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 巴格斯特

第一卷  第九話 巴格斯特 黑煙滾滾升起，慘叫聲震耳欲聾。

 是因為怪物。

 全身被漆黑的霧所包圍，小山一般巨大的四足獸。

 那雙閃著黑紅禍光的雙眼，看都不看周圍的生物。

 勇敢的騎士們的劍和長矛。

 投石機拋出的岩石。

 那個怪物不顧一切，徑直向前。

 「那、那就是【打不倒的怪物】巴格斯特嗎」

 「什麼都不起用啊」

 發動攻擊的騎士們擦拭汗水，滿懷畏懼地交談著。

 他們並沒有因為無計可施而懊惱。

 「算了。好在對上那個巴格斯特也沒有出現傷亡」

 反倒是能感覺到一種伴隨著成就感的開朗。

 神話時代起就存在，誰都無法打倒的災禍。

 巴格斯特之名是如此的響亮。

 「不過，對於它前進方向上的村莊，還是發出警告比較好吧？」

 一位冷靜的騎士提議道。

 「已經通知了」

 「大魔女薩拉大人的魔道具各式各樣啊」

 這麼回答的同僚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如果能及時完成疏散，就不會有人員傷亡。

 一般認為巴格斯特沒有優先攻擊人類的習性。

 即便如此，熟悉的城鎮和家園也很有可能被摧毀。

 「那可是巴格斯特，也沒辦法吧」

 「那可是幾千年來誰都無法打倒的怪物啊？」

 選擇看開一點的人。

 「但是，本應保護市民的我們卻什麼都做不了，不甘心啊」

 「要是能有讓它改變前進方向的力量就好了」

 以及喟嘆自己能力不足的人。

 王國的騎士們分為這兩類。

 「必須要變得更強」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即使想法不同，但沒有人認為保持軟弱也無所謂。

 「早安」

 緹坦妮雅溫柔地叫醒了愛莉。

 「早安」

 清醒了的愛莉一下子從被窩裡鑽了出來。

 然後環顧房間內部。

 「安兒已經回去了。畢竟玩得太過頭了」

 緹坦妮雅這麼說。

 「有些擔心啊。她居然會老實回去……」

 然後露出沉思的樣子。

 「確實」

 愛莉表示同意。

 雖然她剛認識安兒，但她也知道安兒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性格。

 「是不是該小心點呢」

 愛莉並沒有聽見緹坦妮雅的這句自言自語，

 「緹坦妮雅要怎麼辦？」

 而是這樣問道。

 「我沒關係。畢竟和她的立場不一樣」

 「嗯」

 看到緹坦妮雅的笑容，愛莉放棄了提問。

 她本來也不想知道太多。

 「今天要怎麼辦呢」

 愛莉望著窗外自言自語。

 「像往常一樣不就好了嗎？」

 緹坦妮雅詫異地說道。

 「雖然也是可以」

 愛莉很困擾。

 和往常一樣的話就是和孩子們一起玩。

 照顧孩子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但是，身為魔女做那些就有些微妙了吧。

 「……沒什麼實感呢」

 因為自己還是孩子？

 愛莉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想要實感的話，改變一下做法怎麼樣？」

 緹坦妮雅提議。

 「改變？？」

 愛莉不解地歪著頭。

 「偶爾走出村子也不錯吧？」

 「……可以嗎？」

 愛莉有些懷疑。

 雖然也有孩子在沒有大人陪同的情況下外出。

 但正因為年齡而言做不到，所以才需要有人照看。

 「你和我陪同的話也不行？」

 緹坦妮雅這麼一說，愛莉就有些迷茫了。

 拋開自己不談，有妖精在的話確實會感到安心。

 「……去問問吧」

 愛莉站起身，打算先只確認一下。

 「沒問題」

 村長答應了她的請求。

 「可以嗎」

 被輕易答應的愛莉有些不知所措。

 「妖精、緹坦妮雅大人也在一起的吧？」

 「是」

 愛莉點了點頭。

 沒有緹坦妮雅的話她可不敢這麼做。

 「那就沒事。小心別走太遠就行」

 「知道了」

 愛莉鬆了口氣。

 「真好呢」

 緹坦妮雅微微一笑。

 很高興能幫上她的忙。

 愛莉剛走出村長家，就被孩子們團團圍住了。

 「今天做什麼？」

 「要去哪裡？」

 孩子們語速飛快地問。

 「要不要去村外看看？」

 愛莉說。

 「耶！」

 孩子們兩眼放光。

 「沒有大人的話就不能出去呢」

 「有姐姐在真好」

 孩子們由衷地感到高興。

 看著他們的愛莉也有些開心了。

 「那就出發吧？」

 黃昏就得回來的話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好。

 愛莉在孩子們的簇擁下走到柵欄前。

 「喔，小魔女大人要外出嗎？」

 一位偶然路過的男人過來搭話。

 「是的。村長爺爺已經同意了」

 愛莉不慌不忙地回答。

 「也是」

 從點頭的男人身上感受到的信任讓愛莉感到開心。

 「不過，最好不要往東北方向走」

 男人忠告道。

 「東北？發生什麼了嗎？」

 愛莉不是很理解。

 沒記錯的話，那邊只是一大片未經開發的土地而已。

 「因為在遠處的森林裡有一個不祥的傳說」

 男人一臉認真地說道。

 「知道了」

 古老土地的傳承不可小覷。

 連緹坦妮雅都是真實存在的。

 愛莉老實地接受了。

 「小魔女大人的話就不會有問題了」

 男人笑著目送愛莉一行離開。

 信任太沉重了。

 愛莉幾乎要洩氣，但還是忍住了。

 她也逐漸有些習慣了。

 「玩什麼呢？賽跑？」

 一位女孩抬頭問愛莉。

 「賽跑晚點再進行吧？」

 愛莉苦笑道。

 至少要設定出不能逾越的紅線。

 「那就去探險！」

 另一個孩子大聲喊道。

 「這種程度的話……你怎麼看？」

 愛莉打算同意，但還是先問了一下緹坦妮雅。

 「一定程度的話我可以應對」

 聽了她的回答，愛莉下定了決心。

 「不能去聽不到我或緹坦妮雅聲音的地方」

 「好！」

 孩子們爽快答應。

 不過愛莉已經知道不能這樣就安心了。

 「哇！沒見過的草！」

 一位女孩歡呼道。

 「是呢。這是布勞拉草」

 愛莉立刻回答。

 「誒，姐姐認識嗎？」

 孩子們驚訝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緹坦妮雅也不例外。

 「啊，嗯，認識一點」

 愛莉有些害羞。

 「那這個是？」

 一隻小小的手指指向一株開著金色圓花的細長小草。

 「這是克拉格格草」

 愛莉立刻回答。

 「誒，姐姐好厲害！」

 「懂得好多！」

 孩子們指著的都是些被歸類為「雜草」的植物。

 愛莉自己也是一邊覺得就是「雜草」吧，一邊想起了它的名字。

 不過這可不能告訴一臉欽佩的孩子們。

 「大概緹坦妮雅的話」

 妖精對大自然更熟悉。

 正要開口的愛莉察覺到了緹坦妮雅的異樣。

 她臉色鐵青，身體微微顫抖。

 「怎麼了？」

 「抱歉」

 對於愛莉的問題，緹坦妮雅不情願地搖了搖頭。

 但這算不上什麼回答，愛莉有些擔心。

 「要休息嗎？」

 雖然妖精和人類的構造不同，但應該多少有些效果。

 「不……」

 緹坦妮雅又搖了搖頭。

 「還是離這裡遠一點比較好」

 她提議道。

 聲音裡充滿了緊張。

 「嗯，嗯。大家，回村子裡了！」

 愛莉立刻下了決定。

 「誒……」

 可能是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只有一個人發了牢騷。

 緊接著，空氣變得像隆冬一樣寒冷。

 「！？」

 愛莉也感覺到了危險，屏住了呼吸。

 幾道黑煙從遠處升起。

 一點一點地向他們靠近。

 「你們能自己逃走嗎？」

 愛莉問最年長的孩子。

 「姐姐呢？」

 孩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帶著哭腔反問。

 「必須得讓你們逃走」

 連愛莉自己都驚訝自己居然說得這麼順利。

 自己並非勇敢。

 也沒有妹妹或師傅那樣強大的魔法實力。

 但是看到孩子們被不安所折磨的話，她就下定了決心。

 「之後會去接你們的。緹坦妮雅也在的。好嗎？」

 愛莉儘可能溫柔、冷靜地說道。

 「……嗯」

 緹坦妮雅這個名字讓孩子們好受了一點。

 隨著奔跑聲漸漸遠去，愛莉身體猛地一震。

 「我還真是不像樣」

 愛莉自嘲道，僅有的勇氣也已經用完了。

 「沒有的事」

 稍微冷靜下來的緹坦妮雅說道。

 她努力微笑著，但很不自然。

 「你要是亂了陣腳就危險了吧？」

 妖精與普通的人類相比擁有壓倒性的力量。

 「村子不會有事吧」

 愛莉感到更加不安了。

 自己能為大家爭取到逃跑的時間嗎。

 「我也在的。只是爭取時間的話，應該」

 緹坦妮雅的說話聲比平時更加微弱。

 但即便如此，她也和愛莉一樣無意逃跑。

 「來的會是什麼呢？」

 愛莉自言自語著毫無意義的話。

 她想通過思考來緩解不安和恐懼。

 「大概是巴格斯特」

 緹坦妮雅說。

 「巴格斯特？」

 愛莉也知道這個名字。

 「一種以魔法和妖精為食的怪物？」

 薩拉曾經說過，那是她自己最害怕的天敵。

 「對……是被我和安瑟兒的魔力吸引過來了吧」

 緹坦妮雅推測道。

 「所以只要我被吃掉，村子就應該不會遭到襲擊」

 緹坦妮雅的微笑讓人心痛。

 愛莉忘卻了不安，輕輕握住她的手。

 「要是那樣，我也會被一起吃掉吧」

 這樣的鼓勵也太拙劣了。

 不過，緹坦妮雅又恢復了平常的笑容。

 「那東西好像對人類不感興趣」

 她回握住愛莉的手。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冒著黑煙的怪物巴格斯特逐漸逼近。

 「唔哇」

 愛莉的聲音有些僵硬。

 速度和馬差不多，但震撼力卻大不相同。

 「停、停下來！」

 即使覺得徒勞無功，愛莉還是喊了一聲。

 這是為了作出攻擊的決定。

 但是，巴格斯特卻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咕嚕嚕嚕嚕」

 它發出低沉的呻吟聲。

 紅黑色的光芒似乎是在打量她們。

 「唔……」

 一口就能吞下一個人的威嚴。

 愛莉竭盡全力才沒有暈倒。

 「我、我一個就行了吧」

 緹坦妮雅站出來護住她。

 巴格斯特似乎是興奮了，張大了嘴巴。

 「不、不行！」

 愛莉鼓起僅剩的勇氣大喊。

 她無法忍受緹坦妮雅為了自己那麼做。

 原本打算襲擊緹坦妮雅的巴格斯特突然停止了動作。

 「……誒？」

 愛莉和緹坦妮雅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這是第二次了。

 「是巧合嗎？」

 緹坦妮雅看向愛莉。

 「誒，我？」

 愛莉陷入混亂。

 但看情況似乎也有可能。

 「……說起來，以前」

 緹坦妮雅突然喃喃道。

 「愛莉，可以嗎？」

 「誒，嗯」

 愛莉下意識地作出回答。

 「試著說出寬恕這個詞」

 「？？」

 愛莉不明白在說些什麼，

 「寬恕你」

 只是照著對巴格斯特這麼說了。

 「嗚哦哦哦哦」

 巴格斯特突然就退了下去，發出一聲哀鳴。

 噴出的黑煙也消失了，身體內側溢出白色的光芒。

 「果然是……多米納啊」

 緹坦妮雅的聲音淹沒在了巴格斯特的低吼聲裡。

 「誒？誒？」

 愛莉搞不清狀況。

 光芒消失之後，一隻白色的大狗站在那裡。

 「汪——」

 不知為何，它發出歡快的叫聲，對著愛莉搖起了尾巴。

 和剛才明顯不同了。

 濃密的死亡氣息消失，變成了田園牧歌般的氣氛。

 「咦？巴格斯特去哪了？」

 愛莉感到茫然。

 「就在你的眼前哦？」

 完全冷靜下來的緹坦妮雅冷靜地指出事實。

 「誒？誒？？」

 愛莉還是沒有接受。

 雖然腦子明白了，但心裡還沒法接受。

 「那個怪物？」

 她出聲問。

 拋開可愛與否不談，至少完全不可怕了。

 「幸好傳聞是真的」

 「誒？」

 愛莉看向緹坦妮雅。

 「據說巴格斯特是曾經犯下罪行，墮落到人間的神獸」

 妖精微笑著回答她。

 「你漂亮地解救了神獸呢」

 「神獸……」

 愛莉的腦裡滿是問號。

 神獸是被稱為神之使者的強大存在。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地上沒有人能打敗它。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對於愛莉的這個疑問，

 「汪！」

 巴格斯特充滿活力地叫了一聲。

 「也挺好的吧？你現在這樣」

 緹坦妮雅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就是因為感受不到惡意，所以愛莉很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