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 長眠於森林之物

第一卷  第十三話 長眠於森林之物 打倒幾隻怪物之後，幾人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彼此背靠背地坐在了柔軟的地面上。

 「看來沒法讓強大的怪物避開呢」

 底波拉看著愛莉這麼說。

 「啊」

 愛莉意識到這是說戒指和吊墜的效果。

 但她本來就沒有期待，所以不知該如何反應。

 「太奇怪了。明明這裡存在著那麼多隻有騎士團才能討伐成功的怪物，一直以來卻都不為人所知」

 萊蒂有些困惑。

 「是不是因為沒人敢靠近這裡？」

 愛莉愣了一下。

 要是人們不去靠近，應該就不會有情報被收集到。

 「嗯，如果能知道強大的怪物不離開森林的理由的話，可能會有助於我們對抗怪物」

 「原來如此」

 愛莉回應道。

 人們不知道為什麼有的怪物會襲擊人類，也不知道為什麼有的怪物不會襲擊人類。

 愛莉也能理解萊蒂她們想要一些線索的心情。

 「能弄明白就好了」

 愛莉鼓勵道。

 「謝謝你」

 萊蒂露出燦爛的笑容。

 「姐姐，我呢？」

 莉兒突然有了反應。

 「莉兒……你的夢想是什麼？」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愛莉姑且還是問了一下妹妹。

 「和姐姐在一起！」

 立即得到的答案果然不出所料。

 「這不是我應該支持的事情吧？」

 愛莉話音剛落，萊蒂和底波拉就笑了起來。

 「唔——」

 莉兒無法接受地鼓起了腮幫子。

 「這孩子就是這樣」

 愛莉解釋道。

 莉兒的性格能自然地使周圍感到放鬆。

 「早知道了」

 萊蒂和底波拉露出了理解者一般的笑容。

 就在這時，大地劇烈震動，少女們都失去了平衡。

 「這、這是，什麼」

 「地面，在晃動」

 愛莉和莉兒，萊蒂和底波拉，彼此都手拉著手。

 對於在沒有地震的國家出生長大的她們來說，這是一種未知的體驗。

 「不妙！愛莉，快逃！」

 突然出現的奧伯龍，罕見地非常焦躁的樣子。

 愛莉正要問為什麼，只見一瞬間，明明是萬里無雲的星空，卻突然有閃電擊中了地面。

 「不妙」

 愛莉意識到莉兒的聲音裡夾雜著恐懼，她的恐懼也更加強烈了。

 「居然。傳說是真的」

 緹坦妮雅的聲音在顫抖。

 現在本應是舒適的季節，現在卻冷得像是全身被冰塊擊中一樣。

 「傳、說？」

 愛莉問。

 「封印被打破了。眾神的封印被打破了！」

 奧伯龍揪著頭髮大喊道。

 「逃？」

 萊蒂小聲問。

 「做不到。力量差距太大了」

 底波拉一邊回答，一邊移動到掩護萊蒂的位置。

 愛莉嚇得說不出話來，也不敢動彈。

 而莉兒也出於和底波拉同樣的理由站在了她的面前。

 『何人喚醒吾等……』

 低沉而中性的聲音響起。

 『……沒有神的氣息』

 少女們沒有時間去驚訝為什麼聲音並不大卻聽起來那麼清晰。

 因為眼前出現了一座黑色的大山。

 準確地說，是一條大到讓人誤以為是山的巨龍。

 明明只是被它用金色的眼睛看著，愛莉就幾乎要昏倒了。

 『爾等可知，吾乃克勞·克魯瓦赫？』

 比漆黑更黑的龍問道。

 「克勞·克魯瓦赫……」

 莉兒勉強發出聲音。

 其他人光是保持清醒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克勞·克魯瓦赫。

 在賭上霸權的魔神之戰中，它吞噬了好幾位神明，是最強的弒神者，是終末的魔龍。

 即使現在才意識到它被封印在這片土地上的傳說是事實，卻也為時已晚。

 『脆弱的人子啊』

 克勞・克魯瓦赫的聲音裡沒有威脅。

 反倒是帶著幾分憐憫。

 『以死懺悔自己的愚蠢吧』

 克勞·克魯瓦赫張開了嘴。

 愛莉覺得已經無路可逃了，緊緊閉上了眼睛。

 緹坦妮雅和奧伯龍急忙站在了她面前。

 「知曉天空的極致，在世界盡頭起舞之物，現在請寄宿於我手中，成為將一切擊碎的天界之斧吧——普羅凱拉·韋爾特克斯（注：前者德語Prokura，代理的意思；後者英語vertex，頂點的意思）」

 莉兒凜然地吟唱咒語，魔力開始大規模地聚集起來。

 「大咒語」

 愛莉一瞬間忘記了恐懼，喃喃自語道。

 在有才能的人當中也只有一小部分可以使用的，最高級的技巧。

 那就是大咒語。

 莉兒已經到達那個領域了嗎。

 她喚起的暴風敲打著克勞·克魯瓦赫的全身。

 威力是如此強大，以至於眼睛都睜不開了。

 「這樣的話，就算是克勞·克魯瓦赫也」

 「畢竟才解除封印，莫非」

 萊蒂和底波拉幾乎同時說道。

 『莫非、什麼？』

 等風暴平息，克勞·克魯瓦赫卻是泰然自若。

 『好舒服的風啊』

 並給出了遊刃有餘的評價。

 「什、什麼……」

 一瞬間的期待瞬間變成了絕望。

 「剛才的也不行嗎」

 莉兒冷靜地判斷。

 愛莉緊緊地抱住了妹妹。

 顫抖從她身上傳給了妹妹。

 「不、不要一個人揹負」

 愛莉理解妹妹的心情。

 其實兩人都因為恐懼而渾身發冷，滲出的汗水也都很難受。

 妹妹不是會吹噓自己才華的類型。

 而是會在緊要關頭，自己站在前面保護大家的，勇氣與溫柔兼備的少女。

 「但、但是，姐姐，我必須要戰鬥」

 莉兒的聲音和身體都在顫抖。

 不可能不害怕。

 面對毫無勝算的對手不可能不感到恐懼。

 愛莉再次溫柔地抱住了妹妹。

 『今生的永別結束了嗎？』

 克勞·克魯瓦赫問。

 「你還挺溫柔呢」

 愛莉答道。

 還以為會被二話不說地殺掉，所以有些意外。

 『呵，你要說吾等溫柔嗎。真有趣』

 克勞·克魯瓦赫愉快地笑了。

 「誒？有、有嗎？」

 愛莉有些困惑。

 可能是錯覺，但她感覺自己有些不那麼害怕了。

 『看在這一點上，就給你個痛快吧』

 克勞·克魯瓦赫說著，從嘴裡吐出一陣狂風。

 「普羅凱拉·韋爾特克斯」

 莉兒立刻縮減咒語，發動魔法與之對抗。

 兩種風相互碰撞——一瞬間莉兒的魔法就被吞噬，少女們連同周圍的樹木一起被吹到了後方。

 「呀！」

 「維希基森（注：德語weich kissen的音譯，柔軟枕頭的意思）」

 底波拉和莉兒向同伴們施加了緩解衝擊的魔法。

 儘管四人的身體因此減速，但還是在地上猛烈翻滾了起來。

 「好痛……」

 只有莉兒一人發出痛苦的叫聲。

 萊蒂和底波拉受到的傷害更大，已經無力發聲了。

 緹坦妮雅和奧伯龍也一樣。

 而愛莉則已經昏了過去。

 「……要不是莉兒，大家就已經死了啊」

 萊蒂確認事實般地說道。

 『無謂的抵抗。只會延長痛苦』

 這時，克勞·克魯瓦赫的巨大身軀出現了。

 原本一動起來就會產生巨大的聲響和振動，現在卻什麼也沒發生，實在令人費解。但少女們已無暇思考。

 席捲全身的痛苦和正面襲來的絕望幾乎吞噬了所有人的心。

 『區區妖精的抵抗是徒勞的。沒有你們的話，人子將會從痛苦和恐懼中得到解放』

 「閉嘴，大塊頭」

 面對克勞·克魯瓦赫的憐憫，奧伯龍惡狠狠地回敬道。

 人類才意識到，要不是精靈們，自己早就死了。

 『下次就是致命一擊』

 克勞·克魯瓦赫再次開口。

 「唔……」

 「知、曉」

 沒有放棄的莉兒試圖抵抗，但劇痛使她無法集中注意力。

 眼前出現了巨大的白色火球，底波拉別過臉去，萊蒂則輕輕閉上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愛莉站了起來——更確切地說，她飄浮在了空中。

 「阿羅·烏拉·阿羅」

 她的目光沒有聚焦，全身散發出彩虹色的魔力，用比平時更加低沉的聲音這麼說道。

 「不是、姐姐？」

 莉兒充滿敵意地瞪著。

 『唔？』

 克勞·克魯瓦赫停止了攻擊，發出訝異的聲音。

 「巴霍·巴塞·巴拉」

 彩虹色的魔力順從愛莉的話語，擊中了克勞·克魯瓦赫。

 『……原來如此』

 克勞·克魯瓦赫注視著愛莉，喃喃自語。

 愛莉散發出的彩虹色魔力突然消失，她的身體隨之墜落，莉兒連忙抱住。

 「嗯！」

 雖然全身的痛苦增加了新的負荷，但莉兒靠愛忍耐住了。

 『沒想到還能再次親眼看到』

 從克勞·克魯瓦赫的語氣之中，莉兒她們猜測它應該是知道【地星之橋】的事情的。

 『那孩子是【星】的話，就沒有理由戰鬥了』

 克勞·克魯瓦赫散發出的暴風雪般的壓迫感消失了。

 「……傳說是真的？」

 底波拉目瞪口呆，莉兒則讓姐姐在枕在自己大腿上休息。

 萊蒂的視線落到地面後又抬起，反覆三次之後，她下定決心問道。

 「那個【星】是什麼？究竟是什麼東西？」

 對一個國家的公主來說這很重要。

 被所有的非人之物所愛的存在，是普通的人類嗎？

 奧伯龍和緹坦妮雅面無表情。

 剛認識他們的人類感受到了被拒絕的氣氛。

 『告訴你們也無濟於事』

 克勞·克魯瓦赫冷冷地拒絕了。

 「不」

 此時，愛莉醒來了。

 「姐姐，沒事吧？」

 「……應該」

 聽到妹妹問題的同時感到了痛苦，頭腦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的名字是？』

 克勞·克魯瓦赫問。

 「……？」

 愛莉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魔龍的敵意和威壓感消失，還會和自己說話，真是個謎。

 愛莉坐起來，用眼神問妹妹。

 「……它好像是想和姐姐好好相處」

 這麼回答的莉兒的表情難以用語言形容。

 「誒，什麼情況？」

 愛莉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依次望向莉兒、萊蒂還有底波拉。但大家都沒有回答。

 誰都沒有理解狀況嗎。

 愛莉更加困惑了。但姑且還是作出了回答。

 「我叫愛莉」

 『這樣。是個好名字』

 「謝、謝謝您？？？」

 居然和傳說中的魔龍進行普通的對話。

 愛莉不知所措地道了謝。

 『讓吾等與你同行吧』

 突然被這麼說的愛莉，

 「誒！？那個……」

 她回頭看向萊蒂，表示自己做不了決定。

 最後承擔責任的應該是公主的她才對。

 萊蒂臉色蒼白地拼命點頭。

 只要有生還的機會，就無所謂了。

 愛莉理解了這樣的潛台詞。

 「那、那個，能乖乖的嗎？」

 愛莉立刻開口問道。

 神話時代的怪物隨心所欲行動的話，最終難免會引發大災難。

 愛莉好像聽見背後有慘叫聲，但她選擇沒聽見。

 『呵呵……好膽量。會妥善處理的』

 克勞·克魯瓦赫愉快地回答之後，它的全身便籠罩在一片光亮之中。

 當所有人閉上的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魔龍的巨大身軀就已經消失，站在那裡的是一位美女。

 迷人的肢體暴露在外，會吸引男性熱切的視線。

 只從那爬蟲類一般的金色瞳孔之中，讓人可知她是剛才的魔龍。

 「那個，您是克勞·克魯瓦赫嗎？」

 「沒錯」

 魔龍高興地承認之後，突然用手摸了摸下巴。

 「這樣有些不便呢。叫我克勞就行」

 雖然感覺想得有些隨便了，但愛莉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知道了」

 愛莉表示接受。

 「那就決定了」

 克勞露出潔白的牙齒，突然抬看向天空。

 一道身影從那裡落了下來。

 「老師！」

 看到熟悉的面孔，愛莉不禁叫了出聲。

 「看來你們沒事」

 薩拉瞥了一眼大家，然後將視線移向克勞。

 「新來的？來做什麼？」

 克勞興致缺缺地問道。

 「來保護世界」

 薩拉堂堂正正的回答。

 還是那麼帥。

 愛莉忍不住想要鼓掌。

 而莉兒已經鼓起了掌。

 「看你並不是無法理解與吾等差距的愚昧之輩」

 克勞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很開心地用爬蟲一般的舌頭舔著自己的嘴唇。

 「面對比自己強，沒有勝算的對手，有人覺得逃也無所謂，有人覺得決不能逃。很遺憾我是後者」

 薩拉毫不畏懼地說道。

 和莉兒不同，她的使命感遠超恐懼，所以並不緊張。

 她充滿了勇猛的鬥志和強大的魔力。

 「這個時代也有被稱作英雄的人嗎？」

 克勞眯起了眼睛。

 令人不安的氣氛在雙方之間產生。

 「那、那個！」

 愛莉鼓起勇氣說道。

 薩拉冷冷地看了過來，克勞突然笑了。

 「放心。沒打算戰鬥。是你認識的人對吧？」

 「沒、沒錯」

 愛莉確認道。

 「……啊？」

 薩拉愣住了。

 剛才的氣勢已經完全不在，她來回看著愛莉和克勞。

 「人來找茬的話就另說了。你來跟她說吧」

 「誒」

 克勞的說法毫不奇怪。

 只是，愛莉有些困擾，要怎麼向師傅解釋。

 她自己都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那個，多虧姐姐，大家才撿回了一條命」

 莉兒代為回答。

 「……不會吧」

 薩拉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我理解您的感受，薩拉大人」

 萊蒂打心底同意。

 「實在是預想之外」

 薩拉說。

 雖然愛莉覺得太誇張了，但她並不會說出口。

 因為她剛剛切身體會了克勞是有多麼強大。

 但這真的是自己的力量嗎。

 「回王宮之後必須得報告了」

 「他們能相信嗎？」

 「誰知道呢？」

 萊蒂和底波拉悄悄商量著。

 「我們來證實愛莉的活躍表現吧？」

 一直沉默的奧伯龍開口說道。

 「兄長，難得提了個好主意呢」

 緹坦妮雅開心地拍了拍手。

 「愛莉，這兩位是……妖精王級別的啊」

 薩拉一眼就看穿了。

 「啊，是」

 愛莉瞪大了眼睛，心想被看出來了啊。

 「還是一起彙報吧。這大概是最好的」

 薩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強忍著頭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