察事物的現象為基礎。例如將神術的基本,也就是傳統的四元素說解體,並將鍊金術中所用到的化合物的神秘語言,變換成更單純的記號排列等等。
雖然神話與傳承、神術與科學一直以來都被視為一體,但開始有學者認為,如果將它們分開思考並個別深入研究,或許更能解釋自然界的各種現象。
而諾瓦魯特的天才學者和醫療鍊金術師們,也已經開始探索物質的最小單位——元素。
(開始從鍊金術轉變成化學了嗎……就跟地球的科學史一樣,可以看到知識開始萌芽了呢。諾瓦魯特醫藥大學,表現得不錯嘛。全世界最頂尖的頭腦聚在一起就是不簡單!)
「你在傻笑什麼啊,很噁心耶。」
「抱歉,我不小心就……」
法馬可是等著歡迎化學知識的萌芽。
他甚至想加速知識的進化,把它普及到全世界。
只要這世界的人學會寫化學程式,法馬就能將他的物質合成過程寫成紀錄,送去給遠方的人參考,而不需要他現場指導。只要大量製作這些資料的複本,之後法馬只要留下配方,世界各地就能靠參考資料來合成現代醫藥。
「現在已經發現了二十六種元素,還發明瞭個別對應的記號喔。」
「哇!」
(雖然在地球上有一百一十八種元素被發現,但能找到二十六種已經很了不起了。)
在教科書的第一頁,記載著元素記號一覽表和名稱。
(啊,不過他們把熱能和光子給算進去了。這兩個不能算元素,而這四種不是元素,是化合物。真可惜!他們發現的元素其實只有二十種。)
法馬發現的錯誤,和地球化學史上曾出現過的相同。如果能修改這教科書上的錯誤就好了……雖然法馬恨不得能幫忙改,但需要改正的部分實在是太多了。
(我乾脆自己從頭寫本教科書還比較快。這樣的話,我可能得用這個世界熟悉的記號來寫書,裡面的知識才能比較快被接受。總之,我先把感覺用得到的部分抄起來好了。)
所以法馬便開口問帕雷:
「兄長大人,我想把這本書上的內容抄下來,沒關係吧?」
「啊?這東西對你來說還太早囉。你連基礎都還不懂吧,不先把基礎學好,是無法進行應用的。」
帕雷對於法馬其實已經對他所謂的基礎瞭若指掌這件事毫不知情,還非常瞧不起法馬的程度。
(說得對,基礎很重要。所以我才想訂正這些基本知識啊。)
「兄長大人,拜託您嘛。我想變得跟兄長大人一樣聰明,所以才打算認真學習啊~」
「真拿你沒辦法啊~別弄髒喔!也不要沾到汗漬或墨水喔!」
帕雷雖然擺出很大的架子,但還是把教科書借給了法馬。
(帕雷還挺好說話的,只要稱讚他就行了。)
以前在地球上,歐洲曾是醫學與藥學等新知識的中心。只是隨著時代的演進,知識的集中地也轉移到了美國。因此法馬認為,在這個世界也可以推行類似的變化。
(是啊,就算醫學和藥學的研究據點從諾瓦魯特醫藥大學轉到帝都,應該也無所謂吧?)
他將這個大膽的想法藏在心底。
(首先,從布魯諾先生擔任校長的聖佛爾波帝國藥理學院開始,在那裡聚集優秀的人材,並讓他們學習現代藥學,藉此培育專家。這樣一來,知識就不會只集中在我一個人身上,即使哪天我不在了,也能將開發新藥的研究交給這些專家們。人力愈多,工作效率也會更好,科學才能更加蓬勃發展。)
法馬在心中計畫將聖佛爾波帝國作為醫學與藥學的開發據點。
「法馬,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有在聽呀。聽到兄長大人的活躍,我也覺得受到了刺激,必須向兄長大人看齊呢。」
「對吧,對吧!還有,提到劃世紀的發明,就非顯微鏡莫屬了。因為發明了那個裝置,讓我們可以看到至今為止無法觀測的小生物!你能想像嗎!」
「哇、哇喔~」
(我該做什麼反應才好啊?他是在試探我嗎?還是說他根本不知道顯微鏡是我做出來的?)
「你的反應真平淡耶。看來你不懂它的價值,或者是無法想像微小的世界。哈哈哈,我想也是啦~!」
「好厲害喔。不知道可以看到什麼樣的世界耶~」
或許口氣有點平板,但法馬仍試圖矇混過去。帕雷正以瞧不起法馬的態度取笑他,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所輕視的對象,在前世不但用過各種功能的顯微鏡,從光學顯微鏡到電子顯微鏡都有,甚至只要他想要,還能用顯微鏡觀察原子。
(不過,說實在地,看帕雷這種態度,我製造出顯微鏡的事情應該沒有曝光才對。)
看來帕雷並不知道,法馬就是這個世界的單式顯微鏡的發明者。可見布魯諾和宮廷醫師克洛德施加了不少壓力,讓諾瓦魯特醫藥大學無法打聽出發明者的真實身分吧。
「對了,還有另一個話題。聽說白死病是有特效藥的。」
法馬聽了不禁心頭一顫。
「雖然藥的配方並未公開啦。不過這發明很了不起對吧,白死病原本為不治之症,現在有希望治好囉!」
「哦~真厲害耶~」
雖然在打探這話題的人不少,但聖佛爾波帝國皇帝曾罹患白死病這件事,似乎還沒有傳到諾瓦魯特的學生之間。這件事應該是隻有高層才知道的秘密。
看來患者的個人情報沒有外流。
而在那之後,帕雷仍把諾瓦魯特醫藥大學的功績當作是自己的事一樣,自豪地講個不停。
為母校感到驕傲確實是件好事啦……法馬一邊聽,一邊打起了瞌睡。
◆
「奇怪,今天怎麼都沒有看見珞緹?」
帕雷返鄉後已經過了不少天,而今天,法馬突然發現平常在處理完雜務後都會跑來他的房間聊天的珞緹不見了。
(她可能很忙吧?也是有這種日子的呢。)
法馬吃完午餐,正悠閒地在宅邸裡散步,準備前往書庫。就在此時,珞緹突然從房子走廊陳列的一個鐵盔甲後方探出半顆頭來。
「法馬少爺!法馬少爺!」
她小聲地呼喚法馬。法馬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心臟差點從嘴巴里跳了出來。
「嗚哇,什麼事啊,珞緹。妳這樣對我的心臟很不好耶。別躲了,快出來吧。」
「法馬少爺,請救救我。」
就算法馬這樣跟她說,珞緹還是不願出來。
「妳是在和布蘭琪玩捉迷藏嗎?」
「帕雷少爺正在找我。」
珞緹看起來很害怕,她的眼眶泛淚,肩膀不停顫抖。
「如果是為了神術的特訓,跑來抓我或布蘭琪倒還可以理解,但兄長大人怎麼連珞緹妳都要追捕啊?」
雖然珞緹和她的母親凱薩琳一起負責照顧法馬和布蘭琪的生活起居,帕雷卻是由別人負責。實際上珞緹和帕雷並沒有什麼接觸的機會。但珞緹現在卻盡全力在逃離帕雷,這個狀況讓法馬感到很不解。
「妳做了什麼失禮的事嗎?如果是的話,我去幫妳說情吧,還可以陪妳一起道歉。」
「我什麼都沒做呀……啊!」
珞緹在察覺到走廊前方有帕雷身影的那一瞬間,就逃之夭夭了。
「喔,夏珞特,我找到妳了!給我站住別跑,我不是叫妳別跑嗎!」
帕雷全身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壓力,感覺就像是一隻在追捕獵物的獅子。然後他猛地奔跑了起來,朝洛緹追去。
「呀啊~!請饒了我~!」
珞緹嚇得差點腿軟,她一邊發出悲鳴,一邊朝著帕雷追來的反方向樓梯衝了下去。接下來有一段時間,珞緹都在房子裡四處竄逃。加上平時就躲避帕雷躲習慣的布蘭琪幫忙,一時之間帕雷也逮不到珞緹,法馬雖然也試著找尋珞緹,但她對宅邸的結構瞭若指掌,法馬根本追不上她。
「珞緹,妳跑到哪裡去了?妳和兄長大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最後珞緹好像還是被帕雷的埋伏給逮到了。帕雷拎著她的脖子,準備把她帶回自己的房間。
「哇哈哈,被我抓到了吧!好啦,做好覺悟吧!」
「帕雷少爺,請饒了我吧~!」
看到這幕的法馬實在是忍無可忍,開口勸帕雷:
「兄長大人,您別太過分了。為什麼你要做這種會讓珞緹害怕的事呢?而且還硬是不肯放過她。珞緹到底做了什麼?」
遇上身為神術使用者的貴族使用蠻力,平民根本無法反抗。更何況帕雷的腕力也不小,被他粗魯地拎住脖子的珞緹因此不停地喊痛。
「啊?你想跟我打嗎?放馬過來啊!」
帕雷開口激法馬,而他的手仍持續抓著珞緹的後頸,好像她是東西一樣。
「總之,你先把手放開吧。這麼粗魯地對待別人的脖子不好吧。」
「你別說傻話了,我會這樣做當然是為了要幫她治療啊!」
帕雷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
「因為珞緹從早就打嗝打個不停,我才打算幫她治療的。真是的,治療奴婢這種事情若是被發現了,可是會害我被父親大人罵呢。我都冒著危險要幫她了,夏珞特這傢伙卻還一直想逃。妳看看,妳的打嗝根本還沒好嘛。我會一招就讓它停下來,乖乖跟我來就對了!」
依照規定,貴族藥師是不能幫平民看診的。法馬在成為宮廷藥師之前,也被布魯諾禁止做這件事。不過,現在布魯諾表示法馬可以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因此法馬可以自由替宅邸內的人看診。法馬不但替傭人們製作了病歷,還會個別處方開藥,管理他們的身體健康。
只不過,由於帕雷還只是名見習藥師,因此布魯諾並未允許他幫其他人看診。但即使違背父親的規定,帕雷好像仍想幫忙治療珞緹。
「還不是因為……帕雷少爺說……要把我吊起來打……因為太可怕了,我才……嗝。」
珞緹抗議道,她好像差點被倒吊起來並灌水喝。就在說明到一半時,她便打起嗝來。看來帕雷說珞緹打嗝停不下來這件事情不是騙人的。
「你們可能不知道,如果一直打嗝打不停,可是會引發重大疾病的喔。有時候甚至還會死掉呢。妳難道想死嗎!」
(確實打嗝打個不停,背後可能隱藏著什麼需要注意的疾病,例如食道癌、轉移性肝癌等等。但珞緹的狀況感覺不是這樣。而且竟然要倒吊……雖然這以阻止打嗝的方式來說不是沒有道理,但一定是帕雷的做法太過粗魯,讓珞緹很害怕吧。而且我猜帕雷絕對沒有好好說明。)
「其實不用倒吊也能治好打嗝啦。總之,請兄長大人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您看珞緹都嚇成這樣了,兄長大人既然也是藥師,最好別再擺出那種會嚇到患者的態度。」
「法馬你這傢伙,我只不過不吭聲,你就愈說愈囂張……」
帕雷可能沒想到自己會被法馬教訓吧,他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感覺下一秒就要發飆了。
「法馬少爺……拜託您……嗝。」
珞緹非常快速地躲到了法馬身後。
「夏珞特,妳這個不懂得知恩圖報的傢伙!我不管了。法馬,你確定你能阻止打嗝吧?」
(帕雷的個性太過強硬了,都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
「珞緹,過來這邊。很快就可以停下喔。」
法馬坐到餐廳的椅子上,試圖哄珞緹,讓她冷靜下來。
「我問妳一件事。妳早上吃早餐時,該不會吃得很趕又很飽吧?又或者是,碰到有趣的事,因此笑得很用力之類的?」
法馬參考珞緹平時的生活狀況,整理出這些問題。
「我今天不小心起得比較晚……想說要趕快去幫布蘭琪小姐整理儀容,不能遲到,就很快地把早餐吃完。法馬少爺您怎麼知道這件事呀?」
「都寫在妳臉上了呀。」
法馬露出帶有惡作劇氣息的笑容。
而珞緹聽了他的說法之後,很羞愧地趕緊用手把臉頰遮住,說了句:「真的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法馬少爺呢。」
「打嗝的原因很多,不過照這樣聽來,這不是兄長大人所說的惡性打嗝。我想這次造成打嗝的原因大概是跟過度進食或興奮有關吧。順道一提,打嗝的那個聲音,是呼氣肌產生痙攣後,引起聲門急速收縮,而發出來的。因此如果打嗝持續很久的時間,就必須處方抗痙攣藥物……呃,總之就是這樣。」
法馬原本和平時一樣開始說明,但突然想起帕雷在場,便立刻結束話題。
「珞緹,妳用力把食指插進兩隻耳朵裡,並且試著忍耐到我說好為止。」
「要把手指插進耳朵裡嗎?好丟臉喔。」
「妳可以到那邊自己一個人做喔。結束的時候我再開門叫妳。」
珞緹雖然覺得很害羞,但仍然在躲到隔壁的房間後,照著法馬的指示做了。
「還、還沒好嗎……」
法馬看了看時間,正好過了一分鐘。法馬在敲了敲房門通知珞緹後,便將門打開。
「好,結束了。怎麼樣?打嗝停下來了吧?」
珞緹踩著小跳步,從隔壁的房間裡跳了出來。剛才所用的方法雖然感覺很像是民間療法,但其實是在對耳朵深處的迷走神經進行物理刺激。
「什麼……竟然這麼輕易就停下打嗝了……?」
法馬連珞緹一根指頭都沒碰,就幫她把打嗝停了下來。這件事讓帕雷感到非常吃驚,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其實這只是我從書上看來的啦。」
「這是哪本書上寫的,我從來沒聽過啊!」
帕雷立刻逼問法馬。
「我不記得了耶,到底是哪本書呢……」
法馬跟帕雷打哈哈,矇混了過去後,像是要保護珞緹般丟下帕雷離開了現場。珞緹像是撿回一條小命似地,非常感謝法馬,當天還給他帶了許多點心。
「帕雷感覺不是很擅長和人溝通呢。雖然他現在給我的印象有點像反派,但實際上不知道如何。」
法馬分析帕雷的性格,隨意地做出了一個結論。
◆
「今天是星期日,我們去守護神殿做禮拜吧!」
帕雷拖著法馬和布蘭琪,一大早就前往帝都教區的守護神殿。這裡祭祀了所有屬性的守護神。
(這麼說來,布魯諾先生從未帶我去守護神殿做禮拜呢。看來帕雷跟他的外表不一樣,信仰心還挺重的嘛。)
法馬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踏進了神殿內部。布蘭琪一邊說著「好久沒來了」,一邊四處張望。
「不管是神術還是學業,如果沒有守護神大人保佑,恐怕都得不到什麼成就啊!」
(原來如此,帕雷可以當個優秀的神術使用者,又如此有自信,或許就是勤奮做禮拜的結果。)
這麼說來,帕雷即使發燒,也能和擁有藥神杖、身體能力提升的法馬長時間互相切磋,並打出一場精采的對決。法馬想起這件事,多少感受到帕雷平時的努力。
在神殿的聖堂內,正在舉行週日禮拜儀式。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會到神殿來。
而在祭壇上的,是法馬所熟悉的人,也是藥局常客——神官長所羅門。
他在儀式中朗讀聖典,並進行講經和祝福儀式。當儀式結束後,所羅門察覺到法馬的存在,看起來很開心地小跑步朝他前進。
「法馬大人,您終於願意來神殿了嗎?歡迎您來到本神殿!」
所羅門平時就一直勸法馬來神殿裡。他說什麼只要法馬進入守護神殿,神殿就會被淨化,成為聖域。而法馬每走一步,腳下地板上所刻劃的紋樣就會發出藍白色的光芒,像是在印證所羅門的說法。
(嗚哇……竟然有東西會因為這樣發光,感覺好不舒服啊。)
法馬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自己為神殿帶來的變化感覺很不舒服,他沒來由地感到害怕。
「等等,法馬你!?為什麼神官長要跟你搭話,而且講話還這麼客氣啊!?」
帕雷看到身為帝都最有威信的守護神殿神官長所羅門用恭敬的語氣跟法馬說話,感到很吃驚和困惑,便湊到法馬的耳邊悄悄問他。法馬看到所羅門差點不小心說出「藥神」兩個字,趕緊制止他,並要他隨自己來,帶著他躲到了別的房間裡。
「難道您的兄長並不知情?」
所羅門察覺到了法馬制止他的理由。法馬很慶幸所羅門是個聰明的人。
「沒錯,還請您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我明白了。另外,藥神杖您用得還順手嗎,我一直很在意。」
所羅門表示由於法馬配合帕雷返鄉而暫停藥局的營業,一直沒機會向本人問起這個問題。據說他天天都會去藥局試圖找法馬。
「藥神杖用起來十分順手,我很中意!而且只要握著神杖,就覺得身體能力提升了。藥神杖感覺特別適合我,和其他神杖用起來完全不同。」
「那真是太好了。請您積極地使用藥神杖。」
因為所羅門免費將被稱為秘寶的神杖給了法馬,讓他覺得這未免也太大方了,揣測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又或者是,他想回報我幫他處置骨折的恩情?)
「不過,讓我用守護神殿的秘寶真的好嗎?你會不會因為『搞丟秘寶』這種理由而被上級追究啊?」
「這對我們也是有好處的。由於藥神杖可增幅神力,因此您的周圍所產生的那些小型聖域,也會隨著神力增加而擴大範圍。這正是秘寶的正確使用方式。」
「產生聖域?聖域是什麼啊?」
法馬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舉例來說,儘管您的藥局中每天有病人來來往往,您的員工卻連感冒都沒得到。別說感冒了,應該連受一點小傷都不會發生。並且藥局附近的人應該也都是同樣的情形。」
根據所羅門的說法,惡靈無法靠近法馬的周圍,因此人也變得比較不會生病。所羅門來藥局好像不只是來買藥,而是來觀察聖域的情況。
「雖然我覺得都沒得到感冒只是一種巧合啦。而且真的有惡靈這種東西嗎?」
法馬只覺得惡靈這種東西只是怪力亂神,並不存在。但所羅門卻回道:
「您在說什麼呢,惡靈確實存在喔。難不成您不知道嗎?我知道了,因為您是聖域的中心,因此沒看過惡靈吧。」
法馬的問題,好像反倒讓所羅門感到很吃驚。
法馬不想全盤接受這種說法。雖然由於這個世界存在神術,因此完全否定惡靈的存在感覺也不太正確,但法馬就是在感覺上就不能接受這類事。
「還請藥神大人,以後繼續用您的力量守護帝都遠離邪惡的疾病。」
「呃,我真的不是那麼偉大的存在。」
儘管所羅門這樣說讓法馬感到非常困擾,但所羅門很堅持地回法馬說「您能使用藥神杖就是最好的證明」,讓法馬很想辯解這兩件事不太一樣。不管怎麼說,附身在法馬少年身上的並非什麼神,而是來自地球的人類。法馬本身比誰都還清楚這件事。
「您可以不用對我隱瞞了,我可是神官。」
或許是顧慮到法馬的心情,所羅門如此說道,並對法馬使眼色。
「唉……不,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您這樣隱瞞真實身分,不會覺得自己被侷限住,無法盡情發揮神力嗎?」
所羅門好像很關心法馬為何含糊其辭。
「我修習了神學,再怎樣也是一名神官。如果您有什麼問題,即便是小事,也請不要客氣,儘管跟我說。」
或許我能給您什麼建議……所羅門最後補上了一句後,便結束了這個話題。
「儘管現世有許多穢物,但希望能請您儘可能留在世間久一點。」
根據傳說,神明與其化身,能待在人世的時間十分短暫。由於神明不喜歡穢物,因此很快便會躲起來……所羅門是如此解釋的。
雖然法馬打算在這個世界度過一生,但聽到所羅門這麼說後,他開始感受到自己身為這個世界的異常存在,隨時都有消滅的可能。
(我會不會其實很快就消失啊……)
法馬不知該做何感想,有點不安地回到了帕雷和布蘭琪身邊。
「你們說了些什麼啊?你闖了什麼禍嗎?」
帕雷的語氣並非像平時那樣帶著調侃,而是很認真地詢問法馬。看來他是真的很尊敬神官長。
「不是什麼大事情啦。兄長大人,您認為惡靈真的存在嗎?」
「這當然,你不是也碰過不少次嗎?」
「咦,有這回事嗎?」
「這麼說來,我回到帝都後就沒看到惡靈了呢。看來是神官大人幫忙擊退它們了吧。這得好好感謝新任神官長才行。」
看來帕雷是所謂「看得到」的體質。
(什麼,原來帕雷是屬於看得到的人嗎……)
「最近都沒什麼惡靈呢。幾乎都沒看到它們再出現了。」
布蘭琪也開口附和,據說惡靈看起來像黑色的影子,隨處都可能出現,人只要碰到它,就會陷入不幸,布蘭琪還表示以前曾看到有人撞到惡靈後當場死亡。
(布蘭琪,連妳也看得到嗎!還真是一對有靈異體質的兄妹啊……不過我好像也有同樣的體質,雖然我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這件事。)
不管他人怎麼說,法馬仍有點半信半疑。
「不管怎樣,都是多虧神官大人和守護神大人的保佑。來向守護神大人祈禱吧。」
「好的。」
布蘭琪很乾脆地舉手贊同。
三人走進供奉著神像的禮拜堂。在這個寬廣又昏暗、為了祈禱而設立的空間裡,彩繪玻璃的光芒顯得格外夢幻。
帕雷走到藥神的神像前,閉上眼睛,虔誠地開始祈禱。帕雷的守護神是藥神,但布蘭琪的守護神則是水神,因此她跑去稍遠的神像處祈禱。
而法馬隱藏在雙手服裝下的雷狀藥神紋,像是在呼應帕雷的祈禱文般隱隱作痛,藥神杖也發出了更強烈的光芒。
(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帕雷的祈禱,似乎成了法馬的力量來源。法馬見狀也不得不承認,藥神和法馬的真實身分,可能真的多少有點關聯。
(我到底是這個世界的什麼呢?)
一直無法確定自己的身分,甚至連自己到底身為何物都不清楚,這個狀況讓法馬感受到強烈的孤獨。
或許是他前世一直許願要治療人群,因此死後到了異世界,才成為和藥神有關係的事物吧。
(不過我的認知還是維持人類的思考……該如何是好呢?)
「好了,我們回家吧。」
由於帕雷抬頭結束禱告,並準備打道回府,法馬決定把這件事留到以後再想。
「回家之前,我有個地方想去看一下。」
法馬和布蘭琪跟著帕雷走在帝都的大街上,而帕雷一直作勢要往異世界藥局所在的那條大街前進。就算法馬嘗試不經意地誘導帕雷走別條路,帕雷也只回說「不,我要走這裡」,不願聽法馬的意見。法馬感到心頭一涼。
「聽說開了一家新的藥局,我很在意。」
「哦……」
(反正我都休店了,應該沒什麼關係吧。也不用擔心他看到店裡面的情況。)
異世界藥局的大門深鎖。儘管站崗的騎士看到法馬後向他打了招呼,但法馬裝做沒看到。
「這家藥局今天也休息啊。明明店的外表這麼氣派,老闆卻沒什麼幹勁啊。到底哪時候才會開店!?而且連公告上都沒說哪時候恢復營業……」
「您說今天也,該不會您每天都來這裡看有沒有開店吧?」
「對啊,我昨天也來過,它也沒有開店。真是的,這家店到底是哪來的傢伙開的啊?」
(真是好險!照這樣子看來,帕雷待在帝都的期間還是別營業比較好……)
法馬的冷汗冒個不停。
「兄長大人來這家藥局是有什麼事嗎?」
帕雷表示,他聽說帝都首度開了一家帝國御準的藥局,就很在意裡面到底都販賣些什麼藥品。他好像回到帝都後就很關心藥局的狀況,還跟附近的店家打聽藥局到底什麼時候恢復營業。
(只要我不開店,藥局就不可能恢復營業啦……)
「我想過幾天就會開店了吧?藥師可能去出差或出診啦。」
「不過一般會歇業這麼多天,還不找代理藥師來顧店嗎?而且話說回來,這家店的老闆到底是誰啊?」
「這、這我不知道……我對這家店不熟。」
法馬深深覺得,他從未如此慶幸自己沒把藥師的名牌掛在店外。藥局職員的名牌都掛在店裡面。如果只是從建築物的外側觀察,絕對不會知道老闆是誰。雖然原本不放名牌的原因是有礙觀瞻,但就結果而言,此決策反倒幫了法馬一個大忙。
「明明患者在等著買藥,老闆還一直不開店,想必是個很懶散的人。反正一定是三級藥師吧?」
在帕雷的認知中,依然認為做生意是平民藥師才會做的事。不過法馬反而很感謝他的成見,這樣他就不會想到這家店其實是身為貴族的法馬所開的。
「哈哈哈……」
法馬應付著帕雷的話,並露出了苦笑。
「大哥~那間藥局的老闆啊~」
原本一直安靜聽著兩人對話的布蘭琪,好像打算脫口而出什麼重大機密。
(不行啊,布蘭琪!別說!)
法馬像是想封住布蘭琪的嘴般,用手掩住她的嘴巴,而布蘭琪則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你們兩個在搞什麼啊?那家店的老闆怎樣?」
「那個呀~秘密~」
布蘭琪朝法馬眨了眨一隻眼睛。
「好啦,既然店沒開,也沒辦法。空出來的時間就拿來做神術訓練吧。你們沒料到我會來這招吧?哈哈哈,你們還太嫩了,太嫩啦!比布丁還要嫩啊!」
看來帕雷決定把原本拜訪藥局的行程,改成神術訓練。
「現在開始做訓練!?我沒做準備啊,真的不行啦。」
「不要~!人家會死掉~!」
「好啦,走吧。我會強行把你們帶過去的!」
帕雷連話都還沒講完,布蘭琪就使盡全力逃了起來。
「喂、給我站住!布蘭琪妳這傢伙又來了!我今天絕對不會放過妳的!」
「救命呀~!快來人~!救救我~!要被殺掉了~!」
帝都大街上開始上演一出,一名體格健壯的青年用兇狠的表情死命追著另一名即將大哭出來的幼童奔跑的戲碼。這光景實在太像犯罪畫面了,因此最後有憲兵隊趕來將帕雷逮捕。
「喂!你!追著小孩跑是想做什麼!」
「我又沒做錯事,你們這態度也太失禮了吧!」
帕雷不愧是大貴族的長子,面對憲兵也毫不退縮。
「詳細的情況你就等到所裡好好解釋吧。這可是犯罪喔。」
「這傢伙是我妹妹!這哪是犯罪,我追自己的妹妹哪裡不對了!」
「小妹妹,他說的是真的嗎?」
在憲兵問完問題後,布蘭琪故意嘟著嘴,擠出點眼淚,搖了搖頭。
「布蘭琪妳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好了,快跟我走!」
「嗚哇────!?喂、布蘭琪妳這傢伙竟敢背叛我!法馬!你也說點什麼啊!」
帕雷就這樣被一群憲兵隊團團圍住,最後被帶回所裡去了。雖然只要憲兵們得知他是尊爵家的長子,就會釋放他,但法馬和布蘭琪還是忍不住擊了個掌。
「看來我們可以逃過神術訓練了。希望他們至少關他一晚啊。」
「對呀。」
法馬和布蘭琪互相對看,露出調皮的笑容。
(插圖P179)
◆
帕雷為期一週的返鄉到今天結束,他要回諾瓦魯特醫藥大學去了。
法馬、布蘭琪、碧翠絲,以及傭人們都來為他送行。布魯諾則是一大早就出診去了。
「母親大人,我告辭了。我會致力於學業的。」
(異性交遊可就別緻力了。)
法馬在心中吐槽。
「你要好好學習呀,我很期待你的表現。畢竟你可是長子呢。」
母親目送著成長不少的帕雷離開,淚水濡溼了眼眶。
「法馬、布蘭琪,你們也要多保重啊。我得快點回學校去了。」
「兄長大人您有什麼事情要辦嗎?」
法馬不禁發問。
「我的女友一個禮拜沒看到我,一定寂寞得每天以淚洗面吧!我得趕快回去陪她,人太受歡迎也是很傷腦筋的,哈哈哈~」
(可惡,果然是這麼一回事?這傢伙也太風流了吧。至少介紹一個給我啊!)
法馬恨得牙癢癢,但也只能故作平靜,揮手送別。
正當法馬準備目送騎著馬的帕雷走時,他突然說道:
「對了,法馬。下個月帝都將舉辦聖佛爾波大型市集對吧。」
帕雷好像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表情嚴肅了起來。
聖佛爾波大型市集,是在帝都的商業地區舉辦,一年一度的大型市集。到時候會聚集全世界的商人,連續一個月不眠不休地舉辦活動,是這世界的一大貿易市場。
「你要小心點喔。」
「小心什麼?」
對於帕雷到底在警告他什麼,法馬真的毫無頭緒,因此不禁抬頭仰望帕雷。他的藥局評價已經傳到國外,因此確實要小心注意別讓醫藥品被偷竊,但帕雷又不知道法馬在經營藥局,因此不會是提醒他這件事。
「聽說在尼德蘭國其中一個殖民地的大型島嶼上,出現了一種流行性的怪病,而且是致死性的疾病,島上一千人左右的居民已經全數死亡了。
「會是當地特有的疾病嗎?會不會是集體中毒?」
「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諾瓦魯特的最高學術調查團有帶檢體回大學做檢驗,但負責檢驗的其中兩名學者也死亡了。這不是我們應付得來的疾病。」
(看情況,很有可能是具傳染性的某種疾病。)
法馬提高了戒心。
「學者的遺體和檢體都已被火化,因此沒有再出現其他犧牲者。島民也全數死亡,所以災情已經止息了。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在意。畢竟大型市集會出現世界各地的商品,而且我也聽說載有和那座島貿易貨物的船隻,已經往聖佛爾波這邊來了。」
也就是帶有病原體的貨物,可能會混在尼德蘭國的貿易船中,被引進帝都。而尼德蘭國的貿易船可以停靠的港口,帝都中就只有馬賽爾港。
「你要我小心,但該怎麼防範這種事啊?」
「大概就只能用淨化神術了吧。而且也不知道這樣是否能真的把疾病擋下來。我因為擔心這件事,因此在神殿祈禱時,也向藥神大人禱告,希望祂能幫忙守護帝都。」
(神術真的可以對致死性的疾病發揮功效嗎?)
法馬感到背脊一陣發寒。
「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我也會回來。畢竟我會擔心故鄉的大家。不過,真的出事時,我們的家人和宅邸的傭人們就交給你保護了。」
「我知道了。」
(看來我必須在港邊就把病原體攔下來。)
法馬開始感到焦急。
「兄長大人,請問一下,從患者身上所取的檢體已經完全銷燬,沒有留下任何一個嗎?」
「一個也沒留。畢竟是用火燄神術燒燬的,連遺體的骨頭都沒剩。而且我聽說進行檢驗的檢驗室也用風系神術淨化過,最後並加以封鎖。」
諾瓦魯特醫藥大學是這個世界中最先進的醫學與藥學研究機構,連他們都判斷此種疾病以他們的技術應付不來。因此,將檢體樣本燒燬,確實是個安全的處置。不管是病毒還是細菌,整體而言都怕高溫。雖然前提是要將病原封閉起來,否則仍有可能散播出去。
「兄長大人,關於這種病,您有更詳細一點的資訊嗎?」
法馬向帕雷詢問死亡學者的病狀以及發病經過。法馬知道愈多症狀的詳細情況,內心那股不好的預感就愈強烈。
(該不會是……)
「這麼說來,在用顯微鏡觀察檢體時,發現了一種數量最多的生物,並且素描起來,那個資料應該還留著。」
無意之間,法馬的單式顯微鏡在諾瓦魯特被當作馬上可派上用場的戰力使用,並且十分活躍。
「兄長大人,我可以請您想辦法將素描上的圖描下來,並用飛鴿傳書寄給我嗎?」
「寄給你?你想做什麼?」
「我想和父親大人一起調查這件事。我自己本身也很想研究。」
「原來如此。如果是父親大人,或許可以調查出什麼。」
帕雷似乎非常尊敬身為尊爵的父親。據說布魯諾的名聲已經傳到諾瓦魯特去了。
諾瓦魯特距離這裡太遠,不能使用藥神杖飛過去。尤其是法馬現在光是要浮起來就已經很吃力,更別提飛到諾瓦魯特了。直接使用可以進行遠距離傳遞的飛鴿傳書還比較快。
「如果校長允許,我就把素描謄下來寄給你吧。」
「拜託您了,兄長大人。」
法馬將重要的情報蒐集任務,交給了帕雷。
離聖佛爾波大型市集開始,只剩兩個禮拜。即使向女帝上書諫言應該中止大型市集也已經來不及了,畢竟目前商品已從世界各地運送過來。
而法馬認為,就算傳染病的事情只是他多慮,也應該事先想辦法制訂傳染病相關對策,並告知民眾。儘管這疾病目前感覺已經不再出現感染者,但也有可能隨著貨物送到帝都,而再次爆發,法馬一定要避免這情形發生。
法馬恢復了藥局的營業,並像平常一樣,症狀輕的患者轉由公會合作的藥局接收,異世界藥局只為重症病患看診。法馬在處理藥局工作的同時,指示代理領主亞當在馬賽爾港設立檢疫所。接著,他請艾倫的弟子學習細菌檢測方法,且先把他們派去檢疫所工作,法馬等人則預定稍後再跟去檢疫所駐守。另外,法馬也考慮加速纂寫基礎化學與現代藥學的教科書。因為法馬認為,如果哪天自己從這個世界消失,只要教科書還留著,這個世界的人還能繼續擁有現代醫學的治療。再加上,這些教科書可以做為指引,在指導位於遠方的藥師時使用。
帕雷很快地就用飛鴿傳書,捎來法馬等待已久的資料。法馬帶著祈禱的心情,打開了信件。但在看到內容的瞬間,法馬就立刻愣住了。
(原來在這世界裡也有這傢伙啊……)
由於病原體的檢體已經燒燬,也有許多形狀相似的細菌,因此法馬不敢完全肯定自己的推論。這是在異世界的病原體,或許是其他種類的細菌也不一定。在他用診眼診斷之前,他不想做出太過肯定的結論。即使如此,眼前的細菌仍十分眼熟。想到或許真的是那個疾病,法馬感到身體發涼、寒毛直豎。
法馬綜合從帕雷那邊聽來的患者症狀推論後,得出素描上所畫的那個細長棒狀細菌是——
鼠疫桿菌。
這種病原體曾經在地球上以黑死病之姿,於十四世紀中葉在歐洲引發大流行,殺死當時三成人口,可說是人類史上最可怕的惡夢。
淋巴腺鼠疫的死亡率大約百分之五十~七十,而如果病情加重,轉成肺鼠疫的話……
死亡率則高達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