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前往伊庫司託法」
第二卷 下 第十六章「前往伊庫司託法」一輛大型廂型車正行駛在拉普脫亞的平原上。
車子位在連接拉普脫亞市與埃裡特沙市的高速公路上。這條南北向的單側兩線道混凝土道路宛如飛機跑道似的。
在春季的太陽下,廂型車一路向南行駛。
駕駛人是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副駕駛座上也坐了一人,兩人皆戴著墨鏡,長相嚴肅。坐在副駕駛座的男子身旁放了一把散彈槍。
這輛車是露營車,駕駛座後方有一個房間。
為了讓房間具備客廳的功能,所以沙發設置在車內的左右兩側。只要把沙發的椅背放下,就能變成床鋪。
車上也備有煤油暖爐,藉由這種構造,就能讓車內充滿暖風,並把廢氣排出車外。
車身後方有個小型的廁所兼淋浴間。車內有水槽,也能準備熱水。車頂有個堅固的置物架。
基於防盜與禦寒,窗戶全部採用可從內側關上百葉窗的設計,連光線也不會外洩。
這輛豪華汽車也能夠橫渡洛克榭,順便一提,此車是瓊斯汽車公司所製造的。
在車內,仍穿著醫院睡衣的維爾說:
「賽勒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喔!」
「沒什麼,這只是小事一樁喔!」
賽勒斯回答。
「感覺就像魔法師似的。」
「還行吧。喂,你可以再多誇幾句喔。」
當時,賽勒斯將一捆文件拿給一臉詫異的刑警們看:
「拿去看。」
「愛普斯坦先生,這是什麼呀?」
「看了還不知道嗎?這是關於他的文件。」
刑警伸手握住這份關於維爾赫姆·休爾茲的官方文件,開始閱讀,接著馬克思醫師也伸長脖子望著文件。
文件包含了出生證明書,出生地是「未來之家」,也就是寇拉松·穆特創立的戰爭孤兒院。
當地初等學校的入學證書與畢業證書。
位於本國拉普脫亞共和國的洛·史涅昂紀念高等學校的入學證書,以及附有照片的學年成績第一名畢業記錄。
首都的聯邦大學的入學記錄。
另外,還有他這幾年在服飾公司「愛普斯坦」打工時所留下的工資支付證明書。
由於維爾長期失蹤,所以在法律上,他已被當成死亡。不過,這份文件內當然不包含可以證明那種糟糕情況的文件。
正在翻閱文件的年長刑警詢問賽勒斯:
「看來這的確是真的……你為什麼到現在才拿出這份文件?」
「由於他用假名住院,所以我當然是為了避免讓他被懷疑是罪犯啊,刑警先生。」
接著,賽勒斯流利地說出連篇謊話。
賽勒斯說他與維爾現在是屢次一起冒險旅行的好友。
他們在洛克榭境內四處旅行,偶爾也會回到愛普斯坦的老家與總公司所在的拉普脫亞市,並透過關係在公司打工,存下旅遊經費。
這次,維爾在那種「打工」中發生意外,受了重傷。
不過,由於他並非正式員工,也沒有保險,所以無法申請勞災給付與保險理賠。因為公司想要隱瞞這起意外,所以只好支付實際費用,讓他住進此醫院。
不過,賽勒斯覺得「做這種壞事」會受到良心譴責,便開始正式收集文件,幫他申請理賠。
刑警詢問維爾:
「維爾先生,你似乎醒來了,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刑警接連不斷地詢問文件上所記載的事,像是過去的成績、上過的課程,最後甚至還問了班導師的名字。
關於這些應該只有本人才記得的事情——維爾回答得很流暢,答案當然也完全正確。
賽勒斯略帶諷刺地說:
「『百問百答』的時間結束了嗎?」
刑警一邊把文件還給賽勒斯,一邊說:
「也就是說……他是一名善良的洛克榭公民對吧?馬修·賽勒斯·愛普斯坦先生。」
「不,不對吧。」
「什麼?」
「到了三十多歲後,還在當什麼『冒險家』的男子,應該不太能用『善良』來形容吧。」
「…………」
「啊,他當然是洛克榭公民喔。」
「當時如果有把那名刑警的表情照下來就好了!」
「話說回來——」
維爾,邊撫摸伸向沙發前的左腳,一邊問:
「我究竟是怎麼被賽勒斯拯救的呢?」
賽勒斯從露營車所配備的冰箱內取出兩瓶果汁,把一瓶遞給維爾,另一瓶自己喝。
「哎呀,發生了很多事。話說回來,我這邊也有很多事想要問你喔!」
「我想也是。」
「維爾,你是如何死而復生的?不——你並沒有死!聽說你還成了斯貝伊爾人?你到底是經歷過什麼事,才會變成這樣啊?駕駛座聽不到我們說話,所以你不用客氣喔,我們都什麼交情了!」
「啊……我當然會說出一切事情喔,賽勒斯。由我先說的話,事情應該會比較好理解吧。」
「那就拜託你囉,維爾。啊,在這之前,先來乾一杯吧?」
* * *
「打擾了。」
刑警們帶著極為無趣的表情離開後——
賽勒斯把手放在維爾的繃帶上方,做出奇怪的動作:
「嗚,啊!——好,我已經使用珍藏的魔法把你的燒傷治好了!感謝的話之後再說,快點準備吧!我們要出院囉丨」
於是,維爾就這樣與真的很照顧他的醫師與護士們,以及這間住慣的病房匆匆道別。
「雖然石膏繃帶暫時還能使用一陣子,不過你絕對要進行復健喔,同時也要避免讓頭部遭受強烈撞擊,『奈曼』先生。」
「醫生,非常感謝你。」
此時,維爾從病房內帶走的東西只有身上穿的睡衣、整套柺杖、手錶。
賽勒斯使用擔架,把臉上仍包著繃帶的維爾抬進露營車中。
接著,他們便出發了。賽勒斯原本打算前往位於郊外的愛普斯坦家,但卻遭到維爾制止。
維爾說他不能給賽勒斯的老家添麻煩。
「比起你的老家,我知道有個值得信賴的地方絕對願意窩藏我,希望你能帶我去那裡。」
維爾說,賽勒斯問道:
「我明白了,地點在哪?」
維爾回答:
「伊庫司託法。」
就這樣,這輛載著維爾與賽勒斯,以及兩名保鏢兼司機的車子開始以伊庫司託法的首都郡斯特為目的地。
車子依照速限,安全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這趟前往郡斯特的旅程需要花費整整一天以上。由於他們已經逃離拉普脫亞市,所以他們在第一個經過的城鎮內買齊了維爾的服裝。因為維爾無法下車,所以賽勒斯隨便選了一些。
不久後,維爾的裝扮變成,上半身是白襯衫搭配綠色毛衣,外罩短大衣,下半身則是卡其色長褲搭配短靴。
維爾與賽勒斯在持續行駛的車輛中聊了很久。
維爾首先開口說。
事情要從世界歷三二八七年的夏天說起。
當時東西戰爭尚未結束,自艾莉森駕駛雙翼機降落在校園內後,那幾天內發生了許多事情。
聽完後,賽勒斯表情僵硬地乾笑說:
「什麼嘛!發現壁畫的人原來就是你啊!當時你所說的『驚人故事』原來全都是真的呀……你不是去露營嗎!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著,維爾又說了那年年底所發生的事。
在學校旅行中,他與賽勒斯一起來到伊庫司託法,並在當地引發騷動。
「原來你和卡爾·班奈迪一起把公主殿下帶了出去,而且還協助他們啊……原來你當時就坐在那架在鎮上奔馳的飛機上呀……該怎麼說呢,接下來不管再聽到什麼事,我應該都不會感到驚訝了。」
維爾還說了隔年春天,他從愛普斯坦家的別墅出發,搭上大陸橫貫特快車後所經歷的事。
「可惡!老媽居然沒告訴我這件事!」
接著他又說了,他被斯貝伊爾的貴族收養,成為斯貝伊爾人的經過。
由於他知道自己將會從事間諜行動,所以必須捨棄維爾這個身分。
於是,他假裝在斯貝伊爾的列車上發生摔出車外的事故,捨棄了舊身分。
「我一開始就覺得『一向謹慎的你怎麼可能會死得如此愚蠢呢』喔。」
他還加入斯貝伊爾軍,經過充分訓練,成為一名諜報人員,然後接受國王的命令,直到前一陣子都在洛克榭首都的大使館工作。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東西雙方維持穩定局勢。
「雖然我剛才說過『不管再聽到什麼事,應該都不會感到驚訝』,不過我現在要收回前言——真是嚇死我了!想不到我在遊山玩水時,你卻在暗中拯救世界!」
最後,維爾說他辭去這份工作後,在返回斯貝伊爾前,差點遭到謀殺。
他說出從拉普脫亞機場起飛到還有記憶前的所有事情。
「原來如此……所以這就是某個不知名人士想要取你性命,害你差點喪命的原因啊,真虧你能得救啊。另外,毛蟲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接著,賽勒斯說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經歷。
首先,他目前自稱冒險家,在各地遊蕩。
他會一邊偶爾打工,或是接受來自家人的資金援助,一邊獨自在洛克榭境內旅行,偶爾也會去斯貝伊爾。
「哎呀,就是隨心所欲地旅行。話雖如此,我在造訪各國時,都會詢問當地人愛普斯坦的衣服賣得如何,或是問當地人是否知道這個品牌,然後向總公司報告喔。」
賽勒斯如此補充說。
然後,賽勒斯說明了這次的事件。
當地的高等學校學生騎著馬,發現維爾倒在緩衝地帶,然後那名學生透過全家人的力量,救了維爾。
接著,那戶人家「並沒有」立刻報警。不過,賽勒斯完全不清楚發現者為什麼刻意那樣做。
在驚人巧合下,賽勒斯到那戶人家躲雨,並發現維爾。
「哎呀,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那是必然的,那是我的力量造成的。過些日子,我得去取回機車才行。」
「總有一天,我也會去向救命恩人道謝。」
「嗯,總之,等一切事情處理完後再說吧。」
「說得也是……」
賽勒斯繼續說明。
他一眼就認出維爾。
他回想起維爾在斯貝伊爾失蹤的事,並認為維爾在那邊生活。如果是那樣的話,維爾現在的,身分應該就是斯貝伊爾人。
「哎呀,我立刻就知道你被捲入某種麻煩中喔。」
因此,賽勒斯用極為保密的方式讓他住院。
「然後,我想到一件事喔,那就是『既然他們的目標是身為斯貝伊爾人的你,那我只要讓你變回維爾不就行了嗎』。」
接著,賽勒斯在拉普脫亞共和國,以及路途遙遠的首都,依次地收集關於維爾的官方文件。
歸功於政府機關的工作沒有進行橫向連結,所以他還能夠取得「因長期失蹤而被視為死亡」的維爾的文件。只要出示這些文件,就能證明維爾的身分。
賽勒斯也製作了維爾在愛普斯坦公司工作過的假經歷,然後在醫院附近伺機而動。
賽勒斯原本想說,要在維爾出院時去接他。
「警察果然來了啊,是時候讓這些文件大顯身手了。如何呀?那是最棒的登場方式對吧?」
中午過了相當久,時間已接近傍晚。
車子一度離開高速公路,進入一座頗大的城鎮。
司機們幫車子加了油,還買了大量食物。
維爾與賽勒斯一個勁地在行駛中的車輛內吃著漢堡、三明治、糕點、果汁、茶等食物。
然後,他們再次認真地談話。
「你還是不知道是誰想殺你嗎?」
「嗯。老實說,我曾阻礙過許多人的人生,對他們來說,我就是『邪惡』。」
「唉,也許是那樣吧,畢竟正義與邪惡都會隨著立場而改變呀。」
「我在洛克榭與斯貝伊爾都有樹敵。在闡明真相前,任何人看起來都像敵人。兇手也可能是直到前一陣子都還一起共事的人……」
「喂,這種工作太辛苦了,快點辭掉吧。」
「我原本就打算辭去工作喔。」
「雖然我不太想那樣說,不過那個斯貝伊爾的情報機關難道不會為了守住機密而派人暗殺熟知機密的你嗎?」
賽勒斯非常擔心地說,維爾則搖頭說:
「艾莉森的父親至今仍是現役少將,同時也是情報部門的領導人。雖然可能性不是零,但還是很低。再加上,我認為要從斯福列史拓斯對洛克榭的人下達如此詳細的指示是很困難的。當然,對方也可能有派人到洛克榭來監視我。」
「原來如此。如此一來,讓那位特拉伐斯少校就這樣死去也許是最好的作法吧。」
「我也這麼認為。不過——」
「不過?」
「我必須儘快將實情告訴『母親』。」
「原來如此,說得也是,伯母應該很擔心你吧。」
「再加上,今後也許有人會懷疑特拉伐斯少校還活著。如此一來,我的性命就會再次被盯上,下次可能連母親或艾莉森等周遭的人都會受害。」
「就是說呀。」
「我必須找出『幕後主使』……只要知道是誰——」
「殺了他,事情就會結束嗎?」
賽勒斯語氣沉重地問,維爾則笑著對他說:
「不,我不會殺他。只要施加某種程度的壓力,對方就不敢輕舉妄動。從各方面來看,讓對方活著會比較容易掌握局勢。」
「別說得那麼若無其事呀,真是可怕的世界啊——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你可別硬撐喔。」
「我知道。」
「事情會變得如何呢……?哎呀,總之,我們現在該做的事,就是前往伊庫司託法。」
賽勒斯結束對話後,維爾換了個話題:
「說到家人——這次我也有受到你妹妹尤菲蜜亞小姐的幫助,高額的醫療費用全都是她出的對吧?」
「嗯,是呀。雖然她不太肯為我的冒險出資,但她卻為了救你而慷慨地拿出一大筆錢。」
「我真的很感謝她……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向她本人道謝……伯父與伯母都過得好嗎?」
「啊,他們三人都很有精神。我父母都已經退休,在別墅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尤蜜是個比老媽還要可怕的女老闆。不過,最近這幾天她都在首都,她運氣真不好。剛才我有聯絡她,她覺得很遺憾喔!」
日落後,車子依然繼續前進。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
「維爾,先睡吧,過度煩惱的話,會禿頭喔。」
「說得也是。賽勒斯,你的發線似乎後退了相當多?」
「畢竟我們都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嗯,晚安。」
「晚安。另外,我要謝謝你。」
「現在道謝還太早喔,不客氣。」
車內的電燈熄滅後,車子依然繼續前進。
* * *
翌日,十八日的早上。
車子抵達位於拉普脫亞共和國南部的埃裡特沙市。
只要來到此處,接著就能在道路右側看到莊嚴的中央山脈。白雪覆蓋到半山腰的群山出現在晨霧中。
加完油,補充完食物後,車子再度啟動。
不久後,車子依照賽勒斯的指示,下了高速公路,然後穿越小城鎮來到郊外,停在杳無人煙的田地正中央。
在維爾的建議下,賽勒斯命令兼任保鏢與司機的那兩人在此處使用床鋪小睡片刻。
雖然輪流開車的兩人說自己的狀態沒問題,不過賽勒斯還是說:
「這是僱主的命令!」
為了應付接下來的險峻山路,所以賽勒斯決定讓他們睡約四個小時。
維爾與賽勒斯兩人將摺疊椅放在車頂上,代替保鏢們來看守附近一帶。話雖如此,在這個只看得到地平線的場所,連行駛中的車輛都看不到。
賽勒斯把散彈槍放在腳邊,脖子上掛著雙筒望遠鏡。
賽勒斯把附有望遠瞄準鏡的步槍交給維爾:
「你的槍法還沒退步吧?卡亞西的第六名。」
被如此問道後,維爾有點悲傷地回答:
「很遺憾,我的槍法沒有退步喔——畢竟這些年來,我已經射過好幾人了。」
兩人使用小火爐來煮水泡茶,然後一邊喝茶,一邊在車頂上聊了四個小時。
兩人聊了年輕時的事,以及高等學校歲月的回憶。
* * *
「是伊庫司啊!」
賽勒斯把頭伸出車窗外大喊。
司機們醒來後,便從該處出發,持續開著車。車子爬完險峻的山嶽道路,越過「南隘」。伊庫司託法的入境路線只有兩條,其中一條便是名為「南隘」的路線。
時間是下午三點,西垂的太陽照耀著伊庫司託法的國土。
從南隘可以看到被雪山圍繞的壯麗的拉斯湖,以及宛如迷你景觀般的首都郡斯特。拉斯湖上的冰已經融化了,美麗的藍色湖面很寬廣。
「啊,久違五個月了。」
坐在後座的維爾感慨地說。當時,他曾帶著大量槍械與值得信賴的部下,搭飛機來到此地。
「什麼嘛,原來你很常來啊。雖說是伊庫司,但天氣還是好冷啊。」
賽勒斯覺得冷,便關上窗戶。位在平地的拉普脫亞與位在高地的伊庫司託法的天氣會相差一個季節。
「這下得去買外套了。」
車子沿著彎曲的山路下山。由於通往伊庫司託法的陸路只有此處與「北隘」,所以人們會仔細地進行道路的除雪與維護工作。
人們在擴寬後的道路兩側設置了雪崩護欄,而且到處都有觀測站與避車道。
「伊庫司託法也變得現代化了。畢竟伊庫司託法目前已是洛克榭境內最大的觀光大國,拉普脫亞只是一個前往伊庫司途中會經過的國家。」
很久沒來這裡的賽勒斯感慨地說。
車子順著斜坡往下開,即將抵達黃昏的郡斯特市區。
「那麼,維爾,接下來該往哪走呢?」
「去警察局。繼續往前開,就會在大馬路右側看到首都警察的總部。」
「好是好……你打算去自首嗎?」
日落時,維爾與賽勒斯抵達了目的地,漫長旅途暫且告一段落。
兩人讓司機們在停車場待命,並告訴他們:「必要時,請找家飯店過夜。」
接著,兩人走進用石頭砌成的警察局。
維爾一進入警察局後,便對剛好位在該處的年輕警官搭話。
他身穿藏青色制服,制服上有巡查的階級章與繡著「皮亞札」字樣的名牌。
「我有急事,請問我可以和黎恩·瓦廉先生見面嗎?」
皮亞札巡查瞬間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說:
「我想瓦廉警視監應該還在工作……請問你有什麼事?你的名字是?」
「我無法在此回答這兩個問題。因此,請幫我傳話。」
「什麼?」
「這件事很緊急,拜託你,請幫我傳話就行了。那麼,我要說了。」
「算了……我不介意,請說吧。」
皮亞札巡查把筆尖放在便條紙上,維爾對他說:
「『我想在山谷中找到垂向右下方的林奈花。』」
「什麼?」
皮亞札巡查一臉訝異地走到警視監室前,然後敲了門,報上姓名。
「進來。」
位在此房間內的是一名滿頭白髮、年紀約莫六十開外的男性警官。掛在房門上的名字以及繡在胸前的名字都是瓦廉。
瓦廉正戴著老花眼鏡,坐在厚實書桌前與大量文件奮戰。
皮亞札巡查一走進房間後,瓦廉便一邊摘下眼鏡,一邊抬頭問他:
「皮亞札,怎麼了?」
「有一名男子想要見警視監您。」
「啥?我沒有預定要見客啊。」
「對方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由於他沒有報上姓名,所以我本來想要把他趕走,但他又說只要幫他傳話就行了。」
皮亞札巡查從口袋中取出便條紙。
瓦廉也跟方才的皮亞札一樣,露出訝異表情。
「念出來吧。」
「是!」
皮亞札巡查一念出手上那張便條紙上的句子,瓦廉便迅速起身,其氣勢甚至使得桌上的文件隨之翻飛,他說:
「現、現在立刻把他帶來這裡!」
* * *
「維爾!維爾!——真高興可以再次這樣稱呼你!」
身穿樸素罩衫的女王淚眼汪汪地抱住他。
「真高興見到你!你要待幾天都行!傷勢不要緊吧?藥夠嗎?」
滿臉鬍子且一身登山者打扮的女王丈夫親切地對他說。
賽勒斯一邊在身旁看著好友的模樣,一邊嘀咕了一句:
「該怎麼說呢,感覺真是厲害啊。」
時間來到深夜。
地點是伊庫司託法的皇宮。
如果不說的話,此處大概會被當成是「稍大的山中小屋」。室內擺放了許多照片,感覺就像一般住家——
不過,這裡的確是該國的皇宮,而且還是女王的辦公室。
在警察局內,維爾與同行的賽勒斯立刻就被帶到警視監的房間。
名為瓦廉的警視監什麼都沒問,立刻準備了警車,直接將兩人帶到皇宮。
該國的女王夫婦正在該處等候他們。
維爾向兩人介紹賽勒斯。
「呃……那個……我感到很榮幸!」
賽勒斯相當緊張地低頭說。
女王身穿白色罩衫搭配藏青色裙子,打扮相當樸素。女王帶著清秀的微笑對他說:
「歡迎來到我們伊庫司託法。」
賽勒斯嚇得抖了一下背部。
「那麼,我差不多該告辭了。」
賽勒斯如此說道,打算溜走,但維爾卻說了這句話來挽留他:
「我有很多事要請你幫忙說明喔。」
雖然夜色已深,但四人還是進入會客室繼續談話。
女王夫婦準備了茶水與簡單的餐點。
雖然與對話內容無關,不過賽勒斯初次得知女王在喝紅茶時,會先把果醬溶進茶中。
賽勒斯也發現到,不知為何,其他人會用菲歐娜或菲來稱呼法蘭契斯卡陛下。
維爾說完這段很長的經歷後,賽勒斯終於習慣了這種場面。接著,賽勒斯自豪地用略為誇張的語氣來說明他所採取的行動。
說明完畢後,班奈迪由衷地感嘆說:
「真不愧是維爾啊,希望你能分一點好運給我。」
菲歐娜用堅定的語氣說出這句也可以理解為命令的話:
「維爾,請你暫時待在這裡,我們會保護你的。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們就會立刻聯絡伯母與艾莉森小姐。」
「菲小姐,謝謝你。不過,我也不能一直躲在這裡。雖然我還不知道這次想要殺我的『幕後主使』是誰,但我一定要找出對方。」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現在不管回到斯貝伊爾首都,還是洛克榭首都,都很危險對吧?」
班奈迪說道。
「……是的。」
維爾遺憾地輕輕點頭。
「再說,那個幕後主使今後應該也不會輕易露出馬腳吧。就算抓到一兩名執行計畫的人,也沒有意義,這道理你應該很清楚。」
「……沒錯。不過——」
「不過?」
「不過,那三人沒有必要死……」
「三人?」
「巴內特上尉、羅德高級中士,以及——」
維爾用右手指頭撫摸左手腕上戴的手錶:
「克雷少尉。他們的死只是受到我的牽連——不,是我的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件事。我只是想要讓主使者——接受應有的懲罰。我很清楚,過去曾用類似方法殺過好幾人的我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儘管如此,我還是想要先徹底解決這件事後,再退休。」
「喂喂,維爾,你還是別復仇比較好喔。怎麼了?這不像你喔。」
賽勒斯想要把維爾拉回正軌,於是便對該國的女王夫婦那樣說,以徵求贊同意見:
「對吧?女王陛下,班奈迪殿下。即使去復仇,也沒有什麼意義對吧?」
接著夫妻倆露出嚴肅表情。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要復仇的話,我們會助你一臂之力。」
「我贊成妻子的意見。」
「咦咦咦?」
賽勒斯發出很可笑的聲音,賽勒斯身旁的特拉伐斯少校則恭敬地低頭說:
「多謝兩位。」
女王傳喚御醫過來後,當特拉伐斯少校正在接受御醫的問診時,賽勒斯很坦率地嘀咕:
「哎呀,沒想到兩位居然要幫維爾復仇……該怎麼說呢,真令人感到意外。」
菲歐娜正面看著賽勒斯,然後微笑說:
「因為那不像是特拉伐斯少校會說的話呀。」
賽勒斯歪著頭說:
「什麼?——陛下,你剛才說什麼?」
「『特拉伐斯少校』這個人擁有鋼鐵般的堅強意志。無論是好是壞,他都完全不會拘泥於個人仇恨喔。」
「所以呢?」
「他本人也許沒有察覺——目前那個人正處於維爾赫姆·休爾茲與特拉伐斯少校之間喔。」
賽勒斯望著女王的微笑,輕輕點頭說:
「啊,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