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全
第一卷 上 一卷全校對潤色修圖:6月31號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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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從哪裡開始出問題了呢?
我抬起頭凝視著長長的餐桌上發生的情景。
“蓮娜,也吃點胡蘿蔔。”
大哥訓斥著長大了還在挑食的妹妹。
“不吃胡蘿蔔又不會死掉。”
美麗的少女氣鼓鼓的。
“小兔兔,既然你的綽號是小兔兔為什麼不吃胡蘿蔔呢?”
覺得這樣的妹妹很可愛,她的二哥在逗她。
“夠了。誰也不能強迫我女兒吃她討厭的食物。”
父親更是瞪著想讓妹妹不要挑食的兒子們。
真的是情感充沛啊……這是讓人覺得情感充沛到有些過分的家庭日常。
“竟敢忘記蓮娜的口味,把胡蘿蔔端上餐桌。”
聽到公爵那怒氣衝衝的聲音,端上餐點的僕人們臉色變得蒼白。
“包括廚師長在內,所有備餐的人都打一頓再解僱了。”
“遵命!”
因此,30多年獻身於公爵家的廚師長及多名僕人不僅失去了工作,還面臨著被狠揍一頓的危機。
“爸爸!沒那個必要!”
蓮娜制止了她的父親。
“只不過是把胡蘿蔔端上餐桌,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這話再正確不過。
“蓮娜……”
看著自己的女兒或妹妹,三個男人兩眼放光。
“看在你的份上,這一次就放過他們了。”
“你果然太善良了。”
“你太溫柔了。那樣生活下去,到哪都要吃虧的。”
……真的要瘋了。
蓮娜的大哥列安德羅看到我已經失控的表情管理,問道。
“夫人。你哪裡不舒服嗎?”
——用和看妹妹時截然不同的冷淡態度。
“……我沒有食慾。”
又不能直說,是因為看著你們這幅樣子所以才沒有胃口。
列安德羅的眉毛在蠕動。
“好不容易做好的飯菜就這麼被剩下了。廚師會很傷心的。”
你這臭小子?
聽到父親說要狠狠教訓廚師,連連點頭的人到底是誰啊?
我很想把叉子扔出去,但好不容易忍住了。
“冷靜點,冷靜點。”
反正只要過了現在這個時間,一個多月都不會見面了。
卡西烏斯公爵家有一個傳統,一個月一次家族成員及其配偶全部聚在一起吃飯。
除了要遵循這個傳統,列安德羅沒有要求我履行妻子的其他義務。
也就是說,一個月只要忍耐幾個小時,作為卡西烏斯小公爵妻子的我就能過上富足的生活。
自己主動放棄這種遊手好閒的人生是愚蠢的。
我勉強露出淺淺的微笑回答道。
“是啊。對不起。”
列安德羅不知道有什麼不滿,皺起眉頭,轉過頭去。
可能是感覺到了氣氛有些沉悶,公爵的次子勒海姆轉換了話題。
“小兔兔,你吃完胡蘿蔔的話,哥哥會送你禮物的。”
“禮物?什麼禮物?”
“提前說的話就沒意思了。快吃吧。”
“切,知道了。我吃就是了。”
雖然已經成年了,還像孩子一樣的少女依然一臉悲壯地把胡蘿蔔塞進了嘴裡。
她愁眉苦臉地嚼著嘴裡的食物。然後嚥下去。
“看!我吃完了!”
自豪地拿出空盤子的蓮娜非常可愛。
雪白的銀髮,紅紅的眼睛。為什麼綽號是“小兔兔”,還需要特別說明嗎?
看到可愛的她,男人們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列安德羅深情地撫摸著妹妹的頭,好像剛剛沒有皺過眉頭似的。
“真了不起。作為獎勵,我也送你一個禮物。”
“列安德羅哥哥也準備了禮物嗎?”
“嗯。吃完飯以後就叫僕人拿過來。”
“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為什麼大家都要送我禮物?”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不要推辭。”
最近,裝滿貨車的禮物堆也可以用“沒什麼大不了”來形容了啊。
我無緣無故地撅起嘴來。
“沒有要給夫人的禮物嗎?嫂子要生氣了。”
勒海姆看著我的眼色悄悄地問他哥哥。
是啊,說得真好。雖然決定要忍耐著活下去,但該說的時候還是要說的。
“是啊。沒有我的禮物嗎?”
可能是看到了我諷刺的表情,列安德羅的表情再次僵硬起來。
“夫人需要我的禮物嗎?今天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所以對蓮娜小姐來說,是因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才給她禮物的嗎?
我沒有那樣反唇相譏,只是緊閉嘴巴。其實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了。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列安德羅把禮物獻給妹妹的樣子了。
與公爵和勒海姆不同,他和我結婚後離開首都,住在卡西烏斯領地。因為不能經常見面,所以他因為不能對妹妹更好而心急如焚。
所以今天的事情也不是什麼讓我心情特別不好的事情。
……如果是平時的話。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本想平靜地說出來,但不知為什麼發出了洩氣的聲音。
是的。就在兩年前的今天,我和列安德羅締結了婚約。
也就是說,包括他在內的這家人把我當作背景板已經2年了。
“結婚……紀念……”
把我的話反覆咀嚼了一番,列安德羅的臉上才出現了陰影。
瞧你那糟糕的表情,看來你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啊?
“天哪!今天真是大哥的結婚紀念日啊!太過分了!”
蓮娜把手放在嘴邊喊道。
“怎麼能忘了結婚紀念日呢?要失去丈夫資格了~”
“既然你已經成家了,就應該多花點心思。”
勒海姆和卡西烏斯公爵各說了一句。
以深厚的家族感情團結在一起的公爵家的人們竟然袒護起我來,指責起列安德羅。
雖然我活得不算太久,但還真是什麼事都會發生啊。
列安德羅面對家人(尤其是妹妹)的嚴厲目光,不好意思地開了口。
“忘記結婚紀念日確實是我的錯。但是……”
但是?
乖乖道歉都來不及了,但是什麼但是?
“難道丈夫一定要在結婚紀念日送妻子禮物嗎? "
哎呀,居然說這種話啊?
“結婚是夫妻雙方都應該紀念的事情。夫人也沒有準備禮物給我……”
接下來就沒什麼可聽的了。大概是我們彼此彼此,所以沒啥大不了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我忍了很多。
這麼說來,別人都覺得我運氣很好。
丈夫長得帥、能力強、有錢。再加上都不干涉我的事情,有什麼好忍耐的。
的確,和他結婚後,我的生活一直很富足。
結婚之前,再往前追溯,在穿越之前,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富裕的生活。
只有一個問題……我想要他的愛情。
所以我忍住了。只能忍了。
當列安德羅結婚後改變了態度,變得冷冰冰的時候。
因為有急事,把我一個人留在蜜月旅行地離開的時候。
通過輔佐官遞出結婚一週年禮物的時候。
此外,在讓我變得渺小的無數時間裡。
但是再也無法忍受了。
他會在我預想不到的時候突然就洗心革面嗎?
整整兩年積累的矛盾在我心中靜靜地爆發了。
如果他像一年前那樣,通過別人慶祝結婚紀念日,我現在就會像那時一樣忍耐了。
可我的手比腦袋快一步行動,把一直隱藏在懷裡的東西扔了出去。
啪!
“嗚。”
它結結實實地砸在列安德羅那張漂亮的臉上。
——包裝精美的小小禮盒在餐桌上翻滾。
幾天前就開始為他準備的結婚紀念日禮物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們離婚吧。”
然後我提出告辭。
* * *
剛開始意識到穿越進小說裡的時候,我只覺得很幸運。
在因交通事故死到臨頭的時候,得到的又一次機會。
而且我穿越進的作品是我平時喜歡讀的小說《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
講述在悲慘的生活中死去的孤兒蓮娜重生後,被公爵領養的故事。
此後,蓮娜在公爵父親和兩個哥哥的關愛下成長。
雖然令人畏懼又沉默寡言,但唯獨對女兒慈祥的爸爸。同樣,一看到妹妹就小鹿亂撞的兩個哥哥。
再怎麼讓人們膽戰心驚的惡魔公爵家的三個男人在小兔子面前也只是三隻小兔子而已。
他們咋咋呼呼地哄蓮娜的樣子是小說最大的樂趣之一。
我也很喜歡父子三人傻乎乎的樣子。
‘當然僅限於在看書的時候……’
問題就出在這裡!
我在這個世界裡扮演的角色是什麼?
註定要破滅的惡女?還是註定要死的配角?
都不是!
伊德爾·華萊士是蓮娜的嫂子,是她大哥列安德羅的妻子。
其實穿越後才知道身體主人的名字是伊德爾。她有一頭淺粉紅色頭髮,點綴著翡翠色的眼睛。
列安德羅的妻子是作品中偶爾被提及的配角。
列安德羅選擇結婚是純粹為了家族利益。就像一般貴族一樣,進行了沒有愛情的政治聯姻。
也許正因為如此,伊德爾在卡西烏斯一家聚在一起的場面中也很少出現,即使勉強出場了,也絲毫沒有受到關注。
——與列安德羅結婚後為了見妹妹經常出來的情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我對這個存在感淡薄的角色非常滿意。
‘因為她是我最喜歡的角色之一的妻子。’
列安德羅·卡西烏斯小公爵。
金髮比陽光還燦爛,碧眼比湖水還深沉。
從能力到外貌,都酷似父親公爵的完美男人。
對所有事情都一絲不苟、穩重且冷靜的人,在蓮娜面前慢慢融化正是魅力所在。
雖然沒有愛情……
可那又怎樣?因為我對小說中的人物也沒有很深厚的感情。
我的一貫主張是,夫妻之間只要有信任和尊重,就會順利發展。
此外,伊德爾很少露面,很少被捲入麻煩之中,但同時也是世世代代繁榮昌盛的卡西烏斯家族的一員。
還有比這更棒的可以觀看小說發展的觀眾席嗎?
即使孑然一身來到陌生的世界,但也還算不錯的人生!
女主角過著花團錦簇的幸福人生,我也搭個便車吧!
……回想起來,當時的我過於樂觀了。
我對第二世人生充滿希望的期待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 * *
“……您剛才說什麼?”
面對列安德羅的提問,我的意識回到了現在。
哎呀。瞬間沉浸在感傷之中,變得失魂落魄的。
在宣告這段關係結束的瞬間,不禁回憶起從前。
“夫人,請回答。”
我直視著用壓抑的聲音詢問的男人。
好像生氣了,又好像受到了打擊的臉。
列安德羅除了與妹妹有關的事情之外,從不表露出明顯的感情。
那樣的男人看著我,表現出無法控制自己感情的態度。
明明是在結婚後也莫名其妙地避開我,不與我進行任何異性接觸的男人。
我故意把下面的話清清楚楚地念出來。
“我說、離、婚、吧。”
“……離,婚?”
看著丈夫皺得一塌糊塗的臉,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快感。
同時,就像十年的便秘終於拉出來了一樣,感到非常暢快。
我恍然大悟。
我,原來想離婚啊。
只是沒有明確意識到,實際上一直希望結束這種關係了。
反正也知道列安德羅疼愛妹妹疼愛得過頭了。
我也沒有付出真心。暫時忍一忍,人生就會輕鬆許多,何必呢?
這段時間阻止分手的數十個藉口在這樣的暢快面前都顯得無力。
“離婚吧。儘快。”
我說要離婚的聲音裡還流露出了一絲興奮。
“……”
“……”
“……”
無論如何都是和我有關的事,餐桌上的氣氛非常冷淡。
卡西烏斯公爵家族的人們啞口無言,來回觀察著我和列安德羅的眼色。
連皇帝都得退讓三分的卡西烏斯公爵也顯得十分不自在。服侍用餐的僕人們屏住了呼吸。
最先打破沉重沉默的人是蓮娜。
“離婚?太不離譜了!”
她慌忙站起來,椅子都被帶倒了。
“嫂子,再想一想吧!這不是倉促決定的事情! "
可能是受到了蓮娜的話的刺激,勒海姆也開了口。
“是啊。嫂子!當然,是哥哥做錯了,但還不到離婚的地步! "
相反,當事人列安德羅在聽到“離婚”一詞後,顯得有些茫然,弟弟和妹妹卻鬧哄哄的。
我泰然自若地疊起了放在膝蓋上的餐巾。
“我不是倉促決定的。這是我深思熟慮後得出的結論。”
有時候,謊言也是必須的。
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公爵沉重地開了口。
“伊德爾,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僅憑你的意志是不行的……”
“用餐愉快。雖然感覺不太好吃。”
我把疊得整整齊齊的餐巾放在餐桌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等一下……!”
雖然已是中年,但美貌不亞於青年的公爵的臉上寫滿了驚慌。
看到從不頂嘴的兒媳的小小反抗,他顯得很驚訝。
“那麼,再見了。”
但我並沒有在乎這這些,離開了餐廳。
我感到無數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背上。
雖然不禮貌,但我不想聽完公爵的話。
不愧是掌權者,他的話中蘊含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力量。
所以中途離開才是上策。
“小夫人……!”
就這麼無視躊躇不前的僕人,走出了中央大廳。
然後直接走到門廳,永遠離開了該死的卡西烏斯宅邸……倒也沒有,而是登上了中央台階。
目的地是2樓的小公爵夫婦的房間。
雖說是夫妻二人的房間,但實際上更多時候,列安德羅一個人自己去他房間睡覺。
總之上午到達宅邸的時候,我把行李放在了那裡。
就算要離開,該帶的東西也要帶上。事實上,現在我的口袋裡連今晚外宿的住宿費都沒有。
當時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往手提包裡裝必需品時。
伴隨著噠噠的腳步聲,房門猛地打開了。
“夫人!”
列安德羅現在才清醒過來。就是因為擔心會這樣,所以我才想趕緊離開。
“為什麼?”
我反而不耐煩地開口問他,列安德羅的氣勢有了些許的減弱。
“……離婚是真心的嗎?”
“我是認真的。”
“你為什麼想離婚?”
我不由得發出了“哈!”的嘲笑。
列安德羅似乎真的猜不出我要離婚的理由。
簡單來說,就是過了那麼久,絲毫沒感受到我的痛苦,而是選擇了無視。
行李也正好都收拾好了。
“讓開。我要出去。”
“我問你為什麼想離婚。”
“你真的不知道嗎?”
“……忘記結婚紀念日確實是我的失誤。但僅僅因為這一點……”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那是為什麼?”
“摸摸你的良心,回顧一下過去。如果你還是想不起來,那你就是個十足的蠢貨。”
難道你以為,我們夫妻之間一個星期裡連十分鐘的對話都沒有,我不會有什麼不滿嗎?
幸虧列安德羅沒有那麼笨,而是避開了視線。
“我承認我們的關係不像別人那麼親密。可是……”
之後的話也在我的預料範圍內。
“原本政治聯姻的夫妻不都是這樣嗎?”
“我可不是單純使性子才這麼說的。”
“那還因為什麼?”
“你自己去弄明白吧。”
看著現在要離開的我,列安德羅焦急地轉動著眼珠。
他正在尋找能阻止我的什麼東西,但好像很難想到。
這時他的視線被放在臥室一角的某樣東西吸引住了。
“等一下。看看這個!”
他大步走近,收起了物體周圍的布。
遮擋灰塵和光線的布拿開後,就露出了一片純白。
工匠一針一線織出的花邊還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數十個珍珠。
是婚紗。
我和列安德羅結婚時穿的那件婚紗還是一成不變地套在人體模特上。
婚禮結束後,由於我把它放在這裡,它就一直佔據著這個房間的一個角落。
看到婚紗的瞬間,我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列安德羅不知道這點,開始侃侃而談。
“回想一下你穿著這條裙子和我結婚的時候。雖然事情沒有那麼順利,但開始時不是很好嗎。想想當時的初衷……”
“不好。”
“什麼? "
“我覺得不好。那件婚紗也好,我們的婚姻也好。”
他一愣一愣地問。
“怎麼可能?姑且不談我們的婚姻,你不是也很喜歡這件婚紗嗎?”
“我哪有?”
“那時分明……”
“說這件婚紗漂亮的人不是我。”
我的聲音平靜地出乎我的意料,
“而是你妹妹才對。”
列安德羅聽了這句話後僵住了。
“蓮娜?不是吧……?”
我決定親切地提醒還沒有清醒過來的男人回想起當時的情景。
“回想一下當初定製婚紗的時候。”
又名“被搶走的婚紗事件”。
在我心中被這樣命名的事件發生在我們結婚前幾個月。
* * *
“……小公爵,我怎麼樣?”
隨著我的動作,純白的婚紗裙襬展開了。
列安德羅看著我,用溫和的聲音回答道。
“真的很適合你。”
也許這稱讚只是出於禮貌,但我的心情依舊無比興奮。
“接下來您想試穿哪件?”
服裝店職員走到我旁邊問道,我看向掛在移動式衣架上的婚紗。
件件優雅高貴,令人眼花繚亂。我從中挑選了袖子用無數蕾絲裝飾的一件婚紗。
“嗯,就這件吧。”
“知道了。”
嘩啦啦,簾子拉上。
同時,坐在沙發上的列安德羅的身影也消失在簾子的另一邊。
地點是卡西烏斯公爵家的第5接待室。
這裡是專門試穿、挑選衣服的地方。
不是去服裝店買衣服,而是把服裝店帶回家。
再加上這在卡西烏斯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不然還會專門建造這樣的空間嗎?
‘雖然華萊士家族也是貴族,但這種事情我連做夢都不敢想。’
一想到伊德爾的家人,就不由自主地感到頭疼。
“伊德爾!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錯過卡西烏斯的小公爵!”
“就你這種貨色,什麼時候還能找個比他更好的男人?”
“我也趁機沾沾公爵夫人姐姐的光吧。”
我在看書時不知道,但伊德爾的家人是教科書般的沒良心的家庭。
——與某個非常疼愛女兒的家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反正結婚後也不會再和他們見面了……’
我費盡心思,在店員們的幫助下專注地換起禮服。被譽為帝國最佳服裝師的雷諾爾夫人的作品都非常漂亮。
就在這時。
“哥哥!我來了!”
門口傳來可愛輕快的聲音。
“蓮娜!你怎麼來了?”
面對列安德羅的提問,蓮娜尷尬地嘿嘿笑了。
“我是來湊熱鬧的。因為我想看嫂子穿婚紗的模樣!”
還沒結婚呢,蓮娜那天就已經叫我嫂子了。
從第一次見面時,列安德羅介紹就是要和我結婚的時候,她就對我很親切了。
就像書中所描寫的那樣,是個善良可愛的孩子。……我對嫉妒她感到抱歉。
嘩啦。
正好整理著裝的職員們收起了手,拉開了簾子。
“天哪,太漂亮了!”
蓮娜看到我的樣子,眼睛裡閃著亮光。
我溫柔地微笑著迎接了準小姑子。
“你好,蓮娜小姐。”
“你就決定穿這件婚紗了嗎?”
“我想再試穿幾件。”
“哇,那我也可以坐在這裡參觀嗎?”
卡西烏斯公爵的掌權者要想的話,我怎麼能拒絕呢?
而且她比反覆說著“穿什麼禮服都很合適”的觀眾要好太多了。
“當然。”
我欣然接受了蓮娜的請求。
託她的福,可以更加愉快地選擇婚紗了。
……當時是這樣想的。想得太美了。
其實,當時我對列安德羅和卡西烏斯一家的印象還不錯。
列安德羅第一次邀請我到公爵府時,他們始終對我保持著禮貌。
他沒有因為華萊士伯爵家族家道中落而看不起我,也沒有嘲笑我糟糕的用餐禮儀。
雖然在介紹我的場合,對話奇妙地以蓮娜為中心,這是個缺點……但對此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最重要的是。’
因為他們是我喜歡的主要登場人物。
每當閱讀《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時,我都希望自己也能有這樣的家人。
小說中蓮娜的家人總是無條件地愛她,信任她。作為穿越前孑然一身的孤兒,我也很渴望那些。
雖然我不是蓮娜,但和列安德羅結婚,我就也成了卡西烏斯的一員。也就是說,想成為他們家人的願望成為了現實。
就在這個時候,這種玫瑰色的樂觀開始被打破了。
事情的起因是,正在觀看我穿著婚紗的蓮娜說出的一句話。
“我也可以試穿嗎?”
“什麼?”
“試穿婚紗。”
她鬆軟的兩頰泛起紅暈。
“我看嫂子穿的樣子真的很漂亮……我也想試穿看看。”
真可愛啊。
有可能,是有這個可能。
我也曾憧憬過美麗的婚紗。
“什麼?你想穿婚紗嗎?”
對列安德羅來說,這反應很不一般!他對妹妹的話很少表現出否定。
蓮娜的眉毛耷拉下來。
“不是要你買啊?只是想試穿一下而已……”
她這樣讓我聯想起被雨淋溼,瑟瑟發抖的可憐的小兔子,我的心也軟了下來。
因此,我環顧服裝店的職員們,開了口。
“這種程度應該沒問題吧?反正是要試穿的樣品,穿一次也不會磨損……”
她望著列安德羅,似乎要徵求他的同意,他不情不願地嘆了口氣。
“隨便你吧。”
“哇,太棒了!”
蓮娜興奮地跑向掛著禮服的衣架。
至於那麼高興嗎?
當她在簾子對面試穿婚紗時,我坐在了列安德羅的旁邊。
“短暫休息一下也好。其實,一直不停地換衣服也很累。”
我以為他剛才的反應是怕蓮娜耽誤我的時間。
“……是,是這樣沒錯。”
但不知為什麼,列安德羅聽了我的話之後依然心煩意亂。
“哥哥。蓮娜在這裡吧?”
這時,兩名訪客來到了第5接待室。
“爸爸,勒海姆。”
卡西烏斯公爵和他的次子來到了我們身邊。
“我本來想和蓮娜一起喝茶的,但她說要來這裡。”
在勒海姆的解釋下,公爵也向我簡短地點頭致意。
勒海姆看到了我。
“華萊士千金也在這啊。”
這是挑選我的禮服的場合,沒有我能行嗎?
“你們好,公爵。勒海姆公子。”
我沒有用常理去反駁,而是向他們打招呼。
“但是哥哥。沒看到蓮娜啊。她去哪裡了?”
“蓮娜……”
列安德羅還沒來得及回答,簾子就被拉開了。
“什麼啊?爸爸和二哥什麼時候來的?”
穿著華麗婚紗的蓮娜的樣子就這麼展示在眾人面前。
“……”
“……”
“……”
三個男人瞪大眼睛看著蓮娜。似乎非常投入,估計後腦勺被揍上一拳都不會發覺。
勒海姆突然跳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穿那個?”
“因為我想穿。”
“為什麼想穿呢?”
在兄妹倆爭吵的時候,公爵父親沉浸在感慨之中開口道。
“說長大後要和我結婚的事情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蓮娜羞愧地大喊。
“爸爸,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勒海姆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麼意思?答應要和蓮娜結婚的人是我啊。”
“胡說。年紀輕輕就得了痴呆症嗎,真可憐。”
“分明是我!時間和地點我也記得清楚!正好是十三年前的四月份,在卡西烏斯城的玫瑰園裡發生的事情……”
“記得很詳細嘛。我可是因為聽過太多次,都記不起來了。”
“呃。總之決定要結婚的人是我!”
“是我!”
喂?喂?
現在要結婚的人是我啊?
我茫然地看著幼稚爭吵的兩個人。
霎時間氣氛變得奇怪。
服裝店的店員們也觀察了卡西烏斯公爵和公子的眼色。
‘……這些人這麼遜嗎?’
這時,列安德羅突然站了起來。
“這是在做什麼?”
是的。我是外人,插進來不太好,應該由你來阻止。
但是從即將成為我丈夫的人嘴裡說出的話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蓮娜說她要和我結婚!”
誒?
“她第一個說要結婚的人不是父親,也不是勒海姆,而是我!”
你不是要跟我結婚嗎?
三個人吵了起來。
“請三位冷靜……”
我想在氣氛變得更糟之前阻止他們。
“竟敢頂撞家主,沒大沒小的傢伙。”
“在這種時候,拿地位壓人的父親真是卑鄙。”
“哥哥不也動不動就趾高氣揚地說自己是繼承人嘛。”
“我哪有?”
大家都不聽我的話。
但是。
“夠了!”
蓮娜的一句話讓一切暫時停止。
“爸爸和哥哥們也真是的!為什麼把我什麼都不懂的時候說的話就這樣說出口呢?”
然後她向三個男人拋出了絕對無法拒絕的誘餌。
“我去換一件,你們看看怎麼樣。”
“換一件……?”
“一定。”
“一定很可愛。”
卡西烏斯公爵和他的兩個兒子安分地坐在座位上,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語著。
即便如此,要和蓮娜結婚的人到底是誰的爭論也沒有停止過。
我懷著被疏遠的心情,蜷縮在換衣間的最角落。
在那之後……
除了每次蓮娜穿上新婚紗出來時得到各種讚美之外,沒有什麼別的事可做的。
啊,偶爾也會聽到“不能讓蓮娜和任何哪個混蛋結婚”的叫嚷。這分明是對現在和蓮娜進展順利的皇太子的警戒心。
“小姐!這個怎麼樣?”
“你皮膚白,穿什麼都很適合!”
服裝店的店員們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個家的權力關係,比服務我時更熱情地照顧蓮娜。
真會做生意啊。
“好累……”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很累,所以在蓮娜休息的時候再試了兩件,然後就結束了。
公爵和勒海姆帶蓮娜去喝茶後。
列安德羅向正在挑選最終要穿什麼婚紗的我提出了建議。
“這件婚紗怎麼樣?就像小姐你說的一樣,很漂亮。”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轉移了視線。
那裡有件我今天沒穿過的婚紗。
* * *
聽完我的故事後的一段時間裡,列安德羅只是試圖動了動嘴唇。
好看的臉慢慢扭曲了。
“試穿這件禮服的人不是夫人,而是蓮娜……?”
“對。”
“我怎麼可能會搞錯那麼簡單的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雖然我確認了好幾次,但他還是搖了搖頭,用充滿懷疑的聲音問道。
“夫人,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是傻瓜嗎?穿過衣服都分不出嗎?”
“我也能區分夫人穿過的衣服和沒穿過的衣服啊。”
哈。太無語了,連應付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但列安德羅可能認為我是在心虛,所以才保持沉默的。
“難道……我是說以防萬一……”
男人藍色眼珠上的猶豫變成了疑惑。
“你這麼說不就是為了責怪我嗎?”
……什麼?
人要是太無語了,不僅無話可說,還會笑出來。
我現在算是知道了,哈哈。
我強忍著嗤嗤的嘲笑又問道。
“你的意思是,我在說謊咯?”
明明是自己做錯了反倒以為我在說假話?
可能是這句話由本人說出口之後覺得不太好,所以他迴避著視線。但他沒有改變自己的意見。
“我不是說一定是這樣……老實說,我很難相信夫人的主張。”
“為什麼?”
“蓮娜和夫人的確很像。印象還有氣氛之類的。”
你在說什麼?哪裡像了?
蓮娜是那種可愛又明豔的長相,我雖然也被誇過幾次漂亮,但在她面前幾乎沒有存在感。
我從來沒有覺得我長得像她,實際上也一點都不像。
“除此之外,我也不明白。”
列安德羅還在隨心所欲地說話。
“按照夫人的說法,那件婚紗不就是蓮娜穿過的嗎?”
“沒錯。”
“那你為什麼要默默地選擇這件婚紗呢?”
啊哈。我知道他的邏輯是什麼了。
“自己沒穿過,也不喜歡的婚紗竟然就在婚姻這樣的大事上穿上了。如果這是事實……那就太侮辱人了。”
那時候穿得好好的,怎麼現在才鬧呢。說什麼記錯了,本身就是你的謊言吧。
總而言之,就是這麼個邏輯。
這不禁讓人感到驚訝。對列安德羅來說,他就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會那樣呢?我為什麼會選擇那件婚紗呢?”
我嘆了口氣繼續。
“列安德羅。今天來到府邸以後,我說了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
“去掉老套的問候語,回想一下。當我走進卡西烏斯住宅時,我說了些什麼。”
他回顧了一下今天的事情,慎重地回答了。
“你說沒有食慾。”
這是我看到卡西烏斯們的胡鬧,沒有胃口的時候說的話。
“然後呢?”
“然後對準備飯菜的僕人說抱歉。”
“然後呢?”
“……問我有沒有給妻子的禮物,就說要離婚。”
“都說對了。接下來的就不用說了。你的記憶力很好。”
但是卻忘記了。將要成為妻子的我穿的禮服是什麼。
“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
“那在那之前呢?”
“什麼?”
“在我說我沒有食慾之前,我說了什麼?”
“那個……”
剛才還暢所欲言的嘴猶豫著。
“說了……”
堅持不懈地回憶著,終於沉默了。
應該沒什麼可說的吧。
因為自從進入這個府邸以來,除了一開始和他的家人打招呼之外,我一句話都沒說。
“這就是我在這個府邸裡的處境。”
強烈的衝擊掠過列安德羅的臉。他終於醒悟過來。
這個家裡誰也不跟我搭話,我也不一定先開口。
一直如此。
“結婚後都是這樣,那結婚前怎麼樣呢?”
“……夫人。”
“我能不能指出那個高高在上的卡西烏斯小公爵的錯誤呢?我能拒絕你的提議嗎?”
看到那個男人毫不在意地推薦蓮娜穿的禮服,我死心了。
因為即使指出了事實,雙方也只會尷尬,關係的進展也遙遙無期。
‘好吧。不要著急。結婚後慢慢親近就行了。’
他也會關心我的。
在這樣渺茫的希望的基礎上,在新婚初期也努力想要先靠近他。
但我很快就意識到,我和他們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非常堅固的牆。
我不認為卡西烏斯一家有意排斥我。
只是共享的時間和愛的量明顯不同而已。
這個和睦的家庭幾天不見,就積累了太多想對彼此說的話。
他們相視而笑,玩鬧著,分享感情,沒有分配給我的位置。
但是讓我切實感受到“牆壁”的當事人中,有一位似乎想進行辯解。
“……因為我們家人關係特別深厚……”
“所以,不太深厚的我就先走一步了。”
“夫人!”
我越過列安德羅,朝門口走去。但是在走出門之前,肩膀被抓住,停了下來。
難道我稍微轉過頭,露出視線就有那麼冰冷嗎?列安德羅猶豫了一下。
“如果你還懷疑對我關於婚紗的主張,可以去找雷諾爾夫人確認。”
啪。
我啪地拍落搭在肩上的手。好像那是什麼髒東西東西一樣。
“在選擇我沒有穿過的婚紗時,不僅是老闆娘,就連其他店員也感到非常驚訝。所以她們可能還記得吧。”
換句話說,即將成為丈夫的人把連陌生人都知道的事情都弄錯了。
“離婚協議書我會盡快寫好發過來。你只要簽名就行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正要出去的時候,列安德羅又擋住了路。
“等一下,夫人。請聽我說……”
“我已經聽夠你的鬼話了。”
他的藍色的眼睛瞪大了。
“你說什麼?”
我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和剛才有點不一樣的話。
“滾開。傻瓜。”
不知道是因為他生平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侮辱,還是因為從只會揀說好聽的話的我嘴裡說出了髒話。
“……”
列安德羅露出了從未出現過的奇怪的表情。
嗯,看起來真不錯。
背對著呆呆站在原地的傻瓜,我輕快地邁步。
“嫂子,你怎麼能這麼說哥哥呢?”
“哥哥說了什麼……”
"伊德爾·華萊士,你要有什麼不滿,也不要這樣說……”
沒有理會和我搭話的卡西烏斯一家,也沒有理會不安地看我眼色的僕人,走出了大廳。
我就這樣離開了卡西烏斯宅邸。
* * *
“啊!爽!”
我陷在酒店房間裡鬆軟的床上。
並不是說身體舒服。難道廉價酒店的設施比得過卡西烏斯公爵家的聯排別墅嗎?
但心裡卻很輕鬆。
“幸好是在我來到首都的時候,下定了離婚的決心。”
如果要準備離婚的地方,還是在首都會比較方便。
作為繼承人教育的一環,卡西烏斯公爵將領地經營交給了列安德羅,而他本人則與其他子女一起留在首都。
因此,結婚後的大部分時間我也是在卡西烏斯公爵領地度過的。
“這麼說來,我的行李……”
我在領地內卡西烏斯城堡裡的東西映入腦海。
雖然在前往首都時,必要的行李都帶來了,但要要想這裡在這兒長期停留,總之還是有點侷限的。
“但我不想去拿。”
回領地一趟,也是一件額外的事情,我對卡西烏斯城也沒有什麼美好的回憶。
大部分都是獨自留在寂寞的臥室等待著不會回來的丈夫。
管理領地,關心中央政界,那個人總是很忙。
列安德羅有時間往返於首都和卡西烏斯公爵領地去見家人,但卻沒有時間與妻子共度時光。
“那又怎樣?”
我伸了個懶腰,想發洩一下不快。
現在也和那個沒良心的丈夫說再見了。
從床上站起來,走向房間唯一的窗邊。
燦爛的午後陽光照耀著萬物。好像太陽也在為我的新出發加油一樣。
“其他瑣碎的事情以後再想。”
首先是離婚。
* * *
卡西烏斯的聯排別墅。
就在幾個小時前,公爵的兒媳跑了出去,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
“哥,你真的不打算管嗎?”
“什麼?”
面對勒海姆的提問,正在喝茶的列安德羅輕鬆地回答。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嫂子的事啊!”
無視弟弟哐哐地敲打著茶几,他的姿勢紋絲不亂。
和剛才只會望著玄關門喃喃自語說著“傻瓜?居然說我是傻瓜?”的傻樣完全不同。
不知不覺間,以毫不動搖的態度迴歸的卡西烏斯的繼承人舉起了茶杯。
“伊德爾很快就會回來的。”
“你在說什麼?明明她發表了炸彈宣言才出去的。你是受了太大的打擊,記不起來了嗎?”
“夫人是個明智的人。當時可能是一時衝動,但現在可能正在慢慢找回現實感了吧。”
勒海姆哼了一聲,撐起下巴。
漂亮的銀髮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起來。
“那不就只是哥哥你這麼希望的而已嗎?”
一旦說出真心話,就收到了可怕的眼神。
“啊,不是,嫂子也不是那種會說出真心話的性格。”
“……從一開始就不是單憑我們的心意就能辦成的婚事。”
“啊哈。你的意思是,她會為了照顧華萊士伯爵家族回來?”
沉默代表肯定。
作為親家,一邊是擁有最高權勢的公爵家,另一邊是瀕臨崩潰的伯爵家。
雖然卡西烏斯也有“目的”,但從一開始就是過於傾斜的婚姻。
正如勒海姆所說,如果真的離婚,華萊士家族馬上就將面臨崩潰。
因此他確信。伊德爾會回到他身邊。
列安德羅的推測乍一看是合理的。但有一件事他不知道。
他所認識的“伊德爾·華萊士”不僅不把華萊士一家視為家人,反而不喜歡他們。
如果華萊士崩潰,她會舉雙手歡迎。
“嗯。也就是說,除了家族這個條件以外,沒有什麼可以抓住嫂子的了。”
勒海姆用茶匙在茶杯裡攪來攪去。
“總覺得有些苦澀。明明定下一生一世的約定,也只是共同生活了兩年的夫妻,但就僅此而已。”
“……”
勒海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唉。哥哥會自己看著辦的吧。就像爸爸說的,我不管了。”
公爵只留下一句“夫妻間的事情是私人領域”,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蓮娜也一起喝茶安慰了大哥,不久前外出去了。
目的地可能是皇宮。
想也知道是去見幾年前開始對她百般誘惑的皇太子的。
勒海姆回過頭看著大哥。
“如果。”
“什麼啊。”
“如果嫂子真的不回來,哥哥怎麼辦? "
“我說了她會回來的。”
“真的可能氣到不管不顧,以致於無視家門什麼的。”
列安德羅久久地望著平靜的茶水錶面。
然後固執地說。
“不,伊德爾不是那種人。她一定會回來的。”
“你憑什麼這麼確定?”
“那……”
列安德羅啞口無言,用另一個回答代替了他原本想說的話。
“蓮娜也說我們的婚姻會繼續下去。”
“蓮娜?”
“是的。在你來之前,她是這麼說的。”
“的確,她從以前開始就很會猜東猜西的。”
他們的妹妹有一個奇妙的地方。
平時天真爛漫的孩子,在絕妙的瞬間就像大人一樣。
不僅提供了對家族有幫助的情報,還能發表擊中對方要害的發言。
蓮娜的話卻出人意料地恰到好處。
如果蓮娜能保證,列安德羅十有八九不會離婚。
下了結論的勒海姆以輕鬆的心情邁開了腳步。
“隨便你,我要走了。”
勒海姆離開之後。
列安德羅喝著茶等著伊德爾回來,就和弟弟還在的時候一樣。
遊刃有餘。胸有成竹。
就像他自己剛才說的,現在伊德爾應該也清醒了吧。
也許現在正在返回這裡的路上。不,從時間上看,肯定在回來的路上了。
後悔那種荒唐的言行,改變自己的決定可能半天的時間都不用。
“夫人回來的時候,我也不應該責怪她,應該迎接她。”
再一想,“滾開”、“傻瓜”等發言是相當侮辱人的。
列安德羅出生以來從未被人這樣羞辱過。因為沒有一個大人物會對卡西烏斯的嫡系如此無禮。
在政治上誣陷和譴責他的言論也總被包裝成貴族的語言。
但是他決定全部忍耐。不管怎麼說,自己確實對妻子犯了錯誤。
……雖然有一些原因,但在過去2年裡沒能享受到正常的夫妻生活也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這次事件就圓滿地過去吧。只要他不當回事,就沒有任何問題。
列安德羅躊躇滿志地花了很長時間思考,該用什麼親切的話來迎接即將回歸的伊德爾。
當他終於想好適當的語句時,太陽已經徐徐地落下了山頭。
“……有點晚了。”
也許是因為沒臉見他,所以在宅邸附近徘徊。
但列安德羅要找的人卻不見蹤影。
直到太陽完全落山。
* * *
第二天清晨。
咚咚。
“小主人。你醒了嗎?”
總管聯排別墅的年輕執事敲了敲他的房門。
列安德羅立刻打開門迎接執事。
“發生什麼事了?”
“……昨晚您發生了什麼事嗎?”
“什麼事都沒有。”
“可是您的臉色太……”
“說重點吧。”
不照鏡子也能猜到。現在自己的臉色會比較差。
其實他根本沒睡。
因為伊德爾至今未歸!
列安德羅表面上泰然自若地吃了晚飯,處理了工作,但實際上他的神經非常緊張,變得非常敏感。
無法入睡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疲倦。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
列安德羅本想盡快讓執事離開,稍微眯一會兒,但在那一瞬間,他睜開了眼睛。執事一提要辦的事,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不是別的事情,現在玄關有小夫人……”
“小夫人”無疑是卡西烏斯的僕人們對伊德爾的稱呼。
“啊,小主人!”
列安德羅沒有聽完執事的話,就向門口跑去。
不知道有多急,在樓梯上一腳踩空差點摔倒,但心情卻一場興奮。
“我就知道。”
果然伊德爾也打算回來。如果不回這裡,她能去哪裡呢?
但是。
“列安德羅·卡西烏斯先生?”
在門口等他的人不是伊德爾。
看似平民的、初次見面的男子被小公爵的巨大氣勢壓倒,猶豫地問道。
“你是誰?”
列安德羅對被潑冷水的感覺做出了尖銳的反應。
“我是伊德爾·華萊士派來跑腿的。”
跑腿的?伊德爾呢?
“我夫人呢?”
“這個嘛。我只接到了委託,把這個交給你。”
他沒等列安德羅再問,就把文件袋遞給列安德羅,慌忙退了出去。
像撕文件信封一樣打開,結果出來的是……
[離婚協議書]
一張大字點綴在最上端的文件,還附帶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不多不少,只寫了一行字。
“今天中午。市政府前見。”
列安德羅眼前一片茫然。
阿斯特洛特帝國在市政府受理結婚申請。同樣,協議離婚的申報也是市政府的服務範疇。
* * *
正午。
阿斯特洛特帝國首都羅延市政府前。
因為沒有多餘的衣服,我穿著和昨天一樣的衣服,十二點整準時出現。
“夫人!”
在出入口附近徘徊的列安德羅發現我後毫不猶豫地跑了過來。
“天哪,你先到了啊。”
我故意像今天第一次見面一樣打了個招呼。
其實,從一個小時前開始,我就在對面的露天咖啡廳一邊喝咖啡一邊欣賞著列安德羅了。
像條癩皮狗一樣哼哼唧唧的樣子很值得觀賞。
“你為什麼把這些東西寄給我?”
一張揉得不像樣的紙在我面前晃動。
“當然是為了離婚才送去離婚協議書啊,還能為什麼呢?”
“離婚?你真的打算跟我分手嗎?”
“那我們假分手也行啊?”
列安德羅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擔心妻子很晚也不回家的我倒成傻瓜了。”
“誰讓你擔心了?但我承認你是個傻瓜。”
“伊德爾!”
“怎麼了!”
只有你能大聲說話嗎?
大家都感到很困惑,順著聲響看了過來。
當然,從上次開始,我的態度對列安德羅來說就可以被稱為“荒唐”了。
在2年的婚姻生活中都沒有發生過爭吵,我這樣子應該是第一次吧。
順帶一提,這並不是因為我們的關係很好,而是因為沒有機會經常見面以至於產生摩擦罷了。
列安德羅一年365天中有350天是忙碌的,剩下的15天他不會和我一起度過。
‘都這樣了,現在還鬧什麼呢?’
列安德羅乾咳了一下,清了清激動的聲音。
“嗯,我很抱歉這麼大聲。”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干什麼。”
“我不是正在道歉嗎。為什麼你的反應這麼彆扭呢?”
“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啊。”
“……夫人,請您息怒,聽我說。”
面對我幼稚的回答,他的語氣很平靜,只是動了下眉毛。表現得十分鎮靜。
“夫人離開後,我也想了很多。是的,我承認。這段時間我對你……”
看來是在忍住湧來的怒火,為了恢復關係而拼命努力。
“等一下。”
但我絲毫沒有順應這一努力的意向。
“我覺得你要講的東西又臭又長,先提交協議書我再聽你說。”
我打斷了他的話,只是朝著市政府大樓動了動下巴。
“廢話少說,你走前面吧。”
他的忍耐力再了不起,到此為止也是極限了。
“……太過分了。”
男人的表情非常僵硬。
“你這人把道歉當做什麼了……”
甚至看起來像受到了傷害。
呵,真是的,哇。真是無語。
你竟敢裝受害者?
“喂,小公爵。我沒有問你有多抱歉,啊哈哈哈,我也不好奇。”
其中一半是為了挑釁列安德羅而說的話,另一半是我完整的真心話。
如果他在幾個月前,甚至在昨天的午餐前道歉的話。
如果沒有道歉,而是像結婚前那樣對待我的話,也許情況就不同了。
可這段時間他對我一點關心都沒有。
“如果小公爵道歉了的話,我應該擠出幾滴眼淚後,完全原諒你嗎?我該解開心結,開懷大笑嗎?”
說著說著情緒湧上心頭。
我抱著胳膊,用右手掐了掐左臂。因為感覺眼淚馬上就會湧出來了。
‘不能哭。’
現在我不應該淒涼地流淚,而應該傲慢地要求離婚。
只有這樣,我才能達到我的目的。
所以我盡我所能地傲慢無禮地瞪了他一眼。
“我們彼此之間好像沒有什麼好感,就乾淨利落地結束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夫人……!”
當我正想經過他,進入市政府大樓的時候。
耳邊傳來了撕紙的聲音。
列安德羅手裡那張空出一人簽名的離婚協議書被撕成碎片。
“這文件毀了。”
他聳了聳肩。
“沒辦法,我們就先去找個地方冷靜地聊……”
“沒關係。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準備了一張。”
我從手裡的文件袋裡拿出一張和剛才一樣的紙給他看。
列安德羅皺著眉頭,一把搶過來又撕了。
“還有一張。”
這張也撕了。
“還有。”
撕了。
“其實我帶來了三張。”
撕了。
“騙你的,四張。”
撕了。
“哦,還有呢。”
撕了。
不久之後,他乾脆把我的文件袋整個拿走了。
“就算你準備幾千張文件,我也不想離婚。”
碧藍的眼睛裡幽幽地燃燒著。
“夫人不能離開我。”
說什麼呢。
我不情願地嘖了一聲,然後垂下了眼簾。
“那就沒辦法了。”
“是啊。通過對話解決吧。只要彼此敞開心扉,稍微讓步……”
“只能打官司了。”
“……什麼?”
“如果你不肯乖乖地離婚的話,還有什麼辦法呢?我一定要離婚的。”
他好像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似的,一臉奇怪。
“難道你以為你能贏過我,贏過卡西烏斯嗎?”
我清了清嗓子,用力喊了一聲。
“當然!我們離婚吧!列安德羅·卡西烏斯!”
這不僅僅是為了表明堅定的意志。
“卡西烏斯?”
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環顧四周,因各種事情出入市政府的人們正在小心翼翼地觀察我們。
在制度上最繁雜的地方之一——市政府前,拿著離婚協議書大鬧一通,甚至還大聲喊叫。
不可能不被發現。
“這位是卡西烏斯的……?”
其中有貴族,也有認出列安德羅的人。
卡西烏斯小公爵夫婦不和的傳聞傳開只是時間問題。
“該死。”
列安德羅似乎終於掌握了情況,用手遮住了臉。他從剛才就很激動,似乎沒有想到那個。
我翹起了嘴角。
今天發出離婚協議書把他叫到市政府的首要目的就是這個。
讓不少觀眾記住卡西烏斯的小公爵面臨離婚危機的事實。
萬一列安德羅乖乖地說要離婚,那就是撞大運了;如果列安德羅堅持不離婚,那就大鬧一場,最大限度地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樣他就很難再安靜地提起這件事了。
那了不起的卡西烏斯也管不住不脛而走的傳言。恐怕流言會在瞬間傳開。
“就算鬧得再難看,我也沒什麼面子可丟的。”
下面的話親切地貼著男人的耳朵吟誦。
“與有一個想和皇太子殿下結婚的妹妹的某人不同。”
這是在宣戰。
“看看誰先撐不下去吧。”
放棄當“小夫人”的無業遊民,什麼都不多,唯獨時間最多。
我轉身離開。
“下次我們會在法庭上見的。”
“……一定要這樣嗎?”
“是呀。必須這樣做。再見。”
“等等,夫人!”
我無視列安德羅,轉身離開了市政府前。
如果他有良心的話,自己撕碎的紙會自己扔掉的。
看到騷亂,蜂擁而至的人瞥了我一眼。但不知是被我的氣勢壓制,還是因為氣氛嚴肅,悄悄地給我讓開了路。
我撥開人群,步伐堅定無比,其實心裡並非如此。
‘難道只能打官司了嗎?’
啊,前途渺茫。
對列安德羅虛張聲勢,說得好像對我有利一樣,但現實恰恰相反。
確實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會因為離婚騷動而失去的面子。
換句話說……
‘除此之外,我處於絕對的劣勢。’
即使列安德羅配合,離婚也是困難和複雜的事情。
向市政府提交協議書只不過是邁出漫長而艱難的第一步。
只要負責人進行一場闡明家庭重要性的演講,就會出現浪費時間的例行行為。
如果能在那裡結束還算好的了?
要得到神殿方面的許可,比這還要難上一倍。
所有夫婦結婚時都在司祭面前發誓“一生一世”,所以還必須得到神的允許。
而且貴族的離婚還堆積著財產分割、返還嫁妝、子女的爵位繼承等其他問題。
擔心家族之間的勢力變動的皇室還會順帶進行干涉。
‘而且還是我要求打這場官司的!’
肩膀上的負擔很重。更何況,在審判中能否取得勝利也是未知數。
想起了昨天去找離婚專業律師的商談內容。
“你丈夫有外遇嗎?”
“沒有。”
“那是有暴行嗎?”
“不是的。”
“是會謾罵之類惡言相向嗎?”
“完全沒有。”
“還是說他好賭呢?”
“據我所知,他不賭博。”
"難道是婚前就有私生子……”
“我可沒聽說過。”
“他有幾個月沒有付你生活費了嗎?”
“他每個月都給我5000金左右生活費。另外的零用錢是3000金。”
“……零用錢比我的年薪都要高。我也算成功人士了。”
這樣的問答反覆出現。現在也無法忘記。
還有律師那‘一定要離婚嗎?夫妻本就該忍耐著生活啊’的眼神。
我無聲地抗議。
‘因為覺得零用錢很有負擔所以一分都沒花存起來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列安德羅從表面上看是個很不錯的丈夫。
在別人看來,過分包庇蓮娜的行為只不過是深厚的兄妹情誼而已。
‘雖然有一件事能成為離婚的理由。’
因為是敏感的問題,所以在現階段向律師坦白有些過分。
判斷出確實值得信任的人之後,正式選任律師再做討論吧。
“哈。”
……其實我希望列安德羅會因為無法忍受我的憤怒而離婚。
剛才的對話中,每句話都在陰陽怪氣也是這個原因。
因為他的自尊心比天還高,被侮辱為“傻瓜”,所以不想再看到我的臉,也有可能會那樣吧。
“事情果然不會那麼順利。”
我一邊走在人群擁擠的街道上,一邊自言自語。
列安德羅拒絕離婚的原因可想而知。
他還沒有從與我的婚姻中獲得目標的“利益”。
他們會想維持婚姻關係,直到有結果。
卡西烏斯將組成出色的律師團,而且很有可能對相關人士施加壓力。
相反,我既沒有後台,也沒有資金。
即使我有正當的離婚理由,我也不會天真地相信,審判只能歸結為這種原則性的理論。
卡西烏斯擁有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力量。
當然,在目前的情況下,成功離婚的概率相當低。——如果我只是普通的“伊德爾·華萊士”的話。
‘但我是穿書者。’
掌握著目前尚未揭開的秘密,也知道未來將如何發展。
現在是時候實行我之前制定的計劃了。
“夫人!”
這時,有人把我猛地轉過身來。當然是列安德羅。
我下意識地退開幾步問:
“……你是在跟蹤我嗎?”
“說的真難聽啊。我只是為了和你去個安靜的地方聊聊才跟來的。”
“這不就是會被人稱為‘跟蹤’的行徑嘛。”
瞄準了我走進人跡罕至的小巷的時機。似乎是覺得在市政府前繼續說話很丟臉。
“打官司是愚蠢的行為。”
一生都高高在上生活的男人傲慢地斷言道。
“你這樣做是可能會給卡西烏斯丟臉,但最後也肯定會是我的勝利。”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此後,列安德羅用邏輯解釋了為什麼離婚是不可能的,但我卻充耳不聞。
想等他把話說完,結果他改變了戰略。
“我們以前不是很好嗎?”
似乎是想喚回我的感性。
“我從來沒覺得開心過。”
“為什麼?不還有過談戀愛的時候啊!”
戀愛愛愛——?
難道是指婚前形式上見過幾次面,喝著茶打發時間那會兒嗎?
確實是我們關係最良好的時候了。
因為列安德羅以尊重的態度對待我,而我也沒發現他和卡西烏斯一家的真面目。
他撓著臉頰說。
“雖然可能是因為我不太會表達,但是其實我現在也依然喜歡夫人。雖然不知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那副樣子非常可恨。
“你要我相信你說的話嗎?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吧。”
“不是的!就是因為喜歡才結婚的,現在也因為喜歡才不想離婚。”
“政治聯姻還談什麼愛情?”
列安德羅冷靜地回答了我的挖苦。
“雖然對夫人很抱歉,但像華萊士那樣的家族比比皆是。但我考慮過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在那種似是而非的欺騙中,我想起了暫時被遺忘的事實。
仔細一想,列安德羅不知道我知道這樁婚事的內幕。所以才會認為那樣的謊言會被我接受。
“你為什麼要選擇華萊士?”
因為我一直都沒有表露出來。也沒有這個必要。
“是因為安德拉地區的廢棄礦山。”
男人的表情明顯僵硬了。
“蓮娜想擁有華萊士的廢棄礦山。所以你才會和我結婚。”
為了家族,也為了最珍貴的妹妹。
大多數人在得知卡西烏斯繼承人結婚的消息時都會這樣想:
在自家的勢力中挑選了合適的女人啊。
考慮到卡西烏斯勢力沒有其他牽扯,與其和其他貴族家族結成聯盟,展開毫無意義的爭鬥,那還不如這樣。
因為這樣,日後的女主人不會把自己孃家的利益放在卡西烏斯之上。
總而言之,就是政治聯姻中還加入了一點戀愛要素。
‘不是這樣的。’
我可以肯定地說出來。
列安德羅是為了家族的利益和蓮娜才選擇我的。
因為蓮娜需要安德拉地區的廢棄礦山來使卡西烏斯更加富強。
那礦山作為華萊士家族為數不多的財產,曾開採過幾次魔石,但因利潤越來越低最後被廢棄了。
可誰又知道呢?
這個人見人嫌的廢棄礦山再過幾個月就會變成下金蛋,不,是鑽石蛋的鵝。
‘誰知道呢?讀完小說的我和重生的蓮娜知道。’
蓮娜當然想霸佔這隻鵝。但是其中隱藏著一個問題。
在帝國,礦山的買賣必須得到國家的許可。尤其是魔石礦山。
這是擔心財富和力量過分集聚於某個家族或個人而採取的措施。
即使以他人的名義購買,可會有人突然試圖購買毫無價值的廢棄礦山嗎?
即使不是卡西烏斯,也顯得非常可疑。如果皇室嗅到什麼味道後製止就會很困難了。
究竟怎樣才能把安德拉礦山自然而然地變成卡西烏斯的呢?
列安德羅向為此苦惱的妹妹提出了建議。
“我和華萊士伯爵千金結婚怎麼樣?”
以嫁妝的形式獲取安德拉礦山的宏偉藍圖。如果成功,還可以用結婚這一帷幕遮蔽皇室的眼睛。
他的預想應驗了。
實際上,在列安德羅的巧妙誘導下,華萊士伯爵立刻將廢礦送給了女兒。
‘反正拿著也賺不了錢,也賣不出去,不如作為嫁妝充充臉面。’
‘看起來沒錢的華萊士還是有那麼點家底的,不如就把廢棄的礦山拿出來。’
這就是伯爵和聽到這一消息的其他人的想法。
列安德羅在得到伯爵同意後回家的那天晚上。
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不行!哥哥沒有必要因為這個理由就結婚!”
“沒關係。反正為了傳宗接代這都是必須的。”
“但是,竟然要和沒感情的對象結婚……”
“我說了沒關係。到現在為止,我沒有對生活中的任何一個異性有過好感。只要對我們家族有幫助,和誰結婚都一樣。”
“……”
“哈哈,聽說華萊士千金是個不錯的人。安靜又體貼。我也覺得她很善良。”
“不!但哥哥沒必要為此犧牲,安德拉礦山可以用其他方法得到……”
“蓮娜。”
“怎麼?”
“我真的沒事。”
“……真的?你是認真的嗎?”
“嗯。如果你能過得自由幸福,那就是我的幸福。”
“哥哥……”
“不要哭。我的公主。”
哇塞。真哇塞。
雖然只是在書中讀到過,但是隻要一想起眼前清晰地描繪出來的那一段,就會讓我感到憤恨。
作家可能是想強調為了妹妹的願望不惜結婚的哥哥那感人至深的兄妹情誼……但在我的立場上卻不是這樣。
和我結婚又不是叫你去戰場送死,至於弄得要掉眼淚嗎?
感謝您以不屈不撓的犧牲精神與我結婚。難道這就是你們的禮儀嗎?你們這些神經病啊。
結婚當時,因為只想看到愛得深沉的角色們好的一面,所以努力無視了不舒服的一面,結果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冷靜下來。要沉住氣。’
我深呼吸著,強忍怒火。
現在我需要的不是激情的憤怒,而是冰冷的理性。
因為從現在開始要打起精神,糾正過去錯誤的選擇。
我用充滿輕蔑的眼睛盯著我面前的男人。
“……”
列安德羅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珠上下左右漫無目的地飄蕩著。
“你……怎麼……?”
自從提到安德拉礦山後,他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我知道他結婚目的這一事實似乎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他的反應比任何時候都要激動。
比第一次聽到我說要離婚,比知道婚紗的真相的時候還要更加激動。
“夫人你到底是怎麼……”
我一時衝動,說出了普通的伊德爾絕對不可能知道的事實。
‘雖然也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被發現是穿越者啦。’
不過平白被他懷疑,也沒有好處吧。
“你喝醉的時候,自己說出來的。”
“我嗎?”
“是啊。你都不記得了嗎?”
當然是謊言。
列安德羅在結婚後曾兩三次醉酒回家,但沒有向我透露什麼。
只是默默地凝視著我,然後回到他自己房間的床上。
也許是因為對我有一絲歉意。但這點歉意對平息我的憤怒沒有任何幫助。
“你都坦白了。娶我是因為你妹妹要安德拉的廢棄礦山。”
“不是的!”
辯解的聲音。
瑟瑟發抖的肩膀。
似乎在喊冤的手勢。
“明,明明,我一開始是為了礦山。但是第一次見到夫人,不知為什麼就被吸引了。然後漸漸就喜歡上了……”
說謊不打草稿。
“那麼婚後為什麼突然改變態度呢?為什麼這段時間都對我置之不理呢?”
“那,那是……”
“不要說太明顯的謊話。我看起來像傻瓜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我不僅僅生氣,還感到噁心。”
“夫人!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正要離開,手腕被抓住了。
急死了,急死了。我沒有責備他,只是說了這麼一句。
“為什麼?安德拉礦山還沒到手,所以你很遺憾嗎?”
這時握著我手腕的手才沒了力氣。我丟下男人離開了小巷。
雖然擔心會再次跟蹤,但列安德羅好像失了魂一樣,茫然地站在那裡。
直到完全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 * *
“我的礦山絕對不能被搶走。”
我回到了房間,吃了那晚了許久的午飯,堅定了意志。
這也許是列安德羅誓死反對離婚的原因,我這麼想著。
幸虧安德拉礦山還屬於伊德爾·華萊士。
因為是我誘導華萊士伯爵這麼做的。
卡西烏斯原本希望直接將礦山交給他們。
我找了個不錯的藉口,制止了想要順著他們的意思的伯爵。
“把父親留給我的東西轉讓給丈夫,稅金會更便宜。”
這句話並沒有錯。
“而且就這麼幹脆地放棄了不覺得很可惜嗎?萬一以後有了新技術,能挖得更深……”
礦山裡還留有魔石。
只是因為深埋地下,所以開採的費用大於利潤。
貪得無厭的華萊士伯爵稍微煽動後就倒向了我這邊。
列安德羅似乎有些驚慌,但並沒有公開反對。因為無論如何都想給他人一種這樁婚姻與礦山無關的印象。
因此得出結論。
‘下金蛋的鵝是我的。’
我嚼著香噴噴的意麵嘻嘻笑了。
偶爾提到礦山,也會被我找各種藉口一拖再拖。
列安德羅也不太積極。可能是因為他認為我已經是卡西烏斯的人了,所以放鬆了警惕。
離揭開礦山的秘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我也遊刃有餘。
雖然不是馬上就會有錢,但心裡很踏實。
“難道我真的是天才?”
在發生婚紗事件的時候,感覺他們很刻薄,於是很好地採取了措施。
即使我說不想結婚,華萊士伯爵也會充耳不聞的。因此,礦山對我來說是一種保險。
“就因為這個,我想盡快把婚離了。”
卡西烏斯那邊將會拼命奪取礦山。因為礦山本該順利地轉讓給他們的。
礦山什麼的都要泡湯了,就再也顧不上別人的目光了吧。
一旦所有權轉移,即使以後離婚,重新拿回來也需要付出幾倍的努力。
因此,要在此之前離婚,取消嫁妝義務。就這麼決定了。
吃完飯後,我準備再次外出。為了離婚要迅速行動。
不久。
“應該是這個時候吧。”
我在茂密的林蔭道上徘徊。
位於首都郊外的流浪者森林,稍微遠離人行步道的地方,人跡就很稀少了。
啊——啊——啊——
不知怎的,聽到不祥的烏鴉的叫聲,手裡握著的護身裝置好像也失去力量了。
不要害怕。
只要有這個魔法,即使遇到猛獸或歹徒也能毫髮無傷。
我並不是閒得無聊才在來的路上順便去魔法用品店一擲千金的。
就這樣在周圍探索了十多分鐘。
“找到了!”
在大樹下發現了正在尋找的對象。
長滿苔蘚,破破爛爛,但一眼就能認出女人的形象。
這是被帝國奉為主神的米拉女神像。
據說,在各處擺放女神的雕像,祈禱祝福是長久以來的習俗。
“哦,在那邊。”
我自言自語地朝女神指向的小路走去。
在小說《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這尊雕像作為路標出現。
在還沒有到來的未來,蓮娜和她親密的女僕們一起來這兒郊遊。
然後感到奇妙的魔力波動,在尋找波動的源頭的過程中迷失了方向。
這時出現在蓮娜面前的是用石頭製成的米拉女神像。
她像被迷惑了一樣,邁開腳步向女神指向的方向移動。
我早一步走在蓮娜總有一天要踏上的路上。
不久便出現了地勢較低的空地。
然後就感覺喘不過氣來。不穩定的氣息在大氣中隱隱流淌。
我停在離空地較遠的地方,但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
在遠處的空地中央。
一名男子站在訓練劍術用的稻草人前。
在這裡,蓮娜第一次見到了他。
偶然的相遇可能會讓人誤以為是命中註定的良緣,但實際上則是極其糟糕的孽緣。
我在這邊只看到男人的背影。
透過包裹身體的衣服布料也能清楚地看到的結實的背部肌肉。還穿著緊繃的揹帶。
身邊散發出微弱的,不祥的暗紅色光芒。
“呼……”
黑色的頭髮披散著,他低沉地喘息著,好像直到剛才還在激烈地移動著身體。
既是小說中的隱藏boss,又是阻礙蓮娜前進道路的最大的敵人。
泰倫斯·弗裡海頓。他在那裡。
“嗬。”
在失魂落魄地欣賞男人後背的瞬間,我清醒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僅憑背影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一時失神了。
快速而安靜地躲到旁邊的樹後。
‘真的在這裡啊……?’
當然,我是知道這裡是泰倫斯喜歡的訓練場所之後才來的。
但沒想到我來的時候他還在。
‘我今天只是來進行實地考察而已!’
我本打算在直接見面之前,提前掌握這裡的確切位置和周圍地形。
也就是說,還沒設計好如何才能最自然地,和他偶遇。
泰倫斯除了訓練時外,通常都呆在家裡或在街上游蕩。所以我想在流浪者森林之外,偽裝成偶然的相遇。
我把背緊貼在堅硬的樹幹表面,陷入了苦惱之中。
‘怎麼辦?’
要不要假裝迷路,走到他面前去?
沒有比他更能支持我離婚的人了。
弗裡海頓侯爵。
泰倫斯現在已經是一個地位足夠高的貴族了,實際上,他隱藏著更大的身份,並且很快就會獲得巨大的權力。
因為他身上流著帝國最高貴的血液。
另外,我還有他想要的,可以作為幫助離婚的代價的“情報”。
和安德拉礦山無關。
雖然礦山還是塊未打磨的璞玉,但在目前來說只是無用的累贅。
我要是大聲主張它未來的價值,能不被當神經病就萬幸了。
相反,要提供給泰倫斯的“情報”可以立即使用。
但只對他有用。
對其他人來說,協助我和卡西烏斯離婚根本不值得,最多假惺惺地裝腔作勢說支持我離婚。
這就是我在眾多有權勢的人中尋找泰倫斯的原因。
‘好!現在就出去吧。’
現在不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在這裡與泰倫斯相遇了。
迷路的藉口雖然多少有些勉強,但也不至於可疑到讓人盲目懷疑的程度。
附近居民也經常到流浪者森林散步。
“……”
但是與我堅定的決心相反,我的腳並沒有辦法輕易挪動。
‘應該沒事吧?’
泰倫斯在小說的後半部分是一個非常能幹的人物,這一點讓我束手束腳的。他簡直可以說是無情無義的大反派了。
相當於是飲鴆止渴。
想和列安德羅離婚卻招惹上了泰倫斯……?
我堅信不會發生那樣的慘案。
泰倫斯正式黑化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小說中寫得很清楚,他原本只是多少點有些神經質,即使有扭曲的地方也不會脫離正常人的範疇。
最重要的是,只要很好地利用我所知道的“情報”,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他的黑化。
‘但是……’
看到那可怕的景象後,不禁猶豫起來。
咔嚓——!
與此同時,不斷傳來劍與稻草人身上的盔甲碰撞的聲音。
我深吸一口氣,消除了恐懼。
擔心因為會遇到的最壞情況而不願意進行下一步行動是愚蠢的行為。
‘難道想一輩子在那個家裡被無視嗎?’
一想到除我之外,只有他們自己幸福的卡西烏斯一家,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擔心。
意志壓倒恐懼。
正當我下定決心正要從樹後出去的時候。
“是誰?”
帶著寒氣的聲音低沉下來。
雖然是抓人耳朵的中低音美聲,但我的身體僵硬了。
我一步都還沒邁出就已經被發現了?
“如果你捨不得你的小命,就乖乖地現身吧。”
平靜的警告響起。
“你以為從剛才開始一直在我背後屏息,我不知道嗎?”
心臟猛烈地跳動。
快。
‘得趕快出去。’
應該出去解釋說只是迷路了……但身體不太靈活了。
我僵硬地挪動著脖子,把頭伸出樹外。
“轟”和“嘭”的聲響傳來,他把手裡的劍扔了出去。黑色的身影瞬間靠近瞬間向這邊衝了過來。
我反射性地用胳膊防禦頭部,癱坐在了地上。
咚!
咔嚓一聲,斷成兩截的樹倒了下來。
是我藏身的樹前面的那棵樹。
“該死!”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蒙面歹徒揮起了劍。
“去死吧!”
泰倫斯連劍都沒有,徒手避開了利劍,鑽進了歹徒的肋下。
勝負就此決定。
在那一瞬間,泰倫斯獨自站著,手裡拿著沾滿血的短劍。
彷彿從一開始世界上就只有自己一樣,孤傲地站著。
“真沒勁。”
聽到像嘆氣一樣說出的話,我的身體抖個不停。
我只顧著泰倫斯,一時沒關注別的,立刻低下了頭。
“暗殺者的水平越來越低了。”
幸運的是,他把心思放在了四肢顫抖的歹徒身上,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居然派那種明目張膽散發殺氣的傢伙過來。”
我等待這一刻過去,連呼吸聲都不敢發出。
不管怎麼想,現在的時機都不合適。
即使站在泰倫斯面前,他的警戒心已經提高到極點,對我也沒有任何好處。
‘雖然很可惜,但我們下次再見吧。’
傳出有重量的物體拖在地面上的聲音。看來泰倫斯要處理暗殺者的屍體了。
雖然不知道是用什麼方式,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並不是很快就能完成的工作。
過了很長時間,泰倫斯還沒有回來的跡象。
‘就是現在!’
為了安靜地離開這裡,我站了起來。
然而。
“……呃。”
蹲了太長時間,腿都抽筋了。
身體就維持著剛站起來的姿勢倒了下去,偏偏我邁步的地方是個斜坡。
要滑下去了!
閉上眼睛應對即將到來的衝擊。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沒有感到任何疼痛。
我半蹲的姿勢並沒有發揮效果。而且背後的這種結實的感覺……
好不容易回頭看了看後面。
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近在咫尺的紅色眼睛盯著我。
……我被泰倫斯緊緊抱在懷裡。
近距離看他的臉,第一個想法是。
‘怎麼長得這麼帥?’
不對!不是這個!
‘什麼時候過來的?’
分明沒有聽到回來的腳步聲。難道是故意保持沉默靠近我的嗎?
這是非常糟糕的信號。
我趕緊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雙手合十。
“謝謝您的幫助!託您的福,我活了下來!”
他到那時還帶著一副恍惚的表情。
可能是因為有人從上面掉下來,所以條件反射抓住了。
但這也只是暫時的。
隨後他輕輕地閉上眼睛,兩邊嘴角向上翹起,上身向前傾斜。
“不客氣。”
那是再紳士不過的微笑了。
“女士,您來這麼偏僻的地方是有什麼事?”
雖然他的姿態非常出眾,一下子就能讓人著迷,但我的手上卻滿是汗水。
哇。他非常警惕啊。
如果被那狐狸一樣的外表所欺騙,那就離地獄不遠了。
泰倫斯·弗裡海頓對越是警惕的人物越親切親切的類型。
相反地,他會對舒服和信任的人表現出自己冷漠的本性。
一雙像新月一樣彎著的紅眼睛悄悄地打量著我。
“我走錯了路……”
“路?請問我可以問你來流浪者森林的目的是什麼嗎?”
“散步……”
“不會是散步吧。這裡離人行步道很遠,方向正好相反呢。”
果然單純用迷路來辯解太牽強了!
“啊對!不對!我的意思是……”
隨著他的微笑變濃,我的腦中嗡嗡地響著警報。
“我有別的目的需要深入,當作散步環顧了一下附近!哎呀,結果迷路了,就是這個意思!”
“還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因為是我個人的事情,所以不太方便詳細地告訴您。”
“嗯。”
不妙。真的不妙。
泰倫斯不是那種會傷害走錯路的行人的野蠻人。
但對可能目擊他殺人的人也會這樣嗎?
“我很好奇。即使在這周圍,也只有流浪的僱傭兵團的宿舍了。”
明顯是在估計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的眼神。
冷汗浸溼了脖頸。我眼珠轉來轉去,忙著找適當的藉口。
視野的一角,是掉在地上的護身裝置。
我滑倒的時候好像從口袋裡彈了出來。
“只是發現這裡有人在……”
護身……?
奇思妙想掠過腦際。
“我告訴您吧!”
“什麼?”
“雖然是個人原因,但當然要告訴救了我的恩人啊! "
我為了真實的謊言,裝出了了一副憂慮的表情。
“我是來請僱傭兵當我的護衛的。”
你知道嗎?
如果突然要捏造事實,就要對事實進行適當的加工。
“實際上,我向丈夫提出了離婚,但那個人說絕對不會放我走。雖然我已經離開了家,但還是怕得不行。我怕他會來找我。”
說了出口才發現好像也沒有說謊。
“……原來如此。”
這種家事很難刨根問底。
但是泰倫斯並沒有輕易放棄。
“看你的打扮,像個貴族,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如委託私人騎士團吧?”
“說來慚愧,但我的情況沒有那麼寬裕。”
當然,因為找僱傭兵的錢比找私人騎士團要少。
“……”
“……”
經過一段尷尬的時間之後。
最後,泰倫斯敗下陣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
“沒有沒有。畢竟是我在你訓練時突然出現,妨礙了你。”
在他產生其他疑問之前,得趕緊逃跑。
“哎呀!把這麼大的樹給弄斷了,您的實力真不得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最後再補上一句“根本無法想象這裡是殺人現場。”
“是的。雖然我不太會表達,但我的劍術還算不錯。”
“什麼?啊對,你確實很厲害。”
“你僱傭我的話,是不會後悔的哦。”
“……您這是什麼意思……”
男人的微笑很迷人。
“就我吧。我來當你的護衛。”
這是什麼意思?
我清晰地感覺到我的嘴角在抽搐。
“你來當我的護衛……?”
如果條件允許,就會有散發出香氣的玫瑰隨著他的微笑盛開。
“是呀。我也是個流浪僱傭兵,正好在找能僱用我的人。”
別搞笑了!你不是侯爵嘛!
但是不能透露出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但我給不了你太多薪水……?”
“給我基本工資就行了。”
“對不起,怎麼能這樣呢?你的實力這麼優秀。”
“你瞧瞧我現在這幅樣子,能有人僱傭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覺得找個同為女性的會比較自在……”
“又不是要同住一間房,有什麼關係?實際上有很多貴婦人都有男性護衛。”
“那倒是。”
在拼命尋找其他藉口的時候,腦海裡閃過一個想法。
‘等一下,這不是機會嗎?’
泰倫斯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沒有完全消除對我的懷疑。
也就是說,即使在這裡脫身,也只會加深他對我的懷疑。
相反,如果接受他護衛的提議呢?
在一起行動的過程中會自然而然地消除懷疑,關係也會變得親密到可以交易“情報”的程度!
‘就是這個!’
至於他現在的懷疑,只要我小心謹慎就行了。我著急找的藉口也都是真的。
“那我就厚顏答應了……”
我假裝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稍微低下了頭。
“請多多關照。”
“您才是。”
於是我無意中安排了隱藏boss當保鏢。
應該是正確的決定吧?
* * *
我們簡短地互通姓名後,走出了流浪者森林。
“我叫伊德爾。我丈夫的姓氏是別的,但我很快就會離婚了,所以你知道我叫伊德爾·華萊士就好。”
如果立即用“卡西烏斯”來當擋箭牌,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那傢伙在正式登台之前,一直過著與社交界相距甚遠的生活。很難知道我婚前的姓氏。
“我叫阿泰。因為是身份低賤,所以沒有姓氏。”
謊話說得也很熟練。但那又怎樣。
‘他長得超帥的!’
心裡輕鬆了許多,所以我才有時間欣賞泰倫斯的臉。
細膩而又充滿男性魅力的五官。
濃密的睫毛。看起來有些硬派的下頜線條。簡單的衣著也無法隱藏的高貴氣質。
光用看的可沒說服力。因為當時的意外被抱在懷裡的時候,我親自感受到了。
他的美貌很想讓我狠狠地給那個曾經想著“哪怕是萬一也不想和他牽扯在一起”因而從未靠近隱藏boss的過去的自己一巴掌。
‘不,作者。你可沒說過他長得這麼帥啊!’
也許是因為小說以蓮娜的視角展開,對男主人公和卡西烏斯父子三人的外貌描寫非常多。
在泰倫斯的情節中,比起外表的美醜,更注重對危險氣氛的敘述。
但說實話,我更喜歡他的外表。可能是他還沒有黑化的關係,看起來性情也不會很兇惡。
‘只是稍微增加了一點緊張感的程度而已。’
如果小說中有插畫,我最喜歡的應該會是泰倫斯,而不是列安德羅。
“我臉上沾到什麼了嗎?”
“沒有!完全沒有!”
我和泰倫斯互相隱瞞著真面目,討論著各種事情。
“聽說你們分居了,那您住在哪裡呢?”
“現在住在酒店。我想盡快找到房子。”
“在此之前,我也得在那裡待著。隔壁房間是空著的嗎?”
“嗯。應該吧。”
算了一下,這種程度我還是付得起的。
不久前偷偷攢下的私房錢也在銀行裡查到了。
“我每週至少可以幫你付一次客房服務的費用!作為單純的福利哦!”
“不用。住宿費相關我自己看著辦就好……”
“你有那麼多錢嗎?”
用“那你為什麼要保護我?”的眼神看著泰倫斯時,他乾咳了一聲。
“……那就拜託你了。”
要是忘記貧困僱傭兵的設定就不好了,侯爵。
嗯,不錯。讓隱藏boss欠著我的。
泰倫斯的性格是無論好壞都不願意欠別人的。
如果可能的話,以後償還的時候還要算上利息啊!
* * *
泰倫斯把行李箱放在陌生的房間裡。
一旦開始訓練,很多人就會在樹林裡過夜,所以他帶著裝滿生活必需品的行李。
嘩啦。
他再次查看了一下寫有流暢的字體的紙。
這是在酒店旁邊的餐廳共進晚餐時一起簽訂的合約書。
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埋頭握著筆的女人的臉。
“……是個奇怪的女人。”
伊德爾·華萊士。
把屍體扔下懸崖下後,掉進他懷裡的女人。
像小動物一樣脆弱,發出顫抖的聲響,為了以防萬一,壓低了腳步聲。
雖然看起來有隱瞞什麼,但好像沒有目擊殺人場面。
她的性格似乎還沒有大膽到讓殺人犯當自己的護衛。
“嗯,無所謂。”
即使看到了什麼也沒有什麼關係。
那不是普通人,只是處理了想要殺死他的殺手罷了,不過想要查清這點會有些麻煩。
但是為什麼呢?
自己為什麼非要扮演麻煩的護衛呢?
……不太清楚。
看到馬上要逃跑的女人的瞬間,不知為什麼很想抓住她。
想再看看那張困惑的臉,也想看那張臉再困惑一點的樣子。
雖然有挖苦別人的興趣,但有必要為此不辭辛勞嗎?
泰倫斯馬上放下了煩亂的思緒,靠在了房間一角的簡易桌子上。
“什麼時候我做事還需要理由啊?”
原本就是興趣至上的人。
只是覺得會有特別的樂趣才做的。沒有必要有更多的理由。
他總是以這種方式度過自己枯燥的生活。
這也只是一場小小的遊戲罷了。
“我得把消息送出去。”
他拿出房間裡的便籤,在上面寫字。
寫給在一段時間裡都不會主人的家裡的信。
因為他沒有領地要照顧,所以即使離開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當時,爵位也不過是皇帝為了給他適當的體面才賜予的。
這時,流暢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正想寫回去的時間。猶豫了一下下,手重新開始了動作。
不一會兒,一個單詞用特別濃重的字跡寫了出來。
“無限期。”
泰倫斯凝視著灰白色的牆面。
她在那裡,就隔著一堵隔音不太好的牆。
已經睡著了嗎?忙亂了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
“既然負責了,就要好好幹。”
他好像想起高興的事情,哼著小曲兒,然後把便籤遞給了跑腿的人。
不到五分鐘就回到房間,然後察看牆的另一邊。沒有任何異常。
那天晚上,他沒有躺在堅硬的床墊上,而是坐在緊貼著牆的椅子上睡著了。
這是一個平安無事的夜晚。
* * *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啊。”
聽到這句話,我停下了切肉的刀,看著對面坐著的人。
泰倫斯微笑著凝視著這邊。
可能因為是早晨,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放鬆下來的美男,真好。
“昨天睡得很香。”
“太好了。”
其實因為隔壁房間有隱藏boss住著,所以很緊張,擔心睡不著覺怎麼辦,結果只是我在杞人憂天。
與前天相似,甚至可以說睡得更好了。
光是擺脫了卡西烏斯就充滿了活力。——即使沒有解決任何實質性的問題。
‘原來這段時間列安德羅和他的家人一直讓我感到壓抑啊。’
泰倫斯問我。
“你有什麼煩惱嗎?”
可能是因為回想起過去,我的表情變得陰沉。
“嗯,關於離婚的。”
“您想打官司,就得向法院提交文件。”
“其實我已經提交了。”
昨天去魔法用品店買護身裝置之前先去了法院。
“你有的等了。與要開庭的官司相比,審判長人數遠遠不夠,處理速度很慢,這是帝國的老毛病了。”
“哈哈,那倒也是……”
只是慢就好了。
問題是我提交的文件能否正常接收還是個未知數。
在這個阿斯特洛特帝國,幾乎沒有卡西烏斯的影響力無法觸及到的地方。
如果是我所認識的列安德羅,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會阻止受理離婚文件。
他非常討厭卡西烏斯的名字出現瑕疵。收買一兩個法院行政官根本不值一提。
‘總之,很腐敗啊!’
我嘎吱嘎吱地嚼著肉,向前方瞟了一眼。
有的男人把卷心菜塞進嘴裡的樣子也像畫一樣。
以牙還牙。借力打力。
為了離婚,還是要把泰倫斯拉到我這邊來。
“我們吃完飯要不要出去一趟?”
男子溫柔地彎著眼睛狡黠地回答道。
“僱主想去當然要去啊。”
不久。
“目的地就是這裡?”
泰倫斯在一堆莫名其妙的味道混在一起的店門口問道。
“是的!快進去吧!”
我推著他的揹走進敞開的門裡。
“歡迎光臨!您要找什麼藥草嗎?”
服務員畢恭畢敬地迎接客人。
“我想買一些藥草。”
“您家有病患嗎?有什麼症狀?”
“沒有人生病,我只想泡茶喝。”
“啊,藥草茶!好的。請您告訴我,我馬上給您送上。”
我悄悄地告訴服務員需要多少材料。
——不打算讓身後的人聽到。
幸好泰倫斯正在看櫃檯上的商品。
服務員收了藥草的錢和小費去處理藥草的時候,他跟我說。
“如果要過來這裡,穿過廣場會比走後面的路快一些。”
這家藥材鋪位於首都最繁華的中央廣場上。不愧是除了不存在的藥材以外什麼都有的帝國最優秀的藥材商。
因此,有橫穿中央廣場的捷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是我不能選擇那條路。
“人多的地方有點不舒服。”
“有點意外。我沒看出來。”
瞧瞧。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的不是我,而是你吧。
就在那時。他白皙而端正的眉間出現了細微的紋路。
雖然是極其微小的變化,但卻無法避開細心觀察他的我的眼睛。
“我去一下洗手間。”
為了讓泰倫斯安心行動,我在洗手間裡磨蹭了一會兒,然後回到了他的身邊。
“東西好了。”
拿著紙袋的男人看起來比剛才舒服。
我不在的時候服用的鎮痛劑好像有效果了。
小說中的隱藏boss弗裡海頓侯爵最大的弱點就是他的慢性頭痛。
隨著血脈繼承下來的力量必然伴隨著頭痛。
很久以前,皇室的祖先以遭受詛咒為代價得到女神的一部分力量。
因此,皇族世世代代都沒經過任何努力,就能自由自在地使用魔力,並因隨時襲來的偏頭痛而飽受痛苦。
而且,疼痛的程度與力量的大小成正比。
皇帝年輕時因頭痛在婚禮途中昏厥的逸事而出名。
這樣的皇帝有兩個兒子,在近500年的歷史中擁有首屈一指的力量。
一個是小說中的男主人公,也是蓮娜的戀人,皇太子米哈伊爾。
另一個是皇帝結婚前的私生子泰倫斯。
泰倫斯的母親是莫羅侯爵千金,也是皇帝的第一個未婚妻。
皇帝和她的愛情非常深厚,但皇帝的兄長、當時的皇太子去世後,問題出現了。
原來是二皇子的現皇帝被冊封為皇太子。
莫羅侯爵性格過於頑固,不受先皇待見,先皇無意讓侯爵的女兒當皇太子妃。
不久之後,莫羅侯爵千金去向不明,社會上流傳著她和馬伕看對眼後私奔的傳聞。
現在皇帝很低落,與畢洛德公爵家族的女兒訂婚,然後幾乎是立刻就結婚了。
以此為契機,莫羅侯爵家漸漸沒落,侯爵千金似乎被遺忘了。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抱著孩子出現。
根據侯爵千金的主張,她並沒有半夜逃跑,而是被綁架了。
雖然沒有物證,但心證確鑿。
犯人就是被想把女兒變成皇后的慾望矇蔽雙眼的畢洛德公爵和先皇。
但是,誰能譴責至高無上的皇帝和隻手遮天的掌權人呢?
她沒有適合自己的位置,綁架時已經懷著的孩子也不能被認定為皇室血脈。
那個孩子就是泰倫斯·弗裡海頓,現在在我身邊的男人。
按理說他是皇帝的嫡子。
‘太慘了。’
我再次對他產生了憐憫。
雖然不能稱父親為父親,而且時刻遭受被畢洛德公爵暗殺的處境也非常艱難……
未來更加暗淡。
隱藏boss果真是隱藏boss嗎?最後被女主角和男主角悲慘地結果了,所以只能當隱藏boss了。
不久後,泰倫斯將迅速躍升為皇位繼承人,覬覦皇太子的地位。
對男主角來說是必須要打倒的對手。
我打算借他的力量離婚,然後在皇位之爭激化之前離開帝國。
到那時,內戰就會爆發,帝國的治安就會一片混亂。
既然得不到卡西烏斯這樣的大貴族的保護,最好還是離開。
慈愛的男主如果為了國家的穩定不直接參與叛亂,就不會因為我和泰倫斯有過緣分就盲目處罰。
‘所以我想在交易結束後再脫身……’
實際面對過他,發現其實他好像比預想的還要好上許多,所以沒來由地心疼起來。
我把手裡的紙袋緊緊抱在懷裡。
用這個可以減輕他的頭痛,防止黑化。
泰倫斯正式墮落的一半原因是頭痛。
越來越嚴重的疼痛使他無法滿足於普通的鎮痛劑,最終接觸了毒品性藥物。
惡魔的指甲。
這種名字不吉利藥物不僅能提高服用者的心情,消除痛苦,還能改變患者的性格。
顧名思義,像惡魔一樣。
慈悲心消失,產生暴虐的衝動,最終連最基本的人性都喪失了。
在條件上,皇太子也一樣,但他有蓮娜。
被女神選中,再一次獲得生命的祝福者。蓮娜的祝福能中和皇族的詛咒?
‘站在泰倫斯的立場上看,這是足以讓他發瘋的事情。’
雖然有同樣的父親,但有人作為皇太子長大,還得到了可以降下祝福的戀人。
有人卻作為皇帝的私生子被指指點點,還由於遭受比死亡更痛苦的痛苦,最終成了癮君子。
泰倫斯的憎恨自然而然地指向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和他的戀人蓮娜。
泰倫斯在第一次偶然相遇後,意識到蓮娜的存在能緩解頭痛,於是開始接近她,試圖拉攏她。
但對蓮娜來說,他只不過是某天突然出現威脅戀人位置的“妨礙者”。
何況,泰倫斯的氣息讓她感到尷尬。
就連偶然發現的幸運也只不過是擁有他所沒有的一切的皇太子的。
泰倫斯感到深深的絕望和憤怒,這與惡魔指甲的副作用交織在一起,導致黑化。
但是。
‘只要有藥草茶,泰倫斯也會變得舒服的。’
因為我要煮的茶是緩解皇族痛苦的一種藥。
第一個發明這種藥草茶的人是蓮娜。確切地說,是將來的蓮娜。
每當自己與皇太子分開時,她都會為頭痛的皇太子向女神祈禱,並得到啟示。
尋找啟示中出現的藥草,數日奔走配合材料煮茶,最終找出最佳比例。
可能因為這是女主角送給男主角的禮物中最有價值的禮物,那個場面被很有分量。
‘託你的福,我也知道材料是什麼,配比是多少!’
說實話,我有點埋怨女神。
不管怎麼看,需要藥草茶的人不是和蓮娜交往的皇太子而是泰倫斯吧?
什麼……
從作品之外的角度來看,在故事的展開上不能經常將女主角和男主角綁在一起,所以或許因此,作者才寫了藥草茶的橋段。
我瞟了一眼泰倫斯的側臉,在心裡對他說。
‘別擔心。’
因為只要有藥草茶,你就不會成為癮君子了。
“女士。”
突然,泰倫斯開口了。
“怎麼了?”
“我們現在就走吧。如果只是要得到聖水,非得是大神殿嗎?”
藥草茶的主要材料之一是司祭祝聖的水,聖水。
“沒錯。”
只是首都有一座我所知道的神殿。
“那可以去另一個我認識的神殿嗎?”
泰倫斯帶我去的地方是不遠處的樸素典雅的神殿。
可能是因為在與流浪者森林相鄰的邊界,非常安靜。
由於沒有信徒排隊領取聖水,所以我們迅速帶著聖水從神殿出來了。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地方。我來流浪者森林只是走自己常走的路。”
“看起來你很滿意啊,那太好了。”
因為想一個人待著,所以我也像只在流浪者森林進行訓練的人一樣滿意這裡。
那麼,該不會……?
“阿泰。”
當我停下腳步,喊出他之前告訴我的名字時,泰倫斯回頭看了看。
“你是因為我說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才帶我來這裡的嗎?”
他爽快地點點頭表示肯定。
看到那情景,不知為何心中一陣暖意。
也有可能是善意的謊言。因為他也不喜歡人多的場所。
但是,即使如此。
從昨天初次見面的人那裡得到了連丈夫都沒有得到過的關懷。
……心情還不錯。
“謝謝你。”
泰倫斯放慢了速度,等我追上他。
“不客氣,女士。”
“你能換個叫法嗎?‘女士’這個稱呼有點尷尬。”
“……那‘主人’呢?”
“……你說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僱主,所以叫‘主人’怎麼樣。”
“那還是求你忍忍吧。”
“如果這是僱主要求的話,那好吧。”
“你是在逗我吧?”
“哎呀,很明顯嗎?”
“哇。稍微變熟,人就變了。昨天還很有禮貌的。”
我假裝生氣,故意撅著嘴,但這是個好兆頭。
因為禮儀之牆越是崩塌,就越表示他對我親切。
總有一天,泰倫斯會以我的名字叫我,說平語嗎?
我很好奇那些有的沒有的事情。
“女士。”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請到這邊來。”
然後轉向樹林,開始奔跑。
“哎呀,什麼事啊!”
“噓,安靜點。”
我們踩著樹叢在樹林裡跑了幾分鐘,然後躲在大樹後面。
“到底怎麼了……呃”
被緊緊抱在懷裡,只好閉上了嘴。
太近了!
在我欣賞眼前的他的喉結時,泰倫斯把食指貼在嘴邊,注視著周圍。
沒過多久,有人在我們走過的路上現身了。
在長袍下面看到的女性的臉。也是我熟悉的人。
幾天前在卡西烏斯聯排別墅見過的人。
“塔拉!”
她是塔拉,蓮娜的女僕之一。塔拉像在探索什麼似的,謹慎地環顧四周。
‘在跟蹤我們嗎?’
在我考慮要不要出去的時候,泰倫斯快了一步。
轉眼間就跑出去制服了塔拉。
“……!”
塔拉拿出藏在長袍內的短刀試圖與之對抗,但很快被壓制。
“因為動靜很模糊,不確定跟了多久,好像是從廣場開始就跟在我們後面的。這麼看來很有實力的嘛。”
“放開我!”
塔拉看到我後更加猛烈地掙扎。
“小夫人!”
“真的是你啊,塔拉?”
“這是誤會!我在廣場上偶然看到了小夫人,我有話要跟她說才跟來的!”
“如果是要和她對話,直接露面的機會多得是。”
泰倫斯毫不動搖,塔拉哀求我。
“疼。小夫人,求您說句話吧!但他到底是誰啊?”
真是一副可憐又委屈的表情啊。
在別人看來,泰倫斯才是折磨無辜女性的惡人。
但我要跟她說的另有其人。
“是我小姑子指使的嗎?”
一提到蓮娜,塔拉的臉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什麼?”
“我小姑子讓你打聽我在哪裡,讓你跟蹤我。”
“怎麼可能?小姐是怎樣的人,小夫人也很清楚。”
“是怎樣的人啊?”
“那個單純的人不會讓我跟蹤別人的……”
“可是你已經遵照那位小姐的命令跟蹤我好幾次了。”
“小夫人,你到底在說什麼?”
“而且只是跟蹤嗎?是叫你發掘我的弱點,好讓我落入陷阱吧。”
“胡說什麼呢……”
“塔拉·斯派羅是一位經常說錯話但友善的平凡女僕。但這都是裝出來的。”
“……!”
“別再演戲了。你其實只是一條泰然自若地跟蹤和刺探別人的狗。”
那一瞬間,塔拉像一張白紙一樣面無表情。
塔拉·斯派羅。她原本是某貴族家族的僕人所生。
塔拉的父母被賜予了一塊小耕地,作為長期侍奉主人家族的報酬。
只要認真種田,就可以避免讓年幼的女兒也成為女僕。
帶著這樣的希望開始的一個家庭的農耕生活,結果沒過多久就悲慘地落下了帷幕。
後來才知道,他們收到的土地文件是偽造的,那塊土地已經被抵押了。
主人家族因為無法償還到處欠下的債而破產,抵押就轉給了債主。
也就是說,一夜之間失去了家園。
即使想抗議,主人家族都已經帶上貴重物品潛逃了。
父親為了奪回土地而拼命工作,結果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母親在打擊下病懨懨地去世了。
兩個弟弟雖然被送到保育院,但最終還是餓死了。
塔拉花了十幾年的時間追查主人的行蹤,最終找到了仇人,併成功報仇。
等待殺害貴族的她的,是行刑的劊子手。
塔拉的人生充滿了如此常見但也不算常見的不幸。
這發生在蓮娜的第一世人生中。
蓮娜在重生後,根據在前世中通過報紙接觸到的信息,親自去找塔拉。
塔拉在復仇過程中表現出的執著和收集情報的能力令人震驚,並被大書特書。
蓮娜非常渴望這樣的塔拉。
重生者在還沒有成功報仇的復仇者的耳邊低語。
‘如果從現在開始為我而活,不僅會幫助你報仇,還會保障還沒死的弟弟們安穩的生活。’
實際上,塔拉的兩個弟弟是在公爵家的贊助下上學的。
那時候,塔拉決定一輩子侍奉蓮娜。
塔拉通過刻苦的努力,成為了優秀的人。為了主人,她多次暗中活動。
——這就是《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塔拉的背景故事。
以前是普通的女僕,後來是為了蓮娜不惜做骯髒事的忠誠的狗。
除了塔拉,還有幾個類似的角色。
蓮娜利用重生前的記憶,從各處吸引人才。
蓮娜,她是一個立體的角色,有各種各樣的面貌。平時表現出的可愛純真的卡西烏斯小女兒形象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假面具。
因為小說中敘述了蓮娜的真心。
但也不是全部。
在家人的愛中形成的自我和作為重生者的自我是分開的。
雖然不是雙重人格,但在家人身邊時的蓮娜和在背後耍手段時的她之間存在著疏離感。
說白了,只是作者想同時給主人公孩子般的可愛魅力和謀略的冷靜而透徹的魅力。
‘因此誕生了多麼奇怪的角色,唉。’
我嘖了一聲,低頭看著被制服的塔拉。
她正在向我投來充滿警戒心的目光。
有點苦惱。
如果讓塔拉離開,想也不用想,蓮娜都會注意到和我在一起的“神秘男子”……
‘雖然不是致命的危險,但我的工作好像會變得很麻煩。’
如果繼續讓她監視,把我的一舉一動都告訴蓮娜,也會感到不舒服。
泰倫斯好像在問什麼晚餐要吃什麼似的平淡口吻道。
“要不要悄悄地處理掉?”
塔拉的身體一震。
對於像殺手或間諜一樣可疑的人,毫不留情。
“……不必。”
雖然穿越進小說中,但我的道德觀念是極其正常的範疇。
此外,如果左膀右臂突然失蹤,蓮娜的警戒線將會大幅上升。
該怎麼辦才好?
在遠處神殿的鐘聲準確地響了三次的時候,我做出了決定。
“阿泰,不好意思,你能讓我們單獨待一會兒嗎?”
“沒關係嗎?”
“當然。我有這個。”
從口袋裡拿出護身裝置給他看。泰倫斯沒有因此退下,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我認識她,她絕對不會傷害我的。”
我也絕對不會讓她傷害我的。
他嘆了口氣,把劍對準塔拉的脖子。
“我離你遠一點。聽不到對話,這總行吧?”
這個問題準確地把握了我的意思。很抱歉,從現在開始要說的話,希望他不要聽。
“行。”
泰倫斯退到遠處之後。
我低聲說著。
“來,你說。是蓮娜讓你跟蹤我嗎?”
“絕對不是。”
看來她打算堅持自己是偶然發現了我才追過來的主張。
用普通的方法絕對無法打消塔拉的這種忠心。
但是我又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穿書者。
“雪萊昂子爵是你的仇人吧?”
隨著吸氣的聲音,塔拉的眼睛充滿了驚訝。
“聽好了。如果你跟我合作,我就告訴你雪萊昂子爵現在在哪裡。”
我決定重複蓮娜用過的方式。
“你怎麼知道那傢伙……”
“不要問。就像蓮娜一樣,我也不能回答你。”
“什麼?”
“當蓮娜出現在你面前,告訴你她要幫她報仇時,你也問過吧,她怎麼能詳盡地知道你的情況呢?”
“……!”
“蓮娜說她不能回答。而且不僅是那個時候。”
讓她把流浪在街上的馬蒂斯帶回來的時候是。讓她把飛山主教的秘密賬簿拿來的時候也是。
讓她摘下荒地上傳說中的風之花的時候還是。每當她說中一點,塔拉的臉色就變得更加蒼白。
這些都是小說前半部分蓮娜利用重生前的記憶讓塔拉做的事情。
“你肯定很好奇。小姐為什麼知道這一切呢?她又不是神。”
蓮娜在結尾部分向身邊的人承認了自己的重生。
“但蓮娜沒有告訴你。我也一樣。我不能告訴你,你就乖乖聽就行了。”
塔拉的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
“……難道我們內部有叛徒……”
“我剛才說的是蓮娜只對你下的命令。”
對合理的指責轉移了話題。
“即,即使……你的能力和小姐差不多,我的恩人也不是你。”
“所以你不想聽我的話?放棄報仇了?”
“我可以從小姐那裡得到關於雪萊昂的信息。”
“可是她一直沒有告訴你啊。”
“……她答應我,等時機成熟再告訴我。”
“立刻告訴你就行了。為什麼非要等到以後呢?”
“不要亂說小姐,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不要亂說!”
激烈的反應。
事實上,她也對主人抱有一絲疑心。雖然到目前為止還只是產生了薄薄的一層縫隙。
“真的是做不到嗎?還是說……”
“閉嘴!”
塔拉憤怒地死死盯著我。
同時,我在憤怒中看到了一種恐懼。
因為害怕。怕至今鞠躬盡瘁的歲月化為泡影。
“你再說一句試試看!我要殺了你!”
拼命得要死的樣子讓人心驚膽戰的。
但是不能在這裡表現出退縮的樣子。我緊握著護身裝置,以便隨時都能發動。
“不,你可不能傷害我。”
而且我可以斷言。她已經被我牢牢掌握在手心裡了。
“你不是很好奇我所掌握的關於雪萊昂的消息嗎。”
對塔拉而言,這比對蓮娜的忠誠更重要。
復仇。
在小說中,她也曾被複仇的念頭矇蔽了雙眼,險些把蓮娜指派的事情搞砸。
“……”
現在她腦中里正在激烈地鬥爭著。
但是結果是一定的。
‘可能知道雪萊昂的事。’塔拉絕對不能忽視這種可能性。
而且因為泰倫斯的存在,我無法用自己的力量去了解我想要的東西,所以剩下的選擇是……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好一會兒,從牙縫裡擠出來被壓抑的聲音。
成了!
我忍住了一口氣,保持著從容的態度。
“去蓮娜那邊,照我說的告訴她。”
聽了我接下來的指示後,塔拉皺起了眉頭。
“這樣就夠了嗎?”
“嗯。這也不會對蓮娜造成什麼傷害,所以不是過分的要求吧?”
她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你最好不要欺騙我,通過你主人的下一步行動就能知道你是否照我的話做了。”
“……我會謹記在心。什麼時候會給我消息呢?”
“兩個月後。再過兩個月,你就能再見到雪萊昂了。”
兩個月,對於無限期等待蓮娜履行約定的塔拉來說,無疑是非常甜蜜的條件。
她看起來很不滿,但最後還是想通了,躲進了流浪者森林。
“唉。”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怎麼會這麼害怕呢?因為光看她的眼神就能殺人了。
而且想挑撥蓮娜和塔拉之間的關係,良心有點過不去。
事實上,蓮娜並不是故意不把雪萊昂的情報給塔拉的。因為在目前情況下根本沒得給。
為什麼?因為重生前看到的報紙上沒有提到過。
雪萊昂為了躲避債主和政府的追捕,定期更換姓名和住所。
這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情報,報紙會把這些偽裝身份都報道出來嗎?
蓮娜所知道的雪萊昂的情報是最後的偽裝身份。他被塔拉殺害時所使用的名字和住所。
而我知道雪萊昂在這個時期使用的偽裝身份是什麼。
還有一個很複雜的故事,在蓮娜的第二次人生中,塔拉偶然遇到了她的敵人。
隨著蓮娜改變命運,連鎖產生的蝴蝶效應。
重生之前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發生了。
失去理性的塔拉想跟在雪萊昂後面殺了他,但失敗了,因此發生的故事非常感人。
‘在這方面,穿書可比重生更有優勢。’
重生者蓮娜只知道自己的第一世人生,但是我可是連她的第二世人生都看過了。
讓我看看,問題是在皇帝誕辰宴之後出現的……
離現在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
‘頂多在那一個月前告訴她就行了。’
那時泰倫斯已經進入皇宮,所以沒有必要堵住塔拉的嘴。
‘很抱歉,在我離婚之前,請盡情地懷疑你的主人吧,塔拉。’
如果兩人的關係像小說一樣融洽,我就很難離婚了。
即使是為了礦山,蓮娜也不會讓我離婚。
“談話順利結束了嗎?”
突然從頭上傳下來的聲音。
“嚇我一跳!”
泰倫斯帶著調皮的微笑。
“我以為你忘記了我的存在。所以從剛才開始就無聊地撿橡子去了。”
然後把兩顆橡子放在我的手上。
怎麼會有橡子?我把橡子裝進口袋,噗嗤地對著他笑了。
“你都聽到我們在說什麼了嗎?”
“感覺我聽到了對吧,但我還是會尊重僱主的隱私的。我沒去聽,你別擔心。”
說謊。我瞥見在塔拉大聲威脅我時他舉起了劍。
也就是說,雖然沒有聽到確切的對話內容,但一直在關注我們的氛圍。
出乎意料地,我拉著誠實的保鏢的袖子。
“快回去一起吃午飯吧。”
之後打算讓他嚐嚐我煮的特製的藥草茶。
* * *
卡西烏斯的聯排別墅。
“小姐,我回來了。”
塔拉走進華麗的房間時,正在換衣服的蓮娜高興地迎接了她。
“歡迎,塔拉!你跑腿回來了?”
“是的。”
“好了,你們出去吧。”
幫助她換衣服的女僕們對此非常遺憾。
“小姐~ 能不能再換一件衣服?”
“就是說啊!比起現在穿的衣服,這件淺綠色的斗篷更漂亮。”
“喂,你在說什麼?我們家小姐最喜歡粉色了。”
“才不是。藍色才最棒了!”
“小的們,我以後再給你們試穿。”
蓮娜看著吵吵鬧鬧的女僕們,感到很為難,似乎下定了決心,雙手合十放在了下巴底下。
“拜託了。我有話想跟塔拉說。”
然後閉上一隻眼睛。
“出去吧。”
嬌滴滴的聲音。
哎呀呀。各處傳來低吟。
“可愛,真是太可愛了!”
“我的心臟要停止了!”
“小姐,您太可愛了!”
“……”
如果是平時,塔拉也會順嘴說幾句,但今天因頭腦複雜而閉緊了嘴巴。
鬧了一通之後,女僕們才離開了房間。
蓮娜蜷縮著身子坐在一把鑲著金飾的大安樂椅上。這是公爵為紀念蓮娜第7次給他按摩肩膀的日子而送來的禮物。
“雖然很感謝大家喜歡我,但有時候太誇張了,就有點棘手了。”
“嗯。”
“誒?你怎麼臉色不太好,有什麼事嗎?”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要是覺得很有負擔的話,嚴厲警告說不要這樣不就好了。
塔拉把想說的話嚥了下去。
事實上,女僕們也察覺到蓮娜很喜歡這種反應,所以逐漸提高了恭維的水平,才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主人有執著於別人給予的愛意的傾向。
就像從未得到過任何愛的孩子一樣。明明公爵家的所有人都非常愛她,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簡短的胡思亂想被蓮娜撒嬌的聲音打斷了。
“交代你做的事怎麼樣了?嫂子的事情。”
塔拉因必須向主人隱瞞事實的罪惡感而咬緊了嘴唇。
但是……
對自己來說,有比蓮娜更重要的東西。
“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散步、購物……”
也沒有特意去說謊。
“表情怎麼樣?”
“還不錯。隨時都在笑。”
——在那個男人面前。
“果然!嫂子也不是真的想離婚啊! "
蓮娜鼓掌。
“我還因為她知道了礦山的事而擔心呢,其實只是需要一個人待一會就行了。不是嗎?”
“這個嘛。也許吧。”
“如果真的想離婚的話,現在應該是為了找律師而東奔西走吧。或者是為了找人撐腰回去孃家。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敢和我們卡西烏斯家作對就是了。”
她哎喲地感嘆了一聲。
“大哥也真是的。怎麼能喝了酒把那個說出來。站在嫂子的立場上當然會生氣。”
想起了昨晚列安德羅不知如何是好地說出的話。
聽到安德拉礦山事件時,也嚇了一跳,讓塔拉去觀察伊德爾的舉動。但是好像這份擔心是多餘的。
蓮娜所認識的“伊德爾·華萊士”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
乾脆分居,不會糾纏於沒有希望的離婚的性格?
如果真心希望離婚,在現實的巨大阻礙前還開開心心也太奇怪了。
而且,她不是很喜歡列安德羅嗎?
“如果大哥好好道歉的話,嫂子也會消氣的。沒想到這段時間她會那麼傷心。”
“那您現在要把礦山歸在小夫人名下嗎?”
“嗯,是應該這樣。還能怎麼辦。價值上升是很以後的事。”
如果想通過打官司獲得礦山所有權,只會產生惡感,夫妻關係就會結束。
哪怕是為了列安德羅,也想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雖然沒想到他似乎比想象中更喜歡伊德爾就是了。
“啊,塔拉。你可以把目錄給我嗎?”
“給。”
蓮娜不停地翻頁,專注於商品說明。
“道歉必須要有禮物。嫂子會喜歡什麼呢?”
“……我以後還要持續關注小夫人嗎?”
蓮娜揮著手,連看都不看塔拉。
“不用了。說實話,讓你投入到這種工作中就太可惜了。從明天起,就拜託你像之前那樣盯著克雷德伯爵了。”
克萊德伯爵作為卡西烏斯的政敵之一,對最近迅速崛起的公爵百般刁難。
蓮娜命令塔拉留意他的弱點,以擊敗克雷德伯爵。
塔拉和蓮娜說好後走上了街頭。
但她並沒有直接走向克雷德伯爵那邊。因為在此之前,必須通知伊德爾,已經完成了她的任務。
* * *
“味道怎麼樣?”
聽到我的提問,以優雅的動作喝茶的男子聳了聳肩。
“很好。”
“然後呢?”
“香味也很好聞。雖然有點藥味。”
“就這樣嗎?”
“還有什麼嗎?”
“這可是‘藥草茶’,喝了以後身體感覺輕鬆,或者晚上睡得安穩,又或是渾身充滿了力量。沒有那種感覺嗎?”
泰倫斯歪著頭。
“這個嘛。好像也有點。”
“……哈哈,看來沒有卓越的功效啊。”
“只是藥草茶,又不是藥物,是很難有巨大的效果的。”
這不是普通的藥草茶!
強忍著湧上喉頭的喊聲,我只是笑了笑。
地點是酒店附近的飲料店。
溫馨的室內裝飾和幾乎總在打瞌睡的心地善良的店主奶奶,還有撲鼻的茶香。
最重要的是沒有多少客人光顧,為了泰倫斯,我選擇了這家店。
已經借飲料店的器皿給泰倫斯煮了三天藥草茶了。
‘現在不應該是要見效的時候了嗎?’
他二話不說就喝了我的茶,但沒有表現出什麼反應。
“頭痛”兩個字,我都快問出口了,但還是好不容易嚥下了問題。
要怎麼解釋?
怎麼知道他有頭痛的。
頭痛的原因是皇家血統。
因此,在談話過程中肯定會出現泰倫斯是皇帝的私生子弗裡海頓侯爵的事實。
也就是說,我明知他的真實身份而接近他。
‘那可不行。’
這樣的話,泰倫斯就會對我高度警戒。
他之所以能對我這麼好,是因為他以為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對於泰倫斯來說,他的出生秘密從他生下來那時開始就成了枷鎖。
皇帝那比嫡子出生得更早的私生子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
大家都看著皇室的眼色,不敢明目張膽地說三道四,但在私下的場合總是竊竊私語。
弗裡海頓侯爵。
他是沒有領地,只有爵位的貴族,也是皇帝曾經熱烈愛過的未婚妻的兒子。
他的母親早在很久以前就嚥氣了,但皇帝還是會偶爾來找他的兒子。
皇后和畢洛德公爵果真會袖手旁觀嗎?怎麼可能。
這也是他作為弗裡海頓侯爵不進行對外活動而蟄居在家的原因。
‘等著瞧吧。泰倫斯很快就會華麗地進入皇宮。’
到那時後悔自己說錯話也來不及了。不知為什麼,我那麼在意別人的事情,但馬上又認識到現實。
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
如果他不知道茶的功效,交易就會不了了之。
坦白地講,如果泰倫斯明天突然說“我玩膩了”並轉身離開,我也不會感到奇怪。
十有八九,他以我的護衛自居也是一時興起。
我支著下巴沉思著。
‘難道是材料的配比有誤嗎?’
——藥草和聖水都按照小說中的說明放進去了……
……真的放好了嗎?
可能是因為自信心大幅下降,這部分也讓我不安起來。
我得再確認一下小說的內容。
稍微看了一下面前的座位,泰倫斯正坐在那裡打著瞌睡。
昨天也是這樣,我問他酒店的床是否舒服,他微妙地微笑著這樣回答。
“床是否舒服,我還沒有好好使用過,所以不知道。”
我嚇了一跳。
果然對貴族來說,使用這樣價格低廉的房間太勉強了。
僱主我沒有足夠的錢,讓他睡在這種地方,真是抱歉。
反正這不重要。
在泰倫斯打瞌睡的時候,是確認小說內容的機會。
我從包裡拿出書……當然不是,而是像面前的人一樣閉上了眼睛。
在腦海裡描繪出一本書。
白底的封面上鋪滿粉紅色花瓣。
這本書的正中間用簡單到甚至有些粗糙的字體寫著“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
在想象中,翻開那本書的一頁。
尋找的部分是蓮娜首次成功熬出正常的藥草茶。
無論何時都不會彷徨,能夠準確地找到自己想要的內容。不一會兒,成百上千個文字映入了我的眼簾。
“嗬。”
我感到一陣眩暈,從想象中醒了過來。
雖然感覺已經過了三十分鐘,但看到掛在飲料店牆上的老舊掛鐘,還不到一分鐘。
我果然配得很好。
每滴聖水,每勺藥草粉都和剛才確認的小說內容一樣。
這就是我所具有的特殊能力。
為了方便,我將其命名為“具象化原作”。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從我穿越後開始,我就能重新讀到《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
不需要準備任何物品,只要我願意,什麼時候都行。
這是隨意將我拋入這個世界的存在所給予的最基本的關懷嗎?雖然不知道是神還是誰吧。
我個人認為很可能是米拉女神。
根據就是蓮娜。
只要蓮娜願意,就可以像剛剛經歷的事情一樣生動地回憶起重生前的記憶。
不僅是蓮娜,我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這種能力。
要不然怎麼可能一一記住塔拉的仇人——雪萊昂的偽裝身份呢?我又不是天才。
雖然這種非常便利的能力有一個缺點……
“超累!”
起床後做的事只有吃早飯、喝茶,可身體卻耷拉下來。
要是使用了具象化原作,就會這樣。
什麼都不想思考,甚至連“思考”本身都不願意,腦中思緒變得簡單。
雖然過幾個小時就會恢復,但一天最多隻能恢復兩次。
“……您是趁我打瞌睡的時候運動了嗎?”
十分鐘後,從睡意中完全清醒過來的泰倫斯看著我,問道。
我無力地揮動胳膊。
“不是的。今天就回房間待著吧?”
“你好像很累。”
四肢像吸了水的棉花一樣沉重。
“嗯,有一點。如果有事要麻煩阿泰,會叫你進來的。你可以去外面吹吹風。”
“不能這樣。如果護衛不在僱主身邊又有什麼用呢?”
“哎呀,沒關係。酒店裡還有其他客人,丈夫來想找我也沒辦法的。”
“放鬆總是會招來禍患。小心一點,有什麼不好……”
聊著這樣的話題,從飲料店出來,正在回酒店的路上。
在酒店前面走來走去的男子看了看這邊,舉起了手。
“啊,侯爵……”
泰倫斯的目光一掃,男人的面色就變得蒼白。
讓可憐男人瑟瑟發抖的犯人對我露出了紳士的微笑。
“是我的僱傭兵夥伴。他好像有話要對我說。”
什麼僱傭兵。這身打扮一看就像吃貴族家俸祿的侍從。
但我欣然地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他的說法。
‘橋豆麻袋。’
可是有一個想法在我的腦子裡閃了一下。雖然我裝作沒聽見,但那個人分明把泰倫斯稱為侯爵。
這是一個契機。讓我發現泰倫斯真面目的契機!
這就是我頭腦瞬間編出來的設定。
原本相信護衛是平凡的僱傭兵而毫不懷疑的天真(?)的我剛才聽了侍從的話,開始懷疑他的真實身份。
回想起來,他的行為舉止非常高貴,從而察覺了他是高級貴族的事實,以抓救命稻草的心情請求他幫助我離婚。
代價當然是藥草茶的配方。可以肯定,泰倫斯現在可能已經感受藥草茶的功效了。
只是還是半信半疑,所以什麼都沒說。
‘很好。再這樣下去就能隱瞞我是有計劃接近你的事實了!’
想要求交易,只能表現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因此正在考慮如何假裝察覺的。
雖然也有想過別的計劃,但是那個侍從的登場讓藉口變得更加自然了。
“我先進去了,你們慢慢聊吧。”
我帶著非常滿意的微笑經過兩個男人,想走進酒店入口。
但是還沒來得及走到酒店入口。
嗒。
伴隨著有力的馬蹄聲,一輛馬車停在了酒店前。
都能坐滿十個猛男的巨大黑色馬車上,畫著兩隻黑色山羊。
這是卡西烏斯特有的紋章,與任何貴族家族都沒有相似之處。
馬伕打開的馬車的門,下車的少女張開了嘴。
“嫂子!好久不見!”
是蓮娜·卡西烏斯。
* * *
酒店的大廳。
我們在大廳一角為客人準備的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
蓮娜可能是坐著不舒服,不停地扭來扭去。
那也只能那樣了。
這種廉價酒店怎麼拿得出上等的傢俱。
我拒絕了蓮娜去高等酒店的提議,堅持住在這裡。
即使換了地方也不想和蓮娜對話,坦白地說是太累了不想動。
蓮娜身後站著兩個人。
分別是塔拉和馬蒂斯。
塔拉始終眨著眼睛,注意著我這邊。
可能是說,沒辦法在蓮娜要來之前提前告訴我的意思吧。
三天前,塔拉寫來的信中說,已經履行了我的指示,蓮娜近期一定會來找我。
只是沒想到今天蓮娜突然就行動了。
‘沒關係。’
用適當的眼神示意塔拉安心。幸好泰倫斯在離我較遠的地方和他的侍從交談著。
在蓮娜看來,他和我不像是同行的人。
我用手指按了按差點要閉上的眼角,說出了第一句話。
“蓮娜,你有什麼事?”
聽到冷冰冰的語氣,馬蒂斯的額頭比當事人更加明顯得晃動了一下。
天才劍士馬蒂斯。
他和塔拉一樣,是蓮娜為了能更好使喚而邀請的人物,因此經常明目張膽地對我表示不滿。
“伊德爾·華萊士女士,您對難得來訪的小姐的招待未免太沒誠意了。”
看吧。就像這樣。
他又不是卡西烏斯,可能是對蓮娜忠心耿耿的緣故吧,真是目中無人。
因為我離家出走,現在連小夫人也不叫了。
‘是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做錯什麼了嗎?’
如果不是這樣,這種敵對感根本讓人無法接受。
“馬蒂斯,不要對嫂子無禮。”
蓮娜嚴厲地說。
“可是,小姐……”
“這是命令。”
“遵命。”
“我為剛才的出言不遜正式道歉。”
馬蒂斯皺起了眉頭,低下了頭。
“我錯了。請求原諒。伊德爾女士。”
“應該好好地叫她‘小夫人’。”
馬蒂斯咕噥著,正想喊“小夫人”的時候。
“算了吧。我再也不做什麼‘小夫人’了。”
“嫂子,你在說什麼啊!”
“蓮娜,你也別叫我嫂子。”
蓮娜哭喪著臉。
圓圓的雙眼閃閃發光,粉紅色的柔軟嘴唇緊閉。
“……您很生氣吧?我理解。換作是我也會這樣的。”
她拉過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安德拉礦山事件真的很抱歉。我代替大哥向您道歉。”
抱著聽聽看的心情,我沉默了。
“我無法想象嫂子知道真相後,會有多大的背叛感。”
“……”
“但請記住一點。雖然你們婚姻的開始是因為礦山,但也不全是因為礦山。”
“……”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其實我的直覺還挺準的。”
她遲疑著繼續講下去。
蓮娜提起的了她的過去。
“在跳蚤市場買的瓷器,原來是匠人的作品,因為喜歡名字就投資了的商團,後來壟斷了人氣商品。”
瞬間從我嘴裡傳出了“噗”的一聲。
“我知道。你不太相信吧?我的家人們一開始也只認為這是小孩子在開玩笑。”
不是不相信才笑的,而是覺得無奈才笑了。
‘你不是因為直覺準,而是因為重生了才知道的。’
站在清楚一切的穿書者的立場上看,不禁露出了苦笑。
在小說中也會提供一些對家族有幫助的信息,然後別人就會說“你怎麼可能只是個小孩?”之類的話懷疑她的真實身份,每當這時,蓮娜經常說的話。
“我的直覺本來就很準!”
——她的二哥勒海姆直到作品的後半部都相信著這個漏洞百出的藉口……
‘就算再單純,也有點過了吧。’
就在我懷疑勒海姆的智力水平的時候,蓮娜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話。
“可是有一天。去安德拉地區玩,經過嫂子的礦山附近……”
啊哈,怪不得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有一種感覺。啊,這個礦雖然現在價值很低,但未來會大賺一筆。”
蓮娜回到家中,告訴了列安德羅這件事。
列安德羅為了妹妹,來問華萊士伯爵是否願意把礦山賣掉。
“他看到姐姐產生了好感吧!他跟我說你是個很不錯的人。”
我的心情複雜。
“嗯。”
蓮娜雖然基本上很善良,但只要和自己的利益有關,就會表現出狡猾而可怕的一面。
必要時,她還會面不改色地說謊,以她的演技,戲劇演員都比不上。
‘讀的時候,因為覺得主人公不像傻瓜,所以很喜歡。’
但她真的想騙我,還真是可惡。
大概她認為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善意謊言。
卡西烏斯因得到礦場而獲利,我則因她的調停而與列安德羅和好,也不必離婚,得了便宜。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的結局。
但是。
‘別搞笑了。’
我不想乖乖地接受蓮娜那摻雜著慾望的善意。
一點成為任她擺佈的傀儡的心思都沒有。
“哥哥第一次帶嫂子回家的那天,你還記得嗎?因為第一印象太好了,我嚇了一跳。”
蓮娜不知道我的想法,接著害羞地說。
“之後成為了家人,經常見面,喜歡上了嫂子這個人。”
然後她笑了。是那種曾經攻陷眾人的,蓮娜的必殺天使微笑。
“是啊。我真的很喜歡嫂子。”
說實話,姑且不論私心,從客觀角度來看。
她真的很可愛。
看著她的笑容,多少能理解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面咋咋呼呼的僕人們。
如果是兩年前的話,我也會被可愛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真的喜歡我嗎?”
天使的眼睛閃閃發光。
“當然!”
“那沒有礦山也可以吧?”
“什麼?”
“沒有我名下的礦山,我一個人回去也可以的吧?”
“等一下,嫂子。”
蓮娜急忙開了口。
臉的其他部分暫時停止動作,只有眼皮在忙碌。
但是我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哇,太好了。其實我因為礦山的問題一直很不舒服。但後來才知道,只是因為蓮娜的直覺,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嗎?”
“如果只是這樣,那礦山並不是必需的。我就把那廢棄的礦山還給我的父母吧。”
“可是這是我們從卡西烏斯那裡拿到的嫁妝……”
“你不是喜歡我嗎?難道要有礦山才喜歡嗎?”
“不!當然不是。”
蓮娜雖然勉強地笑了笑,但卻顯露出了無法掩飾的困惑。
蓮娜說喜歡我的話並不是謊言。只要不是惡人,她對一般人都是好意。
——特別是對她有好處的人。
‘但並不是像家人一樣喜歡我的意思。’
卡西烏斯一家人之間有著對我絕對無法共享的愛。
我像個傻瓜一樣,這都不知道,把“總有一天我也會被納入其中”的希望藏在了心中的某個角落。
“嗯,我的意思是,額……”
蓮娜囁嚅了一會兒,然後‘啊!’地叫了起來。
“瞧瞧我這記性!本來有禮物要給嫂子,可我忘了!馬蒂斯,你能幫我拿過來嗎?”
馬蒂斯走了出去,帶著一堆華麗的盒子回來了。
跟在馬蒂斯後面進來的車伕也是一樣。
用各色蝴蝶結包裝的盒子整整齊齊地堆在地上。
蓮娜尷尬地垂下視線。
“我會考慮礦山的事情。我是無所謂,但不知道爸爸能不能接受。也有家族的面子和慣例的關係,就這麼把收到的嫁妝還給人家有點……”
“卡西烏斯什麼時候開始那麼在意這些了……”
“比起這個,看看禮物吧!”
眼都不眨地熟練地轉移話題。
‘看來絕對不可能不要礦山,只接受我本人啊。’
我就知道會這樣。
“我不知道嫂子會喜歡什麼,所以就隨便選了。”
蓮娜一邊哼著歌,一邊翻著盒子,然後把裝飾著紅絲帶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快點打開看看!”
我磨磨蹭蹭地解開蝴蝶結,打開了小盒子的蓋子。
裡面裝著毫不吝嗇地鑲滿紅寶石的胸針。每一顆紅寶石都是小花瓣的造型,組成繁複的花簇。
‘應該很貴吧。’
任誰看來都知道寶石加工的手藝很好。
“我去珠寶店逛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嫂子。”
誇獎之後是禮物攻勢嗎?
這是蓮娜主要使用的手段之一。
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會解決十之八九的問題。
這就是她的價值觀。
‘實際上,在小說中,如果把蓮娜重生前的記憶和卡西烏斯的巨大財力結合在一起,幾乎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戴上看看。不覺得很適合嫂子嗎?”
不顧催促的聲音,我放下了裝有胸針的盒子。
欣然地做出了,十之八九中剩下的那一成,那個極少的、例外的答案。
“是的,不太適合。”
“是啊!很漂亮……什麼?”
我凝視著身後的塔拉和馬蒂斯,而不是蓮娜。
“其他盒子也會確認的,可以把它們一個一個放在桌子上嗎?”
馬蒂斯似乎不願意聽從我的指示,試圖反駁我。
咚。
“給你。”
塔拉已經先把箱子抬起來了,他錯過了反駁時機,只好稀裡糊塗地也開始動了起來。
就這樣,我開始一一查看兩人依次端上的盒子。
這個怎麼樣,那個怎麼樣。
雖然用多種多樣的詞彙委婉地形容了各種禮物,但最終還是歸結為一句話。
對我來說,這一切都太過分了。
‘沒有礦山就沒有價值的伊德爾·華萊士我不能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可能是聽懂了隱藏的意思,蓮娜的表情並不明朗。
“……啊哈。嫂子比我想象的還要生氣。”
“我嗎?我沒有生氣啊?”
生氣了。生氣到我當初的計劃都得改的程度了。
本來想在離婚之前最大限度地壓抑怒火。
本想讓卡西烏斯一家人放鬆警惕,以為可以慢慢地把礦場的所有權拿過來。
然而,列安德羅和蓮娜這對兄妹實在有激發我憤怒的天賦。
隱瞞礦山的故事結婚也就算了。反正我也在小說裡讀到了,這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就那樣坦率地說想要礦山並道歉就可以的問題,卻要謊稱是自己喜歡,還想悄悄送禮糊弄過去的態度非常可惡。
‘既然喜歡我,幹嗎把我當成透明人?哎呀,我不懂欸。’
與其憋著想說的話不說,還不如不忍了。
雖然想要安德拉礦山,但也不至於留戀。
反正是華萊士家族的,而我又不是真正的伊德爾·華萊士。
‘就算運氣不好被搶走了,錢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賺。’
我有原作,也有很多能賺錢的門路。
“……你很生氣啊。”
擺弄著手指的蓮娜用含淚的好似小鹿的眼睛望著我。
“嫂子。看在我的面子上,您能消氣嗎?”
……你的話有點奇怪。
因為你更生氣了,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消氣是什麼意思呢?
“我知道你在生列安德羅哥哥的氣。但你沒必要拒絕我的禮物。”
“……?”
“現在能暫時忘記哥哥,只用喜歡我的心來對待我嗎? "
我反覆咀嚼著剛才聽到的荒唐話。
我喜歡蓮娜嗎?
我嗎?喜歡蓮娜?
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傻傻地聽蓮娜胡說八道。
“我會好好說服列安德羅哥哥的。哥哥也在反省。請相信我,再給哥哥一次機會吧。”
什麼?這啥情況?
在思考問題從何而起的過程中,有件事讓我很過意不去。
這麼一想剛才也是。
“安德拉礦山事件真的很抱歉。我代替大哥向您道歉。”
只是蓮娜替列安德羅道歉,沒有本人道歉。
‘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只討厭列安德羅,還認為我喜歡你嗎?’
為什麼?
如果硬要說的話,我最討厭的就是作為丈夫卻冷落我2年的列安德羅。
只是其他公爵家的人也不是好東西。
把我排斥在外,難道他們不也一樣嗎?
我並不在意蓮娜,也不是想在卡西烏斯家得到多少寵愛。
如果他們只是像對待一名家庭成員一樣對待我,那我就不會有過去的悲慘經歷了。
但在結婚後,卡西烏斯公爵也稱我為伊德爾“華萊士”,都沒有人指出這一點。蓮娜也一樣。
突然對蓮娜這種莫名的自信感來源感到好奇,於是小心翼翼地開了頭。
“喂,你為什麼覺得我喜歡你?”
回答非常爽快,絲毫沒有猶豫。
“為什麼?因為嫂子不可能討厭我!”
“……”
你原本就是這種驕傲自大的類型嗎?
我沒有使用具象化原作,只是大致回想了一下我所知道的小說內容。
小說中蓮娜的性格,這種性格形成的背景,整體的成長過程等……
這時,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假設。
“難道?”
唉,不會吧。
但是越想越覺得這個假設有可能。
我和蓮娜之間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可以確定好感,那麼答案只有一個。
蓮娜重生後,一直被愛著自己的人包圍著。
雖然在程度上有所差異,但只要是正常的角色,無論早晚都會被蓮娜深深吸引。
到最後都討厭她的角色只是些反面角色。
從虐待蓮娜的保育院院長開始,到無視孤兒蓮娜的卡西烏斯的前女僕和試圖將她趕出家門的旁系親戚等。
所有人,一個不落!
事實上,作者似乎也認為這有些過分,後來解釋說“多虧了女神的祝福”。
蓮娜的祝福能引起人們無意識的好感。
我從來沒有從蓮娜的角度思考過這個問題。
‘……這孩子,根本不考慮不是惡人的人討厭自己的可能性。’
因為她的世界一直都是這樣運轉的,周圍都是這樣的人。
除了我這個穿書者。
“嫂子,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沒什麼。”
腦子癢癢的。
為了確認藥草配方,使用了具象化原作,再加上與蓮娜對話,消耗了心力,結果身上一點多餘的力氣也沒有了。
儘管如此,蓮娜還是鬧著要我收下禮物。
“看在我的誠意上,哪怕閉著眼睛拿走一個也好。好不容易想著嫂子買來的。”
苦惱。
何必感情用事,自找麻煩呢?
如果成為蓮娜的敵人,困難將會以指數倍增加。
“嫂子~不要老是無視我,回答我啊~”
現在正抓住我的胳膊搖晃。
真是煩人!
正如我所說,我當時已經筋疲力盡了。
而且,人如果累了,就會失去耐心,平時能做到的事情也做不到了。
啪!
我無情地甩開了蓮娜的手。
“蓮娜,我老實告訴你。”
這段時間沒有表現出來的內心想法像洪水決堤一樣湧了出來。
“我不喜歡你。如果一定要追究是喜歡還是討厭,屬於‘討厭’的範疇。所以拜託你從我面前消失,不要再這樣來找我了。知道了嗎?”
瞬間。
“……”
蓮娜臉上的表情消失得乾乾淨淨。
過了1秒,2秒,即使時間流逝,表情也沒有恢復。
高高在上的重生者無法抑制自己感情,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
“……”
塔拉和馬蒂斯的反應也差不多。
‘啊,爽爆了。’
我獨自一人可憐兮兮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不會送你,你自己看著回去吧。那我就先告辭了。”
三個僵硬的人中,馬蒂斯最先做出了反應。
“你,竟敢?”
他咆哮著,像要殺了我似的瞪著我。
“對小姐說那種胡話?”
然後想抓住我的胳膊讓我停下來。
“呃啊!”
馬蒂斯重重地摔倒在地,連我的一根寒毛都沒碰到。
“天哪,對不起。真沒想到您在那裡。”
雖然很鄭重,但不知怎麼的,感覺像是在發脾氣的聲音。
泰倫斯站在我背後,俯視著馬蒂斯。
“我的腿太長了,所以引發了事故。”
“是哪個傢伙!”
馬蒂斯被羞辱得臉都紅了,趕緊站起來喊道。
“唔,路過的酒店客人?”
泰倫斯微微一笑。
我輪番看了泰倫斯和他剛才站起來的位置。
‘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泰倫斯坐的地方從我這個角度看,會被觀賞用的花草遮住,是看不見的。
我跟蓮娜說的話該不會都聽到了吧?
我還以為他跟那個我剛才猜測是他的侍從的人在一起呢。
“你那眼神是怎樣?”
“我的眼神有問題嗎?”
“一個僱傭兵竟然用傲慢的眼神看著我!”
馬蒂斯已經因為我而怒火中燒,他沒有控制自己的情緒,試圖拔劍。
泰倫斯的手也朝腰間掛著的劍探去。
但是那時。
“夠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蓮娜突然站了起來。
“夠了!你要玷汙卡西烏斯的名譽嗎?”
“哦,不是的。小姐。”
“我要走了!跟我過來!”
蓮娜表情嚴肅地朝出口走去。不僅是我和泰倫斯,連她的手下也不看一眼。
馬蒂斯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塔拉瞟了我一眼,跟在主人後面。
一場騷亂過去了。
“你還好嗎?”
泰倫斯問道。
“我們只是聊天而已。”
“你看起來很累。”
“上去休息一會兒就行了。”
我因為莫名的丟臉而咬緊了嘴唇。
“因為家事,讓你看到醜態了。”
“什麼呀。跟我家比起來,算是有格調了。”
也是,你閒著沒事就能看見殺手。
“我不知道你丈夫家是卡西烏斯公爵家。”
“……我並不是想隱瞞。”
“你沒有理由告訴我這些。只是……”
穩重的目光刺痛了我的側臉。
“如果你的對手是卡西烏斯,離婚一定很痛苦。”
難道是因為太累了?
好想訴苦。
“事實上,連向法院提交的離婚狀也不能正常接受。很有可能只是收在負責人的抽屜裡。哈……離婚的每一步都很難。”
唉,抓著無辜的人幹什麼。
再加上,與其如此真情流露,還不如儘快冷靜地通過交易解決問題。
我生硬地轉換話題。
“你和剛才見到的夥伴聊得還好嗎?”
“嗯。”
“看起來是有急事,我可以問你是什麼事嗎?”
“沒什麼特別的。有人來我家等我。”
“是不是應該快點回去看看?”
泰倫斯的侍從已經過來了一個多小時了。
“晚一點也沒關係。反正我們經常見面。”
他爽快地回答了,但我心裡卻冒出了疑問。
‘誰會去找泰倫斯?還是經常?’
根據小說,他幾乎沒有親近的人。
雖然在街上見過幾次面,但他們似乎不會去拜訪侯爵。
尤其是在泰倫斯不喜歡的情況下,侍從匆匆忙忙地來找,這樣看來對方的地位很高。
等等,經常和特倫斯見面但又很難讓對方等待的人物?
……難道是皇帝?
雖然想相信事實並非如此,但無論怎麼絞盡腦汁,只能想得出皇帝了。
“阿泰,快去看看吧。”
“不,過一會兒再……”
“我真的沒事,你快走吧!快點!”
“啊?我知道了。”
泰倫斯在我的壓力下離開了酒店。
我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地咬了一下嘴唇。
‘雖然還為時過早……’
如果皇帝真的在這個時期到來的話,他很有可能會對泰倫斯提起這件事。
入籍。
皇帝打算用光芒將長期在陰影中生活的私生子兒子拉出來。
* * *
離開酒店時,掛在泰倫斯臉上的微笑漸漸變得模糊,到了侯爵邸時則完全變成了無表情。
弗裡海頓侯爵府。
把莫羅侯爵的舊宅裝飾得更加華麗高檔的房子。
外牆和道路由僕人們每天打掃擦拭而閃閃發光,庭院則由園丁精心栽培的鮮花一年四季裝飾著。
但是為什麼呢?
看起來不如位於首都周邊的低價酒店的原因是什麼呢。
“侯爵!”
站在正門前,發現他後氣喘吁吁跑過來的男子名叫傑克。
侍奉他近十年的侍從兼輔佐官。
“不是說好馬上回來嗎!”
泰倫斯從看起來似乎因為擔心而老了幾歲的傑克面前經過,走進了正門。
“陛下呢?”
“還在接待室裡。”
“為什麼不叫他別等我了,直接回去呢。”
“我說過了!但他說一定要見到侯爵才行。”
泰倫斯大力地嘆了口氣,快步朝主樓走去,
“那個,衣服……?”
“沒時間換衣服了。”
緊接著,位於主樓1層的接待室的門打開了。
“參見皇帝陛下。”
躺在古樸的安樂椅上的中年男子看到泰倫斯後就站了起來。
“等了一會兒,我都快渴死了。”
比起責備,更多的是高興的語氣。
“對不起。因為剛在較遠的地方。如果您在來之前先給我遞個信兒……”
一隻手搭在泰倫斯的肩膀上。
“行了。小子,哎。我們之間也太客氣了。”
阿斯特洛特帝國的第23代皇帝多米尼克擺著慈祥父親的面孔。
皇帝讓泰倫斯坐在面前,然後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下。
“盡情享受年輕的自由固然好,但在你要在外面轉悠到什麼時候?還打扮成這樣。”
他無意識地把視線轉向了穿著的衣服上。
這是她給買的衣服。
“不要推辭,多挑一點吧。僱傭人的打扮代表僱主的臉面。都是為我花的錢。”
泰倫斯的第一個僱主毫不猶豫地為他揮霍錢財。
抱一大堆新衣服還不夠,還有鞋子和生活必需品。
如果推辭說沒關係的話,反而會出現無法言喻的溫暖的目光。
“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怎麼活在這個艱難的世界裡呢?這種時候就該直接收下。”
最後,泰倫斯被她打敗了,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買自己的東西。
心地善良難道不是很好嗎。
從把初次見面的男人當作護衛的時候開始就有了這種感覺……
‘不知為何,很難坐視不管。’
因為太容易相信別人,所以很容易被騙到身無分文。
結婚不是也失敗過一次嗎?
不知不覺間,在他的心中,對第一次見面時產生的伊德爾的懷疑和警戒已經完全消失。
他想起女子那蓬鬆的粉紅色頭髮和突出的手腕骨等,說出了一句毫無關係的話。
“閒散貴族無事可做,難道不應該到處逍遙打發時間嗎? "
自嘲著自己明顯處於陰影中的私生子處境。
他對待皇帝的時候經常使用這種說法。
皇帝總是因為對兒子的歉意而軟化態度。
但這次有所不同。
“以後要學習帝王的課業啊?”
“什麼?”
皇帝銳利地瞪著眼睛,哈哈大笑。
“泰倫斯,我的兒子。我要把你慢慢地加入皇籍。”
過了多長時間呢?
泰倫斯聽完了皇帝的冗長的說明之後,仍然沉默不語。
“你不願意嗎?”
“太突然了。請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你有什麼好考慮的?”
皇帝嘖了一聲,但泰倫斯還是默不作聲。
‘皇子。’
在皇帝認下泰倫斯的瞬間,他就成了皇子。
要說根本沒有往那方面想過,那自然是不可能,但並不相信這會成為現實。
也許正是因為卡西烏斯的突然成長,畢洛德公爵的失勢,現在成了最佳時期。
從幾年前開始,卡西烏斯迅速擴張勢力。
沒有停留在原來“邊防強者”的位置上,而是涉足了很多其他領域。
也許女神也站在卡西烏斯一邊,他們在每一項挑戰中都取得了成功,而原本負責這些領域的其他家族則受到了打擊。
其中,恰好在領地上遭遇不幸的畢洛德公爵家,連“帝國第一權勢”的名頭也要讓給卡西烏斯。
得益於此,皇后的威勢也大不如前。在兒子與孤兒出身的女子交往問題導致母子不和後更是如此。
“你真的不想要權位嗎?別人都渴望得到欸。”
“……”
事實上,權位本身並不令人垂涎。
但是如果自己登場的話,非常討厭他而時刻虎視眈眈的皇后會有什麼反應呢?
從出生開始就理所當然地享受著被賜予的東西的弟弟會怎麼做呢?
那就有點,不,相當好奇了。
但是,這種好奇心是否足以承受接受這個提議所帶來的麻煩呢?
這是值得考慮的問題。
在接受提案的瞬間,與以往完全不同的人生就將展開。是不能退縮也不能讓步的選擇。
就在泰倫斯決定花費更多的時間來衡量兩者價值的時候。
“得到權位的話,其他的東西也能得到啊!你真的沒有想要的嗎?”
想要的東西。不惜成為皇子也要得到的東西?
毫無徵兆地浮現出某人無力的臉。
篤篤——
從剛才開始敲打椅子扶手的手指停了下來。
‘我剛才在想什麼……?’
泰倫斯搖了搖頭,分散了思緒。真是無語。
為什麼這個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個女人呢?只是才剛認識沒多久啊。
他的思考回到了原來的主題。但不知為什麼,苦惱在思考中也很快結束了。
心中的天平傾斜了。
“很好。我要成為皇子。”
“奧!看來你有想要的東西啊?”
“……什麼。還好吧?”
“真是怪事啊。一點物慾都沒有的傢伙。”
“準確地說,我並不是貪圖什麼,我只是想登上高位去幫助某個陷入困境的人。”
皇帝似乎不敢相信,做出了微妙的表情。
“你有想幫助的人?是誰啊?”
有啊。因為沒能離婚而嘆氣的某人。
“那個樂趣就留著以後再揭曉吧。”
“哎呀,沒意思。”
可是皇帝的心情看起來很好。
如果現在請求的話,一般的請求都能答應。
“比起這個,爸爸。”
泰倫斯面帶微笑,用了他從來不怎麼叫的稱呼。
“我去了商業街,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故事。”
第二天。
皇帝直屬監察團闖入了帝國的中央法院。
他們把法院翻了個底朝天,揭發了官吏的不正之風。
十五名左右的腐敗官員被揭發,大部分從貴族家族收受了賄賂。
還有就是。
“嗯?這是什麼?”
在整理被卡西烏斯公爵收買的某官員物品時,監察員發現了什麼。
是一張離婚狀。
* * *
卡西烏斯的聯排別墅。
“這件事讓我很失望。”
坐在辦公室書桌前的卡西烏斯公爵冷冷地責備兒子。
“……我很慚愧,爸爸。”
列安德羅只能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皇帝會以這件事為藉口提出什麼要求呢?”
針對昨天突然發生的中央法院的大規模監察。
雖然被揭發的家族不止一兩個,但是皇帝近期最想牽制的是卡西烏斯。
今天早上,皇帝把公爵叫來,探了探口風。
“看來你兒子對妻子的愛很深啊。”
“都是我的失誤,陛下”
“不,不。我不是要責備你。愛情怎麼能放手呢!但是……該怎麼說呢?不覺得有點可憐嗎?”
“……”
“想抓住一個執意離開的人,真是的。所以我很擔心他能不能擔起卡西烏斯。”
“我無話可說。”
“雖然不是要責怪你,但就是這麼個意思。不管怎樣,為了以後著想,今天的事情我就當沒看見。”
皇帝不會輕易對卡西烏斯的過錯視而不見。分明以後會要求更大的代價來威脅。
呼,公爵的嘆氣中浸透了不耐煩。
在本應為成為接班人而不應被抓住把柄的時候,竟然發生這種不幸的事情。
更何況,受委託的內容還與列安德羅的個人私事有關,就很難找藉口抽身了。
“所以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他把今天的晨報扔在大兒子面前。
以名人八卦為主要素材的三流報紙。頭版角落裡的新聞題目很清晰。
‘本報獨家報導!某知名貴族家族夫婦不和,結婚兩年後就離婚……?’
“提到你的名字也只是時間問題。在需要看皇帝臉色的時候,對媒體施加更大的壓力是不可能的。”
這是從幾天前在市政府前與伊德爾發生一場騷亂時開始就傳出的傳聞。
只是用卡修斯的力量阻止了事態的發酵。
“離婚狀已經收到了,過不了多久就會開庭了。”
由於帝國法院過重的業務負擔,從提起訴訟到第一次開庭日需要很長時間。
但是皇帝隱約表現出了對這件事的關心。
卡西烏斯很值得關注,因為這會讓他們顏面掃地。
那麼開庭日期肯定也提前了。
考慮到夾在中間的各種程序,預計大約在兩週後開庭。
“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你肯定有什麼想法吧。”
列安德羅咯吱咯吱地咬緊嘴唇。發出低沉的聲音。
“我們會阻止審判的。”
“陛下已經介入此事,你有什麼辦法?”
列安德羅堅決地回答道。
“我會在開庭前說服伊德爾。”
“如果能說服,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不管爸爸怎麼說,我的意思都不會改變。”
“你說你會看著辦,所以我才交給你的。”
“這次會不一樣的。”
“不要去找她,再像上次那樣在別人面前丟臉,在家也要謹慎。”
“不要。”
與列安德羅酷似的公爵的眼神變得犀利。
“最近太寵你了,你太任性了。”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被父親寵過吧。”
“你這傢伙……”
一時,父子倆之間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夠了,打住打住!”
蓮娜突然打開辦公室的門,跑了進來。
“爸爸,不要再罵哥哥了!”
小女兒一纏,公爵就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不關你的事。”
“哥哥也是想好好表現才那樣的。”
“蓮娜,出去吧。”
“爸爸!”
但這一次,事情並沒有因為單純的糾纏就改變發展。
因為在皇帝面前丟了面子,自尊心受到了相當大的傷害。
“……太過分了。這是家人之間的事,卻說不關我的事。”
蓮娜緊咬著嘴唇,雙手叉腰。
“如果你一直這樣的話。”
她眼睛瞪地圓圓,發表了炸彈宣言。
“那我午飯就要餓肚子了!”
“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能不吃午飯呢!”
卡西烏斯公爵和列安德羅幾乎同時開口。
蓮娜不顧爸爸和哥哥的勸阻,突然轉過了頭。
“晚飯也要餓肚子了!”
天哪,中午到晚上。
這是史無前例的事件。
蓮娜曾有過幾次說要餓肚子,但要連續餓兩頓還是第一次。
公爵的臉因為擔心女兒而扭曲了。
“這是愚蠢的行為。這樣只會傷到你的身體!”
列安德羅也加入其中。
“要是昏倒怎麼辦?”
就連在外面偷聽對話的勒海姆也慌慌張張地闖進來。
“對!你太纖弱了,太危險了!”
三個人都知道餓兩頓是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但是,和往常一樣,他們的普通邏輯不適用於這個珍貴的少女。
“爸爸!如果你不想讓我餓肚子,就再相信列安德羅哥哥一次吧。”
“蓮娜……”
“不然我真的要餓肚子了!”
最後公爵舉起了白旗。
他揉著僵硬的眉頭告訴大兒子。
“隨你便吧。”
三兄妹從父親的辦公室出來之後。
“列安德羅哥哥,你有什麼計劃嗎?”
對於蓮娜的提問,列安德羅也以毫無自信的態度做出了回答。
“嗯。應該真心地道歉吧。”
“小心點。嫂子好像比我們想象中還要生氣。”
勒海姆插了進來。
“這麼說來,聽說你昨天去找她了?怎麼樣?”
“嗯,其實……她說她討厭我,還很不耐煩。”
“真的?!天哪,是多麼討厭哥哥才會說謊!”
列安德羅的臉色沉了下去。
“對不起,蓮娜。都是因為我,讓你聽到不該聽的話。”
“不是的。我剛開始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但仔細一想,她不可能會那樣。我和嫂子的關係多好啊。”
“嫂子也太過分了。不應該只罵哥哥麼,怎麼連你也罵上了。”
“不管怎樣,要想讓嫂子回心轉意,真的要好好幹。”
“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每次見面都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嗯,這樣做怎麼樣?”
“怎樣?”
蓮娜微微一笑,對著屈著膝蓋的列安德羅說了些什麼。
* * *
艾裡內斯平民區大街。
“哇!天氣真好!”
我走在路上伸了個懶腰,充分享受了著燦爛的陽光。
“確實如此。”
旁邊的泰倫斯也同意了。
“哼哼。”
不由地哼了一聲。
其實,即使下雨打雷,在我的眼裡也是可愛的。
心情非常好。理由是……
“已經收下離婚狀了!”
今天早上,我在閱讀酒店裡的報紙時,看到了中央法院官員因腐敗被大舉逮捕的報道。
為了以防萬一,吃完飯就直接去了中央法院,這時傳來了正在等待接收離婚狀的吉報。
而且負責人還暗示說,可能會在短時間內開庭審判。
聽說上面很關心。
‘肯定是託泰倫斯的福吧?’
在他見過疑似皇帝的人後沒過多久就發生了。
據我所知,原作中沒有這樣的事件。
‘也可能與蓮娜無關,所以沒有被提及。’
皇帝直屬監察團恰好對中央法院進行了突然調查,這應該不是偶然吧。
原本,受理離婚狀是我想向泰倫斯提出的交易要求,但出乎意料地提前完成了。
前天見到蓮娜時產生的不快一下子消除了。
我的鬥志熊熊燃燒。今天一定要讓泰倫斯認可藥草茶的功效。
‘很好!讓他盡情服用藥草茶,儘快達成交易吧!’
然後來到了酒店。
映入我眼簾的是。
擺在酒店前院的桌子和椅子。
“天氣這麼好,要不要在露天喝茶?”
泰倫斯欣然接受了我的提議。
“太棒了。那麼我去借茶具吧。女士請坐在這裡。”
他說完這句話,便走進了平時常去的飲料店。
還沒等我說要走,他就消失在小巷裡了。
我找了個合適的座位坐下,小聲自言自語著。
“總是使喚侯爵太不好意思了,但是……”
但是託他的福,很舒服。
一起行動的期間,他在很多方面都照顧了我。
高情商可以說他性格細膩,低情商,那就是他都在看我的眼色行事。
“他小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
可能因為是反面角色,小說中對泰倫斯的背景只進行了簡單的介紹。
在想象他的成長過程時,看到了讓我不愉快的東西。
像昨天一樣,卡西烏斯家族的巨型馬車停在酒店前。
這次下車的不是蓮娜,而是列安德羅。
剎那間,比起不耐煩,首先是驚訝。
“……他這是怎麼了?”
他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一半梳成背頭,衣服也非常筆挺,看起來似乎穿著行動都有點礙事了。
最重要的是手裡那誇張得不得了的大小的花束,拿著顯得他整個人都變小了。
“夫人!”
列安德羅走進酒店時發現了我,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走到我面前,一臉緊張地單膝跪地。
並獻上了滿滿粉紅色玫瑰的花束。
“都是我的錯。請給再我一次機會。”
“這什麼……”
“請回來吧,夫人!”
總體上看,一團糟。
頭突然痛起來。不幸中的萬幸是我住的這家酒店住宿費很低廉。
在艾裡內斯平民區也位於邊緣。路過的人並不多。
目睹列安德羅這種荒唐行徑的只有兩名行人、坐在我旁邊桌旁的酒店客人和一名年邁的紳士。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長嘆了一口氣。
“列安德羅。先站起來吧。”
“不。在夫人原諒我之前,我將繼續保持這樣。”
“夠了。廢話少說,站起來吧。”
“受傷的膝蓋和自尊心根本不值一提。別擔心。”
誰會擔心你的膝蓋和自尊心啊。煩躁湧上心頭。
“喂,起來。”
聲音冷冰冰的,我聽了也覺得有些冷淡。
“夫,夫人……”
列安德羅似乎覺得不對勁,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
“跟我來。”
我帶著累贅朝酒店後面走去。
‘應該換房間的!’
蓮娜來找我,意味著列安德羅也會來找我。
等把這個人送回去以後,然後得再物色新的住處。一個外部人士不能隨意闖入的場所。
人跡罕至的酒店後面。
在那個掛滿床罩和被子等的地方,我突然回過頭去。
“你怎麼來了?”
列安德羅至今還像個傻瓜一樣拿著大花束。
“為什麼會來?當然是來求夫人原諒的……”
“哇,真讓我吃驚。”
“什麼?”
“你還有廉恥之心來請求原諒啊。”
列安德羅英俊的額頭上出現了細密的紋路。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犯了錯就道歉,請求原諒,這不是理所當然的程序嗎?”
“世界上也有道歉不做更好。你乾脆不露面也有利於我的身心。”
“怎麼會……?”
列安德羅似乎對我拒絕道歉的程度感到了輕微的震驚。
“再加上突然闖進來讓對方為難,這能算禮貌嗎?卡西烏斯就是這樣請求原諒的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是死要面子的貴族,他開口辯解。
“但如果不是這樣,你就不會見我了。”
“當然。我有權利拒絕你的訪問。”
“我們是夫妻。丈夫來見妻子有什麼錯嗎?”
“呵。我和你是夫妻嗎?”
男人好像無話可說,緊閉著嘴。
我真的是因為好奇才問他的。
“列安德羅,你認為你的錯誤可以被原諒嗎?”
“……如果是礦山事件,聽說蓮娜應該很好地解釋過了。”
“啊。是說一開始接近我的理由是礦山,但後來產生了感情,所以來求婚的謊言嗎?”
“沒有說謊!是真的。夫人第一次提到礦山的時候,因為太慌張了,所以沒能好好說明。”
哎呀?你們這些人串通一氣,想騙我啊。
“那你也解釋一下。如果你對我有感情,為什麼在過去的兩年裡你都對我如此冷淡?”
列安德羅和上次一樣,在這個問題上說不出話來。
“那……”
焦急的手撫摸著花束上的蝴蝶結。
我好像準備著聽他那了不起的辯解,耐心地等了很久。
猶豫了半天的他低聲說道。
“我無可奉告。”
連準備像樣辯解的誠意都沒有。
“那我們就談完了。走不走你自己看著辦吧。”
正要離開時,列安德羅擋住了我的去路。
“不過,我向你保證這一點!”
再次單膝跪地。然後再次獻上花束。
“只要夫人回來,就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發生。不會有。我發誓,我會全心全意盡我作為丈夫的義務,珍惜妻子! "
“……”
我收下了那束和我頭髮顏色相似的玫瑰花束。
剎那間,他那炯炯有神的藍眼睛裡透出了希望的光芒。
——直到我走幾步把它扔進靠在建築物外牆的大型垃圾桶裡。
對不起。花兒們。
雖然你們沒有錯,但希望你們下輩子不要被拋棄。
“已經晚了。”
那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無論列安德羅下跪,說出懇切的誓言,還是用哀切的眼神看著我。
只會給我帶來不快,沒有引起任何同情。
是的。就像現在毫無目的地顫抖的眼珠和蒼白的臉頰,無法喚起我的一絲同情心一樣。
真的,完完全全地結束了。
“別白費力氣了,回去吧。”
想就這樣地經過他走掉的時候。
“等一下!”
猶豫不決地站起來,抓住我手腕的男人懇求我。
“不要這樣,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了,哪怕一次也好!”
真的無法理解。
那麼有錢,還要為了礦山做這種事嗎?
還是有其他必須抓住我的理由?
當然,對他的好奇心還沒有達到接著聽他說話的程度。
“放開我!”
“如果你答應給我時間坦誠地和我對話,我就放你走。”
“不要。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話一次話有什麼難的。”
“我都說不要了!”
正當我打算朝他的小腿踢過去的時候。
“呃!”
列安德羅發出了短促的呻吟,向前倒了下去。
一隻手拿盤子的男子映入眼簾。不知何時,泰倫斯就在列安德羅的身後,似乎踢向他的膝蓋後側。
他把我藏在自己背後,靠過來說。
“硬要抓住不願意的人可是不行的。”
刺骨的目光投向列安德羅。
“對不起。飲料店老闆不在,讓你久等了。”
相反,對我來說是非常鄭重和親切的眼神。
“你是誰?”
馬上站起來的列安德羅已進入警戒狀態。
“服務員……不是吧。”
他的視線從放著茶壺和茶杯的托盤轉向了泰倫斯腰間的佩劍。
只有少數貴族有實際見過泰倫斯。也許卡西烏斯公爵有見過,但列安德羅好像不認識他。
“我嘛,茶煮得很好,其他方面更加出色。”
泰倫斯聳了聳肩。
“比方說,送花以外對女士更有幫助的勞動的方面?”
我代替陰陽怪氣的他回答了。
“這是我的護衛。”
“護……衛……?”
“對啊。因為怕你會這樣來找我,所以不久前才僱用的。”
列安德羅和泰倫斯並排站著,大眼瞪小眼。
過了不久,他的表情開始扭曲起來。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明顯表現出不信任的不快的神色。
不知為何,可以預料到之後的對話將朝著什麼方向進行。
“我說了啊。護衛。”
“你前夫的聽力有問題嗎?為什麼要問剛剛才說過的話呢?”
泰倫斯只是假裝對我竊竊私語,其實問詢的聲音清楚。
“我的聽力沒有任何問題。”
列安德羅勃然大怒。
“關鍵,為什麼是‘前夫’?我是伊德爾的丈夫。”
“啊,失禮了。因為馬上就要離婚了,所以就提前這麼叫了。”
“你……!”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阿泰,不要找茬。”
因為如果長時間和他囉嗦,也只有我會很累而已。
我毫無誠意地勸阻泰倫斯,面對列安德羅。
“如果你有話要說,趕快說完就走吧。”
列安德羅瞪著泰倫斯問我。
“護衛,意思是說那傢伙總待在夫人身邊嗎?”
“我出門的時候,是的。”
不然要怎麼護衛呢?
“怎麼可以?”
列安德羅的臉上出現了一股衝擊的浪潮。
“無論你多麼想和我離婚,在我離婚之前,你都是有夫之婦。”
“我知道啊。但是找護衛又怎樣?”
“有丈夫的人怎麼能長時間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呢?如果被別人誤會了怎麼辦?”
對哦。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誤會什麼?”
“……非得要我親口說出那種下流的內容嗎?”
“你說了我才知道啊。”
真要他開口,他卻只是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就……懷疑夫人的清白……”
好像不願意把那種想法說出口似的。
“哦,是說我有丈夫卻和別的男人搞外遇對吧?”
“夫人……!”
“就是這個意思。別裝模作樣了。比起旁人怎麼想,你自己才在這麼想不是嗎?”
列安德羅急忙否認。
“不是的。我相信夫人。只是別人……”
信什麼信。
要是明目張膽地懷疑,又怕我生氣,再談離婚什麼的,所以才拿別人的看法當藉口。
“只要作為丈夫的你相信我就行了。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要是你的名聲掃地怎麼辦?”
“我的名聲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然後。
“列安德羅,都沒人這麼懷疑你,怎麼可能因為這一點就會有人懷疑我呢?”
列安德羅一下子沒有聽懂。
“這是什麼意思?我又沒有做過值得被懷疑的事。”
我沒有解開他的疑問,而是環顧四周。
“克里斯沒跟你一起來嗎?”
克里斯是列安德羅的秘書。
作為領主代理,列安德羅工作繁忙,到首都探親時也總是與克里斯同行。
“克里斯正在宅邸裡工作。為什麼突然提起克里斯?”
“克里斯是男的還是女的?”
“……?”
列安德羅似乎在問“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的表情。
“女的。”
“是啊。是女的。”
沒錯。雖然“克里斯”一般都是男人的名字,但列安德羅的秘書是個女人。
列安德羅總是帶在身邊的,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這個妻子還長的那個克里斯是個女人。
列安德羅過了一會兒才明白我的意思,暴跳如雷。
“你該不會懷疑我和克里斯的關係吧?”
“不是。我可沒懷疑。只是……”
我只抬起一邊嘴角撲哧一笑。
“你和克里斯是這樣的關係,我都沒誤會的,難道我會被誤會嗎?”
“這和夫人你的情況一樣嗎?”
“有什麼不同?”
“我和克里斯完全是工作關係。”
“我們也是徹底的工作關係。他的工作是保護我。”
瞬間,不知為什麼站在我旁邊的泰倫斯的肩膀開始顫抖起來。
但由於列安德羅不斷反駁,沒有時間理會他。
“我們只是工作!”
“我也在做我該做的事,這個人只是跟著我而已!”
其實我最清楚列安德羅和克里斯沒有任何關係。因為小說裡就是那麼寫的。
但即便如此,我也很難喜歡列安德羅和克里斯的關係。
坦白地說,感到有些不舒服。
我和我丈夫一天見面都不到十分鐘,別的女人卻整天和他在一起。
就算不懷疑有外遇,但有多少妻子會喜歡這樣呢?
當我小心翼翼地要求列安德羅多花點時間跟我談談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回答讓我很吃驚。
“為了在外面工作回來的人,你連這一點都不能理解嗎?”
在那之後,我不再向列安德羅提這事了。
當時感受到的悲傷感、侮辱感、孤獨感等成為暴風在我心中席捲。
“我之前說過。哪怕用給克里斯一半的時間來陪我也行。”
湧上心頭的感情使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我有意識地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現在,而不是沉浸在過去。
“你回答我說。‘為了在外面工作回來的人,你連這一點都不能理解嗎’?”
“那時候我太累了,說錯話了……”
列安德羅試圖辯解。
在我提出離婚之前,他從來沒有表現出過迫切的表情。
與過去用那生硬的無表情或疲憊的面孔對待我完全不同。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
情況變了。是因為我變了。
我緩慢地深呼吸。感情的漩渦失去力量,開始減弱。
“和以前不一樣了是吧。”
沒有理由再沉浸在過去的感情中。也沒有理由沉浸在以‘我早看開了’的名義包裝的無力感中。
現在,列安德羅及其家人的任何行動和言辭都不會再傷害到我了。
“是的。”
不一會兒,我的心再度恢復了平靜。
“我就是連這一點都不能理解。所以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列安德羅喊道。
“我會改的!”
“我不相信。”
“我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
“怎麼做都沒用。”
“如果我放棄礦山呢?”
聽到這句話,雖然我沒什麼反應,但還是有點吃驚。
‘甚至願意放棄礦山?’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如果礦山都能放棄,到底為什麼?
但是因為接下來的話,我的驚訝沒能持續多久。
“如果你願意,我發誓永遠不會插手礦山的事情。我用蓮娜的名義發誓。”
我的心涼了。
哎呀,真想揍你。不提蓮娜,你都不能發誓了嗎?
當然,這對卡西烏斯家族的人們和她的粉絲們來說是最高信譽的誓言。
在帝國,在做出重要的誓言時,會用“偉大的存在”的名字來表示絕對不會違背諾言。
通常以皇帝或女神為對象,但對他們來說,蓮娜比二者的地位更高。
“你發誓要放棄礦山又怎樣?你就算發誓你要就此放棄蓮娜也不行。”
我剛果斷拒絕,就得到了“荒唐”的反應。
“……你要我放棄蓮娜?不再和她進行交流和她一起生活的意思嗎?真是個無聊的玩笑。”
似乎他就算做夢也想不到這是我的真心話。
“啊,算了吧。和你談話我都覺得煩了。”
而且老實說。
“萬一你真的放棄了礦山,重生為我喜歡的男人,我的心意也不會改變。我對你完全沒有感情了。”
我真心地祈禱。
“所以,希望你不要再糾纏我了,一輩子都和你深愛的妹妹一起生活好了。不要又因為要結婚讓無辜的女人的人生變得辛苦了。”
丟下列安德羅轉身離開。
“夫人……”
他和剛來這裡時不同,一副寒磣的樣子。
不僅僅是因為扔掉的花束、亂蓬蓬的頭髮、摔倒後髒了的膝蓋。
列安德羅那閃耀著的希望已經消失了。
我回去的希望。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把那種打發乞丐般的公開謝罪當作解決對策,並對此充滿希望就是了。
“走吧,阿泰。”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說要為我放棄礦山這話是真是假也是一樣。
所以呢?你想怎樣?
泰倫斯重新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盤子,優雅地做了個手勢。
“好的。走吧。”
我走我的獨木橋。
* * *
可惜的是,我並不想在列安德羅還沒離開的酒店裡喝茶。
我們放棄了當初的計劃,像平時一樣去常去的飲料店裡喝茶。
我的想法很複雜。
泰倫斯的存在被列安德羅發現了。自然會傳到蓮娜的耳朵裡。
如果把他當作普通的護衛就好了,但也不能就這麼忽視她察覺到不對並想要查明他真實身份的可能性。
讓他們相信我絕對不可能離婚,因而掉以輕心才對我比較有利。
只有這樣,才能給不採取適當應對措施的對方一記重拳。
‘我得聯絡塔拉,瞭解一下那邊的情況。’
必要的話也應該混淆消息。
大概整理了一下思緒,把目光轉向了泰倫斯。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表情也很複雜。
我嚇了一跳。他好像不是因為頭痛才那樣的。
“列安德羅冒犯到你了嗎?”
可能是覺得因為我和卡西烏斯家族的關係很複雜,事情變得麻煩了。
我小心翼翼地提到了剛才的事件。
“對不起。我丈夫有點那個對吧?不太好對付……”
泰倫斯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前夫。”
但是馬上就像無事發生一樣,又露出了禮貌的微笑。
“應該叫前夫才對。”
嗯?這是重點嗎?就像那誰說的,現在還沒有離婚,是‘丈夫’才對。
我沒有這麼問,而是欣然接受了他的要求。
“啊對,前夫。我擔心我前夫會無緣無故地找阿泰的麻煩,會不會因此不痛快。還有那個……”
相當難為情的。
“對於被懷疑和我有不正當關係的事情,我也替他道歉。我真的很抱歉。”
把一個正經的人說成別人的情夫,這對泰倫斯來說是非常無禮的。
明明該道歉的是列安德羅,為什麼是我來道歉?
埋怨不合理的現實的我得到了一絲燦爛的微笑。
“沒關係。我一點也不生氣。”
他身後好像有光環一樣的幻影出現了。
這個人……
不覺得他性格很好嗎?明明說是隱藏boss啊。
他那張看起來很善良的臉,再加上心懷歉意,我有些倉促地做出了判斷。
‘沒錯。他本性善良。’
扭曲的部分只是源於不幸的成長環境,在黑化之前就是這麼好的人。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他身邊看著他,除了想要殺死他的殺手和跟在我們後面的塔拉之外,他沒有和其他人表現出過敵意。
黑化還真是可怕。
我稍微消除了一下對他的心理警戒,然後輕鬆地提出了問題。
“那你為什麼表情不太好呢?”
“我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好嗎?”
“是呀。一臉複雜的表情。”
“事實上,你的前夫比我想象的還要相貌堂堂的。就是老是冷落、無視你。”
列安德羅長得怎樣的和泰倫斯心情不好到底有什麼關係?
雖然不理解,但我適當地回應了一下。
“哎呀,還好吧。雖然有人說他長得很帥,但我覺得就那樣。”
雖然我的審美就是普通人的標準,但是為了未來的靠山,說這種程度的謊言還是很容易的。
“……真的嗎?”
同樣無法理解,但他暗自高興著。
那就趁機拍拍他馬屁好了。
“真的。阿泰比列安德羅帥多了。”
“……”
他用沉默表達了喜悅。我有點放心了。
不過我沒想到,泰倫斯啊。
難道他的性格是不能容忍除自己以外的長得帥的人嗎?
“不是的。”
“什麼?”
“看你的表情,好像在胡思亂想。”
“哎呀,我沒想什麼。”
我擺了擺手。用力地擺了擺。
“但是。我不久前才開始感覺到……”
他含了一口涼到恰到好處的藥草茶。
“這款茶的功效似乎比期待的要好得多。這幾天我頭腦特別清醒的原因好像就是這個。”
我瞬間安靜下來。因為對方先提出了那不知何時就會提出的話題。
先裝作不知道悄悄地試探了一下好了。
“看來你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啊。”
“其實我從小就患有偏頭痛。”
我在桌子底下攥緊了拳頭。終於引出了頭痛的話題了!
幸運並沒有就此結束。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能告訴我藥草茶的材料和配比嗎?我也想經常在家裡煮來喝。”
藥草茶的配方和我的離婚。滿足了將這兩件事作為交易的所有條件。
“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告訴你。只是……”
儘量不顯得心機,像率真的朋友一樣對視。
“不過,阿泰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只要我能做到就行。”
我一邊吸氣,一邊緩了一下,然後說。
“請協助我離婚,弗裡海頓侯爵。”
男人臉上浮現的淡淡的微笑消失得無影無蹤。
沉默。老闆正打著瞌睡的小小飲料店裡充滿了安靜的緊張感。
“……你是怎麼知道的?”
從僱傭兵出身的護衛阿泰到弗裡海頓侯爵。男人慢慢露出了另一張面孔。
在他完全處於警戒狀態之前,我趕緊解釋了一下。
“純粹是偶然。我突然聽到那個來找你的男的叫你侯爵……”
“傑克,那個笨蛋。”
聽他低聲自言自語,來叫泰倫斯的侍從好像叫傑克。
‘傑克……對不住了。’
對可能會因我而遭主人責罵的侍從的哀悼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逝。
但這並不能立刻打消泰倫斯的疑慮。
“就憑這一點?又沒說是哪位侯爵。”
“雖然我在社交界的活動並不活躍,但是作為公爵家的下一任女主人,一般貴族的個人資料我還是有大概背過的。”
特別是像公侯伯那樣的高階貴族。
“在我的婚禮上,我見過幾位侯爵,其他沒能見面的人也通過畫像熟悉了長相。”
為此事先準備好的辯解滔滔不絕地說出了出來。我一一羅列了無法不察覺到他真實身份的理由。
“而這樣的我,連肖像畫都沒見過的侯爵。非常年輕,而且社交季都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在這裡,看樣子是經常待在首都。那就可能沒有自己的領地。”
篤篤。
泰倫斯用手指敲著桌子,聽著我訴說。這是他需要專心思考的事情時就會出現的習慣。
“我想只有弗裡海頓侯爵才符合所有條件。”
即便如此。他還是眯起了眼睛。
“您很聰明啊。我的侍從說錯了一句話,就聯想到了這一步。”
難道他認為我說的推斷思路完全正確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著,希望這種懷疑能徹底消除。
“事實上,我剛剛才算是肯定呢。”
他的眼睛睜大了。但是馬上又哈哈大笑,笑彎了眼。
“我被擺了一道。你在試探我啊。”
“只是搏一搏。因為也有可能只是我聽錯了。”
“如果真的只是你聽錯了,你打算怎麼辦?”
“害,那就丟一次臉唄?如果問太普通的問題,侯爵可能就不會輕易承認了。”
“也是。畢竟只是當護衛也很有意思。”
邊說邊點頭的簡單動作也頗有氣度。
“要想模仿平民,就得再努力一些。如果是熟悉貴族禮法,觀察力好的人,肯定會懷疑的。”
到目前為止,他應該沒有在隱瞞真實身份的時候遇到過那樣的人。
“天哪,那我還真是差得遠了。”
他搖了搖頭,馬上露出真摯的眼神。可能是因為笑過以後,氣氛沒有剛才那麼沉重。
“再次正式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泰倫斯·弗裡海頓。”
雖然背靠在椅子上,但絕對無法隱藏的孤傲。儘管如此,男人還是說。
“雖然有侯爵的爵位,但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
就連這樣謙虛的話語也無法掩蓋天生帝王的存在感。不,別說掩蓋了,反而因此更加突出了。
“總而言之,以後就請您多多關照了。”
他的一邊嘴角翹起,微笑著開口。
“我才要請你多多關照。”
他凝視著不知不覺已經見底的茶杯。
“很明顯,你會要求我跟你合作,讓我給你藥草茶的配方。”
現在開始說回正題,
“如果要說真心話,直接告訴一直以來對我很親切的侯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
“當然。我也並不想白拿。藥草茶的配方是由女士配置的,當然要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嗯,嚴格來說不是我配置的,而是蓮娜配置的。那又如何?
我決定把沒用的良心爛在肚子裡。
“所以你想要怎樣的合作呢?資金嗎?”
“錢固然好,但我想對侯爵要求的是政治上的合作。”
“政治上。比如?”
“我希望能阻止卡西烏斯利用權力干預審判。”
卡西烏斯一家雖然是《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的主角人物,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完全清白,不搞手段。
‘我的離婚狀晚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收到。’
為了達到我的目標,卡西烏斯使用了各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只是不超過最低限度而已。
這裡的“最低限度”是指對弱者的暴力,如果對方是強者,就不惜進行威脅、詐騙,甚至殺人。
當然,並不是對誰都這樣,而是毫不猶豫地把卡西烏斯的敵人和被判斷為惡人的人下手。
由於這副嘴臉和傳說中的魔族血統的存在,卡西烏斯被稱為惡魔公爵。
總之,對於會為了防止離婚造成家庭破裂而進行不正當行為的卡西烏斯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問題。
無論是向審判官提出不正當請求,還是由對他們有好感的人組成旁聽團,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您覺得公爵肯定會出手啊。”
“是啊。讓我賭上我全部家當我都相信他會這麼做。”
可能是覺得我的回答很有趣,泰倫斯笑呵呵的,意思是‘你看得很清楚嘛’。
“我明白你的話。但我能問你,為什麼你覺得我有能力去阻止卡西烏斯嗎?我只是皇帝的私生子。”
那是因為我讀了小說,知道你馬上就會被承認為皇子了。
如果到了這一步,就會有相當多的人支持泰倫斯。
從以前開始就和皇太子的外祖家畢洛德公爵家關係不好的家族,最近因為皇太子庇護卡西烏斯而受牽制的家族,因下場太晚而無法站在皇太子這邊的新進或是復興的家族,重視暗中支持泰倫斯的皇帝的心思的家族。
但是不能如實回答。我提出了其他的理由。
“雖然這麼說,但您不是為了讓我的離婚狀受理而動過手嘛。”
“這也可能只是湊巧罷了。”
哎呀,真是的!就要這麼被他糊弄過去了嗎。
但與其說他不相信我,不如說他很享受現在的對話。
好像是想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侯爵離開很久那次的第二天,離婚狀就被受理了。很難認為這只是湊巧。另外,……”
在思考了一會兒有沒有其他合理的理由之後,突然感到很喪氣。
我,是不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說謊?
因為不能說出“穿書”之類的話,所以這是不可避免的選擇,但良心還是受到了譴責。
我不想對泰倫斯說謊,因為他一直對我很親切。
“我想這麼相信啊。”
所以把真心話說了出來。
雖然不能坦白一切,但至少想說明這一點。
“當時的心情就像蚍蜉撼樹一樣。雖然裝作無所畏懼,但內心卻很茫然。所以我才想相信是有人在幫我。”
“……”
不說話。是因為我的回答太傷感了嗎?
我覺得不好意思,無端地摸了摸茶杯的把手。
泰倫斯托著下巴,目光投向了窗外。
“該怎麼說呢?有點突然。”
“是的,我當然理解。”
然後,對話中斷了。
“……”
“……”
沉默了很久,手心直冒汗。
‘是不是太操之過急了?’
表面上很豪爽地提出了提案,但實際上擔心他拒絕了怎麼辦,心裡忐忑不安。
但我認為現在是最佳時期。趁現在泰倫斯通過皇帝幫助我的時候,順勢提出來。
‘拜託你接受吧……’
我懇切的祈禱是否行得通呢?過了一會兒,泰倫斯終於開了口。
“女士。”
然後給出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答案。
“可以出去走走嗎?”
聽了泰倫斯的話,我目瞪口呆地問道。
“什麼?”
不是接受我的提議,也不是直接拒絕,而是突然要出去?
泰倫斯帶著特有的禮貌的微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一直在室內待著不覺得悶嗎?正好是散步的好天氣。”
臉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微笑。
* * *
我們走在喧鬧的街道上。可能是因為天氣晴朗,行人的表情也很明朗。
其實我今天向泰倫斯提出這個大膽的建議,這天氣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天氣對人的心情產生的影響是不能忽視的。在心情好的時候聽到要求,接受的概率也會提高。
‘雖然現在好像沒有太大的效果。’
說要出來的人明明是泰倫斯,但他的表情卻微妙地僵硬。
見面沒多久,就明顯露出了禮節性的微笑,什麼時候才能發自內心的微笑呢。
總之,他似乎還在為我的提議而苦惱。要幫他放鬆一下嗎?
“侯爵。”
聽了我的呼喚,他稍稍轉了一下頭。
“我們……”
泰倫斯肯定會認為是要繼續剛才談話。比如,要求儘快回答提議。
但是我說的話卻完全無關。
“要不要去購物?”
“什麼?”
“難得出來一趟。”
“如果你又想買我的東西的話……”
“哎呀,不會的。我現在才知道你比我有錢多了……哈哈。”
事實本來就知道了,但是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泰倫斯辯解道。
“不管什麼原因,既然我欺騙了你,給我的禮物我會折價還你的。”
“哪有歸還禮物的道理?是我想送你才買的。”
“可是……”
“如果您真的很在意,這次可以由侯爵送我禮物。”
讓對方支付購物費用的意思。
看到我擠著一邊眼睛的樣子,泰倫斯的表情多少有些明朗了。
“你想買多少就買多少。”
“哦?如果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如你所願。”
“就算你破產了,我也不管啊。”
“那我得買個帳篷,以防我流落街頭。”
我們像平常一樣開著玩笑走向商店街,就像飲料店裡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一樣。
話雖如此,但我的膽子還沒有大到掏空隱藏boss錢包的程度。
“嗯,我該選哪個呢?”
“一定要選一個嗎?都買了吧。請把這個陳列櫃裡的東西都給我。”
“決定要這個了!請趕快幫我打包!”
購物就是一直延續著這樣的對話。奢侈也不是誰都能奢侈得起的。
購物結束後,在附近的露天咖啡廳,泰倫斯嫌棄地問道。
“你不是說要讓我破產嗎?”
但是就這樣意氣風發的侯爵也在滿滿冰淇淋和餅乾的芭菲面前投降了。
“我不太喜歡甜食。”
“吃一口吧。”
“很抱歉捉弄你。”
“不是因為這個。”
當時,我面帶勝利的微笑,舀了一口芭菲放進嘴裡。看到了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男子。
“這是卡西烏斯騎士團的制服!”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的臉,距離也很遠,但還是打開了剛才購買的陽傘隱藏了自己的樣子。
這時候,騎士團和騎士等所有為卡西烏斯服務的人都穿上了華麗的制服。遠遠看到也能分辨出來。
蓮娜為了提高在公爵手下工作的人們的自豪感而提供了服裝,與其他家族有所區別。
“誒?”
但不知怎的,卡西烏斯的騎士向我們走了過來。明明沒有看到我啊。
疑問很快就解開了。因為騎士對泰倫斯大發雷霆。
“可疑的傢伙,立刻報出你的身份來!”
泰倫斯像是要把我藏在背後一樣,站起來面對騎士從容地回答道。
“你憑什麼要我說出身份?”
又聽到了離譜的話語。
“你不知道制服和肩膀上的圖案意味著什麼嗎?”
“我不知道。”
“笨蛋!意味著偉大的卡西烏斯家族!”
“嗯,你們卡西烏斯家族的要做什麼?”
本以為會畏畏縮縮的泰倫斯泰然自若地做出了反應,反倒看到了騎士驚慌失措的樣子。
“我們的任務是調查像你這樣可疑又危險的人。趕快報上身份,或者立刻離開這裡。”
總覺得不對勁。雖然卡西烏斯的人在街上巡邏,但並沒有因為腰間掛著劍就在街上抓住人進行盤問的道理。
一開始就不是隸屬於國家而只是一個家族的騎士有什麼權利?
當泰倫斯指出這點時,騎士趾高氣揚地回答道。
“很快就會有一個你連仰視都不敢仰視的人來這裡了。皇帝承認我們有保護那人的權利。”
突然恍然大悟。蓮娜要來了!
這是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內容。每當蓮娜外出到繁華的街道時,卡西烏斯騎士團就會緊隨其後。
雖然對象是公爵千金,但警衛人員也太過分了。但是在卡西烏斯,常識是行不通的。特別是與蓮娜有關的事情。
公爵對騎士團進行了恐嚇。只要女兒傷到一根寒毛,所有人都死定了。
因此,每次都有一百多名騎士被派去保護蓮娜。
‘小說中只描寫了在蓮娜身邊努力的護衛們……’
實際上他們是在蓮娜可能去的地方預先佈陣,趕其他客人走。而且看前方,連道路交通也在管制中。
真是擾民。雖然周圍的人也有不滿,但似乎因為對方是卡西烏斯,所以沒有說什麼。
“皇帝並不是因為這種事情授權卡西烏斯擁有私人騎士團的吧。”
泰倫斯帶著嘆息的自言自語,讓騎士的臉扭曲了。
“你這傢伙竟敢……”
騎士想把劍拔出來。但是被瞬間縮小距離的泰倫斯擋住了。
“咚!”
泰倫斯另一隻手準確地將拳頭打在了騎士的胸口上。
“就這。實力在平均以下。卡西烏斯的水平就這樣啊。”
泰倫斯不顧摔在地上的騎士,回頭看了看我。
“在被圍觀之前先走吧。”
因為附近確實有卡西烏斯騎士團,所以最好快點離開。
“好的,走吧。”
“等一下!”
但是還躺在地上的司機艱難地開口。他向泰倫斯伸出手。
“你……雖然我是底層的,但我承認你打倒卡西烏斯騎士的實力……”
被底層承認了,是要怎樣,承認實力?他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是你,可以成為一名了不起的騎士。要不要正式加入我們的騎士團呢?”
“……”
泰倫斯用“第一次看到這麼讓他嫌棄的存在”的眼神作為回應。
過了一會兒,我們遠離了蓮娜的移動路線,放慢了腳步。
泰倫斯說。
“在街上給大家添麻煩,以後也要正式提出抗議。”
“啊,就算是侯爵,那個家族也不會乖乖聽話的。”
“那就只能通過非正式渠道了。”
“比方說?”
“比方說我的父親聽兒子哭哭啼啼地訴說他被誣陷為可疑人物,還差點被趕走?”
無法想象他哭哭啼啼的樣子,噗的一聲笑了起來。泰倫斯的嘴角也變得鬆弛了。
我和他默默地笑了一會兒,走在被霞光染紅的街道上。
“我的人生非常單調。”
他把視線投向遠處,開始說話了。像是在跟我搭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享受被賦予的東西,但不能貪圖更多,只是若有若無地安靜生活。”
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我一下子就理解了他的話。
原本,沒有得到認可的皇帝的子女就過著這樣的生活。因為是高貴的血脈,所以可以享受高級貴族的生活,但不能引起世人的關注。
因為他們的出生並不是由神所承認的正當婚姻開始的。
作為騎士,他不能在戰爭中積累功勳;因為存在本身都被否定,所以很難皈依宗教;因為擔心他會獲得了過於強大的力量,所以也學不了魔法。
‘雖然被允許成為學者,可以搞研究……’
就連這樣,他也不能聲名遠揚,就算取得了不起的學業成就也不能發表。
也就是說,無論選擇哪一種職業,都存在明顯的上限。因此,剛剛那個騎士所說的“能夠成為了不起的騎士”對泰倫斯來說並不適用。
尤其,泰倫斯甚至被禁止進入社交界。
其他私生子只要不闖禍,安靜地生活,就可以平凡地結婚,組建家庭,被貴族社會接納。
但他是比皇太子先出生的皇帝的長子。皇后擔心這一點會對她兒子繼承王位產生負面影響,所以徹底孤立了泰倫斯。
雖然愛兒子,但比起當個好父親,選擇當個賢明的皇帝的他並沒有積極阻止。
雖然有錢,但只能苟延殘喘地活著。
“如果您知道我的情況,就能猜到,比起我的本名,我更需要用假名生活。其中一個名字就是阿泰。”
不是弗裡海頓侯爵,而是以平民僱傭兵的身份浪跡街頭的原因。
“我很少以真正的自己出現在人們面前。”
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巴掌大的自由。
“我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思考。”
他抱著胳膊。分明是一種防禦姿態。
“要想接受伊德爾女士提出的交易,即要牽制卡西烏斯的公爵,就必然要暴露我的存在,而且不僅僅是作為爵位的弗裡海頓侯爵。”
暫時擱置,這就是泰倫斯的回答。
但是我有信心。他最終會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了。我也覺得這個提議很突然,你應該需要時間。”
根據小說,即使沒有我的存在,泰倫斯最終還是選擇了成為皇子。
從根本上說,他並不滿足於像被飼養的家畜一樣的生活。
而且,如果成為皇子,也無法避免與屬於皇太子派的卡西烏斯的對立。
既然不得不放棄,他不可能不知道與我進行交易,得到藥草茶的才是有利的選擇。
儘管如此還是要求時間的理由是……
‘他想要了解我是怎樣的人。’
是否適合站在自己劃的界線內的人。
泰倫斯是個極度警惕和謹慎的人。飽受暗殺威脅的生活讓他變成了這樣。
另外,作為阿泰和我的親密關係和作為泰倫斯·弗裡海頓的親密關係是完全不同的。
與通過皇帝徹查中央法院的事情不同,從現在開始,他要積極協助我。
‘好,你就盡情地瞭解我,然後再做判斷吧。’
讓你看看我是多麼一個只在乎離婚,除了離婚之外沒有任何圖謀的小人物!
泰倫斯現在可能也在警惕我是否有其他政治目的,但很快就會明白我的真實身份。
“請慢慢考慮過後再回答我。”
我轉過身去,和之前前進的方向相反。
“我打算以後住在離這裡稍遠的水晶白蘭地酒店。請隨時聯繫酒店前台……”
“你這是什麼意思。”
“誒?但是不管是答應還是拒絕,你都得給我答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泰倫斯走了過來。
“你一個人要去哪裡?把護衛扔在一旁嗎。”
嗯?
身份都暴露了還想繼續當我的護衛嗎?
“我怎麼敢讓侯爵當護衛呢?”
提出了合理的疑問,男人的眉毛耷拉下來。
“真是遺憾。我們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嗎?”
是我不對嗎?
“可是侯爵您不也需要一個人好好考慮的時間嗎……?”
“考慮的時候也可以保護你,可以同時完成的。”
然後。
“提議是提議,護衛是護衛。兩碼事。”
“……是嗎?”
“是的。”
“……原來如此。”
泰倫斯,這個人。比我預想的還要難以捉摸。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雖然是私生子,但一輩子都在別人的服侍下生活的人,還想繼續把我當僱主嗎?
如果是別人,我就會懷疑是否是對我有異性的好感了。但對方是泰倫斯·弗裡海頓。
在小說中,不論男女老少,幾乎把所有人都俘虜的蓮娜是直到最後也沒有被打敗的隱藏boss。
書中明確描寫了,泰倫斯之所以接近蓮娜,是因為頭痛。
“可以從別人那裡得到愛”的女神的祝福對他來說一點用也沒有。黑化前或者黑化後都始終如一。
他被描寫成對別人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人。
“嗯。不管怎麼想……”
那樣的人不可能被除了頭髮顏色以外其他都毫無特色的人妻所吸引。
那麼,剩下的答案只有一個。是想在我身邊瞭解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坦白地說,我以為他會先讓情報行會之類的調查我的背景。因為小說中的他經常通過秘密情報行會徹底查出別人的身份後,再策劃奸詐的計謀。
不管怎麼說,小說主要集中在黑化後的泰倫斯身上,和現在的他可能有很大的差別。
‘嘿,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雖然和我所知道的不一樣,但比起對付惡劣的隱藏boss,對付有常識的人會更容易。
“我們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裡?”
他一邊查看有沒有經過的馬車,一邊問。
“威廉姆斯街,侯爵。我打算去見律師。幸好離營業時間結束還有一段時間。”
但是他搖了搖頭。
什麼?不能去見律師嗎?
“阿泰。”
“……?”
“你應該叫我阿泰。”
侯爵好像比想象中更喜歡自己扮演的角色。
* * *
威廉姆斯街的小巷。一個破舊的建築物的第三層。
“來,請用。”
“哦,謝謝。”
我毫不客氣地品嚐了莎倫律師親自招待的茶點。
用低價紅茶葉煮出的茶味道一般,但一起拿來的奶酪鬆餅非常香。
“這個鬆餅真好吃。”
“這是我以前擔任辯護的委託人作為禮物帶來的。外形很一般,但很好吃。”
聽作為貴族的我誇讚她點心,她的臉上流露出了安心和自豪。
“同行者不用嗎?”
“啊好,謝謝。”
坐在她旁邊的泰倫斯也在莎倫的勸說下把手伸向了鬆餅。
“比預想的還要好吃。”
其實也有在外面露宿的經驗,這種程度應該很容易吧。
其實,在進入室內之前,泰倫斯看著建築物的外觀,皺起了眉頭。
“你真的願意在這種地方請辯護律師嗎?”
即使在律師事務所聚集的威廉姆斯大街上,莎倫的辦公室也處於偏僻的位置。
但我拒絕了他說要給我介紹更好的地方的好意,走進了莎倫的辦公室。
離婚專業律師莎倫·梅廷斯。
與她那稍微用力就會轟然倒塌的辦公室不同,她的實力很強。
這是蓮娜在小說中所證實的事情。
蓮娜為了救一個被丈夫虐待的女人,去找了莎倫。因為她通過重生前的記憶知道了莎倫將來會大獲成功。
由於蓮娜的幫助和莎倫的活躍,那女人得以平安離婚,不久之後,令人震驚的事實浮出了水面。
她是列奧克王國大使失蹤已久的女兒!
大使對女兒的恩人蓮娜表示深深的感謝,從此成為卡西烏斯堅實的盟友。
當然,一切都按照蓮娜的計劃進行。
在蓮娜的第一世人生中,大使找到女兒時,她已經死在了丈夫的手中。蓮娜記得很清楚,因為這是在社會上相當轟動的事件。
‘總之,莎倫的實力非常強。’
我從卡西烏斯公爵家跑出來以後,自己也打聽過,又再次應證了我的瞭解。
雖然能力出眾,但莎倫並不富裕的原因是……
我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莎倫,我想請你當我的律師。”
因為之前有諮詢過她,莎倫馬上就聽懂了。
“你決定離婚了嗎?”
“是的。我的意志很堅定。”
“就像我之前說的,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戰鬥。”
“沒關係。我一定會離婚的。”
“……”
莎倫沒有輕易開口。
“你怕接了我的官司會輸嗎?”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是的。你可以罵我是膽小鬼。”
莎倫搖了搖頭,試圖站起來。
“不好意思,我有約了,就失陪了。茶點請慢用。如果還需要的話,就麻煩那邊的跑腿的……”
“不,我剛剛決定了。就交給你了。”
還沒徹底站起的身體停住了。
“比我實力優秀的律師多得是。”
“有這個可能。但在帝國的土地上,你是唯一的離婚律師。”
帝國一年內的離婚訴訟並不多。
就連可以被稱為離婚專家的莎倫,也在其他的案件上收入更多。
大家都選擇分居,很少有拖到離婚訴訟的情況。
主要是因為平民沒有額外的精力,貴族們則因為名譽和財產分割問題。
“而且你不會被卡西烏斯的誘惑所動搖。”
“……您高估我了。”
“我看得出來。你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錢的事。”
我在並不乾淨的辦公室裡轉了一圈。
散亂的器物。幫助莎倫做事的也只有一個做各種雜事跑腿的。
再加上年幼不成熟的跑腿的來不及藏好的,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堆催款單和告知書。眼神好的泰倫斯一進來就提醒了我。
“如果戳到你的傷口了,很抱歉,但說實話,辦公室的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
“沒關係。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如果我是你,肯定會二話不說接受我的委託。不是應該先解決燃眉之急嘛?”
“……”
但是莎倫……
“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你也對我的錢毫無興趣。我明明告訴你我每個月都從丈夫那裡得到很多錢。”
當然,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還留在卡西烏斯城裡。
“你想說我很清廉嗎?”
“是的。卡西烏斯公爵肯定會用錢收買律師和審判長。所以我需要一個不會被金錢誘惑的人。”
“您找錯人了。比起對金錢的慾望,我只是害怕接下委託罷了。”
莎倫粗暴地撩起劉海。
“伊德爾·華萊士的訴訟將成為最近,不,是建國以來最大的離婚訴訟。因為這觸及了目前最有權勢的家族的陰暗面。”
她的肩膀縮成一團。
“我很害怕。我不想在那種場合慘遭失敗。您鄙視我好了。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溫柔地拍了拍。
“我不會鄙視你的。”
彼此的視線相交。
“你在擔心我的離婚失敗會導致所有離婚訴訟的萎靡,對吧?”
“……!”
她害怕的不是在職業生涯中留下汙點,也不是被卡西烏斯記恨。
十件中只有一件成功的離婚訴訟。
打官司花費的錢,時間,還有‘離婚違背禮法’的陳舊觀念。一個人要承擔的風險太大了。
但是願意挑戰的人到底能鼓起多少勇氣呢?
我的失敗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失敗。因為話題性高,所以很多人會受到直接或間接的影響。
裁決結果會束縛後續的離婚訴訟,“就知道會這樣”的結果會把其他人好不容易燃起的鬥志再次熄滅。
“莎倫,在我來這裡之前,我對你做了一些瞭解。”
雖然有具象化原作,但直接進行調查也是基本的。
“債務累積這麼多的原因是,你會為雖然交不起受理費,但卻為迫切需要離婚的女性進行免費辯護。”
就像放在桌子上的信一樣,很多人因此獲得了自由。
據說,只是辯護還不夠,還提供其他訴訟費用,如果有人無處可去,還會介紹她們到自己掏腰包準備的收容所。
“我真的很尊敬你。”
“這只是單純的自我滿足罷了。”
莎倫像被火燒傷了一樣,漸漸遠離了我。
“啊哈。只是自我滿足。哦,原來如此啊。”
“我說的是真的!”
“我又沒說什麼。”
為什麼突然大喊大叫呢。
“不是,因為你總是用那種眼神看我……”
莎倫努力迴避我炯炯有神的目光,緊咬著嘴唇,“呼”地一聲嘆了口氣,又癱坐在了座位上。
不知怎麼的,我也笑了出來。
“是啊。就當是這樣吧。”
“……”
然後用不同的語調問道。
“如果你到最後都不接受的話,你覺得我會放棄離婚嗎?所以你才會拒絕我的嗎?”
可能是正中要害,她沒有馬上回答。
“就像剛才說的,我一定會去離婚的。如果帝國唯一的離婚專業律師不願意接我的案子,我就不得不找一個在離婚方面沒那麼擅長的律師,就會以很高的概率輸掉官司。”
莎倫的表情漸漸變得厭煩。
“那麼這個消息就會被刊登在報紙上,為離婚而苦惱的人們會退縮,離婚率也會急劇下降,家庭會崩潰,社會也會崩潰……”
“等等,後面的兩個為什麼會崩潰?你是在嚇唬我嗎?”
“我只是做了合理的推測。”
“也就是說,如果不想產生那樣的結果,就得和你合作吧?”
“回答正確。”
在律師面前豎起了食指。
“這可能很危險,但也是機會。如果贏了,就會成為‘成功地跟那個了不起的卡西烏斯離婚的案例’。”
對於現在,在這一瞬間也在某個地方受苦的某個人來說,可能會成為希望。
“……是啊。”
她的表情很微妙,可能也想過那種可能性。九成的死心和一成的希望混合在一起的感覺?
“就好像以卵擊石?”
“……是,說實話就是這樣。”
女人爽快地點點頭。
“根據伊德爾·華萊士上次的談話內容,我實在無法想象能勝訴。”
“如果我當時說的還不是全部呢?”
“唔……”
她並沒有苦惱多久。
“如果有能夠讓所有審判官一眼就理解的理由,這種可能性就會有所提高。即使如此,公爵家的影響也不容小覷。”
“有啊。那樣的理由。”
“啊,是說‘除了離婚就沒有其他選擇’,要讓其他人自然而然地發出這種聲音的理由,‘這種程度勉強還算過得去啦還有改善的餘地啊’的理由可不行哦。”
“請您聽過再做判斷。反正我已經選擇了莎倫你,那我就直說了。”
聽到我充滿自信的語氣,莎倫平白無故嚥了一口唾沫。
“來訪者的談話內容無論如何都會保密的。”
現在可以相信莎倫了。
看了一眼旁邊的座位,一直以來為我倆著想而保持沉默的泰倫斯也把目光集中在了我身上。
我和兩人對視一次後悲壯地宣佈。
“我的丈夫,列安德羅,在繼承人的生產上有很大的問題!”
沉重而小心的寂靜降臨了。
“繼,繼承人的生產……難道卡西烏斯的小公爵在那方面有問題嗎?”
“……”
律師驚愕地確認了事實,侯爵則閉上了嘴。
“如果確實隱瞞了這樣重大的問題而結婚的話,就會成為決定性的離婚理由。”
莎倫不愧為有能力的法律人,立即進行了法律研究。
“夫妻間有義務答應發生性關係,特別是貴族,繼承人生產是人生中及其重要的事情。”
眼鏡下的眼珠開始被熱氣染紅了。
“真的嗎?確實有什麼問題嗎?”
抓著我的肩膀的手晃動著,讓我欲言又止。
……難道是真的嗎?
如果作者腦子沒有問題,給女主角的大哥賦予這樣的設定,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雖然我沒有親眼確認過,但列安德羅的生殖能力非常正常。
但是為了我的首要目標,離婚,我要說的話已經決定了。
“事實上我沒有親身經歷過,所以不能斷言,但確實有什麼問題。因為,他從來沒有嘗試過和我發生關係。”
“天哪!”
一半已經被我扔進垃圾桶裡的良心傳來刺痛。其實我也有過矛盾。
我活到現在還得做出這種事嗎?比起列安德羅的名譽,更重要的是我一直以來堅持的生活態度。
為了達到目的,雖然是仇人沒錯,但利用一個人的敏感問題果真正確嗎?良心上過得去嗎?
我反覆考慮後,下了結論。
‘嗯。拋棄良心吧。’
這並不是完全守住良心能對付的敵人。
最重要的是,列安德羅可是為了不讓我的離婚狀被受理,不惜賄賂官吏的人,難道只有我要保持手段乾淨嗎?
我不想當冤大頭。因此,把還沒扔進垃圾桶裡良心徹底塞了進去。
‘既然列安德羅繼續採取這種態度,那麼我說他在繼承人生產有問題也沒有錯對吧?’
莎倫撫摸著下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原來如此。就如當時的傳聞所說……”
這正是我所希望的反應。
“莎倫也知道這個傳聞啊。”
我故意嘆了口氣,垂下肩膀,隱約流露出令人同情的目光。
“……那個傳聞是什麼?”
這是泰倫斯提出的問題。
他是一個與社交界相距甚遠的人物。雖然可能聽到了“官方”消息,但很難掌握口口相傳的流言。這也不是泰倫斯會關注的內容。
“我在學院上學的時候,也只是有一次突然聽到貴族學生們的竊竊私語……”
雖然我親自給他說明也無所謂,但是照顧我的莎倫搶先說道。
“有一段時間,一直在傳卡西烏斯公爵的大兒子那裡有問題。”
怎麼會給女主的哥哥貼上如此不光彩的標籤呢?
其中的故事是這樣的。
散佈謠言的犯人是當時卡西烏斯公爵的政敵某男爵。他想抹黑列安德羅,讓卡西烏斯蒙羞。
如果說列安德羅有問題,問題就是列安德羅·卡西烏斯太完美了。文武雙全,外貌出眾,而且從未做過會引起問題的行動。
雖然這對我個人來說是難以接受的評價,但總而言之,在劇情設定上以及在別人看來,列安德羅就是這樣的男人。
據說,某男爵連列安德羅的異性關係都找遍了,但絲毫沒有露出一點破綻。氣得咬牙切齒的男爵突然感到奇怪。
‘要說乾淨也太乾淨了吧?’
列安德羅不僅沒有感情問題,連常見的異性交往經驗都沒有。甚至沒有看到過他與同齡的特定女性親密相處的情景。
在對異性非常感興趣的年紀,列安德羅親近的女人就只有妹妹。
從某些方面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在《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女主的哥哥和爸爸就是這樣的存在。只看著蓮娜,只對蓮娜表達愛意,只為蓮娜而活。
——這個融化了幼小哥哥因母親,也就是公爵夫人的去世而冰封起的內心的孩子。對兩個孩子和公爵來說,蓮娜是一種救贖者。
妹妹的存在感如此強烈,“伊德爾”根本擠不進去。
直到小說的結尾,都沒有列安德羅愛妻子的描寫。只是描寫了夫妻互相尊重,和平地生活。
‘也許只要相處就會漸漸愛上別人的?’雖然有蓮娜獨白的場面,但對我來說,感覺像是被人施捨愛情,所以完全沒有期待過。
也許,有千萬分之一的機率列安德羅會愛上我。但那份愛與對蓮娜的愛相比,應該很寒酸吧。
不管怎樣,回到原來的主題。
於是,某男爵散佈了關於列安德羅的惡意謠言。謠言就像野火燎原一樣蔓延開來。
當時許多愛慕列安德羅的貴族千金曾告白後被拒絕,因此他的戀愛史是社交界最熱門的話題之一。
因為有不少人對急速成長的卡西烏斯懷有反感,這個傳聞在不知不覺間就被當作是真的了。
‘當然,如果故事就此結束,他們就不是主角的家人了。’
蓮娜機智地找出謠言的根源——某男爵,對其進行了懲罰,卡西烏斯公爵在公開場合威脅說“對陷害我家人的人,我到死都不會放過”該插曲就此告一段落。
由於公爵的兇悍,有關列安德羅的傳聞消失了,幾年後,隨著他和我結婚,似乎已經完全被人們遺忘了。
我打算在那並未燃燒,只是帶火星的木柴上通上純氧。
男爵,你製造並廣為傳播的傳聞,我會在要緊的地方利用上的。
列安德羅,你以為只有你能耍骯髒齷齪的手段嗎?
‘我也不想做同樣沒水準的事情,所以一直在忍耐。不管是離婚訴訟還是什麼,我會讓你主動想放棄的。’
泰倫斯聽完了莎倫的簡要說明後自言自語道。
“原來是這樣啊。”
不知為何,有種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微弱的開心的感覺。
“你結婚前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嗎?”
我搖了搖頭,莎倫立刻發出呻吟聲。
“神經病啊他……!”
“……”
雖然沒有說話,但從泰倫斯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也有類似的想法。
“明擺著就是騙婚!成為離婚理由綽綽有餘。”
“這人爛透了。”
看到比我預想的還要氣憤的兩個人,我覺得很奇怪。
……這樣看來,這還是第一次向別人詳細地說出來。
有站在我這邊的人,是一件令人高興又踏實的事情。
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共鳴。我還想說別的。以前進行諮詢時,我只是簡單、客觀地介紹了自己的情況。
“雖然和這個案件沒有直接關聯……這也能成為離婚的理由嗎?”
“還有什麼嗎?”
“結婚前,挑婚紗的時候。”
我說出了不得不按照蓮娜的喜好挑選我的婚紗的事情。
“神經病。真是的是神經病啊。”
在莎倫的熱烈反應下,其他的東西也都從嘴裡說了出來。
不知不覺間,一天見一次面都很難的夫妻關係,疏遠我的卡西烏斯一家,忘記結婚紀念日的列安德羅等,坦白了之前讓我感到悲慘的各種事情。
廢棄礦山因為牽扯到未來的事情而排除了,但其他的幾乎都說完了。
但是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好尷尬。”
說得太過分了。莎倫可能不知道,但泰倫斯顯然過著比我更艱難的生活。這等於是小巫見大巫了。
“……哈哈,我只是在訴苦吧?就算你不在意也……”
“真是辛苦你了!”
莎倫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
“這段時間很辛苦吧?雖然無法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沒關係了。我來幫你吧。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該怎麼說呢?都找不到合適的話了。”
那不自然的安慰,一點也沒新意的語言,卻是實實在在的真心。
“誒?”
水滴劃過我的臉頰,滴在莎倫的手背上。
“哎呀,能擦的東西放哪了……”
莎倫手忙腳亂的時候,藍色的手帕默默地伸出來。
手帕的主人沒有像平時那樣笑。只是露出凝重的眼神。
這不就是泰倫斯·弗裡海頓的安慰嗎?
“謝謝你。”
我一接受好意,嘴角就漸漸鬆弛了下來。
“不客氣。”
柔軟的布料散發著和主人相似的香氣。
過了一會兒。
“真的很抱歉!”
莎倫深深地低下了頭。
“哎呀,沒關係。”
“怎麼好沒關係。因為我個人的偏見,無意中太失禮了。我做夢也沒想到伊德爾女士有那樣的隱情……”
失禮指的是莎倫上次阻止我離婚的事情。她自責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就亂說了。
“你當時不知道嘛。我也沒把一切都告訴你。”
“但還是忽略了重要的事情。今天也沒打算一聽,還是拒絕了。”
嗯,事實上因為她一直想拒絕,所以才更值得信賴。
如果莎倫是壞人,就會假裝向我伸出手,實則投靠卡西烏斯。
那樣的話,不僅會收下我的錢,還會收下那邊的鉅款。即使不投靠對方,也可以對我辯護敷衍了事,只顧著賺錢。
當我指出這一點時,莎倫低著頭,似乎隱藏了害羞的表情。
總之,終於。
“我會全心全意盡職盡責的。”
莎倫正式為我辯護。
“請多多指教。你最好計算清楚。”
我從手提包裡拿出鼓鼓的口袋,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委託費用。我存了很多錢,你可以用這些錢還債,還可以僱用值得信任的人。”
雖然沒去了解,想也知道卡西烏斯組建的律師團應該非常華麗,但不能只有莎倫一個人吃苦。即使花很多錢,也需要不被對方收買的隊友。
‘再見了,我的私房錢。’
我在心裡嚥下了眼淚。
那個口袋裡裝著偷偷攢下的副業錢和賣掉從卡西烏斯跑出來時帶來的貴重物品換來的錢。
作為參考,副業是利用小說中出現的未來信息賺的小錢。可惜那些能賺得多的項目,已經被重生者蓮娜包攬了,我沒能賺到大錢。
“雖然用丈夫送的寶石來籌集離婚的本錢有點可笑……”
那還能怎麼辦?既然到我手裡了,怎麼用還不是我說了算。
因為這不是給我的生活費,而是單純地送給我的禮物。
“……幹嘛,幹嘛這麼客氣!十分感謝。不會有任何浪費的。”
確認過口袋的莎倫用力地回答。
乍一看,反應沒有任何問題。可是我感覺得很清楚。
對我來說,生活中偶爾會有眼光和感覺變得非常敏銳的情況,而現在正是這樣的瞬間。
“有什麼問題嗎?”
顯然剛才有停頓過一下。從莎倫用眼睛看了看口袋裡的金幣,然後開口說話,停頓了幾秒鐘。
“不是。沒有任何問題。”
“才不是吧。快說吧。”
經過幾次追問,莎倫猶猶豫猶地說。
“就像你說的,這還不夠償還我的債務並僱用最佳人選。”
怎麼可能?
“但是你沒有必要一定要幫我還債!我只要收規定的受理費就行了!”
雖然這句話沒有錯,但我想幫莎倫還債。
這樣她才能不會因為被催債而忙碌,充分發揮自己的實力,而且我也想幫助那些進行艱難抗爭的人們。
‘可惡,我應該從卡西烏斯城拿些珠寶出來的!’
在離開城堡來到卡西烏斯的聯排別墅時,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只帶了一部分。太可惜了!
後悔是來不及了。只能減少我往後的生活費了。都不知道那些能不能解決呢。
正想問還差多少錢的時候。
咚。
泰倫斯把放在桌子上的口袋收回來交給了我。
“這些你自己收著吧。”
他翻了翻自己的褲兜,拿出了一張整齊疊好的紙。
“正好帶在身上。”
接著一張平整的紙被遞給莎倫。
“這是一張空白支票。”
“你需要的錢去皇家銀行取吧。”
這樣就可以從支票主人的賬戶中提取所使用金額。
“不僅是還債,短時間內也不要接受其他委託,要把精力集中在這個案子上。”
“呃,不必做到這種地步的……”
律師習慣性推辭的話停了下來。
“弗,弗裡……”
好像看到了金額欄下面的簽名。當然是泰倫斯的本名弗裡海頓吧。
瞳孔地震地輪番觀察了泰倫斯的臉和穿著,接著連我的臉也一起猶豫地看了幾眼。
“……我沒來得及認出您,失禮了。”
泰倫斯擺了擺手,表現出貴族的悠閒。
“因為沒有公開姓名,所以只能那樣做。我暫時不想暴露自己。”
微笑變深了。
“你懂我的意思吧?”
莎倫猛點了幾下頭。
* * *
之後,我們和莎倫討論了一段時間訴訟的事宜,然後離開了辦公樓。四周已經暗下來了。
“莎倫會好好處理嗎?”“
臨別前,我告訴了她列奧克大使女兒的名字。
“前幾天在大街上看到一個叫安娜的女人被丈夫強行帶走。我懷疑是家庭暴力,請問莎倫能幫我查一下嗎?”
小說中出現了她原本的姓氏,但沒有出現現在使用的姓氏,因此很難在這廣闊的首都中找到列奧克大使的女兒。“安娜”是一個很常見的名字。
但如果可能的話,我想盡快救出安娜,所以抱著僥倖的心情拜託了莎倫。
因為莎倫一直以來都在幫助有這種情況的女性,她可能會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找到安娜。
莎倫承諾會盡力尋找,泰倫斯也表示會動用他的人脈。
“我們就相信她吧。話說回來……”
我看著泰倫斯,說出了在莎倫辦公室裡沒有問過的問題。
“我還以為您會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他說要考慮是否接受我的提議,不過才過了半天。
他向莎倫公開了自己的身份,並給予了金錢上的支持。
“我沒有苦惱太長時間。因為本來性格就很單純。”
說謊。性格單純的話很難當隱藏boss吧。
但是我心情很好,所以欣然接受了。
“不管怎樣都要謝謝您。託您的福,省下了錢。以後會連本帶利償還的。”
只要安德拉礦山大賺一筆,別說連本帶利了,本金翻倍也沒問題。
“這你不用操心。這些遠不及藥草茶的配方。”
……哈哈,雖然對我來說是有利的,但是用別人開發出來的配方來獲利,實在是不好意思。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說出了下一句話。
“如果你能幫我離婚,光給你配方算什麼,我可以給你煮一輩子藥草茶。”
“原來如此。”
男人紅眼睛裡閃著光芒。
我歪了歪腦袋,拍了一下手。
“啊,我要趁這個機會搬一下房間。如果繼續待在那裡,卡西烏斯家的人們可能又會找來了。趕緊去拿行李吧。”
因為資金有剩,所以覺得可以住到比事先安排好一點的酒店去。
在此期間,泰倫斯自然而然攔住路過的馬車,把我帶到了裡面。
我理所當然地以為要回我們的酒店房間。但卻對泰倫斯說出的地址感到陌生。
“要去哪裡?”
“我家。”
弗裡海頓侯爵府嗎?
剛才還說要繼續當我的護衛,難道改變心意,直接就要回家了嗎?
“那在艾裡內斯平民區大街放我下車就好。”
“放你下車?你得跟我一起去。”
“……誒?”
“您不是說過想換地方住嗎?我家裡有很多空房間。”
誒——?
我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身體。
“不是!謝謝你的心意,但是那個有點!”
“怎麼了?”
“沒錯,現在還是有夫之婦的我住在一位年輕未婚男性的家裡,別人看到可能會覺得奇怪。當然!我們絕對不是那種關係……不過應該和單純地護衛我的時候還是不一樣的吧?”
貴族世界就是這樣。
帶領侍從或護衛等下屬是貴族應具備的最低權利。是不會把他們當做同等的人來看待的。
也許正因為如此,異性之間的主僕關係親近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如果是同樣的貴族,情況就不同了。
如果還沒離婚的我獨自在弗裡海頓侯爵那裡借宿的傳聞傳開的話……絕對不會被當成好事的。
泰倫斯微微睜開眼睛,彎起了嘴角。
“讓你誤會了。並不是要去弗裡海頓侯爵府那裡。去的是首都郊區的別館。”
“別館?”
“這是為了避開別人的視線的時候而準備的地方。文件上是別人的,除了幾個人,沒有人知道那是我的別墅。相信卡西烏斯也不會輕易發現的。”
這提議真的非常誘人。
列安德羅和蓮娜不可能不再出現。即使換個酒店,只要卡西烏斯下定決心,在首都找到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本來打算定期換地方的。’
我決定欣然接受泰倫斯的提議。
“我會感激地接受你的好意的。”
“沒什麼的。”
泰倫斯伸出了手。
“我們正式成為了一條船上的人,握個手吧。”
我愣愣地看著男人。
他會是什麼想法呢?他性格謹慎,而且比預想提前接受了提案,而且似乎對我格外友好。
因為現在還是黑化前?還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比藥草茶更有價值的東西?
如果不是的話……
揮開剛冒出的雜念,把我的手放在了戴著黑手套的手上。
“現在的這個選擇,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不管怎麼說,泰倫斯·弗裡海頓從現在起就是我的搭檔了。
不知道為什麼,溫暖的感覺從接觸的部分開始擴散開來。
* * *
“不像我。”
泰倫斯低聲說著。
“什麼?”
他的侍從兼助理傑克驚訝地問道。
“沒事,我在自言自語。”
位於首都郊外,泰倫斯的秘密別墅。
傑克坐在書桌前,瞟了一眼託著下巴的主人。
令人驚訝的是,在沒有事先通知的情況下,竟然通知客人要到別館來,而且那位客人是個妙齡女性。
到底是什麼關係呢?不忍心問。雖然偷偷地問了一下,但得到的回答是“不要打聽那麼清楚”。
‘該不會是戀人吧?’
但是從兩人之間的氣氛和在吃飯時大概聽到的對話來看,似乎並非如此。
絲毫沒有戀愛上的緊張感。特別是對那位端莊的客人。
起初,傑克從未見過主人與年齡相仿的異性親密相處。他和主人相處的時間少說也差不多有十年了。
對他來說,不僅僅只會面對拿著兇器的殺手。也有很多對他親切和藹的間諜。有時是僕人,有時是鄰居,有時是美麗的女人。
因此,侯爵從幼年時期開始就經常警戒和疏遠別人。就連最親近的傑克也幾乎沒有說出心裡話的時候。
傑克只是偶爾從主人自言自語的零星信息中推測他的想法。
就像現在一樣。
“為什麼在那裡拿出支票呢?太早了。明明打算觀察一個星期的。”
不滿的目光。
“連別館的地址都暴露了……真奇怪。”
泰倫斯想起了白天在飲料店裡發生的事情。
“請協助我離婚,弗裡海頓侯爵。”
女人第一次那樣叫他時,他內心相當訝異。
當她接著解釋她是如何發現的時,他意識到對方是一個比想象中還要聰明的人。同時也發覺自己過於疏忽大意了。
因為做夢也沒有想到伊德爾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原本,不是作為侯爵而是以其他身份存在的時候,警戒心會相對減少。即使他再精力充沛,也不可能時刻都繃緊神經地生活。
‘就算是這樣。’
也太過疏忽大意了。
泰倫斯在考慮伊德爾的提議的同時,也努力尋找著理由。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不像個間諜。她太鬆懈了。
皇后和畢洛德公爵派來的人會主動接近。而不是像伊德爾那樣突然從坡上摔下來。
經過各種經歷,那種想法更堅實了。完全看不出受過訓練的人特有的動作,要吃食物和茶也是由他主動開口。
最重要的是,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樣以異性的身份地接近他。他們的關係總是淡淡的。
但即使考慮到所有因素,他太過疏忽大意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他下定了決心。表面上和以前一樣對待她,但要隔著一定距離觀察她。
不管她是不是間諜,她確實是自己不太滿意的存在。因而消除了心中那道堅固的屏障。
似乎是在嘲笑這樣的決心。
“誒?”
一行淚水浸溼了臉頰的時候。
泰倫斯衝動地遞過一塊手帕。遞出空白支票,則是是在下定決心之後。
原本下定決心要慎重,在那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下子接受了這個提議。
同情心作祟?實際上比伊德爾處境更困難的人多得是。但他從來沒有同情過他們。
對異性的好感?間諜中也有幾個美女不亞於伊德爾。他從來沒有被她們吸引過。
那麼還是……
“實際利益嗎?”
伊德爾透露,她前夫在繼承人生產方面存在問題。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對於貴族來說,繼承人生產是頭等大事。如果卡西烏斯的繼承人確實有這樣的問題,那肯定會引起巨大的轟動。
這大大損害了家族的地位,很明顯會出現更換繼承人的意見。因此,也不能忽視發展成派系之爭的可能性。
卡西烏斯和其他家族一樣,世世代代都有家臣之間的衝突。
這樣一來,卡西烏斯就會忙於解決家族內部的事情,因而沒有餘力干預皇位的繼承問題。
‘現在也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其實離政界也就一步之遙……’
給皇太子最強大的支持者卡西烏斯拋出一個他們頭痛的問題並沒有什麼壞處。
“原來是這樣啊。”
因此,當伊德爾說出自己的苦衷時,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因為本能地認為這對自己有幫助。
所以聽到那個傻瓜似的前夫致命的問題時,心情很好。
所有的疑問都消除了。
這時,傑克打破了他的沉思,問道。
“那個,雖然不太清楚,但是一起來的那位好像不是一般的客人吧?”
他說的‘為什麼每天都要在管理別墅上浪費人力’和‘為什麼要給她連主人自己都不使用的最好的房間’,其實都是懷疑她是間諜而讓她放鬆警惕的一環罷了。
“如果您下令,我會告訴侍女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我也會抽空去看看她在做什麼。”
有能力的侍從是在主人開口之前就能猜出他想要的東西。看到侯爵從剛才開始就表情嚴肅,還在喃喃自語,這樣的反應完全符合時宜。
但是主人的眼神變得兇狠起來。
“別胡說八道,好好準備。”
“……準備什麼?”
“我要和客人在別的地方住幾天再回來。”
“哎呀?要好幾天嗎?”
雖然泰倫斯沒有工作,但長期離開府邸是很危險的。
如果皇帝訪問該怎麼辦?皇后派來的間諜們如果知道泰倫斯不在的話會怎麼做還是個未知數。
還有,到底為什麼要和客人一起去呢?
但對傑克來說,阻止主人的行動或提出私人問題是不可能的。傑克問了一個相對不太敏感的問題。
“你要去哪裡?”
“艾希頓。”
“如果是艾希頓……”
帝國北部最大的中心城市,卡西烏斯公爵領地的首府。
* * *
“啊,終於到了。”
走下站台後,泰倫斯看著伸懶腰的我說道。
“這旅程不短啊,辛苦了。”
“哎呀,不辛苦。多虧了你,我才能坐上一等座,輕鬆地過來。”
“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嗎。以大量魔石為動力源行駛的魔動力列車的一等座。怎麼可能不貴呢。
以前也因為列安德羅,在首都和卡西烏斯領地之間來回穿梭過幾次,看到票價還以後眼珠都要掉出來了。
二等座和三等座與普通的火車車廂沒有什麼不同,但一等座無異於高級酒店客房的縮小版。
如果考慮到我原來緊張的預算,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奢侈。
‘有錢最棒了!’
泰倫斯在頭等座訂了兩間,讓我享受了整整兩天的火車旅行。
“我們要不要在變得擁擠之前移動?”
當其他乘客開始下火車時,他充滿關心地擋住了我,指著出口的方向。
我們把行李存放在車站內的保管處,離開了寬敞而有序的艾希頓車站。
卡西烏斯領地的首府艾希頓市。原本只是一座富有的城市,但隨著卡西烏斯的繁榮,成為了北部最大的城市。北部相對位於南部,氣候也比較溫暖。
這裡是蓮娜度過大部分童年的地方,也就是《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第一部分的主要舞台。
小說大致可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年幼的蓮娜的卡西烏斯復興期,而第二部分是進入首都的蓮娜的帝國征服期。
算算時間,現在相當於第二部分的開頭部分到中間部分之間。在首都過著和平生活的蓮娜面前出現了隱藏boss泰倫斯,正式開始矛盾的大約一個月前?
‘本來不該出現大哥的離婚騷動,但首都那兒其實也並不是風平浪靜。’
對,離婚。在離婚訴訟這一重大事件的前幾天,我一定要去艾希頓,因為一個重大的原因。
走出車站,向中心街道走去,泰倫斯在我身旁說道。
“要比預計的早到約定的地點了。”
“幸好來得及。”
“恕我冒昧,那個女僕會出來嗎?”
“這個嘛。我不確定……但我相信如果是勞拉的話,她會出來的。”
勞拉是卡西烏斯的女僕,她是近兩年來最貼身服侍我的。
在這一關鍵時刻,我之所以到艾希頓來,都與勞拉有關。
她是一名證人,可以在訴訟中證明我和列安德羅之間沒有過任何肉體關係。
結婚後,自從列安德羅初夜離開後,我們每天都分房睡。每當我問“難道不應該一起睡嗎”的時候,他總是果斷拒絕或者扯到別的話題。
勞拉是從我孃家華萊士伯爵家帶來的僕人,一直負責整理沒有丈夫的夫妻臥室。還安慰了因為列安德羅而憂鬱的我。
她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們夫妻分居徹底像陌生人一樣生活的樣子,而且她和我非常親近,願意在我這邊證明這一點。
因此,為了離婚,必須確保勞拉能站我這邊。
‘即便如此,這也是對工作了兩年的家族的背叛行為,也有可能被卡西烏斯記恨。’
如果想讓勞拉成為真正的盟友,最好是表現出誠意,所以沒有派人去領地首府,而是由我親自出馬。
事先給她傳了特快信,給了她考慮的時間。之後馬上就出發了,還沒有時間收到回信。
我們來到了在信裡的約定地點,鐘樓前。
“看來今天是慶典。”
泰倫斯看著沉浸在歡樂氣氛中的街道自言自語道。
……順帶一提,這個人就像理所當然一樣跟著我來了。說是正好想透透氣。
‘還想進一步瞭解我這個人嗎?’
在小說中,泰倫斯作為擅長陰謀詭計的隱藏boss,有著相當隨心所欲的一面,因此也不能排除他真的想吹吹風的可能性。
我放棄了了解他內心想法的嘗試,笑著回答。
“卡西烏斯領地有很多慶典。”
“我第一次聽說。一直聽說北部人相對來說比較冷漠,只會工作,看來只是偏見吧。啊,請等一下。”
他抬起胳膊,朝擺著各色雜物的攤位走去。
過了一會兒,回來的男人手裡拿著面具。是個由紙花裝飾著遮住眼睛周圍的可愛的面具。
“雖然你說你的臉並不為人所知。”
突然他的手“嗖”的一下靠近。
“為了以防萬一。”
同時聽到低沉的聲音,不知為什麼感到很緊張。
“這很適合你。”
給我戴上面具後,他發出了滿足的聲音。我看著映照在附近商店玻璃窗上的自己,說道。
“哦,謝謝你。”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認出在這裡幾乎沒有當過女主人的我,但小心一點並沒有什麼壞處。但是。
‘你不能先預告一下再靠近我嗎?!’
雖然很感謝,但好像有點親切得過頭了。別人可能不覺得,但對像我這樣臉皮薄的人是有害的。
不知泰倫斯是否瞭解我的這種心情,他正看著穿著華麗的服裝咯咯笑著跑來跑去的孩子和分發免費食物的商人。
他那身影就好像一副畫一樣,使我小小的不滿如積雪融化般消失了。
“因為是小蓮娜的生日……”
他把掛在路邊的大條幅上的字大聲唸了出來。
“我聽說卡西烏斯公爵很愛他的女兒,但沒想到生日當天還會舉行盛大的慶典。”
“其實不是那樣的……”
正要給他詳細說明的時候,有人插了進來。
“帥氣的紳士!送給美麗的戀人一朵玫瑰怎麼樣? "
是一個抱著很多花到處賣的老太婆。雖然多少有些沒臉沒皮的營業方式,但是泰倫斯並沒有失去微笑。
“一百朵玫瑰……不,那太礙事了,給我十朵吧。”
“100硬幣。”
“零錢不用找了。”
泰倫斯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老婦人很高興。這些錢買100朵也綽綽有餘。
“哎呀!不僅長得帥,性格也很好。女士,真羨慕你有這麼好的戀人。”
“不,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噢?那是已經結婚了嗎?”
……還是不說了。
“噢!看來您是遊客,難得在大喜的日子來了,就好好享受吧。今天天氣很好吧?兩位真走運。昨天還下雨呢。”
“嗯。幸好公爵千金的生日風和日麗。”
噠。聽了泰倫斯的話,挑花的老太婆停下了動作。
“公爵千金?”
她的臉色突然一下子就變了。好像剛才的親切都是假的一樣。
“給你,拿去吧。”
老婦人把挑選出來的花重新混合在玫瑰堆中,像扔金幣一樣把金幣還給了他。
“參觀其他地區,至少要具備起碼的知識,這是禮儀。真是的,能把公爵千金和狗弄混,真是怪事。”
發著牢騷的老太婆就這麼走了,泰倫斯的臉上露出荒唐的表情。
“我是不是失禮了?”
也有我沒有好好說明的原因。
“其實,‘小蓮娜’並不是我們所認識的那個蓮娜·卡西烏斯。”
“那是?”
“這是她給剛出生的小狗取的愛稱,因為它的毛色和自己的頭髮顏色很像。”
“小狗?”
“嗯。今天是蓮娜的寵物狗珀西的生日。”
這個慶典也算是慶祝狗的誕生日。
故事可以追溯到蓮娜小時候。當卡西烏斯公爵的獵狗生下幼仔時,蓮娜抓住其中一隻,蹦蹦跳跳地去找他的父親。
“爸爸!很漂亮吧?和我頭髮的顏色一模一樣。從現在起,我要叫她小蓮娜。所以我能養嗎?拜託您同意吧!”
公爵不僅答應了可愛的女兒的請求,還這樣說。
“從今天起,宣佈這一天為我們領地的紀念日!在每一塊卡西烏斯的領地上,每年都舉行一場歌頌我女兒可愛的節日!”
雖然後來在蓮娜的介入下,變成了慶祝珀西的誕生的日子,但這畢竟是從公爵的犯傻開始的。
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卡西烏斯公爵在那以前和以後,只要蓮娜做什麼,就會隨意指定紀念日。
因此,原本以無趣而聞名的北部,比起喜歡悠閒玩樂的南部,變成了慶典更多的地區。
“蓮娜的生日是另一天。因為她是孤兒,所以蓮娜的生日定在了她被卡西烏斯收養的那天,而她並不知道她的確切出生日期。”
“啊,這樣啊。”
“再順帶一提,那天被稱為蓮娜大誕辰日,前後一週,總共半個月,都會舉行盛大的慶典。”
整個城市都回蕩著歌聲,放煙花,上街遊行,非常熱鬧。
“真是的……”
泰倫斯似乎受到了文化衝擊,啞口無言地站在那裡。
由於舉行得非常盛大,所以在帝國的其他地區也頗有名氣,但對娛樂不感興趣的他可能不知道。
瞧瞧。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區吧?
我通過書已經知道了,但親身經歷後差點暈過去。不管怎麼說,也想不到商團會放飛一百個寫著“蓮娜,我愛你”的熱氣球升空。整整一百個。
說真的,這比帝國的任何慶典都華麗。因為就連皇帝的誕辰宴、建國祭典、女神祭典都無法與之相比。
因為卡西烏斯現在比任何家族都要厲害,所以大家都默不作聲。如果想當作問題,完全是可以當的。
‘難道泰倫斯以後會從政治上攻擊這一點嗎?’
瞟了一眼他的神態,但男人現在關心別的地方。
“看看這個。”
他翻了翻剛才從火車站出來時別人給他的旅遊指南,然後翻開特定的一頁遞給了我。這一頁整理卡西烏斯領地所有紀念日。
“在這裡,這裡也有幾個正常的紀念日。”
他用手指了指藝術日和蔬菜日。看到自己的常識還在這片土地上行得通,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哈哈,就是說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守護那善良的心,所以隱瞞了真相。這兩個節日並不是為了復興卡西烏斯領地的文化藝術或促進蔬菜消費的日子。
‘那是蓮娜第一次給公爵畫畫的日子,和她因為挑食把菜裡的胡蘿蔔推給公爵吃的日子。’
有時候不知道比較好。現在重要的不是卡西烏斯的紀念日。
我走到管制路邊攤販的官員跟前竊竊私語。
“打擾了。在禁止商業行為的那邊鐘塔廣場上,有人以離譜的價格銷售玫瑰花。對,就是她。”
這次也發現了那個想賣給一對男女玫瑰的老太婆的管制組隊員皺起了眉頭。
“啊,那位老奶奶又那樣了。喂!這是違法的!”
“切,讓我賣點什麼有什麼關係啊?”
不管兩人的追擊戰開始與否,我回到了泰倫斯的身邊。
一朵玫瑰要十硬幣,你想宰誰啊?
本想看在我的堅實後盾隱藏boss先生的面子上放過她的,可實在不行。生來就有錢的人可能不覺得,但我對這些非常敏感。
“所以說人要善良。可不能白白拿別人的錢。”
聽了我的話,泰倫斯的眼睛好看地彎了起來。
“我同意。”
“我可以問你為什麼笑嗎?”
作為貴族,我看起來太像平民了嗎?莫名感覺中了一箭,但他搖了搖頭。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覺得很喜歡伊德爾的個性。”
“那太好了。”
我的堅實後盾看起來很好,沒有什麼不好的。
我們並沒有等太久。因為勞拉在約定的時間出現了。
“小夫人!”
“勞拉!”
在過去兩年裡從沒有分開過這麼久的我倆高興地打了招呼。我給她簡單介紹了泰倫斯。
只是大概告訴她,他是協助我的,但勞拉並沒有過多好奇。準確地說,她似乎把心思放在了別的地方。
“你想好我的提議了嗎?”
我冷靜地進行了說明。
“你可能會被卡西烏斯記恨的。但是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如果你願意,我將繼續僱用你,並儘可能把你的工資保持原來的水平。”
我想著礦山,只要再等一段時間,還會大幅提高工資。
“有什麼好問的。我當然會跟著小夫人了!”
“勞拉……”
雖然想過她會跟著我,但沒想到她意志這麼堅定。看來,過去兩年裡沒有白疼她啊。
“勞拉,你帶著的是行李嗎?”
勞拉揹著一個旅行包。
“啊!為了見到小夫人就馬上離開,我已經先收拾好行李了!”
準備得很徹底嘛。
“也向卡西烏斯府遞辭呈了!”
誒?看到她表現得太好,我很高興,但另一方面又有點驚訝。
‘……沒想到這麼積極啊。’
勞拉基本上能算心地善良,性格溫和,但也有一些怯懦和優柔寡斷的一面。所以我是為了親自說服她才來到這裡的。
那麼,詳細的情況邊走邊瞭解好了。時間還很多呢。
“我們先去火車站吧。”
我迫不及待想回到首都,拉住了勞拉戴著手套的手。但是勞拉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呃。”
“你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
勞拉忙著搖頭,但我看了看她外出戴著的棉手套。——我們關係那麼親密卻一次都沒見過的手套。
“你好像受傷了。把手套脫下來吧。”
“我真的沒事!”
“勞拉。”
剛視線相交,勞拉就低下了頭。我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肩膀,用親切的聲音說。
“沒關係。沒關係的,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吧。”
“……”
“如果真的不想說也可以不說,但我希望你能說。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事,我就幫你。”
勞拉咬緊嘴唇,沒過多久就哭了起來。
“……嗚。對不起,小夫人。我並不是自己從公爵府出來的,而是被趕出來的。”
“什麼?”
一股荒謬感湧上心頭。勞拉是我從孃家帶來的直屬女僕。誰敢未經我同意,在我不在的時候把勞拉趕出去?
‘難道是列安德羅嗎?’
但這種可能性似乎微乎其微。列安德羅一直待在首都,無暇顧及這裡,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和我離婚。
他不可能做火上澆油的事情,為什麼要趕走勞拉,惹我不快呢。
湧出的淚水浸溼了長著雀斑的臉頰。我讓害怕的她平靜下來,仔細地問了一個問題。
“是誰把你趕出去的?”
“女僕長……”
“女僕長為什麼?”
“我……我毀了蓮娜小姐的畫像。”
我坐在廣場長椅上拍了拍勞拉。還讓她喝了幾口泰倫斯從附近商店買來的新鮮果汁。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勞拉開始結結巴巴地解釋。
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在我寄來的信收到的前一天,卡西烏斯的女僕們拿著畫像找到了獨自守在我的房間裡的勞拉。
“聽說有一位最近開始出名的新星畫家畫了蓮娜小姐。”
到此為止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因為卡西烏斯公爵的樂趣在於,讓畫家為蓮娜作畫,讓詩人為蓮娜寫讚美詩,讓音樂家為蓮娜作讚歌。
雖然說畫像完成後沒必要給我看,但他們還是來找我說一定要給我看。但是接下來她說出的內容卻和平常發生的事情不同。
“她們還不由分說想把那幅畫掛在小夫人的房間裡。”
“為什麼?”
“我也問了啊,她們說每天欣賞美麗的藝術作品,對小夫人來說也會成為生活的一大活力……”
“是在渾說什麼東西?”
啊呀,頭腦接受不了這些荒唐事,不小心把真實想法說出口了。
“繼續說下去。”
“啊,是……不管怎樣,我怕小夫人來了會不高興,所以就阻止了。”
當然。我也不想在我的房間裡看到,那在卡西烏斯城堡的走廊裡每10秒就能看到一次的蓮娜的臉。
“她們硬要掛在小夫人書桌前的牆上,我沒辦法,只是想阻止,才抓住了畫……”
被推開的畫碰倒了桌子上的墨水瓶。
“墨水濺得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
“畫就這麼毀了是吧。”
“是的,蓮娜小姐的臉上也滿是墨水!”
這畫像與我何干。感覺心裡彷彿有火焰在燃燒。
“所以女僕長解僱了你?”
勞拉無力地點了點頭。
“所以手套是?”
她猶豫地脫下棉手套,露出了被鞭子抽打的痕跡和青腫的手掌。
“這時正好收到了小夫人的信。女僕長說,沒讓我賠償畫錢就該偷著樂了,並沒有給我寫推薦信。小夫人卻要收留我,我感覺就像死裡逃生一樣。”
貴族家庭的僕人,如果沒有推薦信,就很難就業。更糟糕的是,如果傳出是被趕出卡西烏斯府的消息,幾乎沒有一個家族願意僱用勞拉。
‘對於只當過女僕的勞拉來說,她當時一定萬念俱灰了。’
我拿出手帕擦了勞拉的眼淚和鼻涕。
“這種事你不用隱瞞。”
“對不起。我怕小夫人因為我而傷心。”
“我當然會傷心。但如果不知道,以後知道的時候會更傷心。”
“……因為我沒出息,還給小夫人丟臉了。真的很抱歉。”
“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而且我不是因為女僕長無視我的權威開除你而傷心的。是因為你受傷了,我很生氣。”
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幣,放在了勞拉的手裡。
“好不容易把你叫出來,不好意思,你能拿著這些錢去哪裡等兩、三個小時嗎?吃點好吃的。”
看著泰倫斯,也請求了諒解。
“對阿泰也很抱歉,但是應該改變一下計劃。我想盡快回到首都。”
“沒關係。火車隨時都有。”
他似乎察覺到從現在開始我要做什麼,露出了微笑。
我凝視著那高高在上的,彷彿俯視著艾希頓城的卡西烏斯城堡。
剛剛想起我還是伊德爾·卡西烏斯時要做的事情。
* * *
偉大的卡西烏斯,帝國的五公爵之一,長期保衛著帝國北部。
守在卡西烏斯城門前的看門人隨意踢著滾動的石頭。
“哎呀,真倒黴。”
像今天這樣快樂的慶典,正好趕上城門警備。得到特別休假的同事們去市裡玩,就連在宅邸裡工作的僕人們現在也在享受宴會。
即便如此,也不能疏忽,至少留下了基本的人力,自己正好屬於其中。
這時,遠處響起馬蹄聲,出現了一輛小小的僱傭馬車。
沒有人會在今天這個時間訪問卡西烏斯城。
“哦,你被我逮到了。”
看門人的嘴角微微上揚。
偶爾也會有這種。來攀附卡西烏斯的傢伙們。阿諛奉承者,商人,騙子。急於行賄或賺一筆的傢伙們。
即使不是這樣,在沒有任何預告的情況下闖入大卡西烏斯公爵家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嚴重的不敬。
而且這是隻要給錢誰都可以乘坐的馬車。不僅是貴族家族,就連有錢的平民也有專用馬車,所以不是門衛會款待的對象。
他想要撒氣,於是威脅地舉起了長矛。
“站住!”
受驚的馬停下了腳步,馬伕嚇得低下了頭。
在卡西烏斯府工作的人們在這一點上很爽。沾了卡西烏斯的光,讓他們可以凌駕於別人之上。
“立刻說出你的身份和訪問目的!”
聽到看門的號令,馬伕瑟瑟發抖。
“其實我也只是接到了來這裡的委託,所以詳細情況我也……”
這時,馬車門打開了,出現了一個披著黑色長袍,臉上戴著面具的高個男子。身材高大,不知為何,還感到了壓迫感,看門人本能地縮了回來。
“馬車要進去,打開城門吧?”
打開城門?不是“請打開”而是“打開”?
作為卡西烏斯的看門人,他的言行舉止非常傲慢,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在卡西烏斯,即使一般貴族的僕人也要看他眼色。
因為自己暫時被壓制了,看門人更生氣地叫了起來。
“立刻摘下面具!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什麼地方,不就是卡西烏斯公爵府嘛。沒想到看門的連貴人的馬車都認不出來。”
求饒都不夠了,還進行侮辱。乍一聽像是對自己的侮辱,其實是在罵卡西烏斯。
看門人火冒三丈。對於在這裡工作的人來說,卡西烏斯本身就是一種自豪感,而他卻在咒罵這樣的卡西烏斯。
“你,這是幹什麼?”
“我不知道啊,但在我的主人面前,你可要小心說話。”
一轉眼就近在咫尺的男子陰森森地壓低了聲音。不由自主地膽戰心驚。
很想對剛才的無禮言辭道歉,但他做不到。
即使只是一個看門人,也是卡西烏斯的人,如果在這裡低頭,卡西烏斯也會一起丟臉的。
看門人強行鼓足勇氣。
“你,你的主人是幹什麼的!”
“是我。”
回答從別處傳來。
門衛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女人的臉後,眼睛瞪得像銅鈴。
“小夫人!”
“你的腿抽筋了嗎?”
“……!”
看門人過了很久才跪了下來。
“已經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可以放我進去了吧?”
以頭愴地。
“我犯了死罪。沒想到您會在沒有消息的情況下乘坐簡陋的馬車回來……可是小公爵在哪呢? "
面對冰冷眼神的回應,門衛把微微抬起的臉貼到了地上。
“我連這些都要一一向你報告嗎?我還是伊德爾·‘卡西烏斯’嗎?”
“不用,我怎麼敢!”
“那就開門吧,廢話少說。”
“現在就開門!”
連撣掉額頭和鼻樑上的土的時間都沒有,迅速跑出來操作城門。
伊德爾望著開放的城門問道。
“僕人們呢?怎麼鬼影也不見一個。”
“去參加大宴會廳裡珀西大人的生日宴會了。”
嘖,發出咋舌聲。
“他們把勞拉打得不像樣子,卻還在給狗慶生?”
可能是從剛才開始心情不好,聽到到“狗”這個詞,犯了罪的看門人嚇得要命。
“大宴會廳離這裡遠嗎?”
戴面具的男子問。
“不遠。因為有很多外人出入,所以就在前面。”
“那也不需要帶路了。請上車吧。”
不一會兒,那對男女上了馬車,門衛就趴在了路上。
“再次道歉!”
很在意那個陌生男子到底是誰,可以隨便讓他進城,但卻不敢吭聲。
雖然屬於最底層,所以沒有經常接觸主人們,但小夫人那樣生氣還是第一次見。因為她在家族內部也不怎麼進行引人注目的活動,所以只認為她是沒有存在感的人……
“噗。”
直到馬車遠去為止,一直採取卑躬屈膝的姿態,似乎隱約聽到了車伕的嘲笑聲。
* * *
另一邊,卡西烏斯城的大宴會廳。
“珀西大人,生日快樂!”
“恭喜!”
蓮娜的愛犬珀西的生日宴會正在進行中。
這是在慶祝歌曲結束後,僕人們想讓蓮娜的愛犬珀西吹滅生日蛋糕上的蠟燭,眾人期盼的瞬間。
砰的一聲!
宴會廳的門突然打開,從外面吹來的風把蠟燭吹滅了。
“怎麼了!”
為了確認是哪個沒有眼色的遲到者破壞了最重要的部分而回頭的僕人們的臉上充滿了驚愕。
“小夫人!”
“小夫人怎麼能?”
“聽說小公爵還會在待在首都……”
看著他們的反應,我很確定他們好像完全不知道。
看來我們的離婚風波還沒有傳到卡西烏斯城。當然,從重視體面的列安德羅的性格來看,他也不一定非要向遠方的僕人張揚。
這裡的人不可能讀到首都的三流八卦報紙,而且由於卡西烏斯家族的控制,口口相傳也只侷限在首都的上流階層。
我環視了一圈大宴會廳的人們。
在驚慌失措的僕人們之間,一隻狗看著我搖了搖尾巴,旁邊站著一個拿著小盒子的姿勢奇怪的僕人。
“果然如我所料。”
來這裡的路上已經準備好了構想中的計劃所需的準備物品。
我回頭向後面問。
“你可以嗎?”
“沒,沒關係。是我一直纏著你,才跟來的!”
勞拉出現在我身後。
本來我打算把勞拉留在城裡。幾天前才在卡西烏斯遭到毒打,我本不想把柔弱的她帶回來的。但勞拉知道我要去卡西烏斯城堡後,說要跟著去。
“小夫人這麼疼愛我,我不能冷眼旁觀。我也不想再被他們欺負了!”
雖然我盡力阻止了她,但一直以來不知不覺被卡西烏斯的僕人折磨的勞拉的眼睛終於燃起了熊熊烈火。不像一個因為害怕不和而一直忍著的人。
她這個心態就很好。就像我下定決心要離婚一樣,勞拉也在變。
我怒目圓睜,盯著那些聚集在長長的桌子周圍的僕人們,問勞拉。
“所以想在我房間裡隨意掛畫像還嫌不夠,還向女僕長告狀的人是誰?”
勞拉用微微顫抖的手指從僕人們中指出了三名女僕。
“出來吧。”
三個女僕猶豫著走到我面前,看著我的臉色。
“在我離開前,有沒有要求你在我房間裡掛畫像?”
三個人中似乎占主導地位的短髮女僕回答說。
“……沒有。”
“難道卡西烏斯有女僕可以隨意進出女主人房間的規定嗎?”
“當然沒有。”
“那為什麼要在我的房間裡掛畫像呢?”
“我以為小夫人會高興……!”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
卡西烏斯府的人大部分都是這樣。現在回想起來,蓮娜認為全世界的人都喜歡她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些蓮娜的腦殘粉。’
不用說卡西烏斯公爵和兩個哥哥,我確信圍繞蓮娜的人十之八九都會和他們一樣喜歡蓮娜。
如果長著眼睛,精神正常,怎麼可能會不喜歡這樣可愛的生物呢?被這種思考方式支配著頭腦。
到了這個程度,似乎已經是宗教的領域了。也許那個女僕也是發自內心想為我好。
每天從早到晚都看著美麗可愛的蓮娜,小夫人也會充滿活力吧。唉,就這樣想著。
這種類型,用語言勸說也沒用。你見過盲目的宗教觀念向邏輯妥協的嗎?
“你們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隨意行動。即使我的專屬女僕阻止了,也毫不理會。因此,我將給予適當的懲罰。”
好言相勸,不行的話就只能用行動來證明了。
“從現在開始,你們三個人都被解僱了。當然也沒有推薦信。”
當受到勞拉同樣的懲罰時,女僕們的臉色變得蒼白。
對他們來說,解僱並不是單純的失去工作,而是遠離像神一樣崇拜的蓮娜。
“小夫人!”
“不可以!”
“求您了不要這樣!”
“我不會反悔的。馬上收拾行李。”
不出所料,有人攔住了我。
“夠了。”
她是統領卡西烏斯所有女僕的女僕長。看著給人一種善良印象的女人。
“女僕長”通常由中年以上的女僕擔任,而卡西烏斯的女僕長才三十多歲。
快速晉升的秘訣是她曾是蓮娜的保姆。簡而言之,就是她走對路子了。
女僕長像保護三個女僕一樣站在我面前,正式行禮。
“沒能提前收到通知,所以未能按程序迎接小夫人,我對此感到十分抱歉。”
“打住。還是說正事吧。膽敢阻止我的行動,那就應該有適當的理由。”
“其實……”
“等一下。你先待在那裡。”
我吩咐女僕長,然後指著珀西旁邊的僕人。就是剛才看中的那個人。
“什麼?我嗎?”
“對。把你手裡的東西拿過來。”
僕人快步走過來,把巴掌大的木盒遞給了我。
這並不是為了刺激女僕長的神經而做出的突發行動。從聽到勞拉的故事開始我就打算好了。
‘這將是一場非常重要的談話。’
女僕長無視我這個主人,把我的直屬女僕勞拉趕了出去。再加上現在中途打斷並制止了我的處罰。
接下來必然會出現與我一直以來作為卡西烏斯的女主人沒能得到應有待遇的處境有關的對話。
“啊,繼續說。說到哪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木盒的蓋子,按下了裡面的一個按鈕。啟動方法出自具象化原作,所以很清楚。
女僕忍無可忍問道。
“那個魔法裝置是要送給蓮娜小姐的,有什麼問題嗎?”
“我順路帶給她。反正我很快就要回首都了。”
“那為什麼中途回來了……”
“不關你的事。”
“……”
從女僕長的臉上可以看出她對隱瞞感到不滿的心情。
‘這段時間靠著蓮娜的光環過得很好吧?’
可能因為是第一個對蓮娜付出感情的人,蓮娜對保姆非常疼愛。對於蓮娜來說,她幾乎可以算是她的母親,因此就連卡西烏斯公爵也不敢隨意對待這個女僕。
列安德羅對這個女僕的待遇超過了普通的僕人,而且讓她這個並非僕人中最年長也非最有名望的女僕,獲得了實權。
我平白無故去管只會惹的一身騷,所以不去幹涉女僕們的事。到目前為止,女僕們也沒有越界的舉動。
但是女僕長現在卻越界了。原因依然是蓮娜。
“……其實是我讓那些孩子們在小夫人的房間裡掛上蓮娜小姐畫像的。她們只是聽從了我的指示,要懲罰就懲罰我吧。”
“喂,女僕長。即使女僕們可能會犯錯,但你不會。”
“我沒什麼可說的。我以為這樣做小夫人也會高興的。”
怎麼,這些人的想法都是那樣啊。當然,女僕長是蓮娜來到卡西烏斯後第一個喜歡上她的人,也是蓮娜粉絲俱樂部的創立者兼1號會員。
……蓮娜粉絲俱樂部。雖然對我來說是有很多意見的團體,但並不是現在的重點,就先略過吧。
“好吧。但是,關於這件事,在懲罰你之前,真正重要的問題是另外一個。”
“什麼?”
“你憑什麼趕走我的直屬女僕勞拉?甚至還打她。”
“關於這件事,我也有話要說。”
女僕長從容辯解。
“即使是小夫人帶來的,勞拉仍然是卡西烏斯的人。卡西烏斯所有女僕的獎懲和僱傭權都在我的手裡。”
“錯了。”
“什麼?”
“你的權力來自我這個女主人。在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你可以主動處理,但是對於我像左膀右臂一樣使喚的勞拉,這種待遇並不適用。”
我悄悄地翹起嘴角,嘖了一聲。
“一個女僕竟然連這個基本常識都不懂,真是卡西烏斯的恥辱。”
女僕長的臉上燒得通紅。這是連卡西烏斯公爵都不敢說的話。
要再挑釁一下嗎?
“蓮娜小姐積極推薦你當女僕長,她的眼光也令人懷疑啊。”
情緒激動的女僕長提高了聲音。
“關於小姐,請不要那樣說小姐!”
逆鱗果然是蓮娜。
“乍一聽似乎很合理,但小夫人的邏輯也有漏洞。”
“什麼漏洞?”
雖然只是稍微觸及了蓮娜,但是異常興奮的女人開始滔滔不絕地說出平時絕對不會說出口的“不舒服的真相”。
“女僕長的權限來自女主人。如果小夫人是女主人,那就沒問題。可是小夫人不是女主人啊。”
“我的丈夫列安德羅小公爵是被公爵正式委任的領主代理。而且公爵夫人已經去世很久了。除了我,誰是這座卡西烏斯城堡的女主人?”
我儘量裝出憤怒的樣子提出問題,她回答得很痛快。
“蓮娜小姐!”
蓮娜·卡西烏斯,即使在遙遠的地方,她也總是給我的生活帶來巨大的陰影。
那就說一說原則性的話。
“根據卡西烏斯的家法,即使我的婆婆還活著,但我的丈夫已經成了代理領主,那這裡的女主人就是我。”
“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只是次要的規定,最終誰擁有寶庫的鑰匙,誰就擁有女主人的地位。”
寶庫的鑰匙,顧名思義,是打開保管卡西烏斯公爵的各種寶物的倉庫的鑰匙,象徵著在家族內的生活上,可以行使比戶主更大的權力的女主人的地位。另外……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鑰匙的主人都是蓮娜小姐。”
我從未見過那把鑰匙。
大概是蓮娜10歲的時候吧?以前也把貴重的寶物作為禮物送給女兒的卡西烏斯公爵似乎還不滿足於此,突然拿出了寶物庫的鑰匙。
“和別的孩子不同,價值越大越喜歡。如果是能產生實際利益的你,在那個年齡也能負責家務。”
那是因為她是成年人了……
總之,當所有反對把重任交給一個只有十歲的無知的小不點的家臣都被肅清或關進監獄後,蓮娜成為了卡西烏斯歷史上最年輕的女主人。
後來,蓮娜憑藉重生者的優勢和周圍人的幫助,很好地管理了卡西烏斯。一直到把主要活動地點轉移到首都的現在。
我也沒有隻想著坐享其成。曾問過蓮娜“是不是可以慢慢把鑰匙交給我了?”然而。
“嫂子不必為那種麻煩操心。你只要盡情享樂就可以了。如果你需要錢的話,我會讓哥哥多給你一點的!”
……話說得真好聽。也只是說說罷了。
只要有關蓮娜,就會怒氣沖天的卡西烏斯公爵和列安德羅的反應就更不用說了。她對嫂子的一片好心,我可真是感激涕零。
結果,我還是放棄了。面對已經掌握了整個卡西烏斯的蓮娜,我能做什麼呢?
不僅是家族的僕人,就連卡西烏斯領地的百姓也站在蓮娜一邊。
蓮娜讓卡西烏斯變得更富有,也做了很多慈善事業,人氣飆升。
因為混淆了蓮娜和狗的生日而責備泰倫斯的賣花老婦人的反應在這裡並不特別。
被這樣的人包圍著,我能做的只有大喊著“那我就照你說的,像條鹹魚一樣,過著什麼都不操心,只知道盡情享樂的生活!”一邊享樂,一邊通過副業掙點小錢。
‘當時以為那樣生活也不賴,反正吃飽穿暖,錢又多……’
回想起來,根本不是。在為離婚而東奔西走的現在,我的身體更加鮮活,充滿活力。
過去日子只不過是把死心誤認為了滿足而已。
在我陷入對過去的回憶,胡思亂想的時候,女僕長的聲討還在繼續。
“所以嚴格來說,小夫人無權體罰我或那些僕人們,或是對僱傭關係指手畫腳。我本來不想這麼說的,但是你因為掛了畫像就而大發雷霆,所以我也沒辦法。”
我故意像三流反派一樣大聲喊叫。
“你把我當泥人嗎!我要把你傲慢的作風告訴我老公!”
這樣才能很容易得到想要的反應。
“小的惶恐,小公爵也對我說,還是繼續把內政交給蓮娜小姐比較好。所以,即使小夫人再怎麼強詞奪理,也不能擁有本來就沒有的權力。”
女僕長得意洋洋地問出勝利宣言。
“你應該知道吧?”
很好,我知道了。
我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也不想對我有什麼待遇,卡西烏斯的女僕長親口說出來了。
就等著這種話說出口。和我手裡拿著的這台錄音機一起。
我覺得這樣就夠了,於是操作木盒——即錄音機的按鈕,停止了錄音。
‘幸好今天是珀西的生日。’
如果不是這樣,這裡就不會有怪才發明家創造的裝置。
怪才發明家是蓮娜根據重生前的記憶引進的七名人才,即“七人才”之一。雖然是我隨意編的縮寫。
除了在附近輔佐蓮娜的塔拉和馬蒂斯之外,還有才華出眾的商人和天才參謀等都是七人才中的一員。
其中最神秘的人物是被稱為“怪才發明家”的魔法裝置大師,也就是創造各種發明的怪才。
作為贊助他的代價,蓮娜獲得了各種新奇而又有用的裝置,並積極利用和銷售,從而賺了大錢。
這台錄音機也是怪才發明家的傑作。因為尚未成功批量生產,除了生產者,只有蓮娜擁有的魔法裝置。
為了非常熱愛並想念自己老家的蓮娜,僕人們在遇到特別的事情時,會用錄音機把聲音錄下來送到首都。寵物狗珀西的生日就是其代表性的例子。
去年生日時,我曾被僕人們半推半拉著參加過宴會,所以很清楚這一點。
‘覺得會有好機會好好利用這台錄音機……’
果不其然,我只是稍微張牙舞爪,結果女僕長就赤裸裸地透露了此前在這個家裡完全沒有得到認可的我的處境。
而且,這將在不久後的離婚審判中作為證據大顯身手。
因為這如實地證明了與列安德羅結婚後,蓮娜佔據了我的女主人的位置長達兩年之久。
此外,女僕長也證實,列安德羅也確實認識到這一點,甚至表示贊同。
對家族的權利和繼承人的生產一樣,是貴族社會非常敏感的問題。
意外地收到了很好的證據。
‘這些人那……當他們把蓮娜捧成神的時候,我不僅會感到煩躁,還會起雞皮疙瘩,但有時也會起到積極的作用嘛。’
他們也太好對付了,特別是讓他們失去理性,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只要說一些對蓮娜不好的話就行了。
侍奉的神受到了侮辱,哪有能夠保持精神正常的信徒呢?
如果女僕長和平時一樣,雖然我們夫妻不和的消息不會傳到這裡,但她不可能在我面前做出這樣的發言。而且還被錄音機記錄下來。
我把錄音機放在了手提包裡。
“……原來是這樣啊。”
總要給人一種我恍然大悟的印象。
“也是,我對你們碰都不能碰。”
現在心情多少有些低落的女僕長想哄我。
“即便如此,小夫人還是我們的主人。如果是侍奉您的話,就會像現在這樣一絲不苟地照做的……”
真好笑。只滿足於恭敬地服侍,這是繼承人的夫人嗎,這只是客人而已。
事實上,在過去的兩年裡,沒有比這個詞更適合表示我在這個房子裡的位置了。
——在府邸裡呆了很長時間的客人。
呼。
“我知道了。如果你要這麼做,我也有我的想法。”
看到我可笑的笑容,包括女僕長在內的所有人都僵住了身子。好像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我要去我的房間。你們要是會看眼色,在上班時間就去幹點活怎麼樣?對了,珀西把本來要吃的都吃完吧。是啊。珀西又沒有錯。祝你生日快樂。”
“汪!”
在氣氛沉悶的大宴會場上,只有一條狗興高采烈地吃掉了卡西烏斯廚師長特製的狗狗專用蛋糕。
我一左一右帶著泰倫斯和勞拉,毫不猶豫地衝進了我的住所。
“小夫人,等一下!”
可能是還有想說的話,女僕們也像尾巴一樣跟著我們。
“啊,他ㄇ……”
嚇我一跳。看到久違的住所全貌,差點被罵出髒話。
‘我以為頂多也只有一、兩幅呢!’
紅眼睛從四面八方注視著我。一,二,三,四……
掛在我房間裡的蓮娜的畫像共有八幅!
住在卡西烏斯城堡裡的人在我的房間裡也要看到‘蓮娜’的面孔。光是用想的就覺得胃疼。
事實上,他們用畫像引起這種混亂也不是第一次。蓮娜的粉絲具有像極端宗教人士一樣,把自己對蓮娜的愛傳染給他人的習性。
過去兩年裡我也受了不少苦。剛開始我也覺得還好。因為蓮娜是我喜歡的小說的主人公。但是……
‘那也要有分寸才行。’
小說只展現了現實的極少部分,而我不到一個月就舉起了白旗。
雖然找到了很好的證據,但剛才大宴會上女僕的聲音是不會讓人高興的。
再加上想起過去被僕人們半推半就地欣賞蓮娜的畫像,只能說好話的往事,心中一陣發熱。
過了一會兒,三名女僕悄悄地出現在女僕長的後面。
這些是我想因為畫像問題懲罰的人。似乎是擔心被她們激怒的我失去理性,動手打女僕長才跟來的吧。
想都不要想好嗎。我知道一個比這好幾十倍的辦法。
“有很多張畫像啊。都是給我的禮物嗎? "
女僕長回答道。
“是的。是由卡西烏斯贊助的新星藝術家們的最新作品。”
“既然作為禮物送給我了,那就是我的了。雖然我不是女主人,但我至少有隨意支配我的東西的權利吧? "
“……是的,當然了。如果您不高興,我馬上幫您拿下來。”
“那好。你們把那些東西都拿下來放在地上。”
在我罕見的命令下,女僕們緩慢地把肖像畫從牆上拿下來。
地板的中央堆著八個蓮娜。從很小的時候到青少年時期,再到現在長大成人的樣子。
下一個命令非常簡單。
“摧毀掉。”
女僕長和女僕們瞬間露出了無法理解的表情。
“小夫人?”
“你剛才說什麼……?”
砰!
畫中蓮娜的臉上被無情的腳步擊中,僅是一擊,畫框和畫布就都斷了。
“可以這樣做嗎?”
我話音剛落,執行命令的泰倫斯就笑著問。
“啊啊啊!”
女僕長看到破碎的畫,發出了長長的悲鳴。
女僕發瘋似地衝上去,想推開泰倫斯,但當他一動也不動,她看著我大聲喊叫。
“這是什麼慘無人道的……”
“閉嘴!”
先發制人很重要,所以我賊喊捉賊地大喊。語氣也變了。
“你真是犯了人神共憤的罪過!”
在被我反問之後,反倒是驚慌失措的女僕長的氣勢大減。
“……我做了什麼?”
“指使畫這種不敬的畫像還不夠,還掛在我的房間裡! 你和這些人全都在這裡掉腦袋也沒什麼好說的!”
幫助女僕長用身體推泰倫斯的女僕們聽到提起了自己,都嚇了一跳。
“而且蠢到現在還不理解。好好看清楚那幅醜惡的畫!在你的眼裡,畫中的女人和真正的蓮娜小姐,哪個更漂亮?”
女僕長含糊不清地給出了蓮娜的優秀粉絲般的回答。
“肯定是真正的小姐啊。雖然是小姐的畫像,但怎麼能比真人美麗呢?”
“沒錯。這幅裝模作樣的畫,不過是假的而已。甚至也不是當著小姐的面畫的。”
蓮娜最近沒有去過卡西烏斯領地。即使她來了,也只是短時間在故鄉休假而已,根本沒有時間為新手畫家做模特。
“不用看也很明顯。他們可能是臨摹的其他畫像,或者依賴於記憶。仔細一想,是不是還是模仿的模仿小姐的冒牌貨,或者是通過畫家不完全的記憶製造出來的不敬的東西?不敬,不敬簡直是大不敬。”
這時,一位女僕鼓起了勇氣。
“有這麼不敬嗎?本來畫就是這樣……”
“閉嘴!”
反對意見就應該被扼殺在搖籃裡。
我用過激的語調進行了激烈的辯論。這並不難。
列安德羅給我的挫敗感和孤獨,在這些精神失常的人中間被無視的過去歲月,最重要的是……
‘當我聽到勞拉因為沒有力量的主人而被毆打、被趕出去的故事時,我的所感。’
現在成了我憤怒的源泉。
“小姐的事可以和‘本來’一樣嗎?別人那樣,小姐也要那樣嗎?難道小姐和其他人一樣嗎?”
“當,當然不一樣。”
“那你說說看。為什麼要縱容在我的房間裡掛著這些該死的畫作的你們。為什麼不能摧毀掉這些東西。你說啊!說!”
“那個……”
“我給了你機會,你為什麼不說?”
被我氣勢壓倒的女僕終於開始哭了起來。
“嗚。對不起,小夫人。我說了一些不自量力的話。請原諒我。”
呼,嘆了口氣,我進入了下一個戰略階段。一手大棒,一手胡蘿蔔。
“我很想把這房子裡所有的畫作都收集起來燒掉,但即使是錯誤的形態,我也會當作是你們自己侍奉小姐的方式,所以會特別寬容你們。”
“……啊,好。謝謝?”
他們被我那令人眼花繚亂的詭辯弄得無法集中精神,恭恭敬敬地致謝。我就像傳達神諭的司祭一樣嚴肅地宣佈了。
“這是適當的裁決。至少要把落入我手中的全都摧毀。”
泰倫斯又開始了毫無顧忌的膝擊。蓮娜的粉絲們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看來我的戰術奏效了。以牙還牙,這就是用狂熱信徒對狂熱信徒的邏輯。
令人意外的是,勞拉也站出來了。渾身發抖的勞拉拿起一幅畫,放在桌角砸壞了。
“我,我就是因為這個!”
……看來她也有很多積怨。當然,在爭執的過程中,她獨自揹負了損壞的畫像的罪名,捱了打。
“不行啊啊啊啊啊——!”
可能是現在才稍微清醒了,女僕長哭喊著跪在了我面前。
“小夫人,請讓他們停下來!”
“女僕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瞪大了眼睛。
“你作為僕人,竟敢把那種奸邪的畫貼在我的房間裡。以前你說要送我畫的時候,你就那麼看不起我的拒絕嗎?”
坦白說,這是女僕長第一次這樣以那樣的姿態對待我,所以我的心情變得很好。我興奮地瘋狂地投入到演技中。
女僕長搓著手乞求。
“我現在知道了。我犯了這麼大的罪。”
對她來說只能乞求了。我要打碎我的東西,她能怎麼辦?
女僕長既沒有制止我行動的合理的名分,也不是能回擊突然遇到的荒唐理論的能言善辯的類型。
“我向您道歉。要求畫家畫出這樣的畫,命令畫家把畫拿到小夫人的房間裡是我不對。”
三個女僕也跟著自己的上級下跪求饒。
“小夫人,對不起!”
“我也一樣!”
“請原諒……”
女僕長的眼裡流下了淚水。
“可是……那些畫既不能顯出小姐的姿態,也有可能是褻瀆小姐的邪物!”
“……”
“在不成熟的我眼裡,我只覺得很漂亮。我不忍心看著像小姐的樣子破碎。”
不知不覺間,泰倫斯和勞拉也停止了行動,注視著這邊。
“拜託您大發慈悲一次吧!乾脆懲罰我吧。我寧願挨棍子,而不是挨鞭子!”
“不行啊。我不是女主人,我沒有懲罰你的權利不是嗎? "
女僕長的雙眼流露出絕望。相當於被自己說的話打臉了。
女僕長跪下還嫌不夠,還跪在地上訴苦。
“那句話也是我太放肆了。竟敢在這段時間對小夫人如此囂張,怎麼道歉都不能得到原諒吧。小夫人可以盡情地懲罰我這傲慢的僕人。您怎麼懲罰都行!”
“哼。如果對蓮娜小姐親近的人這樣做,那我變成什麼了?”
“不是的。那也不過是僕人而已。我會一直這樣直到小夫人稍微消氣為止。”
到此為止吧?雖然我對女僕長說這段時間積累了一些怨氣,但看到她哭著哀求的樣子,我就心軟了。而且女僕長與卡西烏斯一家相比還算不錯的了。
但是,該出手時就出手。
“你道歉的對象,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吧?不,應該更有誠意地向她道歉才對。”
當女僕長微微抬起頭時,我用下巴指了指勞拉所在的地方。
“勞拉是侍奉我的人,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結果冤枉地捱了打,還被趕了出來。如果勞拉不原諒你們,那我也一樣。”
“……真對不起,勞拉。”
女僕長像對我說的一樣向她道歉,不知何時,激動的勞拉平靜地聽了起來。
我走到泰倫斯身邊跟他說了些悄悄話,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我剛才是不是表現得有點奇怪?”
“真沒想到女士這麼喜歡卡西烏斯公爵千金。”
“啊,不是的。那是在演戲。”
“我知道。”
“……逗我很有趣嗎?”
“對,有一點。”
“就一點?”
“還蠻有趣的。”
這個人……笑著承認了,所以說什麼都不太好。
那又怎麼樣?小說中危險萬分的隱藏boss的惡作劇以健康的方式發出來就好。
我敞開心扉,從地上撿起一幅畫,遞給了女僕長,她似乎已經結束了與勞拉的對話。
“這是唯一完好的畫。”
這是八幅畫中最小的一幅。
“因為勞拉接受你的道歉,我就不摧毀它了,喏,給你。”
女僕長激動地緊緊抱住了最樸素的那幅畫。
“謝謝您。真的很謝謝你,小夫人。也很感謝勞拉。”
“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好,我會記住的!”
這就是我“一手大棒一手胡蘿蔔”的戰略。本來很好的人,如果做錯一件事就會捱罵,相反的話就會受到很多人的好感。
好,現在讓她們仔細回味一下,在他們察覺到有什麼異常之前趕緊逃走吧。
如果與首都的卡西烏斯聯排別墅取得聯繫,得到“把我留住”的指示,事情就會變得有些棘手了。
把女僕長和三個女僕趕了出去,然後我把放在我房間保險箱裡的首飾盒拿了起來。列安德羅送給我的那些值錢的東西,我都拿出來看了看。
列安德羅,作為女主帥氣的哥哥,你該不會做出分手時把送的禮物要回來這種不光彩的事情吧?
反正收下禮物的時候就是我的了。
除此之外,也沒有特別有感情的東西,所以只帶了日記本和其餘一兩件東西。
“快點準備走了!”
“是。”
“啊,現在要走了!”
我帶著勞拉和泰倫斯,拿著行李離開了我兩年來的住處。預感到再也不會回來了。
“往這邊。”
我們只挑選僕人們不常用的通道移動。
在這裡的期間,我沒有當上女主人,非常悠閒,所以觀察別人是我的興趣之一。因此,在工作體系上,誰會在何時何地經過,大概都記在了腦海裡。
即使看到我離開,也會被抓住好半天,問我要去哪裡。
“那裡有個狗洞。”
狗洞也是因為閒暇之餘沒事可做,在院子裡閒逛了很久才發現的。
雖然不知道這洞的大小,泰倫斯是否可以通過,但如果是他,也可以翻過高牆。
可是我們快到狗洞的時候,還是停下了腳步。
“好久不見,小夫人。”
一個老漢擋住去路,鄭重地低下了頭。
“……執事長。”
他是管理卡西烏斯所有僕人的總負責人,公爵最信任的手下和執事。
‘麻煩了呀。’
如果執事長叫嚷開,其他僕人會蜂擁而至。雖然他們當然不會對我造成危害,但如果抓住我的裙角拖延,出發時間就只能推遲。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知道了我的苦惱,執事長仔細打量了一下清新的庭院風景。
“我想起了小夫人結婚後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
表現出泰然自若的態度。
“您看著這座我看了半輩子的城堡說它很美的時候,我內心很高興。”
在這樣的時期突然說到什麼回憶,我憑直覺就明白了。
執事長知道關於我離婚問題的一系列事態。
“列安德羅告訴你了。”
“大少爺,不,小公爵只簡單地把情況告訴了我。”
“是要叫人來阻止我嗎?”
“不會的。如果打算這麼做,可能已經取消了火車站的所有交通,或者封鎖了艾希頓的所有道路。”
不是,有這麼誇張嗎?
如果這樣的話,也許可以在開庭日之前讓我留在這裡,但這座城市和卡西烏斯的損失也不容小覷。
‘我這邊有泰倫斯,所以不會出現最壞的情況。’
只要泰倫斯和皇帝聯繫一下,問題就結束了。即使是卡西烏斯也不能在沒有理由的情況下留下皇帝的兒子。
可是這樣就相當麻煩了,我有點緊張地問。
“那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沒有什麼特別的。今天只是來最後道別的。”
“最後?也不能保證我能成功離婚啊”
“並不是說維持婚姻關係夫妻就一定要住在一起。也可能是分居。”
更何況。
“不管成功與否,小夫人的心是不會回到這裡的,這是顯而易見的。”
看起來比我年長很多,給人一種賢者印象的執事長站到了一邊。好像是讓我快走一樣。
就在那個時候。遠處傳來卡西烏斯士兵巡邏的聲音。
“小夫人……!”
“快走吧。”
在泰倫斯和勞拉的催促下,我心裡很不舒服,經過執事場向狗洞走去。
安然無恙地離開卡西烏斯城堡後,我們坐上了過來這裡的馬車。事先給了馬伕很多小費,讓他在我們下車以後,假裝離開,其實去附近等著。
“要去哪裡?”
泰倫斯想回答馬伕的問題。
“去艾希頓火車站……”
“等一下。”
奇怪的是,有什麼東西讓我心裡過意不去。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感覺不能就這樣離開。
“我想我應該再跟執事長談一談。”
“剛才就那樣放我們走了,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改變心意。”
正如泰倫斯所說。
執事長是從公爵還是青年的時候開始,二十多年來一直侍奉他的忠心耿耿的僕人。公爵並不是平白無故讓他擔任執事長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執事長比主人夫婦更詳細地瞭解家裡的各種大小事。根據他的篩選,將需要傳達給主人的信息和沒有必要傳達的信息分開。
雖然現在女僕長在蓮娜的寵愛下發揮了更大的影響力,但是在家裡到處都有成為在卡西烏斯工作最久的執事長的耳目的人。
‘因此絕對不能錯過他。’
而且在這個圈子裡,拉攏僕人來了解政敵家族的弱點本就非常常見。如果是卡西烏斯的“執事長”,那麼承諾給予鉅額補償的人也不在少數。
儘管如此,執事長始終是卡西烏斯忠實的僕人。在小說中,公爵遇到這樣那樣的危機時也沒有改變。
自然而然地產生了疑問。那為什麼……
“會乖乖地放我走呢?”
留住我應該是列安德羅所希望的,也是為了卡西烏斯的選擇。
不知為什麼,我好像知道了答案。
“執事長對我感到很抱歉。”
對於來到卡西烏斯後一直過著人偶般的生活的我。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
“也許會站在我這邊。”
雖然是近乎希望的話,但是說出來之後,開始確信會那樣。
* * *
如果要問執事長是什麼樣的人,我也沒有什麼可回答的。
他是個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人。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後退幾步,靜靜地看著。
令人意外的是,“所有的事情”也包括蓮娜。
不是說執事長不喜歡蓮娜,但和其他喜歡小姐到發狂的僕人們相比,他簡直規矩得不得了。
而且,我還目擊過一次執事長對蓮娜投去不明目光的場面。
不知怎麼說,他的眼神既像是有著無法用語言表達的複雜感情,又像是在看遠處的存在。
偶爾會有和執事長一起喝茶的時候,雖然稍微試探了一下,但沒有什麼收穫。
同樣不能忽視年齡。他總能非常自然地轉移話題。
儘管如此,我還是接受了他的提議,一起度過了一段時間,雖然沒有特別的對話,但是相當舒服的時間。
“當時我只認為這是作為執事長侍奉主人工作的一環。”
雖然沒能起到女主人的作用,但我畢竟是小公爵的夫人。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對女士感到抱歉的表現……”
泰倫斯摸了摸下巴,仔細地想了想。
“是這個意思吧?”
“是的。這是毫無根據的推測嗎?”
“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有最起碼的良心,他們中就至少會有一個人心存愧疚。起碼得有一個吧。”
雖然笑著說出了這句話,但卻能深刻地體會到我的感情。我的情況有那麼可憐嗎?
勞拉也插了一句。
“我也覺得有可能……!這樣想來,執事長先生非常照顧我。”
“執事長照顧過你嗎?”
“每次小夫人為了去首都離開城堡的時候,都只讓我做一些雜事,還給了我零花錢,讓我早點結束了,就到城裡去玩。幾乎都是簡單的事情,所以我每次都去玩。”
這相當於是給了只守著空房間的勞拉合法的休假。
可能因為勞拉本來就不是卡西烏斯的人,在一群僕人中有一種被排擠的感覺。考慮到這些,似乎給了她一個人的時間。
我從兩人的意見中得到了勇氣,決定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推測上壓上籌碼。
“我要見執事長。賠上我現在所有的家底也行,要拜託他當我的證人。”
事實上,我一直在擔心僅憑勞拉一個證人會不會不夠。
審判長和旁聽者很可能會認為,勞拉是華萊士家族的女僕,所以她的證詞偏向於我。
雖然不會因此而無視勞拉的證詞,但無論如何還是感到遺憾。要是原本屬於卡西烏斯的人能提供對我有利的證詞就好了。
‘如果那個人是執事長呢?’
那就是錦上添花了啊。
執事長是為卡西烏斯獻出自己生命的忠僕,在貴族中頗有名氣。因為,不少卡西烏斯的政敵試圖拉攏執事長,但都以失敗告終。
“嗯……但找不到合適的場所。”
即使回到卡西烏斯城,因為其他僕人們的關係,似乎也不能安靜地進行對話。
勞拉提出了意見。
“執事長先生的家裡怎麼樣?”
我是後來才聽說執事長與一般吃住都在公爵家的僕人情況不同,下班後會回到附近的家裡。
“我不知道確切的地址。”
“我知道!我去過執事長家跑腿。”
於是,載著我們的馬車向執事長的家出發了。
“哎呀,是當時來過的那個女僕吧?”
在乾淨雅緻的二層小樓前碰到的一位中年婦女對著勞拉打了個招呼。
“夫人好!”
勞拉給我們介紹了這位女性。
“這位是全權負責執事長家中事宜的赫爾曼夫人。”
“沒有比這裡給報酬更充裕的地方了。”
在沒有進行自我介紹的情況下,赫爾曼夫人就讓我們進了執事長的家,厚著臉皮聊了起來。
“公爵府上果然給了豐厚的工資。大家都穿得很好。看著也乾乾淨淨的。”
可能是因為和勞拉一起來的緣故,我和泰倫斯似乎也被認為是卡西烏斯的人。
因為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所以沒有糾正她的誤解。
“那你今天跑腿做什麼?”
“啊,宴會上還有剩下的食物,讓我把這個拿來給你。因為量有點多,所以很多人都來了。”
我們按照事先想好了的辯解,把從市場買來的一籃子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赫爾曼夫人毫不懷疑地查看了一下籃子,併發出了感嘆聲。
“嚯。這就是卡西烏斯,卡西烏斯啊。這麼多的話,我和約書亞都能吃飽了……”
“約書亞?”
“啊,沒什麼!我給你們端茶,就著拿來的甜點一起吃吧。”
赫爾曼太太明顯地轉移了話題,任誰看都覺得彆扭。
“約書亞是誰?很可疑。”
當夫人離開座位去煮茶水時,泰倫斯低聲問道。
我也很好奇。不是約書亞的真實身份,而是赫爾曼夫人的態度。
勞拉似乎不知道約書亞是誰,但我知道。約書亞是執事長唯一的兒子的名字。
不是直接聽到過,而是從《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讀到的。不管怎麼說,約書亞是隻在一個小插曲中出現的一次性配角,所以不知道具體情況。
雖然戲份很少,但是因為是非常有意義的登場人物,所以即使不使用具象化原作,也能清晰地描繪出小說中約書亞的行跡。
約書亞小時候去父親的工作場所,遇到了8歲左右的蓮娜。他對那出眾的可愛一見鍾情,將親手做的木雕作為禮物送給了她……
結果被卡西烏斯公爵當場發現。第一次認識到寶貝女兒總有一天會被男人搶走可能性的公爵理所當然地顛覆了。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打開公爵的女兒控的愚蠢行為新世界的角色。’
此後,只要與自己女兒年齡相仿的男子接近蓮娜,就會引起公爵的一陣騷動。有時甚至事先計劃好要扼殺那些有苗頭的人,也會被蓮娜阻止。
也不是無緣無故地允許蓮娜和皇太子談戀愛的。而是因為是皇太子,才可以和蓮娜談戀愛。
因為即使是隻手遮天的卡西烏斯公爵也無法威脅或處置下一任皇帝。
沒錯了。
‘那為什麼要隱瞞約書亞的事呢?’
這樣看來,我們來了,卻沒有出來。聽說執事長的妻子已經去世很久了,但約書亞不是住在這裡嗎?
他現在也長大成為青年了,雖然也有可能只是單純地獨立了……
“來,茶來了。籃子裡的司康餅也熱好了,大家快吃吧。”
香噴噴的奶酪司康餅的味道瀰漫在不太寬的室內。
我暫時停止了思考,喝著略微苦澀的紅茶和司康餅,附和著赫爾曼夫人的話。
夫人是個很……絮叨的人。話層出不窮,覺得這樣下去很難達到原來的目的,就轉移了話題。
“哇,那個裝飾很可愛。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我指著擺滿裝飾櫃的木雕說。我很自然地假裝參觀裝飾櫃,環顧了一下家裡。
在這裡等著,見到執事長就可以了,何必找藉口進屋呢?
因為是要說服卡西烏斯的第一忠臣,因此需要對方的情報。而且,人們洩露自己信息最多的地方就是家裡了。
“做得很好對吧?這是房主的傑作。”
因為赫爾曼夫人走到裝飾櫃前搭話,所以只能把視線轉向木雕。
無所謂。在我吸引赫爾曼夫人的注意力的時候,泰倫斯和勞拉正在觀察家裡的其他地方。
“執事長先生的實力很不錯嘛。”
“聽說他從小就喜歡雕刻。”
看來約書亞是從父親那裡學來雕刻的。仔細一看,也能看到比其他木雕略顯粗糙的作品。
太陽、月亮、動物、著名建築物等各式各樣的作品。怎麼說呢,樸素卻頗有韻味。
不知不覺間,夫人和我並排站著默默地欣賞了一會兒作品。
“嗯?”
這時有什麼東西進入了我的視線。
我小心翼翼地把小船上的人形部件拿了出來。
剛開始以為和船是一套的,但在完成度方面出現了明顯的差異。人物顯然是約書亞的手藝。
這時,樓上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泰倫斯瞬間來到我身邊,把手放在劍柄上。
“赫爾曼夫人,那些人走了嗎?到底是誰集體過來……呃啊!”
想要下樓梯的年輕男子發現我們後嚇了一跳,跌坐在了地上。
面如死灰的男子瑟瑟發抖,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那個……”
“不要!”
因為好像太害怕了,所以想讓他安心,但是得到了激烈的反應。男人最後還是爬進了他出來的門。
“啊呀。這該怎麼辦呢?”
在再次變得寂靜的屋子裡,只有赫爾曼夫人的嘆息聲。
為了不刺激樓上的男人,夫人小聲解釋道。
“這是執事長的兒子約書亞。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因為小時候受到的打擊,所以躲在房間裡生活。”
意思是“超級阿宅”。
“我在這裡工作了很長時間,所以可以稍微跟他聊聊,但別人就會被他徹底拒絕。”
“看來我們好像沒眼色地待了很久。”
“不是的。我想,和陌生人對話的聲音會不會對約書亞有好處呢?所以是我做了錯誤的判斷才對。”
“陌生人來的時候,他總是這樣戒備嗎?”
這讓我很驚訝。小說中的約書亞雖然是個內向的孩子,但也還屬於正常範疇。
“雖然好像是在躲避陌生人,但是……今天比平時更嚴重了。可能是因為騎士先生的劍吧。”
泰倫斯舉起了劍。
“你是說這個嗎?”
“是的。約書亞不能碰任何類似的東西,菜刀、裁紙刀之類的都不行。”
連主要用來拆信封的裁紙刀都不能碰,情況很嚴重吧?
也許約書亞在小說中出現後就得了這種心病。
等等,劍?
不知是什麼東西略過了我的腦海,某種假設逐漸成型。
“也許是這樣呢。”
“怎麼了?”
“啊不,只是我的猜測。也許約書亞的症狀是……”
但我始終無法向泰倫斯解釋我的假設。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因為房主一臉生氣地回家了。
作為一個總是置身事外的人,執事長很少表現出非常激動的反應。
“雖然不知道您來這裡有什麼事,但很讓人不快。即使是僕人,到別人家裡來訪問的時候,提前通知不是一種禮儀嗎? "
沒想到執事長會這麼生氣。但是我並沒有感到驚慌。對方的感性越是流露,我的理性就越是冰冷。
“你很生氣。”
“當然。我很生氣。”
“真的嗎?”
“……這是什麼意思?”
“人表達感情的原因比想象中的還要多。有時是真的生氣了,有時是被發現想要隱藏的陰暗面,用憤怒來掩飾羞愧。”
執事長看了看樓上,然後把目光轉向了表情怪異的赫爾曼夫人。
“夫人先回去吧。”
可能是覺得氣氛不尋常,赫爾曼夫人急忙消失了。
他坐在原本夫人佔著的桌椅上,和我們互相對視。執事長露出比剛才平靜的表情說。
“這發言太無禮了。我兒子並不是我想隱瞞的恥辱。”
“不是說因為約書亞而羞愧。”
“那麼是說?”
“我說的是因為你的不負責任而羞愧。”
“你說我不負責任嗎?”
“是的。到現在還侍奉那個在珍貴的兒子的心中留下難以洗刷的傷痛的主人的不負責任。”
對面灰色的眼珠劇烈地晃動著。
執事用顫抖的手揉了揉臉。
“你怎麼知道?不,那只是一場意外。”
“你比誰都清楚那不是意外。可你卻願意這麼相信。”
“……”
“卡西烏斯公爵完全根據自己的意志,親手把劍瞄準了約書亞。”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約書亞的父親沉吟了一聲。
* * *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卡西烏斯公爵發現了一個男孩,他給了他女兒一份微不足道的禮物,想要獲得她的好感。雖然是小孩子,但在他的眼裡,他只不過是對自己女兒懷有野心的小狼崽。
公爵拔出掛在腰間的劍,瞄準了孩子。
“你竟敢覬覦她!”
嚇壞了的孩子什麼也回答不出來,只是瑟瑟發抖著。以可怕著稱的公爵用鋒利的劍威脅自己,他一動不敢動。
幸好公爵沒有向孩子揮劍。他的女兒勸他不要這樣。
也許公爵從一開始就不想傷害孩子。因為是和深愛的女兒有關的事,所以一氣之下才那樣做的。
公爵為了心愛的女兒,把劍瞄準了別人的可愛的孩子。
雖然發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騷動,但在女主角蓮娜的干預下,卡西烏斯城堡內恢復了平靜的生活。
此後,被公爵用劍威脅的那個孩子也沒有在小說中出現過。再也沒有。
這下理解了。
當時,執事長為何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蓮娜?為什麼他不像其他僕人一樣喜歡蓮娜。
他也長期在附近注視著蓮娜,再加上女神的祝福,自然而然會對蓮娜產生好感。
‘但卻無法去愛她。’
每次看到他,就會想起兒子。他的兒子因為愛上蓮娜而受傷,還得了心病。
同時也無法理解。
“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家庭,自然就會發生各式各樣的故事。所以我不會多嘴別人的家事。但我可以肯定。”
我看向那個看起來特別寒酸的男人。
“作為父母,你是不負責任的。那一瞬間沒能保護兒子是不可抗力,但不應該繼續在公爵手下工作。也不應該就那樣放任約書亞不管。”
對卡西烏斯一家來說是隻是短暫的回憶事件,卻成為了束縛約書亞一生的心理創傷。
比蓮娜大一歲的約書亞當時只有九歲。本就柔弱的孩子被刀尖瞄準了脖頸,生命受到了威脅。
加害者公爵既沒有反省,也沒有後悔。再加上本應保護孩子的父親連一次抗議都沒有,繼續侍奉加害者。
他的內心怎麼會安然無恙呢?
“那我要怎麼做?”
執事長哐地一聲砸在餐桌上。
“這是我奉獻了青春的主人。是曾經是在弱者這邊反抗父親的主人。”
他滿臉通紅,雙臂揮舞,想讓我們理解什麼。
“他說他的夢想是,創造一片不會因為身份低賤而死於捱餓、被搶劫、捱打的土地!那也是我的夢想!”
但是,對於早已過去的過去來說,這很難讓我們理解。
“我為了這個夢想,沒有守在病重的妻子身邊,為了把被關在牢裡的主人救出來,傳達了密函!可是!現在卻要我!”
他抱住了腦袋。幾滴熱淚撲簌簌地掉在餐桌上。
“太勉強了。我這樣活了大半輩子,想改也改不了。為了給那個不能正常生活的孩子多留一分錢,我都不能離開卡西烏斯。”
“……”
“即使落入其他貴族手中也能獲得利益,但也只能獲得一時罷了,誰會想長期僱傭背棄主人的奴僕呢?再加上公爵大人絕對不是放任叛徒的性情。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我很生氣,但忍住了。生氣又有什麼用呢?
執事長是一個限制了自己的視野,只看著有限的風景,將自己合理化的人。就這樣生活了十多年。
如果幾句話就能改變一個人,那這個世界上就會有很多好人了。
“你給出的所有理由都只是藉口,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管家的眼皮抽搐著。
“真讓人失望。我還想著,如果你對我感到抱歉,會在審判中替我作證呢。”
“不可能。我怎麼能做出違背卡西烏斯的事呢?”
“是啊。連為了兒子都不會去做的事情,怎麼可能會為了我就去做嘛。”
“……沒錯。”
“但你也要記住一點。”
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責任感和為孩子著想的話。”
掏出口袋裡的木雕。因為我拿著它查看的時候發生了這一連串事情,所以就稀裡糊塗地收在口袋裡了。
“如果想讓公爵正式道歉的話。如果你想約書亞的心理疾病得到治療的話。”
我走近執事長。
“來找我吧。在首都,你可以隨時通過莎倫·梅廷斯律師聯繫我。”
然後把約書亞製作的人形木雕交給了執事長。
“到現在為止一直是主人的僕人,剩下的人生作為兒子的父親怎麼樣?”
真心希望他能那樣,我把他當成了一個人,而不是一個手下。反正再過不久我也不再是卡西烏斯的人了。
粗糙的木雕上還戴著單片眼鏡。雖然實力有限,但是為了體現出單片眼鏡而竭盡了全力。
這是一位對工作的父親非常尊敬和愛戴的兒子的作品。
“……”
管家呆呆地看著它,直到我們從那所房子裡出來。
到達火車站時已經是傍晚了,開往首都的最後一班列車已經出發很久了。我們不得不在艾希頓住了一夜。
因為是北部最大的城市,所以晚餐和酒店的狀態都很滿意。
“今天為了表達對你們倆的感謝,我請客!”
泰倫斯堅持自己付錢,但我的計算速度快得多。
哼哼,誰也別想阻止從卡西烏斯城堡搶來珠寶後荷包鼓鼓的我。
過了相當和氣的一個小時,獨自躺在房間的床上的時候,心情非常低落。
前世不幸的孤兒少女蓮娜遇到了新的好家庭,吃得好,過得好,甚至獲得命中註定的愛情的小說《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
在小說中,遭遇不幸結局的只有包括泰倫斯在內的反面角色,而周圍大部分善良的人物都變得幸福起來。
真的嗎?
‘不是說我,真正的伊德爾也幸福嗎?’
以前我還以為伊德爾還算幸福。
雖然卡西烏斯一家都是狗東西,但比起一心只想著把女兒賣給有錢的男人,隨便使喚她的孃家來說還算不錯啦。
但今天看到執事長和約書亞後,對這種信任產生了疑問。
父子倆明顯是蓮娜一方的人,也是善良的主角和配角,但看起來一點也不幸福。
在小說中,喚醒卡西烏斯公爵的傻瓜女兒控屬性退場後,就完全沒有提過約書亞。好像他的作用就發揮完畢了所以就隨意被丟棄了一樣。
當初的事件本身就是搞笑性的插曲,所以我到現在也絲毫沒有想到約書亞會受到那麼大的傷害。
儘管如此,約書亞還是在那裡。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和幸福生活的其他登場人物一樣活著,呼吸。受傷的人獨自珍藏著無法被人理解的傷痛。
‘……也許還有更多人呢。’
除了伊德爾、執事長、約書亞之外,還可能有不少因卡西烏斯一家遭受痛苦,被埋葬的人。
那天,我第一次對小說中“正當”的主人公產生了根本性的疑問。
他們真的正當的嗎?
第二天,艾希頓火車站。
在我們面前出現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就是執事長。
距離要乘坐的火車出發還有些時間,於是決定和執事長進行短暫的對話。
執事長立即問道。
“真的能治療嗎?”
當然是關於約書亞的事。
“我在報紙上看到,最近首都的醫療人員正在進行通過諮詢或藥物治療精神疾病的學術研究。”
這相當於從只停留在肉體治療上的傳統醫療概念向前邁進了一步。
“……這樣啊。即使我說這是心病,一般人也會覺得他很奇怪,所以就把他藏了起來。”
艾希頓雖然是北方最大的城市,但大多數的學術中心仍然聚集在首都。
在這裡出生並一直守著卡西烏斯城的執事長不知道首都的詳細情況也不無道理。
我出於好心告訴了他。
“即使你拒絕了我的建議,也一定要讓他接受治療。”
我真心希望約書亞的痛苦能停止。
執事長點了點頭,提起了我說過的另一個主題。
“你認為那孩子真的能獲得道歉嗎?”
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
老實說,昨天提到的卡西烏斯公爵沒有向約書亞道歉的事情激怒了他。
但是昨晚,我直到很晚才閉上眼睛具象化原作翻看過後,得出了並非完全不可能的結論。
如何使用好以後會出現的那個東西,說不定會改變公爵的心境。
“雖然不能保證,但只要公爵哪怕還留有一點他以前的樣子,就有可能。”
雖然冷漠,但體恤弱者的貴族。
“……公爵夫人去世以後,他就變了。非常冷酷無情。就好像沒有任何感情一樣。但是,蓮娜小姐來了之後,少爺和公爵都找回了笑容……我只當這是個好兆頭。”
他暫時停了一會兒,接著說。
“現在公爵的愛和關心只對小姐。也許做慈善事業時或者面對沒有力量的人還能表現出比較有限的態度,也只是因為小姐希望這樣。”
“你想怎麼做?”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讓他恢復成以前的樣子。”
“瞭解了。”
我能說的話只有一句話。
“祝你好運。”
結果,我沒有對執事長說任何說服他握住我的手的話就上了火車。
他真的會成為我的證人嗎?雖然是重要的問題,但是看到他看起來很痛快的樣子,總覺得怎麼樣都好。
說實話,我也沒有對策。
執事長向出發的火車深深地壓低了上身。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為止。
* * *
和平的早晨,和煦的陽光溫柔地照射萬物。
“怎麼樣?”
我坐在陽台上的桌子前,問對面的人。
“就是這個味道。”
泰倫斯閉上眼睛像雕像一樣品嚐著茶,點了點頭。
“身心都放鬆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煮的茶就沒有這個味道。”
“多試幾次,一定會成功的。”
“大概吧。我好像完全沒有泡茶的天賦。”
我有點懷疑。
‘他喝藥草茶又不是因為喜歡茶的味道和香氣,關泡茶的天賦什麼事啊?’
只要把規定的材料放進去,按照順序泡上就好了啊。
但是,從我那裡拿到配方的泰倫斯已經有好幾次沒能成功泡出合適的藥草茶。據他說,喝自己煮的藥草茶也無法消除頭痛。
有一次,我緊跟在他旁邊,全程看著他煮,但他喝過後還是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我喝過感覺差不多啊,但大概因為我不是當事人,所以嘗不出差別吧。’
因此每天早晚我都親手幫他煮藥草茶。
自然而然,每次都一起喝茶。
他可能會覺得麻煩,但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因為在他的別墅裡受到了無微不至的招待,所以我也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泰倫斯秘密別墅裡的僕人們對我非常親切。都讓我感到有負擔了。
‘還挺會挑人的。’
除了傑克以外,所有人都不瞭解宅邸主人的真實身份,但絲毫沒有好奇,即使突然有客人來訪,也默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因此,就連卡西烏斯也沒有察覺到我留在這裡的事實。泰倫斯告訴我,現在公爵的人正在翻遍首都的各處住宿設施。
‘急死了對吧?你就盡情地著急吧。’
由於卡西烏斯不尋常的舉動,不少人都確信面臨離婚危機的貴族夫婦就是我們。
距離開庭還有不到一週的時間。勞拉很快適應了新的環境,而且從卡西烏斯城堡帶來的錄音機也很好地錄下了女僕長的話。
這樣就順利了。
執事長方面雖然杳無音信,但那我也無可奈何,所以放寬了心。
泰倫斯問道。
“要出門了嗎?”
我最近每天都去莎倫的辦公室準備官司事宜。
“很抱歉,今天因為有事不能同行了。”
“哎呀,沒關係。”
泰倫斯也非常忙碌。不久之後,他將正式成為這個國家的皇子。
要想與極力反對泰倫斯入籍的皇后勢力對抗,需要做不少準備。
“到目前為止,我們能一起行動就已經讓我感激不盡了。”
“別這麼說。都是我樂意才做的。”
泰倫斯稍稍改變了一下語氣。
“事已至此,今天我要介紹一個人。”
要介紹誰?
“哦,這位是新來的護衛嗎?”
莎倫律師看著我身邊的新面孔問道。
“我是維內塔,臨時擔任伊德爾女士的護衛。”
灰色短髮的女性生硬地進行了自我介紹。腰間掛著一把劍,表明她是護衛。
我剛帶著泰倫斯介紹的新護衛來到莎倫的辦公室。
“你好。”
負責各種雜務的跑腿的非常熟練地端上了茶點。
看著有段時間沒見,變得神采奕奕的跑腿的和乾淨利落的寬敞房間,我想,
‘錢都用在刀刃上了啊。雖然不是我的錢。’
莎倫用泰倫斯提供的空白支票換了辦公室。
“老實說,我覺得很快就會倒塌了。”
泰倫斯用這句話說服了堅持“不能花那麼多錢”的莎倫。
這讓莎倫和她召集的我的律師團隊在舒適的環境中工作,不用擔心費用問題,可以全力應對官司。
專心工作後想休息一下的莎倫坐在我們面前,她對維內塔表示了好奇。
“你是學院畢業的嗎?”
“是的,您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上過學院。我好像是在路上見過你。”
“是嗎?很抱歉,我不記得了。”
“沒關係。法學部和劍術部本就不在一棟學習。記不得也很正常。”
我也插了一句。
“是啊,莎倫是個優秀的學生,甚至還得過學院獎學金呢。”
這段時間我經常出入辦公室,對莎倫有了不少了解。
“哎呀,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的後輩中有一位非常罕見的天才,他同時攻讀了法學、經濟學、數學和軍事學。”
“……啊,艾略特·路德嗎?”
“伊德爾大人也知道啊。艾略特·路德是由卡西烏斯家族贊助的。”
當然知道。她是小說《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有分量的配角,也是蓮娜所招攬的七名人才之一。
又名蓮娜的錦囊袋。卡西烏斯能夠像現在這樣扶搖直上,艾略特的功勞也很大。
‘幸好蓮娜堅信列安德羅不會在這場官司中輸掉’
要不是這樣,她可能會召回目前在國外處理其他事情的艾略特。如果那個男人介入的話,我離婚的可能性就會變得渺茫了。
由此可見,艾略特在小說中的設定是最聰明的人物。
“但還是很了不起。”
維內塔一邊嚼著盤子裡的餅乾,一邊說道。
“我每天上課打瞌睡,做夢都沒想過能獲得獎學金。”
“你是貴族嗎?”
普通的家庭很難負擔昂貴的學費,因此不是獎學金獲得者的學院學生主要是貴族。
“不是。只是平民。但我的主人發現了我的才能,並給了我學費。”
莎倫向周圍瞟了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
“你的主人,是說……侯爵?”
我的後盾是泰倫斯的事只有莎倫知道。
“嗯。我十多歲的時候,他看到我在小巷子裡決鬥賺小錢的樣子,就成為了我的贊助人。讓我去學院培養我的才能。”
明明是莎倫問的,但維內塔不知怎麼看著我回答道。
“所以只是贊助人和被贊助人的關係。”
“怎麼了?”
“我怕你會誤會。”
“誤會什麼?”
“不是。如果你沒那麼想,那更好了。”
……不管怎麼想都覺得是那個意思吧?
‘難怪住宅的僕人們對我好得離譜。’
因為不能公開我和他之間的交易,所以在他們看來似乎是那種關係。
不知怎麼的,好像擋住了大好青年的結婚之路,真對不起。但是在小說中,泰倫斯別說是結婚了,連戀愛都不談,只是忙著當隱藏boss,這種程度應該沒關係吧……?
在我進行自我合理化的過程中,跑腿的向我們走來。
“有客人來了。”
不知怎麼的,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是卡西烏斯的小公爵……”
“什麼呀?”
我只帶著維內塔,面對著站在門外的列安德羅。
列安德羅用一種不可置信的口氣說道。
“這裡好像連一杯給客人的茶都沒有呢。”
“因為不招待你這樣的客人。我是莎倫·梅廷斯律師事務所唯一的客戶。”
“我還想說去你哪裡了,沒想到搬到了比想象中更像樣的地方。據我瞭解,名叫梅廷斯的律師沒有足夠的財力。看來是夫人給錢了啊。”
“是又怎樣?”
“這些錢不都是賣了我給的禮物得來的嗎?因為你從孃家帶來的財產就只有廢棄礦山 。”
“那又怎麼樣?給我了不就是我的東西嗎?你該不會小心眼到想在我們鬧翻後就要把送出的禮物要回去吧?”
“什麼?”
列安德羅噗嗤笑出了聲,臉都紅了。
看著人說話啊,臭小子。死要面子的不是我,而是你。
如果我會因為這些瑣碎的細節而傷到自尊,那麼在過去的兩年裡,就根本無法在卡西烏斯家堅持下去。
‘話說回來,這傢伙也很無恥。既要裡子又要面子。’
上次見面的時候,被我拒絕了,裝作淒涼的樣子,但馬上就露出了這副厚臉皮的嘴臉。再加上厚顏無恥的問題。
“你最近住在哪裡?”
在得到我的律師是莎倫的情報後,找來了她的辦公室,但他似乎不知道更多。
“怎麼?看來這次沒能好好跟蹤我吧?”
“我沒有。上次夫人真的很不高興,所以我就放棄了。”
沒有?明明是做不到。我經常從這棟建築物的暗門出入。
原本這裡是信息行會的偽裝據點,但是行會因為某些事情轉移了據點,所以泰倫斯就向莎倫介紹了這裡。
據說,由於他混跡街頭,與情報行會有交情,所以才知道這裡有暗門和秘密空間。
“我很擔心你,請告訴我大概在哪裡。”
“不行。不告訴你。回去吧。”
“……真是讓人厭煩啊。我這邊也忍耐著湧上來的怒火。”
你有毛病啊?現在到底是誰在忍耐啊?
“你在忍耐什麼?”
列安德羅的眼神帶有明顯的怒氣。
“我都聽說了。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回領地做那種事的?竟敢破壞蓮娜的畫像。”
接著是荒唐的聲音。
“請立刻去蓮娜和父親面前請求原諒。”
我並不是沒有預想過會有這種事發生。
如果是忠誠的卡西烏斯女僕長,就會把我做的事立刻報告給蓮娜。
列安德羅不悅地說著。
“我不知道你跟她說了什麼,但女僕長還在替你說話。說什麼這是她自己買的畫。向蓮娜請求原諒,說買那種畫是對她不敬。”
居然到現在還相信我說的啊。
女僕長好像比我想象的還要單純。但這種說法對卡西烏斯一家並不適用。
“你知道蓮娜聽到這個消息有多震驚和傷心嗎?她不知道嫂子那麼討厭她。”
可能是一想到妹妹,列安德羅就激動了,他激動地吐露了心聲。
“父親也非常憤怒。即使你晚點回去求饒,他也絕對不會接受的。”
那可太好了。不接受我才高興呢,趕緊在離婚文件上簽名吧。
“蓮娜說服了這樣父親。請求再給嫂子一次機會。明明是她本人受到了傷害,真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啊。”
‘蓮娜這傢伙真是……!’
“幸好父親現在也因為別的事情忙不過來,所以對夫人你的憤怒已經平息了很多。這是絕好的機會,請快點請求原諒吧。”
等等,讓隻手遮天的卡西烏斯公爵忙得不可開交?我突然產生了興趣。
“怎麼會忙不過來啊?”
“因為有點棘手的事情……”
“什麼事情啊?”
“告訴別人有點那什麼。”
“真是的。我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是夫人,這種時候就當作‘別人’了。所以我才要離婚的。”
可能是被我的話刺中了,列安德羅皺著眉頭,好不容易開口了。
“執事長不見了。”
“什麼?”
“什麼都沒說,只在辦公室的桌子上留下了辭職信就不見了。他家裡也沒有人。”
“他兒子也不見了?”
“兒子?他那個和蓮娜差不多大的兒子是吧。”
男人使勁皺了皺眉頭。似乎是想起了約書亞對蓮娜表達好感的事情。
“他兒子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杳無音信了,估計是丟下年邁的父親離開家鄉,隨心所欲地生活了吧。”
“……真是張口就來啊。”
“你,你說什麼?”
“你可真不是個好東西啊。”
“你覺得我是瞎猜的嗎?如果和兒子關係良好,執事長不可能從不提起他。無論好壞至少會說點什麼。畢竟我們的關係就像家人一樣。”
有句話叫,世界上本來就是加害者不會記得,只有被害者永遠記得。
如果執事長和卡西烏斯的關係就像家人一樣,那麼公爵會把劍指向約書亞嗎?他會不會對執事長那從不提及的兒子感到好奇呢?
列安德羅和勒海姆也沒什麼好說的。小說中出現了他們向約書亞咆哮的場面。
我心情煩悶地搖了搖頭。
“算了。說了也只是白費口舌。”
雖然很想打破那種傲慢的錯覺,但我還是隻字未提。那是約書亞和執事長要做的事情。
“莫名其妙地指責我。但問題是執事長不見了。”
“可能是他厭倦卡西烏斯就離開了啊。”
“這像話嗎?他是與父親相處時間最長,最受信賴的人物。比某些有血緣關係的親戚還親近呢。”
“那他去哪裡了?”
“父親懷疑是不是卡西烏斯的敵人為了找出我們家族的弱點綁架了執事長。”
是他自己想那樣相信吧。
‘執事長沒有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啊。’
這麼一想,心裡就有點激動。他試圖改變。
雖然還不知道執事長會不會站在我這邊,但只要想到他離開卡西烏斯的事實,我就覺得很愉快。
特別是現在想象著現在陷入誤解的公爵,真是痛快。
‘如果執事長在審判中以我這邊的證人的身份出庭的話,他會因為受背叛的感覺而抓耳撓腮吧。’
在心滿意足的想象中,好不容易忍住了嘴角上揚。要是被發現執事長失蹤對我來說是好消息,那就麻煩了。
“總之,你回去吧。不要試圖竊取我這邊的信息。雖然想竊取也竊取不到的。”
莎倫花重金挑選值得信任的人並不是在做慈善。
“我為什麼要做這種卑鄙的事情呢?反正最後勝利的人也肯定是我。”
他那句話是可信的。順帶一提,不是相信列安德羅的良心,而是相信他的傲慢。
託蓮娜的福,卡西烏斯一家一路扶搖直上,高歌猛進。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那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但列安德羅似乎不想乖乖地回去。
“哎。和預想的一樣,說服不了你。你得跟我去個地方。”
“我憑什麼要跟著你?”
“真讓人不快啊。我又不是什麼罪犯。也不是去很遠的地方。我在水晶白蘭地酒店的餐廳裡安排了一個位置。”
“我就算去了也跟你無話可說。”
“不是和我說話,是和別人。”
從男人的表情中可以感受到莫名的從容。
“華萊士伯爵夫人來到了首都。她正在餐廳等你。”
華萊士伯爵夫人,即伊德爾·華萊士的母親,由列安德羅一手安排。
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還在想呢,怎麼現在還沒把她帶過來。’
得到卡西烏斯的好處的伊德爾的家人當然不願意離婚,而他們的反對將成為最大的絆腳石。
當然,這也得是我是真正的伊德爾·華萊士才會奏效。
“伯爵夫人親自從領地上過來見夫人你了,我們快走吧。”
列安德羅意氣風發,他似乎認為只要見到伯爵夫人,我的意志就會受挫。
當然,伊德爾是村裡有名的孝女。從她留下的日記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被父母牽著鼻子走,為家人犧牲的情景。
不到萬不得已,貴族千金怎麼會像女僕一樣生活呢?由於缺乏僱用僕人的資金,辛苦的雜務也落到了伊德爾身上。
‘其他家人都一動不動。’
現在想起來還是咬牙切齒。本來就因為穿越的各種事宜忙得暈頭轉向,結果卻因為我沒有麻利地做家務,受到了嚴重的虐待。
對女兒那麼刻薄,但即使家境貧寒也給了唯一的兒子豐厚的零花錢。
因為他們齷齪又無恥,什麼都讓我做,結果身體原來的主人消失了,我穿越了。如果列安德羅沒有來找我,提結婚的事情,說不定我會被淨身趕出家門。
就像教科書中描寫的那種標準的壞透了的反面角色。但是在別人面前卻裝得人模人樣的。
“你該不會打算無視遠道而來的母親吧?”
列安德羅似乎也相信這些人都是善待我的家人。不,他從一開始就對我的家庭關係不太關心吧。
我沉思了一會兒。水晶白蘭地酒店是盧奇亞諾公爵的產業,即使是卡西烏斯也不能輕舉妄動。
好,我決定了。
“走吧。你帶路。”
反正我也想在徹底告別前再見一面。也有沒能說出口的話……但是看到這個人充滿期待的面孔,想說如果不徹底打破他這種期待,我都沒法繼續下去了。
我正走到克里斯白蘭地酒店附近,列安德羅瞟了我旁邊的維內塔一眼。
“這個人是誰?”
“看了還不知道嗎?這是我的護衛。”
雖然我語氣冷冰冰的,但男人的臉上還是洋溢著笑容。
“上次那個傲慢的傢伙好像被解僱了。做得好。”
雖然沒有必要一定要糾正誤會,但還是不想看到他笑著的樣子。
“看看那個人。不是列安德羅·卡西烏斯嗎?”
“夫人跟他鬧離婚的那個?”
“對。那麼旁邊的那個女人……?”
一進入酒店西餐廳,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人們的視線。很多貴族認出了列安德羅,他是近期話題性極高的名人。
雖然這對列安德羅來說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但如果叫我去一個僻靜的地方,我就會拒絕的,所以他沒有別的辦法。
儘管如此,華萊士夫人等待的地方還是餐廳裡獨立的包間。
“伊德爾!天哪,好久不見了!”
維內塔擋住了正要擁抱我的伯爵夫人。
“你是誰?”
頭髮深紅的貴婦人眉間皺起。
“護衛。您不能靠她太近。”
“你好像誤會了,我是她媽媽。”
“沒有例外。如果你想靠近,請徵得伊德爾的許可。”
“媽媽想抱女兒,還需要什麼許可呢?”
“沒有例外。請得到許可。”
假裝高尚的華萊士伯爵夫人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相反,我漸漸對維內塔產生了好感。列安德羅插了進來。
“喂,你。幹嘛介入別人的家事……”
“你才是,幹嘛介入別人的家事。”
“夫人!”
列安德羅又想說髒話,眼睛都瞪成了三角形。
“小公爵。不用操心我。看來護衛好像太認真了。”
伯爵夫人看著列安德羅的眼色,搖著扇子笑了。
“只要伊德爾同意不就可以了嗎?我可以抱一下伊德爾吧?”
從扇子上方看我的眼神和看列安德羅時不同,不是很友善。好像正在責備我能不能趕緊收拾這放肆的護衛。
“不要。”
“……什麼?”
聽到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回答,伯爵夫人迅速眨了眨眼睛。
“我不要。不要靠近我。”
“夫人!你對媽媽說話太過分了。”
“這就過分了啊?從現在開始,我還要說更過分的話呢。”
列安德羅和華萊士伯爵夫人可能想對離婚說三道四,但這不關我的事。我有別的話想說。
“從今天起,我將與包括華萊士夫人你在內的華萊士家族斷絕一切關係。”
“伊德爾,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再和華萊士糾纏在一起了。不要來找我,也不要聯繫我。”
“我們有什麼地方惹你傷心了嗎?”
“我一分錢也不會借給你的。我也沒有理由償還你們的債務。”
“夠了,夠了。”
“當然你也沒有權利命令我。”
“給我閉嘴!”
爆發出了一聲怒吼。高尚貴婦人的假面具最終被打破了。
華萊士伯爵夫人喊了出來,然後深呼吸著平息了怒火。
“伯爵夫人……”
列安德羅想對我的宣言說些什麼,他驚訝地看著她。因為總是看到她肅靜文雅的樣子,難怪看到她生氣的樣子時嚇了一跳。
‘也不想想平時是怎麼對女兒惡言相向的。’
在這麼短的時間,自己的內心想法會被發現嗎?也就是說,女兒的斷絕關係宣言是伯爵夫人絕對不能接受的發言。
華萊士伯爵夫人尷尬地笑著,搖著扇子。
“對不起,小公爵。我一時衝動,就……”
“不是。你不必向我道歉。”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讓我和女兒單獨相處嗎?我希望我們母女之間能開誠佈公地談談。”
真搞笑。她想趁列安德羅不在的時候狠狠罵我吧。
“當然。無論如何也要讓夫人回心轉意。”
“是的,當然了。我們伊德爾本就是個善良的孩子,也非常關心父母。”
向下的視線。悽慘的身影。
“現在她只是有點生氣而已。以前我曾犯過一個很大的錯誤。”
最後還看到了眼淚。
“嗚,都是我的錯。真希望她能接受我的道歉。”
被出色的演技所迷惑的列安德羅像紳士一樣安慰了伯爵夫人。
“請不要太擔心。夫人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悔悟的。”
“謝謝你能這麼。”
“我先出去了。”
列安德羅看了眼我這個不孝女,然後離開了房間。
華萊士夫人的下一個目標是維內塔。
“你也讓開吧。”
“不可能。我被命令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守護在伊德爾身邊。”
“我這樣拜託你也不行嗎?我想和我女兒單獨在一塊。”
維內塔在伯爵夫人的眼淚面前依然堅如磐石。
“不行。”
她沒有絲毫變化,仍舊面無表情。
伯爵夫人雖然嘴角微微抽搐,但沒有再勸,就坐下了。那時她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人。
“嗯?你是誰?”
在我身後的跑腿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是來跑腿的。”
“跑腿的?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那裡的?”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那裡。”
沒錯。在來酒店之前,他在律師事務所工作,是莎倫給我安排的跑腿的。
“如果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請派羅比過來。他比看起來還要敏捷,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正如他所說,身材矮小、毫無特點的羅比缺乏存在感。一直在我們身邊,伯爵夫人卻連他的存在都沒有察覺。
“不管怎樣,你可以出去一下嗎?”
羅比問我。
“……我要出去嗎?”
“沒關係。去吧。”
“是!”
這時,華萊士伯爵夫人牙關緊咬。但她並沒有失去平靜,而是指著擺滿豪華食物的餐桌。
“不管怎樣,坐吧,伊德爾。我想看你吃得飽飽的。”
還不忘用憂鬱的語調在後面加一句。
“多想親手做給你吃呢。”
我無奈地乾笑出聲。
自從伊德爾學會烹飪後,她幾乎沒有親自進過廚房。
“是啊,鐵樹還會開花呢,你偶爾也做過一些東西給我吃。”
每當這時,伊德爾就會興高采烈地寫下有關於此的長篇日記,所以我才會知道。
‘今天媽媽給我烤了曲奇餅。而且還瞞著弟弟偷偷給我一個!’
伊德爾是一個雖然受到歧視,但會因為一塊餅乾又哭又笑的孩子。就因為那塊曲奇餅,她決心要對媽媽好一點。
‘也許她會像愛弟弟一樣疼愛我。’
也許只有華萊士夫人過來的原因也在於此吧?
與其他兩個一直忽視伊德爾的人不同,她一手大棒,一手胡蘿蔔。
平時用大棒抽,偶爾會變臉給予親切。這樣,伊德爾就會從小小的親切中獲得希望。
其實媽媽也愛著我。只要我再努力一點,就會看著我的。
太傻了。
我在那所房子裡的時候也受到過伯爵夫人的親切。
從旁觀者的角度感受到的想法是:
‘你幹嗎拿這些微不足道的來顯擺?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那麼的微不足道。卻足以讓伊德爾高興。
我低頭看了看那個便宜使喚自己女兒的女人。
也許這傢伙也有自己的苦衷。她總是向伊德爾傾訴說一不二的丈夫和讓她操心的兒子。說只有伊德爾能成為自己的力量。
雖然覺得這是不像話的藉口,但如果我站在她的立場上,也許會有所不同。
但一直努力理解母親的伊德爾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又不是這個人的女兒。
“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飯。如果只是找我吃飯的話,那我就走了。”
“不要這樣,好嗎?”
“走吧。維內塔,羅比。”
“伊德爾?你等一下……我叫你站住!伊德爾·華萊士!”
回頭一看,表情像惡魔一樣扭曲的中年婦人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沒教養的丫頭!嫁到卡西烏斯後,你覺得你做了什麼?”
這幅嘴臉對我來說熟悉多了。
‘這樣就夠了。’
我向羅比遞了個眼色。羅比點了點頭,默默地向門口走去。
在華萊士伯爵夫人和列安德羅談話時,我曾指示過他。
“我對你太客氣了,你的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
伯爵夫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羅比的動靜,但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我還是做出了適當的回答。
“真是好笑。你什麼時候對我好過?”
“什麼?我供你吃穿,撫養你長大!”
“那只是做了作為父母應該做的事情而已。而且也沒有做得很好。”
“怎麼沒有?”
“那該死的家務。為什麼只讓我做?”
“啊。你還在說那件事嗎?我還期待結婚後你也會懂事一點。那時我已經解釋清楚了,你也理解了。”
“我都不想和你說話。反正我打算結婚後再也不和你們見面了。”
女人的額頭上暴出了青筋。
“就因為這樣,每次我們去找你,你都無視嗎?被僕人們看到多尷尬啊!”
可能是不敢在卡西烏斯城堡裡鬧事,他們在接待室裡呆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都是為了錢吧。比如薩姆爾的事業資金和新建住宅的費用。”
薩姆爾是伊德爾的弟弟,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來自華萊士領地的信件大部分都在拆開前被燒燬了,但由於好奇,我讀過一封。就像債主一樣,寫滿了要錢的內容。
“沾女兒的光不好嗎?怎麼能一次都不露臉呢?”
“你們目的不是達到了嘛。從列安德羅那裡拿到了錢。”
很明顯,沒能從我這裡弄到錢的他們會找的就是列安德羅了。據說列安德羅給了華萊士一家不少錢。
我知道那件事也無動於衷。又不是我的錢,管我什麼事。
“……是的。這就是問題。”
握著扇子的華萊士伯爵夫人瑟瑟發抖。
“如果你這麼固執地說要離婚,鬧得一發不可收拾,我們會怎麼樣?不僅會被卡西烏斯被討厭,在最壞的情況下……”
發出了憂慮的嘆息聲。
“這段時間借的錢會叫我們立刻全部償還!”
嗯,這真的與我無關。
“這錢不是給的,是借的,如果要求你們還,你們就得償還啊!你老公不也很有錢嗎?明明很有錢,怎麼還要借呢?”
雖然是從未見過的場面,但是非常清楚地展現在眼前。
華萊士一家可能是為了面子,不敢明著要錢,而是哭訴著借錢。這種情況下,固執的列安德羅應該還是會借的。
‘而且我賭一個金幣,他有叫他們寫借條。’
伯爵夫人揪著頭髮。
“在來這裡之前,我去了一趟卡西烏斯府,聽說公爵非常生氣。氣氛真的很糟糕。只要下定決心,合法地破壞我們家族根本是小事一樁!”
“所以呢?”
“什麼?”
“所以你要我怎麼辦?”
我面無表情地說,不動聲色地注意著門邊的情況。
“欠債還錢,還不了錢就要付出代價。”
“天哪!看看這孩子。你怎麼能那麼冷靜地說這種話?你爸巴掌大的領地也會被奪走,我們一家人可能會立刻流落街頭。”
“所以就不該借那些還不了的錢啊。”
伯爵夫人似乎對平生第一次接觸的女兒與眾不同的態度受到了衝擊。
“伊德爾……”
結婚前,我甩手不幹的時候,只是單純地發洩憤怒,而不是像這樣冷靜地對待她。
“我是你的媽媽。你是我的女兒。你怎麼能……”
“這不是我借的錢,我也沒花,你們自己還吧。”
“你以為這樣你就能把我們當陌生人嗎?斷絕家人之間的關係難道是件容易的事嗎?”
“我會看著辦的,不用你操心。”
我有的是辦法。你以為我什麼都沒打聽就對你誇誇其談嗎?
“……”
沉默降臨。華萊士伯爵夫人似乎無力地低下了頭。
當然,她不可能現在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也不可能後悔過去虐待女兒的事情。
根據我的親身經歷和從伊德爾的日記中的瞭解,她不是那樣的人。
可能是心情的原因,傳來了伯爵夫人心中忍耐的繩索“啪”的一聲斷裂的聲音。
“啊啊啊啊——!你這個不知感恩的丫頭!”
華萊士伯爵夫人怪叫著衝了過來。就像把在其他地方受到的壓力發洩在最好對付的女兒身上一樣。
“放開我!我要殺了你!我是怎麼把你養大的?”
雖然被維內塔攔住了,但女人卻怒視著我,不停地破口大罵。這些話下流得讓人想把耳朵堵住。
我不但沒有逃避,反而更接近了被抓住的女人。把手高高舉起。
華萊士夫人緊緊閉上了眼睛,可能是以為我要打她。
啪——!
但手掌對準的不是她,而是我的臉。我打了我自己一耳光。
啊呀,隨著一聲巨大的慘叫,我猛地向後倒去。
“伊德爾!”
維內塔丟下伯爵夫人,朝歪倒的我跑了過來。
就在那個時候。
“發生什麼事了?”
門打開了,列安德羅衝進了房間。在他身後,還看到了餐廳裡的其他客人,臉上都帶著驚訝的表情。
他們面前的情景……
那就是呆呆地站著的伯爵夫人和想要攙扶我的維內塔,還有臉頰上印著巴掌印,無法保持平衡的我。
從列安德羅告訴我華萊士伯爵夫人在餐廳等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時機成熟了。
終於到了下定決心實行計劃的時候了。
華萊士伯爵一家。至今都是這幅德行,今後也將成為我絆腳石。
在審判中,他們肯定會站在列安德羅一邊,列安德羅借錢給他們一事很可能對他們有利。他會說自己多麼為妻子著想。
真是令人惋惜。作為當事人,那筆錢的好處我一點也沒享受到。
‘要想打贏官司,首先應該從華萊士一家開始。’
一不小心就會被當做不滿足於溫柔的丈夫的妻子,再加上不考慮父母立場的不孝女。
如果想防止演變成這樣的不幸處境,反過來讓人們的認識轉向對我有利的方向,該怎麼做呢?答案很簡單。
揭穿就行了啊。華萊士一家對我,對伊德爾·華萊士犯下的所有罪行。
“這到底是……”
列安德羅對面對的尷尬表情皺起了眉頭。
我捂住通紅的臉頰哭了起來。
“太過分了,媽媽……”
眼淚大滴大滴地湧了出來。雖然我不是天才演員,但這並不難。
‘超痛的啊!’
打得我手掌都痛得不得了,那就更別提臉了。早知道應該輕點的。但得益於此,演出了更加真實的場面。
“媽,媽媽讓我做的事情……洗衣服、做飯、洗碗、打掃衛生、買菜我都做了。還努力做針線活,對家計很有幫助……”
在列安德羅的另一邊,我感受到人們開始騷動。
天哪,竟然讓女兒做這些事?大概這樣的想法吧。
事實上,哪怕平民給子女如此多的家務,也屬於虐待。更何況,對於貴族來說,辛苦的工作都是讓僕人們做的,這是非常驚愕的事情。
“可是您還是哪裡不滿意我,總是讓我痛苦呢?用鞭子抽,用手打,用腳踢……”
甚至還有暴行!
“結婚也是……雖然我說不想結婚,但是媽媽讓我結我就還是答應了……”
“天哪!結婚也?!”
混在人群中的羅比一帶頭,喧鬧的聲音就更大了。
‘……我沒有讓你演托兒吧。’
我請他把列安德羅和其他人叫到門外,讓他們在門外聽我們的談話。
親身經歷過,讀過伊德爾的日記,所以非常瞭解。如果女兒一直不聽話,華萊士夫人最終會使用最熟悉、最舒服的教育手段——就是暴力。
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女兒嫁給了顯赫的家族,或者一門之隔後有那麼多人在附近,這些都對她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伊德爾一生都要受她的控制和教育。
稍微刺激了一下伯爵夫人,她就像預想的那樣行動了。其他人也一樣。
“哦,聽說是被逼結婚的?”
列安德羅聽到自己結婚的驚人消息後失魂落魄地望著我。
那個那麼愛面子的人也是和我猜測的一樣,在羅比慫恿後偷聽了我們的對話。
“裡面的氣氛很奇怪!要是發生什麼事,請小公爵大人勸勸吧! "
充滿誘惑的,好像有魔力的話語。既能釋放自己的好奇心,又能以幫助別人的名義減輕罪惡感。
不希望離婚的列安德羅才是最好奇華萊士夫人是否能說服我的人。
羅比對餐廳裡的其他客人說了類似的話。也許他們互相看了一會兒眼色,然後湧到門前。
卡西烏斯小公爵的離婚騷動是名副其實的社交界最關心的事,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
‘幸好列安德羅正好給了我一個合適的機會。’
將折磨我的華萊士一家和有很多人關注的地方都給準備好了。
調查卡西烏斯動向的莎倫的同事們打聽到列安德羅與華萊士一家有過接觸的消息,但又有一段時間沒有任何消息,我焦急萬分。
即便如此,要是我先跟對方聯繫的話,就有點奇怪了。
要是今天還沒有消息,我打算先把他們叫到合適的地方。
結果沒那個必要,太好了。
我掐著大腿,強忍著要繃不住的笑容,使出了渾身的力氣。
“我說我不想嫁給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男人……我說過好幾次卡西烏斯公爵很可怕,你都置之不理了!”
事實上,當時以為結婚是擺脫這個家庭的好方法,所以就爽快地答應了,但現在事實是什麼並不重要。
“只有我嫁過去,家人才能過得好,才能還債……”
裝作大哭一場的樣子低下了頭,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同情的話語。
“這麼說來,華萊士伯爵家有很多債務吧?”
“再怎麼說也不能把女兒賣了呀。”
“天哪,真可憐。是啊,公爵家的確讓人害怕。”
三個父子動不動就鬧著說“招惹了蓮娜就……”而且因為“惡魔公爵”的認知非常悠久,所以有不少人害怕卡西烏斯。
這時,華萊士伯爵夫人才清醒過來,準備反駁。
“你在說什麼?那時候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
“因為爸爸媽媽和薩姆爾都吵著要我結婚!”
想也不要想。與我優秀的演技相比,這聽起來更像是加害者的辯解。
“真是厚顏無恥。”
“都不覺得羞愧啊。”
可能是因為剛聽到伯爵夫人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聲,所以誰也不相信她的話。
一位年輕的千金激動地指著我紅腫的臉頰。
“還把她的臉弄成這樣!”
人的認識就是這樣可怕。雖然沒有人看到伯爵夫人打我的場面,但她已經是施暴者了。
這就是用我的手打自己耳光的原因。要在人們看得見的地方留下的傷口。
雖然非常激動,但華萊士伯爵夫人幾乎不可能打我的臉。因為我要是受傷了,要怎麼向列安德羅解釋呢?
雖然維內塔和羅比不是貴族,但她不願意被同樣的貴族,特別是卡西烏斯發現毆打女兒的恥辱。
過去她要打伊德爾,也只會打被衣服遮住的、看不見的地方。
……雖然從小就受到這種待遇的伊德爾可以默默忍受,但現在這具身體裡的人不是伊德爾,而是我。
“雖然我洗衣服、做飯、結婚,但母親始終沒有改變。看來一直是我想錯了。我一直以為如果我做得更好,就能得到你的愛。”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眼淚不停地流著。
一想到在華萊士伯爵家的角落裡默默哭泣的孩子,我的心就一陣刺痛。我想走過去向那孩子搭話。
伊德爾,說實話,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所希望的。我不是你,所以我不會知道。也許你不在乎所有的羞辱,依然愛著家人,想要待在他們身邊。
‘可是……’
這是我的選擇。如果我是你,就會這樣行動。
“我不會再按照媽媽的意願生活了。我的人生由我自己選擇。”
那一瞬間,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從今天起,我要和華萊士斷絕關係。”
* * *
“嗚哇,好痛……”
“你打得太用力了。”
維內塔對用莎倫給的冰袋擦臉的我說道。
現在正位於返回泰倫斯秘密別墅的馬車內。當然,馬伕也是泰倫斯僱傭的人,口風很緊。
“我從來沒有打過別人的耳光,所以不知道我力氣這麼大。”
“你的目標都實現了嗎?”
我在去酒店的路上把我的計劃大致告訴了她。
“嗯,我願意承受這種痛苦。”
“那就好。”
酒店餐廳發生的騷動在列安德羅的介入後告一段落。
列安德羅收拾了一下殘局,帶著華萊士伯爵夫人匆匆離去。似乎他覺得,被別人看到也沒有什麼好處。
伯爵夫人不知所措,聽到我的斷絕關係宣言後,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還是跟著他走了。列安德羅的表情很難看。
回想了兩人離開前與列安德羅的簡短對話。
“夫人,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現在懂了嗎?你帶著我母親來說服我,對我來說意味到底著什麼。”
“我完全不知道有這種事!”
“你只是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吧。”
“不是的。我……”
“列安德羅,你應該知道我每次都躲著家人。”
“……”
“你還沒發現嗎?如果稍加關注,就很容易猜到吧。還是說對工作很繁忙的小公爵來說,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列安德羅沒有回答什麼,逃跑似的回去了。真是個可笑的傢伙。
不知不覺間馬車到了別墅。
“還剩最後一關。”
先從馬車上下來護送我的維內塔突然跟我搭話。
“什麼最後一關?”
“就是說……”
我還沒解釋清楚,泰倫斯就出現在我們走進別墅的方向前。
“歡迎光臨。”
他好像也剛回家。
“嗯,回來了。”
不知怎麼的,覺得這是一句讓人感到溫暖的問候語。
“晚餐還沒吃嗎?”
“嗯。侯爵呢?”
“我也還沒吃。還是乾脆叫我阿泰好了……”
把外套遞給輔佐官並脫下手套的泰倫斯突然停止了動作。
“你怎麼了?”
他呆呆地看著我。
“臉頰。”
男人的目光碰到了還沒有完全消腫的我的臉頰。
哎呀!你居然誤以為我是會捱打的人了嗎。
“這是……”
“是誰?”
泰倫斯默默地問道。和問吃過飯了沒有,表情和聲音的大小也沒有太大差異。
但是不知怎麼的……
‘生氣了嗎?’
男人紅色的瞳孔好像在顫抖。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無話可說。本應儘快消除誤會,但卻難以開口。
“是誰?”
和剛才一樣的問題。
他向我伸出手。沒有戴手套的手指停在了摸不著我臉頰的位置上。
“是誰敢。”
明明沒有接觸到,卻有種皮膚和皮膚接觸的感覺……難道我的感官變得異常了嗎?
當我沉迷於那奇妙的感覺時,他的指責卻飛向了別的地方。
“我告訴過你,不要讓她傷到一根寒毛。”
這是令人驚訝的冰冷的指責。
“對不起。是我的失誤。”
站在我身後的維內塔跪在地上喘著氣。
無辜的維內塔受到指責後,我才清醒過來揮了揮手。
“不是的!維內塔沒有錯!”
“你不用在意。請告訴我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就是我啊。”
“什麼?”
“我打了我自己耳光。”
泰倫斯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原來是這樣啊。”
泰倫斯大概我聽說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微微一笑。剛才的緊張氣氛就像沒發生過一樣蕩然無存。
“好計謀。結果,如願以償了吧。”
“……哈哈,您過獎了。我覺得這只是一場自導自演的幼稚鬧劇。”
我回頭看著維內塔問。
“真是的。雖然我沒有及時回答,但要是維內塔被冤枉,至少要說明一下情況吧。”
“這就是我的錯,還需要說明嗎?”
“這怎麼會是維內塔的錯呢?”
“伊德爾女士你告訴我計劃時,我沒有阻止。因為我也覺得會很有效,提不出其他辦法。結果等於是沒能遵守主人的命令,即使受到相應的懲罰我也無話可說。”
天哪,天哪。這人怎麼這麼死心眼兒。但與此相反,這種不懂變通也讓人相信。
‘你給了我一個非常值得信任的部下啊。’
就在我們一起走在去餐館吃飯的路上的時候,我瞟了泰倫斯一眼。
剛才真是嚇了一跳。
“沒想到您會那麼擔心我。現在浮腫也消了很多了。”
出現了充滿疑惑的視線。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們……”
泰倫斯突然斷了話。
“我們怎麼?”
“……”
對我的提問沉默了一會兒。腳步也停止了邁動,我們在走廊中間停了下來。
正想著‘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嗎?’的時候,他開了口。
“因為是我們是合作者。”
“合作者?”
“是啊。我們需要彼此。”
“嗯,阿泰確實幫了我很多忙。”
停下的腳步又恢復了。
“伊德爾女士對我也有很大的幫助。”
“謝謝您這麼說。但我已經告訴你藥草茶的配方了,所以我認為我的幫助已經結束了。”
“我的手藝很差,不是都是您親自煮的嗎嗎?”
“那個只要稍微練習一下,很快就會熟練的。如果覺得實在不行,就叫阿泰身邊的人來做也行,這樣我的作用就結束了……”
“好,先到此為止吧。”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到了餐廳。
“肚子餓了,先吃飯吧?”
餐桌上準備了沙拉和湯等簡單的開胃菜。明明不是很餓,但是看到好吃的食物,食慾就上來了。
“好吧。”
我邊吃飯邊詳細地告訴泰倫斯今天發生的事情。
已經過了午夜了。
“啊。”
“伊德爾女士?”
我們在經常一起喝茶的露台上又遇到了。
“你睡不著嗎?”
泰倫斯往新杯子裡倒了紅酒遞給我。
“嗯,所以出來散步了。”
沒想到還沒到院子裡就遇見了泰倫斯。
“侯爵您也是因為睡不著才出來的嗎?”
我來之前,他就在這裡喝葡萄酒了。
“沒錯。但是,讓你叫‘阿泰’有這麼大的壓力嗎?”
“啊,不知不覺就……但是知道你是侯爵之後,還讓我叫‘阿泰’感覺就有點……”
即便如此,在這座別墅裡也有一些人不知道泰倫斯的真實身份,我確實應該注意一下這一點。
“對不起。我太輕率了。”
“我不是要責怪你啊……”
“以後會好好的叫你阿泰,阿泰也叫我伊德爾吧。”
“什麼?”
“馬上就要成為皇子的人了,有時還叫我‘伊德爾女士’實在是太惶恐了。”
“……可以嗎?”
“當然。我們可是合作者。”
“伊德爾。”
就像夜晚一樣深沉甜美的嗓音。瞬間,一陣慌亂襲來。
誒?只是去掉“女士”而已怎麼變得這麼難為情?
‘是因為很久沒有被同齡的異性只叫名字了嗎?’
列安德羅總是稱我為夫人,也沒有人會毫不在意地對我這個卡西烏斯小公爵的夫人直呼其名。
“以後就這樣叫我吧。”
“知道了,伊德爾。”
“……”
可能是因為酒的關係,臉上火辣辣的,我揉了揉。明明沒怎麼喝啊。
泰倫斯深深地望著我。
“你還好嗎?”
“是說臉頰嗎?沒關係。好了。我塗了藥,還冰敷了。”
“那就好。剛才忘了說,即使是計劃的一環,還是多愛惜自己的身體比較好。”
“哦,我會記住的。”
“……那邊怎麼樣了?”
“哪邊?”
“說心裡話。即使是再糟糕的家庭,也不容易斷絕關係的。當然如果是我多管閒事了,那我很抱歉。”
“完全沒有多管閒事。我也很清楚這一點。”
但這句話並沒有多大說服力。泰倫斯也投來了“雖然情況艱難,但是你很了不起”的視線。
……不,真的沒關係。反正他們也不是我真正的家人。甚至在另一個世界,因為是孤兒,所以也沒有可以稱之為家人的存在。
只是一想起真正的伊德爾,思緒就變得複雜,難以入眠。
‘如果伊德爾回到這具身體裡,會不會埋怨我呢?我就這麼隨意和華萊士一家斷絕關係了。’
就像我突然穿越時一樣,有可能某一天在沒有預告的情況下我會穿回去呢。
不可能知道我的情況的泰倫斯似乎以其他方式理解了我的苦惱,安慰著我。
“你的這個選擇很正確。就算是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離開這樣的家人的。”
“真的嗎?”
“是的。我父親的妻子非常討厭我,如果能斷絕關係,我早就斷絕關係了。”
“阿泰的情況比我的情況更嚴重吧。”
與時時刻刻受到生命威脅的人相提並論,感到很不好意思。
“差不多吧。”
要是堅持爭論就有點過了,只好咧嘴笑了笑。泰倫斯也笑了。
“是正確的選擇嗎。”
不知怎麼的,心裡輕鬆了一些。也許是期待有人那樣說吧。
說我選擇得很對。說我沒有做錯。
“謝謝你。”
“謝什麼呀。我們可是合作者。”
我們一邊欣賞被黑暗籠罩的別墅的風景,一邊喝光了杯中的酒。這時候即使沒有像樣的對話也不會感到尷尬。
和列安德羅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很尷尬,所以總是絞盡腦汁地想著話題或是找藉口離開。能和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這樣安心地待著。還真是神奇啊。
這時泰倫斯開了口。
“伊德爾,你離婚後有什麼特別的計劃嗎?”
“什麼?”
“我很好奇。畢竟我們是合作者。”
“這個嘛。雖然還沒有具體想過……”
“什麼呀。”
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真正要說出來時卻有些猶豫。
“我要離開帝國。”
“……蛤?”
“不管怎麼說,如果進行離婚裁決的話,臉應該就丟盡了,一段時間內還會一直被人們議論,都會感到很有負擔。”
如果阻止了泰倫斯的黑化,就很有可能不會爆發內戰,但無論如何,要遠走他鄉的計劃都不會改變。
我不想繼續留在這個阿斯特洛特帝國,和卡西烏斯家糾纏在一起。如果按照小說的內容,卡西烏斯會繼續扶搖直上,高歌猛進,真的是扶搖直上九萬里的程度。
‘其他人就算了,但我絕對不想看到列安德羅的成功……!’
但是,只要還在帝國,幾乎不可能不聽到卡西烏斯的消息。最後,卡西烏斯的,確切地說,蓮娜的名聲傳遍了整個帝國,甚至達到了所有人都愛戴蓮娜的地步。
在結尾部分,她與登上皇位的皇太子結婚,成為皇后。還有台詞說,皇后比皇帝更受歡迎。
此外,我還因為摧毀了蓮娜的畫像而得罪了卡西烏斯公爵。在審判中吵架的話,他對我的感情只會更糟糕,不會變好。
‘雖然名義上還是主人公家族,不會硬要來傷害已經離開的我。’
華萊士家族也不會放任我不管。
各方面考慮後,留在這裡都沒有好處。到外國某個風景優美幽靜的地方去吧。
在那裡悠然自得地生活,靠安德拉廢棄礦山賺來的錢就可以了。礦山雖然在帝國內,但只要另外安排管理人員就可以。
悠閒的、揮霍無度的生活……贊啦。
我得問問勞拉是否願意跟我一起去。把她從卡西烏斯府帶出來的時候,我還曾揚言之後都要僱傭她呢。
如果她不想離開祖國,就應該給她找個合適的工作。因為要是我直接給她錢,她會堅決推辭的。
‘其他人……’
在卡西烏斯城堡時,除了勞拉之外沒有其他關係親密的人,因此想起來的主要是最近見過的這些人。莎倫,維內塔等。
雖然有點遺憾沒能和她們變得更親近就離開,但也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了。總有一天可以邀請他們到我住的地方來玩。
還有現在在我面前的人。——我最近認識的人中關係最好的人。
泰倫斯一臉奇怪的表情。
我歪著頭。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突然說要離開。”
“太突然了嗎?抱歉。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說出來。”
今天也是泰倫斯第一次問我,我也沒有感覺到一定要坦白的必要性。
泰倫斯一臉茫然地回答道。
“不是想聽你道歉。”
然後視線向下喃喃自語著。
“啊。是這樣啊。”
“阿泰?”
“不是想聽你道歉啊。”
“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麼?”
說得太小聲,沒聽清楚。
“不是。沒什麼。”
再次面對我的男人恢復了平時的表情。清新而有魅力的微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距離感。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怎麼可能?只是重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什麼?”
“秘密。我也覺得有點丟臉。”
丟臉?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的對話中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只是……之前有點太自以為是了。現在面對了現實罷了。”
更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泰倫斯還沒等我開口,就把酒杯遞給了我。
“我們來乾杯吧?我們合作者之間。”
可能是因為心情的關係,聽起來和他剛才說的“合作者”完全不同。
“希望你的目標都能實現。”
但說這話的人臉上沒有一絲陰霾,非常清澈,所以我把剛感受到的感覺當作錯覺。
“我希望阿泰的目標也能實現。”
他問舉起杯子的我。
“好像沒有和你討論過我的目標。你知道我的目標是什麼嗎?”
當然是超越皇太子成為皇帝了,不是嗎?小說中泰倫斯的目標只有這個。
‘但這並不是全部。’
小說表現出的他的面貌可能只是一小部分。要是這樣的話,那麼不是隱藏boss泰倫斯的,僅僅作為泰倫斯這個人,他的目標是什麼呢?
“除了成功成為皇子之外,還有什麼呢?作為合作者,我很好奇。”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因為從很久以前開始,比起許什麼願望,我更傾向於直接死心。”
皇帝的私生子所處的環境就是如此。
“所以我現在開始尋找目標。”
“你會找到一個很棒的目標的。”
“如果能那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我們碰了碰杯子。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露台上響起。
合作者之間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雖然此後又過了一天,但泰倫斯對待我的態度又與往常一樣了。一如既往的親切,遵守禮儀。
那天晚上我受到的奇妙感覺,我睜大眼睛也找不到了。
“果然是錯覺。”
“什麼?”
“啊,沒什麼。”
莎倫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直在開會,很無聊吧?出去透透氣再回來吧。”
很尷尬。在審判即將來臨之際,來到莎倫的辦公室卻在胡思亂想。
打起精神來吧。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離婚。
“好吧。我出去一下。”
“哦,等一下。”
莎倫從羅比那裡收到了什麼東西,把它遞給了我。是一封信。
“給伊德爾女士的。”
“誒,沒寫寄件人。”
“把這個交給羅比的人也是受別人委託。”
“會是誰呢?”
沒想什麼,打開信封讀信紙的時,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我得趕快出去。可能比要花比散步更長的時間了。”
“發生什麼事了?”
“我收到了等候已久的人的聯繫。”
是執事長寄來的信。
執事長在信上提到的公園裡。
‘還真是自信得不得了啊。’
即使是卡西烏斯公爵也不會想到,他們急紅了眼尋找的執事長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泰然自若地走在首都的中心。
“會不會太危險了?”
我走到他坐的長椅前,隔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正在看鴿子的執事長沒有看我,只是說道。
“雖然很久之前就退位了,但是公爵的第一個輔佐官是我。現在侍奉他的人都是我教出來的。”
簡而言之,卡西烏斯的行動他了如指掌。
“如果是政敵綁架藏匿我的地方,是不會想到這個地方的。”
公爵的心思也看得很透徹。當然,從卡西烏斯消失的人卻在卡西烏斯一家居住的首都出現根本就難以想象。
再加上可能是工作日的白天的關係,公園裡非常冷清。我做的隨便的喬裝都顯得很沒必要。
“你兒子呢?”
“小夫人……不,伊德爾女士真是溫柔啊。”
“啊?”
因為一直呆在家裡的約書亞也跟著不見了,所以才問他的,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稱讚。
“您不是先問我是否答應出庭作證,而是先問我兒子的情況。”
“呃……”
“首先,我要回答您,約書亞沒事。”
執事長笑眯眯的。
“不短的旅程加上新的環境,雖然有些緊張,但是比想象的要好得多。”
“太好了。”
“……早知如此,早該離開卡西烏斯領地了。”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悔恨。
“伊德爾女士離開的那天晚上,我問他,要在首都接受治療嗎?出乎意料的是,他很爽快地答應了。”
執事長緊緊抓住了柺杖的把手。
“那時我才明白。我讓他繼續留在卡西烏斯的土地上,真是太愚蠢了。”
“……”
“為什麼沒有注意到呢?那是約書亞的故鄉,但也是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那個好孩子只是為了不爭氣的父親默默地忍著罷了。”
位於高地上的高大雄偉的卡西烏斯城在艾希頓市隨處可見。回想起來,執事長的家好像有一扇朝著城堡開著的窗戶。
“在約書亞的房間裡也能看到卡西烏斯城堡。”
透過窗戶面對給他帶來精神創傷的場所的心情會是怎樣的呢?
很難描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離開故鄉,反而來到了卡西烏斯一家的聚集地,更加悽慘了。
“我是一個沒有資格被稱為父親的混蛋。”
執事長的肩膀無力地耷拉下來。
因為是外人難以啟齒的問題,我苦惱了一會兒才開了口。
“雖然時間不能倒流,但是即使晚了,錯誤也可以糾正。雖然會有痕跡留下,但傷口也能治癒。”
視線相交。
“如果我是你的兒子,我會很高興你為我這麼做。”
“……即使我只是個視若無睹的父親?”
“即使如此,你的兒子還是相信著父親,鼓起勇氣踏上了這片陌生的土地。從一直關著的房間裡出來了。”
如果約書亞在內心深處怨恨執事長,或者完全失去了對父親的信任,這將會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最重要的是和當事人直接對話。”
執事長看著悠閒的公園風景,默默地聽著我的話。
“既然你辭職了,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和你兒子多相處一下怎麼樣?”
這時跑過去的孩子和費盡心思跟在後面的男人經過我們面前。
“爸爸,快過來!再不來,冰淇淋大叔就要走掉了!”
“你這樣子會摔倒的。慢點啊。”
真是感情深厚的一對父子。
“……”
執事長沉默了一段時間後,用低沉的聲音道。
“謝謝。”
破碎的溫暖的陽光照射在父子面前的路上。
過了一段時間,執事長改變了語調,說了出來。
“其實今天的主題不是這個。”
氣氛比剛才輕鬆了一截。
“即將開庭的官司,證人席上還有座位嗎?很慚愧,這裡有個遲到的人。”
對於一直盼望的話語,我不由得大聲回答了出來。
“當然有!”
之後,我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討論了審判的問題。
執事長肯定地說,這段時間我完全沒有女主人的權利,而且他要幫我證明我和列安德羅不是正常的夫妻關係。
另外,我也有了新的認識。
“……列安德羅他,說過相關的話嗎?”
“是的。他確實諮詢過我。”
列安德羅向執事長吐露了關於夫妻關係的苦惱。
‘嗯。到那裡為止還好。到那裡為止還算可以接受。’
因為和執事長很親近,所以向他諮詢了和妻子關係疏遠的苦惱。但那傢伙說的話卻很值得仔細聽了。
“他說沒把你當異性看。在結婚之前,不知為何對伊德爾產生了感情,以為那是愛情,但只是錯覺。”
什麼?都沒把我當異性看嗎?這不完全就是腦袋有問題嗎。
我當然沒有想過他會愛我,但沒想到他連我是個異性都感覺不到。無緣無故地傷了自尊心。
‘喂,我也沒有愛過你!那是我只看小說後產生的錯誤的好感。”
因為是在執事長面前,所以不忍心大喊大叫,只好默默地消了氣。雖然沒有過愛情,但心情不好是沒有辦法的。
想到我一直以來為改善與他的關係而竭盡全力,是該有多可笑和丟臉啊。反正不管我怎麼努力,一點希望也沒有。
真是畜生啊。
而且,雖然知道他是個傻瓜,但連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聽執事長這麼一說,突然想到一件事。
“因為喜歡才結婚的,現在也因為喜歡才不想離婚。”
他那說著即使沒有廢棄礦山也不能離婚,喜歡我的樣子。其實根本連異性間的好感都是搞錯了嗎……?
但我馬上搖了搖頭。
‘不,太離譜了。實在太離譜了。’
如果他對我有過好感,這段時間不可能那麼對待我。即使不能和我談情說愛,至少也能親切對待我。
但是我在過去兩年裡看到的列安德羅究竟是什麼樣的呢?經常以忙為藉口避開我,因為家庭聚會之類的事情要和我一起的時候,冷冰冰的風也直吹我的臉。
“……後面的話應該是謊話。哪怕有一點點喜歡我,就不會這麼做的。”
就算百般讓步,因為害怕離婚而無法公開真相。但是冷眼看著我的那張臉,冷嘲熱諷的語氣,絕對不是有好感的人。
執事長看著我的眼色回答。
“在我看來也是這樣。於是我問小夫人怎麼了嗎……”
列安德羅對這個問題閉口不談。此後,只要出現與我相關的主題,就會避開,連執事長也沒能問出來。
“……”
“……”
低沉的氣氛中出現了尷尬的沉默。但是並沒有持續多久。
“嗯,沒關係。不管怎樣,我決定不要太在意那個人了。”
這並不是為了讓執事長安心而說的善意的謊言。我的心情真是那樣。
明明剛才心情很差,過了一段時間就好了。雖然不是很愉快,但是‘那又怎樣啊’的感覺。
因為繼續和列安德羅這樣的人糾纏下去,吃虧的只有我自己。有那個時間倒不如吃著好吃的甜點打滾呢。
‘我,真的變了啊。’
如果是以前,我會在生氣和憂鬱的狀態下度過很長一段時間。
因為離開了卡西烏斯,與很多人見面,並真正選擇了自己所希望的道路。——與像從華萊士逃跑一樣嫁給列安德羅那時完全相反的道路。
而且,其實也有一個好處。
“那個也能在出庭時作證嗎?”
“只要是我的所見所聞,我都願意如實陳述。”
哈哈,我們面對面地微微一笑。
馬上執事長就會證明,我和列安德羅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
這是一個很大的收穫。單純的夫妻關係疏遠和連手都沒牽過是截然不同的。連是異性感都感覺不到,怎麼可能做過像夫妻的事情。
“我和我的律師在一起時,應該說些更詳細、更有戰略意義的東西了。”
我把我正在使用的律師辦公室的秘密出入口告訴了執事長。因為他必須暫時瞞著卡西烏斯。
執事長約好明天去拜訪。如果離開的時間太長,約書亞會感到不安,所以今天不太可能了。
“再次感謝您。讓我睜開了眼睛。”
“沒有必要這樣低聲下氣的。我才是被幫助的人。”
“不,與我現在能作為約書亞的父親生活相比,這點幫助不算什麼。”
我只是為了離婚去找他,忍不住說了幾句而已。受到懇切的感謝問候,感到很不好意思。
“快回去吧。兒子在住處等你呢。”
“那麼明天見。”
就在要這麼分開的時候。
“買份報紙吧!報紙!今天早間新聞……”
包裡和懷裡裝滿報紙的少年向這邊靠近時,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維內塔擋住了。她躲在稍遠的地方,護衛著我。
‘又不是誰要暗殺我,沒必要阻止他啦。’
當維內塔收到眼神示意沒關係時,她放開了賣報紙的少年。男孩瞟了維內塔一眼,卻依然堅強地來到我這裡賣報紙。
“買份報紙怎麼樣?今天刊登了其他報紙沒有的特別報道。”
“好。可以給我三份嗎?”
買了我和維內塔、執事長的份,臉上變得開朗的少年大聲喊道。
“謝謝!您會有好運的!卡西烏斯小公爵的消息非常有意思的! "
我的手突然停住了。
‘偏偏又是那傢伙……’
報童離開後,我沒多看一眼頭版就打開了刊登列安德羅報道的一頁。那是刊登貴族閒話和社交界消息的版塊。
‘最近,卡西烏斯小公爵夫婦即將離婚的消息連日引起人們的關注,而在昨天費利斯伯爵舉辦的宴會上,列安德羅·卡西烏斯小公爵卻罕見地喝得酩酊大醉。
(中略)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相關人士表示,不希望離婚的小公爵似乎就是這樣宣洩心理上的痛苦的……’
沒必要再看下去了,我把報紙折了起來。
“伊德爾女士……”
執事長用憂慮的眼神望向我。木訥的維內塔也沒有什麼不同。
“沒關係。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從幾天前開始,確切地說,從我會見華萊士夫人的前一天開始,多數報紙就開始大量刊登了關於我們的報道。
內容大致如此。矛盾的原因是缺乏溝通,但是不希望出現崩潰的卡西烏斯,痛苦的列安德羅。
而大眾看到這種報道的一般反應是……
“你看到報導了嗎?”
正好從同一個賣報紙的少年那裡聽到了買報紙的行人經過時的對話。
“嗯。卡西烏斯的小公爵吧。”
“好像筋疲力竭了。那麼冷靜而理性的人……”
“是那麼愛他的夫人啊。”
“如果我是他的夫人,我會重新考慮的。哪有這樣的丈夫啊。”
“是啊。甚至還打出了‘只要答應不離婚,什麼都願意做’的廣告。”
“她太沒有同情心了。人在外面乾點活,就是可能會忙得回不來啊。”
……別提了。
不知不覺間,我已成為無法理解忙碌的丈夫的心胸狹窄的妻子,而列安德羅已成為多愁善感的丈夫。
這都是因為巧妙地寫下了對列安德羅有利的報道。而且卡西烏斯還花了很多錢,在各報紙的廣告欄貼滿了給我的消息。
‘對不起,請回來。只要你回來,想要什麼都可以給你。’
但實際上是針對大眾的廣告,而不是針對我的。告訴大眾卡西烏斯為了恢復關係做出了這麼大的努力。
‘覺得說服我已經不太可能了,所以開始專注於官司了。’
這官司非常引人注目。無論以何種方式,輿論都必然會對裁決結果產生影響。審判長也不能完全無視大眾的意見。
我也不知不覺地嘟囔了起來。
“這是典型的蓮娜手法。”
執事長嚇得身子一激靈地回答。
“你知道啊。”
“啊,是的。因為我曾經也是那家裡的一員。卡西烏斯的男人們基本上都不在乎別人。”
也許是因為他們天生就很優秀,所以他們不太關心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我是卡西烏斯,你能怎麼我啊?’就是這種不在乎的感覺。
雖然列安德羅很重視面子,但這也只不過是聽從某人的建議而已。那個人就是……
“但蓮娜小姐不一樣。”
蓮娜。她是孤兒出身,受到周圍人的蔑視而死去過一次的她,對他人的好感反應很敏感。
‘從小就一直努力讓別人對她有好感。還征服了卡西烏斯。’
也就是說,她非常清楚讓別人站在自己一邊是多麼重要。蓮娜的拿手絕技之一就是輿論。
“曾經還有幾次利用輿論打敗了卡西烏斯的政敵。”
我對執事長的補充說明點了點頭。
“那邊也沒有別的辦法。試圖通過家人改變我心意的最後嘗試失敗了,而且還有需要掩埋的真相。”
——華萊士一家虐待我,強迫我和列安德羅結婚。
卡西烏斯必須阻止這個流言從當時餐廳裡的人嘴裡傳開。因為對我抱有同情心的人會支持我離婚的。
哈,不由地嘆了口氣。
其實事情會這樣進行並不是完全沒有預料過。蓮娜的行為方式我從小說看過無數遍了。
但卻無法阻止。雖然我這邊也得到了泰倫斯的幫助,正在見招拆招……
‘我們要怎麼戰勝卡西烏斯瘋狂的財力和人脈啊?’
傾向列安德羅的報道如瀑布般傾瀉而出,根本無法抵擋。
“我很抱歉,幫不上什麼忙。”
今天早上,泰倫斯帶著抱歉的表情這樣說,但我已經得到了他極大的幫助了。
而且,泰倫斯還委託與自己有交情的信息行會,以熟人的身份對結婚的真相廣為流傳。
有沒有可以一舉顛覆目前局勢的殺手鐧啊?那種能夠吸引世人的關注,對我來說非常正面的話題?
‘不可能有啊。’
那時我還在這樣想。但是沒過多久,我想到了別的可能。
有啊。就有這樣的殺手鐧。
* * *
嗒嗒,嗒嗒。
我和一個女人在移動著的馬車中面對面坐著。
捲曲的褐色頭髮,褐色眼珠,還有長滿雀斑的臉。神色慌張的女人始終轉動著眼珠。
“不,不好意思……我還是覺得這樣不行。”
“沒關係的。”
在我的安慰下,她還是哭喪著臉。
“不,不,這太不像話了。我竟然是列奧克大使走丟的女兒……!”
她的名字叫安娜。是的。她就是列奧克王國大使走丟的女兒,也是我以前請莎倫幫忙尋找的人。
莎倫向我傳達了一個好消息。
“找到了!我一個朋友認識一個符合要求的人。”
立刻找去了莎倫告訴我的地址,我確信這個女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因為不僅是名字和處境,就連長相也和小說中出現的一樣。
據莎倫說,她幫助過的一位女性找到她,告訴她覺得描述裡的像鄰居家的婦女。本來看債主們總是找上莎倫,所以她本不打算說的,但是看在是恩人的份上最後還是開口了。
‘請莎倫幫忙是正確的選擇啊。’
多虧如此,我發現了連蓮娜都很難找到的安娜!
今天,天一亮我就帶著安娜前往列奧克大使的官邸。為了儘快讓離散家人團聚。
‘本來,這事是蓮娜做的才對。’
那又怎樣?不管是誰,只要能做好事就行了。
這時安娜焦慮地嘟囔著: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那位有名的列奧克大使的女兒是不是我?每個帝國的孤兒都有做過這樣的夢。”
據說列奧克大使在很久以前來到帝國旅行時,不小心把女兒弄丟了。她從此留在帝國尋找女兒。
“我經常看到報紙上刊登的尋找走失兒童的廣告,數十次都希望那個孩子是我。”
大使非常焦急地尋找女兒,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帝國也考慮到與列奧克的關係,積極配合。
列奧克王國雖然領土不大,但擁有豐富的資源和國力。
而且大使是現任列奧克國王的姨媽。即,大使是先王妃的姐妹。
‘帝國傾注心血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蓮娜的前世中,安娜死於丈夫之手,大使向皇室強烈抗議。說將自己的女兒逼上絕路的,是對家庭暴力認識不充分的社會本身。
因此在小說中簡略地敘述了一段時間帝國與列奧克的關係僵化而陷入了困境。
但在第二世就不一樣了
在第二世中,由於蓮娜的活躍,悲劇並沒有發生,蓮娜得到了列奧克大使這一強有力的友軍。
我讓臉色蒼白的安娜安心。
“相信我。我以前遠遠地見過大使,她長得和安娜很像。”
此乃謊言。我一次也沒有親眼見過大使。又不能說是在小說裡看到的,只能適當地搪塞一下。
但她與大使相似是事實。小說中就有這樣的語句。
安娜擺手。
“怎麼可能?你看,我的頭髮是褐色的。根據報紙上的相貌和衣著,走丟的大使女兒是一頭金髮。”
“小時候金色的頭髮漸漸變深最後變成褐色比想象的還要常見哦。”
安娜的表情稍稍動搖了一下。好像在回憶小時候頭髮的顏色。
昨天確認過,她幼年時期的記憶有些模糊。也許是因為與父母分開後環境發生了鉅變。
“……不僅如此!我被發現的地方是帝國東部。但是大使失去女兒的地方是南部有名的度假勝地啊。”
“也許那是……”
正當我要開口解釋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大使官邸已經到了。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安娜親眼看過就會理解的。
我哄好了磨磨蹭蹭的安娜,和她一起下車,然後朝大使官邸門口走去。
但是有人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站住。這裡是列奧克大使的住宅,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出入的。”
是守衛大使官邸正門的衛兵。男人的眼神中流露出警戒。
“請表明身份和訪問目的。”
可能是因為我們乘坐的馬車上沒有繪製著家族紋章。
“我旁邊的這位女士被推定是大使丟失的女兒,所以來見大使。”
瞬間,對方發出了嘲笑的聲音。語氣也變了。
“喂,你別胡思亂想了,回去吧。”
“什麼?”
“像你這樣的人會只來一、兩個嗎?三天兩頭都有人來。那些騙子說自己是大使失去的女兒。”
“先生。我知道你誤會我們了……”
“至少也該有點誠意,頭髮顏色得對吧?”
衛兵露骨地從頭到腳品評著安娜。
“你以為給一看就覺得低賤的女人穿上好衣服就能行嗎?這哪裡是大使的女兒?”
安娜的臉紅透了。被針線活弄得傷痕累累的指尖微微發顫著。
因為她哽咽著說只有破舊的衣服,所以我把我的禮服借給了她,但這也沒能掩蓋安娜辛苦生活的痕跡。
‘真是的。’
我只希望她儘快她能和父母見面,沒有想到在此之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哭喪著臉的安娜抓住了我的胳膊。
“……果然這裡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安娜。”
“我,我不是想命令伊德爾女士,對不起。”
蜷縮著身子的安娜一聽到我直呼其名就嚇了一跳。
昨天對她大致公開了我的真實身份。我只是認為這是最基本的禮儀才那樣做的,結果卻適得其反。
安娜對我這個貴族感到很為難。不管我怎麼勸她平常心對待我就好,都沒有用。
心情不好。如果我再好好考慮一下,再把她帶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我溫柔地撫摸著她低垂的肩膀,和安娜對視。
“對不起。讓你聽到這樣的話。”
瞪大了褐色的眼睛。我這貴族一道歉,她就一臉惶恐。
“但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一定會讓你見到你的父母的。”
“呃,好……”
安娜的顫抖停止了,我盯著衛兵看。不管有什麼理由,怎麼能這樣對待來看望可能是自己父母的人呢?
不知為何,感覺只要行賄,就會輕鬆讓我們進去,但我不想給這樣的傢伙一分錢。
“喂,你這女人往哪兒瞪呢。”
“你敢肯定嗎?”
“什麼?”
“如果這裡的人真的是大使的女兒怎麼辦?”
“我真是太無語了。”
衛兵笑眯眯地嘲弄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就會趴在地上請求原諒,也會欣然拿出全部財產。讓我變得和那低賤的女人一般處境。”
“害,看起來你全部的財產也沒多少嘛。”
“你說什麼?”
“嗯,我知道了。一定要遵守剛剛說過的話哦。”
男人紅著臉喊道。
“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進去的,給我滾!如果不滾,我就要用武力趕你們走了!”
“那恐怕不行哦。”
我微笑著從懷裡拿出什麼給他看。是一枚雕刻精巧浮雕圖案的胸針。
“行賄也沒用!”
看著胸針的衛兵吸了一口氣。然後用顫抖著眼睛問我。
“你該不會是卡西烏斯……的人吧?”
——用及其恭敬的語氣。
胸針上的浮雕的圖案是卡西烏斯的黑山羊。由於卡西烏斯那囂張的存在,在帝國連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這個圖案。
擁有卡西烏斯姓氏的人將得到有著這個圖案的裝飾品,這也是帝國內非常有名的軼事。果然拿過來是對的。
胸針放在不久前從卡西烏斯城堡拿來的首飾盒裡。這是作為結婚禮物收到的,卻一直放在首飾盒裡,一時忘記了。
‘我以為沒有什麼用的,但是……’
沒想到會用在這麼重要的地方。
要是有人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也許會問,‘明明是自願離開卡西烏斯,卻藉著卡西烏斯的威勢,難道不會感到羞愧嗎?’
‘才不會呢。我心情超讚的好嗎。’
在離婚前,我也是卡西烏斯。我也沒有說謊啊。不願意的話那就趕快在離婚文件上簽名吧。
現在的衛兵面如土色,瑟瑟發抖。卡西烏斯確實惡名昭彰啊。
“或許是……冒牌貨……?”
“要是冒牌貨,那更應該向大使告狀了。大使不是應該親自把冒名頂替的犯人交給公爵嗎? "
因為不是冒充別的家族,而是冒充卡西烏斯。
衛兵哎喲地叫了一聲。
“你為什麼要害怕啊?”
“胡說!”
可能是我的挑釁奏效了,他猛地大叫起來。
“再等一下,你這個冒牌貨!我馬上帶大使過來!喂,快過來看著她們,別讓她們跑了!”
他消失在大使官邸裡,我們被其他衛兵包圍,度過了一段相當不愉快的時光。
“別擔心。再過一會兒就可以進去了。”
“……啊!”
我怕她不安,就牽起她的手,但安娜看起來比想象中平靜。再加上。
‘我覺得她看我的視線比剛才更友善了,是我的錯覺嗎?’
沒過多久,衛兵從官邸出來了。但是他並不是一個人。
“有人冒充卡西烏斯?”
“是的,大使。就是那個女人!”
大使親自過來了。從穿著來看,好像之前是在院子裡散步。
首先,大使和我視線相交。和安娜一樣的頭髮顏色,給人一種穩重的印象。很有資歷的感覺。
但是我沒有機會自我介紹了。大使的視線自然地投向我身邊的瞬間。
“……!”
她的表情一變。眼神驚愕仔細地打量著安娜的臉。
這是相逢的時刻。
“你怎麼了?”
晚一步到達的人,看似大使丈夫的紳士問道。
“那個……”
看到顫抖的手指所指方向的他,反應也和妻子相似。
“我的天哪。”
與現在相似的場面也出現在《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
蓮娜找到安娜以後,拿著文件去找大使夫婦。——拿著以前在南部療養地附近發現某走失兒童的人制作的記錄紙。
那孩子無疑是安娜。然而,由於保育院的惡劣環境,信息被填錯了,安娜一直認為自己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被發現的。
蓮娜在保育院的倉庫裡翻找出來的記錄紙作為證據被拿來了……
‘這次是父母的眼光更快一步啊。’
因為父母一見面就能認出孩子。即使過了很長時間,即使頭髮也變了顏色。
大使搖搖晃晃地向我們走來。
“戴安娜……是你嗎?”
戴安娜是安娜的本名,年幼的她在記憶的混亂中只記起了名字的一部分。
“我……”
安娜不知所措地看著我。雖然看起來很混亂,但憑直覺好像認出了父母。
我像小說中的蓮娜一樣,把記錄紙遞給了大使夫婦。——泰倫斯幫我弄來的。
大使看著看著,眼前被淚水籠罩。她緊緊抱住女兒,用顫抖的手使勁撫摸她的臉。
“是戴安娜沒錯,她是我女兒。”
好像還在回憶她小時候的長相一樣。
“媽媽?”
“戴安娜!”
紳士也跑過來用胳膊抱住了兩個人。
“這段時間你到底去了哪裡?”
“我早就該來找你們了……”
“我很抱歉。對不起,弄丟了你。”
不知不覺間,三個人都淚流滿面,盡情享受著邂逅。
這情景觸動了所有人的心絃,我的眼睛也酸酸的。環顧四周,附近的衛兵的情況也都差不多。
——除了一個人。
我們最先見到的那個衛兵面如死灰。
‘我一定會說你對安娜做了什麼。’
即使不看也能想象非常疼愛女兒的大使夫婦會有什麼反應。
話說回來。
“……其實我沒有多少小時候的記憶了。”
“沒關係,沒關係。能像這樣再次來到我們身邊已經足夠了。”
“不過你的臉怎麼這麼憔悴?你過得好嗎?你現在住在哪裡?”
不管怎麼看,這裡的其他人只不過只會妨礙他們。就讓他們一家人單獨相處吧。
一揮胳膊,衛兵們就知趣地慢慢退了下去。還不忘像逮捕一樣拉走神志不清的那名同事。
好,我也在這周圍逛逛吧。這麼想著,我邁開了腿。
“等一下!你怎麼能就這樣走掉?”
安娜喊道。
不是,我不是就這麼走掉啊。我只是想稍微打發一下時間,等你們三個人冷靜下來,再回來。
但安娜似乎很容易產生誤解。
“媽媽,爸爸。是她把我帶到這裡的。如果沒有她,我就永遠見不到你們了。”
嚴格地說,這也是錯誤的。之後蓮娜也會送你回來的。
大使夫婦看著我。
“您是我們家的恩人啊。這恩情我無法用任何東西來報答! "
“但您連道謝的機會都不給,就想離開。您怎麼這麼淡泊名利呢?”
雖然沒有不接受道謝的想法,但是三個人的氣勢太大,所以要是否定的話反而麻煩。感覺我就像偷偷捐贈後消失的無名天使一樣。
“那個……”
在我為如何據實以告而苦惱的過程中,誤會確實積累起來了。
“絕對不能就這樣放你走。請務必不要推辭,讓我們好好酬謝!”
“只要我們能給的,我們都會給你的!請隨意開口吧。”
……誤會是一定要解開的嗎?偶爾讓別人誤會也不錯啊。
“要這麼說的話,我有一件事想拜託。”
一家人的臉同時明亮了起來。
“我的名字叫伊德爾·華萊士。事實上,我現在面臨著一個困難。”
一段相當漫長的講述開始了。
* * *
幾天後。
阿斯特洛特帝國中央法院正門前人山人海,排起了長龍。因為今天是最具話題性的離婚審判舉行的日子。
人群中一半左右是普通市民,另一半是前來採訪的記者。
“該來的終於是來了……”
人們伸長脖子,盯著通往市區的馬路。
其他出入口只有法院的相關人士才能使用,因此他們要等的人一定會經過這裡。
這時有人放聲大叫起來。
“哦,來了!是卡西烏斯!”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騎馬的公爵家的騎士們。紀律嚴明的騎士們護衛著兩輛黑色馬車進入了正門。
在大家的關注下,馬車停在了法院大樓前。看到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的兩個人,眾女性都紅了臉。
“看看列安德羅先生那充滿憂愁的眼神。”
“怎麼在這種時候都能這麼帥呢?”
“勒海姆公子是怎麼了?”
“可是兩位看起來都很不高興。”
“面臨離婚裁決的卡西烏斯的小公爵始終表情暗淡。”
記者們突然想起今天晚報上還要要寫報道內容,趕緊在自己的本子上胡亂寫著。
接著第二輛馬車的門打開了。在卡西烏斯公爵的護送下,蓮娜·卡西烏斯下了馬車。
哇!到處爆發出歡呼聲。
“是蓮娜!”
“今天也一如既往的可愛!”
“啊,如果能摸一下那柔軟的臉頰,我就死而無憾了!”
“公爵千金,拜託你看一下這邊!”
“蓮娜!我愛你!”
騷亂的根源是蓮娜的粉絲俱樂部。聚集在正門前的普通市民中,大多數都是從粉絲俱樂部出來的會員。
“你們好。”
蓮娜面帶淡淡的微笑,簡單地打了個招呼,頓時爆發出比剛才更大的歡呼聲。
“天哪!是蓮娜的問候。”
“今天會好運滿滿的。”
不管別人怎麼做,卡西烏斯的四個人泰然自若地交談著。
勒海姆皺著眉頭瞪了公爵一眼。
“回家的時候,我會和蓮娜坐同一輛馬車。”
“等你贏了猜拳再說吧。”
“下次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贏。”
“呵,初生牛犢不怕虎。”
蓮娜熟練地勸阻了兩個人。
“行了,爸爸和哥哥都別說了。因為今天是這個日子,回去的時候我打算和列安德羅哥一起坐。”
“太不像話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要照顧傷心的哥哥。”
“……謝謝你,蓮娜。”
“太卑鄙了,哥!”
“不要卑鄙地利用你的處境。”
卡西烏斯一家是一個團體,如果要去什麼地方,一般兩兩乘坐馬車。
三父子中,贏的人享有勝利者的特權——和蓮娜坐同一輛馬車。
“看來今天公爵贏了。”
“三位都很可愛。像孩子一樣爭吵。”
不僅是蓮娜,也非常喜歡她家人的“蓮娜粉絲俱樂部”的會員們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但這只是粉絲俱樂部的情況,記者的情況則有所不同。
記者們爭先恐後地走向卡西烏斯一家。即使被卡西烏斯的精銳衛兵們阻擋,也毫不在意地提出了問題。
“卡西烏斯小公爵,你現在心情如何? "
“你確定你會勝訴嗎?”
“面臨庭審,有什麼話想告訴夫人嗎?”
“您夫人現在住在哪裡?你們真的在分居嗎?”
“有傳聞說,夫人在孃家受到了虐待,結婚也是被迫的,這是真的嗎?”
列安德羅無視記者的提問,和家人一起走向法庭。蓮娜挽留了激動得想說些什麼的二哥。
“只要傳達哥哥的真心就行了。”
和妹妹對視了一下的列安德羅恢復了平常心,開了口。
“我想說的只有一句話。我真心愛夫人,希望消除彼此之間的誤會,希望能複合。”
小公爵悽然的氛圍與美麗的外表相吻合,散發出光芒。
不像他那總是冰冷而堅強的樣子,疲憊而脆弱的樣子奇妙地打動了人們的心。
“各位,請為我的哥哥祈禱,不要讓他遭遇離婚的悲劇。”
在公爵千金的請求下,卡西烏斯一家又繼續向前走著。
“等一下!”
“請回答我這個問題!”
表情凶神惡煞的卡西烏斯騎士團擋住了前進的記者們的去路。似乎要拔劍了。
還有別的妨礙者出現。
“滾開!”
“戳別人痛處的壞蛋們!”
“不要再折磨我們列安德羅了!”
憤怒的蓮娜粉絲俱樂部會員們對記者們進行了猛烈的指責。如果是出了名的極端性的他們,也有可能發展成暴力事件。
記者們無可奈何地退了下來。反正卡西烏斯對他們來說也是恐怖的對象,所以他們也很難緊追不捨。更何況……
某記者跟同事們竊竊私語。
“沒關係。伊德爾·卡西烏斯很快就會來了。”
華萊士家族沒有力量,而且在幾天前公開表明了不希望伊德爾離婚的立場。
希望兩個人和兩個家族能恢復到以前的關係。
與列安德羅不同,她沒有可以保護自己的盾牌。
記者們為該向伊德爾提出什麼樣的問題而苦惱,充滿了期待。如果她能做出可以成為獨家報道的反應就最棒了。
‘既然如此,像個冷血無情的狠毒妻子就最好了。’
這是現場記者們的共同想法。
一般來說,只有可以撕咬的指責對象,關心才會更加熱烈。再加上最近的形勢對伊德爾不利。
唯一遺憾的是,伊德爾在審判中落敗,將重新成為卡西烏斯的一員,因此不能寫太過分的報道。
就在他們懷著這種心態等待伊德爾的時候。
“馬車來了!”
聽到一個人的高喊聲,記者們提前做好了衝上去的準備。然而。
“誒?怎麼會有士兵?”
左右兩側武裝的士兵圍住馬車接近。不知何時見過,他們的制服有點眼熟。
“等等,那輛馬車……”
仔細一看,一輛華麗的白色馬車上畫著列奧克王室的圖案。
這樣的馬車怎麼會從那裡出來?
列奧克王室的圖案是列奧克王國的代表標誌。但並不是所有列奧克出身的人都能使用。
在帝國,要說可以把列奧克王室的形象掛在馬車上的存在……
“是列奧克大使!”
仔細一想,士兵們穿的是列奧克軍服,他們負責使館的安保工作。
面對列奧克大使這一意想不到的人物的出現,記者們驚慌失措。
“今天會有大使參與審判嗎?”
“不,我可沒有聽說!”
從那輛馬車看來,不是列奧克大使的私事。大使是來執行大使的公務的。
只要是足以讓大使到法院出庭的事情,那就是獨家報道。不僅是記者,就連市民也看到了白色馬車從正門駛入的情景。
不一會兒,馬車門打開,大使出現了。記者們雖然被列奧克士兵制止,但還是試圖接近。
“大使,你來法院有什麼事嗎?”
“難道帝國和列奧克王國之間發生了外交衝突嗎?”
大使微微一笑。對她的發言有一定了解的人們感到驚訝。
她向來死板,從不表現出鬆懈的樣子。是有什麼好事嗎?
“不是的。今天我的職責就是把重要的人帶到這裡。”
到底是誰?連皇帝都不敢隨便對待的列奧克大使所侍奉的人是……
“介紹一下。她是我的恩人,也是列奧克王國的貴賓。”
沒過多久,一個女人下了馬車。看到她的人都嚇得打了個激靈。
是一個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出現的人,不,雖然預想到了會出現,但做夢也沒有想到會這樣出現在那裡的人。
像春花一樣的粉紅色頭髮,像翡翠一樣鑲嵌著的雙眼。她就是最近無數次出現在報紙上的畫像中的女人。
“伊德爾·卡西烏斯?”
“是的,沒錯。”
穿著樸素但很有品位的白色禮服的女人開了口。
“我是伊德爾·卡西烏斯。雖然現在就想把卡西烏斯這個姓從我名字中去掉。”
還沒等人們有什麼反應,大使就接著開口。
“我還想借此機會向大家介紹一個人。來,出來吧。”
‘又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人物……’的想法在腦海裡閃爍。但沒有人知道之後下車的妙齡女性的真實身份。
大使用無比親切的眼神望著未知的女人。
“這是我20年前失去的女兒戴安娜。”
所有人都驚訝萬分。他們之中無人不知列奧克大使丟失的女兒的故事。大使心急如焚地尋找著女兒。
列奧克大使的女兒回來了。這是不亞於卡西烏斯小公爵夫婦離婚的獨家報道。
極具職業精神的記者們立即提出了各種問題。
“戴安娜小姐是在哪裡被找到的?”
“怎麼確定她是您的親生女兒的?”
“您找到女兒了,現在要回祖國了嗎?”
在此過程中,一位記者提出了直指現在情況核心的問題。
“伊德爾·卡西烏斯跟戴安娜小姐回來有關嗎?”
大使爽快地點了點頭。
“是的。伊德爾女士才是親自找到我女兒,並把她送到我們夫婦身邊的人。她是我這輩子的恩人。”
一連串的驚喜被爆出。人們被一個個信息炸彈炸得驚訝地合不攏嘴。
“這件事已經告訴了列奧克王室。國王殿下對找到表姐的消息也非常高興。”
突然清醒過來的記者們迅速在手冊上記錄下了文字。
“因為被要求儘快回國,好見我女兒一面,所以我遲早要離開。但我不會辭去大使一職。對了,列奧克王室正式邀請伊德爾女士來做客。”
起初大使把她介紹為貴賓的原因也是如此。伊德爾·卡西烏斯真的是真正列奧克王室的貴賓。
“在伊德爾拜訪列奧克之前,我有義務好好協助她。我的恩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不管是需要什麼樣的幫助,我隨時都願意提供。”
最後的話意味深長。因為聽起來像是要積極幫助伊德爾離婚的個人事務。
大使向士兵們下達了指示。
“把她安全地送到樓裡。”
“是!”
列奧克士兵們有條不紊地在人群中開路。伊德爾在他們的護衛下從容地邁開腳步。
這時,記者們才想起一直想問她的問題,衝了過來。
“請問!您現在是什麼心情?”
“關於找到戴安娜小姐的詳細情況……”
“您現在還沒有放棄離婚的決定嗎?”
但伊德爾沒有看他們一眼,只和大使母女用眼神致意。
進去之前只拋下了一句話。
“一切將在審判中清清楚楚地闡明。”
對於除了極少部分之外,沒有得到法庭入場許可的記者來說,這讓他們無比好奇而又瘋狂。
* * *
“簡直就是時局圖啊。”
我一邊往樓外瞟著一邊自言自語。
“不是誰都能進法庭的,您可以放心。”
旁邊的維內塔脫下列奧克軍服,穿回了白色襯衫。
她明顯地混在士兵中間,然後和我一起進來了。
“你可以先去和莎倫一起準備的。”
“護衛就應該一直您在身邊。別想像上次那樣和我分開。”
這是說我帶安娜去大使官邸時的事。
“那是因為安娜實在是太拘謹了……”
她本就沉默寡言,如果帶著劍的維內塔還要待在她身邊,我擔心她會被嚇到。
“沒關係。現在我們不是待在一起了嘛。”
“以後你去廁所我也會陪著的。”
“那有點……”
“開玩笑的。”
“你還會開玩笑嗎?”
我們一邊談笑著,一邊走向指定的等候室。可在走廊的盡頭有個人像在等我們一樣站在那裡。
“夫人。”
他就是像螞蟥一樣的列安德羅·卡西烏斯。
“你乖乖在等候室裡待著,是會少塊肉嗎?”
列安德羅完全不聽我的話,只是開口道。
“即使夫人是勉強答應和我結婚的,從現在起我也要讓你幸福。”
哎喲喂啊,我的頭啊。這個人還真是以自我為中心。
“和你說再多也是白費口舌。待會在法庭上見吧。”
“一會就好。請跟我談談……”
在那之前,我還以為又要開始和列安德羅發生無聊的爭吵了。但是這次有所不同。
“哥哥,我有話要和嫂子說。”
從列安德羅身後跳出來的蓮娜正對著我。
“什麼?蓮娜,你嗎?”
蓮娜對驚慌失措的大哥笑了。
“嗯,所以哥哥讓一下吧。”
“你想和她聊什麼?”
“我會努力說服嫂子改變心意的。相信我吧。”
“……好。那就拜託你了。”
列安德羅一邊說著,一邊交替看著我和蓮娜,然後空虛地退了出去。
哎呀,那個傻子。沒有什麼不可以託付的,現在連自己的離婚也託付給妹妹了。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但他真的是一個殘念的人啊。
不知在打什麼算盤的蓮娜愣愣地看著我這邊。
“你也可以讓開嗎?”
這是對維內塔說的話。
“不行。我是伊德爾的護衛。”
“雖然不知道是僱用時怎麼說的,但看得出她非常忠誠。那請嫂子命令她離遠一點吧。”
坦白地說,雖然現在沒有想單獨和蓮娜說的話,但是感覺很奇怪。
有什麼不同。今天的蓮娜有所不同。
雖然不能明確指出是什麼,和平時也沒有太大的不同……
我有一種毫無根據的直覺,認為不能忽視這種細微的不和諧感。
“好吧。那我們換個地方吧。”
我們前往無人經過的地方。法院建築非常寬敞,所以並不難找。
“維內塔,你可以往後退一點嗎?”
聽了我的話,維內塔拉開了距離。雖然聽不到對話的聲音,但是在這裡,可以隨時衝過來。
“你想說什麼?”
蓮娜突然用雙手握住了我的手。
“這,這是幹嘛?”
然後開始抽泣。
“我是聽哥哥說的。華萊士家族對嫂子的虐待很嚴重。嫂子該有多辛苦啊。”
那又怎樣?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在保育院的時候,也被院長盯上了。院長老師是個壞人。還貪汙了孩子們的伙食費,動不動就讓我們餓肚子。還捱了很多打。”
在小說中出現過,所以我很清楚。當時的蓮娜是一個特別不會撒嬌的孩子,院長特別不喜歡。不知怎麼的,說是不滿意蓮娜的性格,動不動就欺負她。
當然,蓮娜在入籍卡西烏斯後徹底懲罰了院長。把不正之風一五一十地揭露出來,讓他們進了監獄。
雖然院長最後在下獄之前死在了卡西烏斯公爵的手上。畢竟公爵並不是能放過如此對待的女兒的聖人。
“所以我想我知道嫂子的期望是什麼。你想報復華萊士家族吧?”
抓住我的雙手漸漸用力。
“我來幫你。幫你復仇。”
“……”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向華萊士報仇?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當然,我討厭虐待我和伊德爾的華萊士家。但是並沒有想做可以稱之為“復仇”的宏偉事情。
‘即使我不出面,總有一天他們也會因為債務而破產的。’
比起回顧消極的過去,我更想走向積極的未來。
“我答應你。我會負責的,幫你報仇,我會把列安德羅哥哥的心意好好地告訴嫂子。也許是勉強才結婚的,其實嫂子也喜歡哥哥吧。所以離婚訴訟就撤銷了吧。”
蓮娜承諾說要幫我報仇,她的紅眼睛裡閃爍著肯定。她確信我一定會接受自己的提議。
如果我深深地恨著華萊士一家,如果我被他們羞辱的時間不是一個多月,而是更長時間。
如果我真的是伊德爾的話。
‘那可能會接受這個提議的。’
如此甜蜜誘人。一個對我有好感的人說會幫我復仇。而且那個人也有那樣的力量和能力。
從小說中塔拉的情況來看,為了報仇,她願意成為蓮娜的手下。雖然中間經歷了苦難,但塔拉在小說中成功地實現了復仇。
所以,蓮娜所說的“幫助我”是沒有摻雜謊言的真心,也是對我的好意。
“蓮娜。”
但我既不是塔拉,也不是真正的伊德爾,我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我沒有報仇的想法。不過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用了一點力氣才把被她握在手裡的手抽出來。
“但是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我,比起這些,我更希望你能支持我的離婚。實在不行……”
後退一步拉開了和她的距離。
“不要再利用我孃家人制造對你們有利的輿論了。”
華萊士伯爵一家連日來與媒體進行接觸,經常發表對我的離婚產生負面影響的言論。
家庭和睦固然好,不僅是他們,事實上我在內心深處也不希望離婚。
‘關於列安德羅過去是多麼好的丈夫和女婿,他們說了很多好話。’
實在是太無語了,差點把邊看報紙邊喝的紅茶吐出來。
蓮娜擺手辯解。
“太不像話了!我知道嫂子受的羞辱後,立刻就把那些壞人趕出了宅邸!”
蓮娜垂下眉毛,哽咽不止。真是可憐的小兔子。
“有點傷心……說得好像是我們指使他們的一樣。我和卡西烏斯不可能做出這種卑鄙的行為。”
她的演技非常出色,如果對手不是我,就會被騙過去了。
“最先採訪這些人的記者的名叫艾倫·奧克林。他是卡西烏斯基金會資助的獎學金獲得者,現在他也為卡西烏斯寫了不少正面的報道。”
蓮娜嚇得身子一哆嗦。似乎沒有想到我還知道那些。
‘你以為我只是天天在家裡玩嗎?’
雖然沒有得到女主人的權限,但也儘可能掌握了公爵家的情報。期待將來能成為真正的女主人。
“這只是巧合!我現在才知道艾倫採訪過那些人。並不是資助的獎學金獲得者就會接受我們家族的命令。”
那倒沒錯。準確來說,他接受的不是卡西烏斯的命令,而是蓮娜的委託。
在小說中,只要困難時期為成為獎學金獲得者的艾倫施與恩惠的“恩人小姐”悄悄地說些什麼,他都會接受。
“是嗎?就當是這樣吧。”
蓮娜不可能乖乖承認,反正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你說完了嗎?馬上就要開庭了,我該走了。”
正想從她身邊轉過身去。
“為什麼不想報仇呢?他們是壞人。應該受到懲罰。”
“這個嘛。至少站在這裡的我不想親手懲罰他們。”
“畢竟是家人對吧,如果說是因為道德或感情,你還是趁早拋棄那些東西吧。”
“不是那樣的。我只是不想報仇而已。”
“我不理解。如果我是嫂子,我不會放過所有讓我痛苦的人。”
一想到《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反面角色們悲慘的結局,不禁感到一陣寒意。
“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一樣啊。待會法庭上見。”
“……夠了。真的夠了。”
低著頭的蓮娜用低沉的聲音說。
“列安德羅哥哥正在充分反省。我和其他家人說,以後要好好關注嫂子。”
“所以只要離婚了……”
“離婚官司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沒成功,也會一輩子被人們指指點點的!”
瞬間無話可說。因為蓮娜的眼神。
“現在嫂子的行為明顯超過了限度。趁我現在還能勸得住爸爸和二哥的時候,你趕緊收手吧。再這樣下去,即使以後你要回來,也無法彌補深深的裂痕了。”
就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流露出焦急和責備的眼神。
完全心涼了。綜合剛才聽到的話,蓮娜完全誤解了我一系列要求離婚的行為。
‘她還以為我渴望他們的關心和關愛。’
在蓮娜看來,離婚官司也只不過是我在耍賴而已。
反正在審判中會輸,所以這是即使不是真的希望離婚也可以採取的極端示威手段。
說了幾遍也不信。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想強迫我。
蓮娜·卡西烏斯並不把我視為同等的人。其他卡西烏斯家的人,包括列安德羅在內,也是如此。
在過去的兩年裡,我一直想成為那些人真正的家人。
“你其實還愛著大哥不是嘛。”
在我再次沉浸在感悟中的衝擊消失之前,這個問題出現了。聽到這個問題後,有一個問題才變得明確起來。
這是我內心一直在苦惱的問題。我真的愛過列安德羅嗎?
“我不愛他。我從來沒有愛過列安德羅·卡西烏斯。”
我的回答是,“沒有”。
我希望他能愛護我。想和他成為共享喜悅和悲傷的關係。將那種感情解釋為“愛”。
在說要離婚的時候,還以為是愛情已經冷卻了,只剩下冰冷的感覺。
但從那以後,每當面對列安德羅的瞬間,這個疑問就會逐漸湧上心頭。
當我親口和華萊士一家劃清界限,盡情享受解放的感覺的時候,當我通過執事長知道列安德羅對我沒有一點異性的感情的時候。還有現在,當我再次被問到是否愛他的時候。
回想起來,即使他寒酸地抓住我,我也絲毫沒有感受到他是我曾經愛過的人。
只感覺到同情和苦澀。
這才醒悟過來。以前的我喜歡列安德羅。不是把他當作戀人,而是把他當成救命稻草。
從地獄般的華萊士中被解救出來了。也因為他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我第一個見到的熟悉的登場人物。
‘在穿越之前,我常常希望這樣的人能是我的家人。’
因此,即使知道了他從沒把我當異性看待的事實,我也只是生氣,而不是受傷。
如果真的愛過的話,不可能只到受傷為止。
我從來沒有愛過列安德羅。只是想和他成為家人而已。
“從一開始就是沒有愛情的婚姻。”
蓮娜連忙辯解。
“即使沒有愛情,也有很多人作為夫妻生活下去了。大多數政治聯姻的貴族都是這樣的!”
“要是我們真的成為了家人,那樣也不錯。但我在卡西烏斯府一直很孤獨。在那個家裡,我完全是個外人。”
“這是誤會!因為大家都不太會表達。而且以後會好好表現的。”
“不太會表達嗎?我看他們能好好表達對你的愛,也能好好表達對我的不滿。”
對蓮娜來說是溫暖的家庭,但對我來說不是。
“蓮娜,沒有‘以後’了。這場官司後,就要跟卡西烏斯斷絕關係了。和你也結束了。”
“啊?你不愛哥哥,沒有理由連我也不見啊。”
“……沒有理由去見你啊。因為和你哥哥結婚才會見你而已。”
蓮娜的眼神比我說“我從來沒有愛過列安德羅”時更加慌張。
“即使沒有哥哥,我們也是朋友。”
對於她這種認識上的差異是從何而來的,我實在沒有頭緒。雖然也和她打過幾次交道,但我和蓮娜的關係並沒有親密到可以稱“朋友”的程度。
“上次也說過了,我不太喜歡你。更加不是朋友。”
“騙人!”
“……算了。打住吧。我要走了。”
“等一下!”
想說的話都說了。不顧蓮娜的挽留,再也沒有回頭看。
“聽我說!”
蓮娜想抓住我,但被馬上靠近的維內塔攔住了。
“嫂子!嫂子!”
蓮娜不像平時那樣總是充滿自信和可愛,而是很可憐巴巴地叫著我。
有一點,真的只是覺得有一點可惜。
我要和我非常喜歡的,給過我希望的,我的女主角這樣紅著臉迎接離別。
我真的很喜歡《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這個作品和以蓮娜為首的小說中的人物。可以說是黑暗的上輩子唯一的燈火。
就在那個時候。
“伊德爾!”
被完全不同的稱呼攔住了腳步。回頭看去,蓮娜露出了我第一次才看到的表情。
“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伊德爾!”
因為不知道是憤怒還是背叛感而扭曲的臉。
“我是因為誰才這樣的?不都是為了你嘛!”
我被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反應嚇住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蓮娜·卡西烏斯這樣大聲喊叫。無論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小說中。
“你離開卡西烏斯,在這個險惡的世界裡要怎麼生活呢?”
我集中快要陷入混亂的精神,向我面前的女人開口。
“蓮娜,說話小心點。我們的關係還沒有那麼親密。”
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蓮娜臉上閃過的表情。彷彿是被發現了想隱藏的陰暗面。
她很快又回到了我所認識的“蓮娜·卡西烏斯”。好像戴起了從未生氣的假面具,流露出孩子氣來。
“……因為我太生氣了,所以說錯話了。可是嫂子說得太過分了。”
“你是在怪我嗎?”
“確實說得很過分。我很難過。”
“哈,是嗎。那就算了,剛才你說‘這都是為了我’的話是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希望嫂子不要受苦。受到卡西烏斯的保護不是會更方便,更安全嘛。”
雖然沒有違背邏輯,但聽起來像是在辯解。剛才聽起來分明不是那種感覺。
蓮娜可能感覺到了我探尋的目光,悄悄地躲開了。
“啊,時間已經到了。爸爸和哥哥們還等著我,我得走了。下次見,嫂子!”
“等一下……”
“我發現嫂子的傷口比我想象的還要深。但是沒關係。等嫂子回來,我們就能讓傷口癒合的。”
“不會回去的。我會打贏官司的。”
“呵,真的嗎?”
那尷尬的微笑十有八九是出於可笑。
“試過才知道。”
“那我且等著看。”
蓮娜離開後,維內塔問道。
“要抓住她嗎?”
“不用。對公爵千金使用武力,只會對我們不利。”
反正就算抓住她也無法得到想要的情報。蓮娜並沒有蠢到無法抑制自己的憤怒,將自己想要隱藏的信息暴露出來。
‘剛才那奇怪的態度已經夠不像蓮娜的了。’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仔細回想,一點也不像我所認識的蓮娜。
在印象中,蓮娜曾有過幾次憤怒,但這次卻有一種不同的感覺。
‘等一下。’
的確不像我所認識的蓮娜。但我對蓮娜又瞭解多少呢?
一次都沒有深思過的疑問擊中了我的腦袋。我讀過無數遍記錄蓮娜生平事蹟的《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
但這是否足以證明我對蓮娜·卡西烏斯的全部瞭解呢?
仔細想來,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不能”。
我已經看到執事長父子的隱情,對卡西烏斯一家的正當性提出了質疑。而且還親眼目睹了幾次小說中沒有表現出來的黑暗面。
‘迄今為止,我都只認為是周圍人對蓮娜的愛太過分導致的。’
現在開始對蓮娜本身產生了疑問。
憑直覺就能感覺到。我剛才面對的是蓮娜的另一副面孔。
蓮娜是怎樣的人呢?在小說中沒有涉及的部分,她有著怎麼樣的面孔?
* * *
蓮娜在走廊裡走著,心情沉重。因為一點小事就激動……不像自己。
反正離婚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理由焦慮才對。
“來啦。”
當她走進休息室時,列安德羅問道。
“談得怎麼樣?”
蓮娜憂鬱地搖了搖頭,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旁邊的卡西烏斯公爵怒氣衝衝。
“蓮娜,你不必在意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哎呀,不要這樣說。我們的確對嫂子做了錯事。”
“有什麼錯啊?因為沒有關心她就又哭又鬧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爸爸也真是的。”
“你這傢伙為什麼要鬧著說不想離婚,害我女兒聽了討厭的話?”
矛頭突然指向列安德羅,蓮娜拼命阻止了公爵。
“不是的。我也是希望嫂子能回來才過去的。”
“你的缺點就是太善良了。”
蓮娜刻意用積極的語氣開口,試圖讓惡劣的氣氛變得緩和。
“沒關係。審判肯定是我們這邊贏,所以來說點高興的事情吧。結束後我們一起去外面吃飯吧?”
“……”
“……”
“……”
但是得到的反應有點奇怪。三個男人的表情僵硬了。
“怎麼了?”
她的二哥勒海姆回答道。
“小兔兔一過來就去和嫂子聊天了,應該沒聽說吧。事情變得有點奇怪。看看這個。”
“報紙怎麼了嗎。”
“這是剛才僕人帶來的。剛出爐的號外。”
“號外?有什麼大事嗎?”
蓮娜歪著頭。這個時期有過值得發號外的重大事件嗎?對於抽空發揮能力回顧上輩子記憶的她來說,也沒有什麼頭緒。
‘唉,我都不記得,那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蓮娜一邊想,一邊打開報紙,手中用力。報紙發出沙沙聲,皺了起來。
“這是……”
吸引她視線的是刊登在頭版的大標題。
‘二十多年前失蹤的列奧克大使的女兒回來了!家庭團聚的功臣是極具話題性的卡西烏斯小公爵夫人?’
勒海姆進行了詳細說明。
“把嫂子帶到這裡的馬車是列奧克大使館的。我們先進來了所以不知道,但外面好像已經鬧成一團了。”
“太誇張了吧。”
“我也目瞪口呆。嫂子偏偏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大使丟失的女兒。還真是什麼事都有啊。”
不是那樣的。這不是單純認為是怪事就能矇混過去的事情。
這一次,列安德羅皺著眉頭開了口。
“可惡,找到了家人,把她當成恩人不就好了。但為什麼要干涉別人的家務事?”
蓮娜迅速地瀏覽了一下報道內容。雖然有很多令人擔心的部分,但很快就找到了列安德羅所說的內容。
這是列奧克大使那名叫戴安娜的女兒親自進行的採訪。
“我因為長時間受到丈夫家暴而飽受痛苦。每天都祈禱想和那個人斷絕夫妻關係。但這是不可能的。法律不是站在我這邊的。”
戴安娜接著表示,為了正式與丈夫離婚,正在準備離婚審判。並表示,希望不要為了家庭和平的美名而犧牲個人。
雖然只侷限於自己的故事,但實際上也是支持伊德爾的離婚的發言。
但由於沒有直接明示,卡西烏斯也沒有理由抗議說,不要干涉家務事。
不,即使明示了,又怎麼能另當別論呢?戴安娜生動地講述了自己不幸的過去。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是受害者。足以讓人產生同情心。’
如果在這件事情上錯誤應對的話,很容易給卡西烏斯留下壓迫受害者的惡劣的印象。唯獨那是不行的。
卡西烏斯應有的形象是“混沌善良”。面對更大的邪惡,會保護弱者,是遵守道德底線的反抗者。
蓮娜為了提升一直都是負面形象的卡西烏斯的名聲,付出了多少艱辛的努力啊。不能就這樣功虧一簣。
蓮娜冷靜地分析了現狀,告訴家人們。
“不要單獨應對這件事。雖然輿論多少會傾向那邊,但還在預想範圍內。沒有任何因素能會我們輸的。”
用眼神示意列安德羅放心。
“不用在意。那也只不過是外部因素。離婚中最重要的是夫妻之間的問題。”
“是啊,你說得對。”
“要說列安德羅哥哥對嫂子做了錯事,那也只是因為太忙而沒時間在一起,或是對她漠不關心吧?”
“……嗯。”
“這還遠遠不夠。即使得到了一些人的好感,也不能僅憑這些說服審判長。”
這時,蓮娜陷入了另一種想法,沒有意識到大哥的回答有些微妙的不痛快。
“除此之外,她還從卡西烏斯城堡帶走了她的女僕,由此可以推測她的邏輯。雖然她的努力值得肯定……但我們家族的律師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勒海姆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插了進來。
“你不覺得這很可惡嗎?把哥哥給的寶石賣掉,隨心所欲地使用。”
根據女僕長的報告,伊德爾來過之後,她房間裡的貴重物品都不見了。
從某方面來說,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不能得到孃家的支援,而且結婚後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伊德爾怎麼能組成像樣的律師團呢?
“這麼看來,我的朋友德拉森特千金告訴我的,好像是幾天前在珠寶店看到了新綠公主。”
“新綠公主”是列安德羅在拍賣中中標後送給妻子的祖母綠戒指。很明顯,它不在伊德爾手中,而是在一家珠寶店。
“嫂子也真狠啊。把從丈夫那裡得到的寶石賣掉,籌集離婚資金。聽說她的律師不久前還換了辦公室。”
“可能是瞬間情緒激動了吧。現在,嫂子也後悔了吧。”
儘管蓮娜說盡好話,勒海姆和公爵佈滿皺紋的眉間還是沒有舒展開來。列安德羅陰沉著臉保持沉默。
但在場的人中,最心煩意亂的人還是蓮娜。
她從剛才開始就無法集中精力在對話上了。某個疑問佔據了她的腦海。
‘你是怎麼找到大使的女兒的?’
目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才對啊。上輩子,大使的女兒沒有找父母,就死在了丈夫的手裡。
但是這次她卻安然無恙地出現了。偏偏還是在伊德爾的幫助下。
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什麼理由?為什麼?為什麼啊?
蓮娜的牙齒嘎吱作響。
只是單純的巧合?
因為蓮娜自己的行為與上輩子有所不同,所以可能會因無法預知的中間過程的連鎖反應而改變了命運。
但即便如此,也有讓人無法釋然的地方。
蓮娜也從幾年前開始尋找大使的女兒,但只知道她的名字和她居住在首都而已。通過卡西烏斯的情報能力和她自己的人際關係也只知道這些。
說明情報不足。上輩子,大使不希望女兒的悲劇性死亡成為大眾的話題,所以只向媒體透露了最基本的信息。
當時的蓮娜只是一個平民。無法知道報紙上沒有的信息。
儘管如此,伊德爾還是找到了。而且是在即將進行離婚審判的時候。從結果上看,將大使的好意最大限度地引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
真的是偶然嗎?毛骨悚然的猜測閃過腦海。
‘該不會像我一樣回到過去了……’
不停延伸的思考突然停了下來。
“喂,你還好嗎?”
她的二哥一臉擔心地問。
“嗯?我怎麼了?”
“你的表情很可怕……”
“啊!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好奇嫂子是怎麼找到大使的女兒的。這麼多年都沒找到不是嗎。”
“你說那個啊,就在寫這裡。”
勒海姆用手指了指報紙的角落。
“嫂子的律師不是專業的離婚律師嗎?平時經常給想離婚但家境不好的人諮詢。”
據報道,那裡面就有大使的女兒,伊德爾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戴安娜來到律師事務所。因為長得很像,所以想起列奧克大使,幫她找到了父母。
“嫂子和大使認識嗎?”
“不知道。”
列安德羅歪著頭。
“哥哥對嫂子瞭解什麼啊?”
不知不覺間提出了扎心的問題。
列安德羅驚慌失措,蓮娜立刻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對不起,我不是要責怪你。我最近也有點累。”
“回家後好好休息吧。還有,這是我的推測……可能是為了家庭聚會去首都的時候,擦肩而過才見過的。伊德爾經常獨自外出。”
勒海姆附和道。
“貴族們外出兜風的不就那些個地方嘛。”
“但是列奧克大使可能是因為失去了女兒,所以很少社交啊。”
“也沒有到完全與世隔絕的程度啊。她不也與你打過交道嘛。”
事實上,那是為了能在未來找到她的女兒,才故意接近的。
蓮娜放鬆下來,放下了報紙。伊德爾的運氣似乎不錯,這麼解釋似乎也沒有問題。
‘是啊。我剛才在想什麼啊。重生又不是什麼常見的事情。’
在過去的2年裡,與伊德爾相處的過程中,從未有過她回想起了過去人生的印象。她也不像自己一樣獲得過女神的祝福。
最重要的是,重生了也沒有能找出大使女兒的好方法。如果有,蓮娜會更快找到她的。
可是……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得再調查一下。’
慎重點沒有壞處。
“該開庭了。”
聽到公爵的話,蓮娜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管怎樣,現在應該集中精力進行即將到來的審判。
* * *
離開庭還有20分鐘。
我坐在原告方等候室裡深呼吸,鎮定下來。雖然是期待已久的時刻,但真正面對時卻感到緊張。
真想把我那已經經歷到厭煩的閒暇分一點給審判時刻。
“哈,我可以的。我能做到。”
坐在我對面的莎倫好像比我更緊張,不停地嘟囔著。
並不是無法理解。莎倫從一開始就對這場官司感到了沉重的責任。而且……
從座位上站起來,輕輕地打開了門。
“第二法庭在哪裡?”
“在這邊。”
人們不斷地走進法庭。而且還有不少等在外面。恐怕莎倫也是第一次進行有如此多的旁聽者進行審判。
因為我和列安德羅的離婚本身就成為了熱門話題,所以希望旁聽的人數不勝數。
因為是帝國中央法院的第二法庭,所以旁聽席也很多,但據說收到了超過百倍的參加申請書。
‘要是按照原來的情況,那就只會單純地通過抽籤從中選出旁聽的人……但今天不是這樣!’
我好不容易忍住沒有笑出來。
如果只是通過抽籤決定,旁聽席會被蓮娜粉絲俱樂部會員或卡西烏斯那邊的人填滿的吧?
今天的審判分明是在皇帝的影響力下進行的。皇帝對過於強大的卡西烏斯感到不滿。
據泰倫斯透露,申請者中對卡西烏斯有好感的人已經事先被剔除了。同時,審判長的選定也得到了皇帝的幫助。
當然,根據原則,審判由與審判當事人無關的審判長負責。本人也應該最大限度地努力保持中立。
‘但審判長既然是人,在感情上也有傾向。’
負責今天審判的審判長是巴海爾家族出身。巴海爾與畢洛德公爵世世代代都很親近,而畢洛德因卡西烏斯家道中落。
難免有些彆扭的關係。但也沒有敵對到卡西烏斯抗議判決的公平性的程度。不管怎樣,對我來說沒有什麼不好的。
呃……事實上,這是對我最大限度地給予肯定的解釋,不安因素當然不止一兩個。
‘皇帝所希望的是卡西烏斯因為家庭問題在大眾面前惹的一身騷,而不是離婚。’
皇帝只是通過兒子“偶然”聽到了卡西烏斯小公爵夫婦不和的消息,為了開庭而採取了行動。
泰倫斯說,很抱歉,沒能通過父親給予更多的幫助。但這是正確的決斷。就目前而言,皇帝知道兒子和作為人妻的我有關係並沒有什麼好處。
‘在小說中,皇帝也想給泰倫斯和名門望族的女兒們牽線搭橋。雖然對愛情毫不關心的隱藏boss先生不屑一顧。’
換句話說,不能成為對卡西烏斯有利的審判,但也是有限度的。
而且,巴海爾審判長至今為止從未負責過離婚審判。也就是說,審判長對離婚有什麼看法還是個未知數。
莎倫說,他作為審判長不算死板,而是懂得變通的類型。只能希望這種變通也適用於離婚。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
突然,帥氣的臉映入眼簾。
“我可以進去嗎?”
泰倫斯從外面探進身子。
“當,當然了!歡迎歡迎!”
上次也感覺到了,這個人哪裡都很好,就是太容易讓人心動了。
泰倫斯進入等候室,脫下了帽子。
“人太多了,我混在裡面也看不出來。”
“什麼意思?你今天不是有別的事要忙嗎?”
“結束了。我正趕著過來看這場官司呢。”
“難道……你要旁聽?”
他用爽朗的微笑回答。
“是的。我申請了,也很幸運地抽中了。”
“真的是運氣嗎?你都沒有和我說過。”
“我打算嚇你一跳來著。”
然後從懷裡拿出包裝精美的盒子遞了過來。
“這是禮物。”
“巧克力啊?聽說這個真的很難買到。”
近來在首都頗受歡迎的甜點店的商標映入眼簾。
“這個也是,因為我很幸運。”
真的是運氣嗎?
“不是很快就要進行一場激烈的戰鬥了嗎?這是糖分補給。”
“呵,我會好好享用的。”
咬一口後在嘴裡慢慢融化的感覺,一下就理解為什麼會那麼受歡迎了。
不知為何,緊張緩解了。當我遞給莎倫時,她說著“我能吃嗎……”還看了看泰倫斯的眼色。
泰倫斯邊打開門,邊說著“當然”,在外面的侍從傑克走了進來。懷裡抱著幾個一樣的盒子。
莎倫這才放心地吃了下去,並露出了迷醉的眼神。
“高級巧克力就是這種味道啊!”
她和我一樣露出了放鬆的神色。包括勞拉在內的其他人也利用點心時間,轉換了僵硬的心情。
“這麼多……謝謝你,阿泰。”
“什麼呀。只是我運氣好而已。”
有一點可以確定。這絕對不是靠運氣。
露出隱藏秘密的微笑的男人環視了一下週圍。
“可是我沒看到那個人。”
“啊……其實我也在想這個。”
我繃著臉。因為卡西烏斯的執事長還沒有出現。
“真奇怪。兩個小時前,我派了一輛馬車去接他。”
過了約定時間也沒有消息,所以拜託羅比幫忙打聽,但羅比卻杳無音信。
這時,門猛地開了。臉色蒼白的羅比喊道。
“大事不好了!證人正要過來,卻被公爵的人抓住了! "
事情進展得不順利。
羅比說。
昨天晚上,執事長的兒子約書亞突然發作。似乎環境大變的影響現在才襲來。
幸好快速出診的醫生給約書亞注射了鎮靜劑,他沒有大礙。
問題是,因為這場騷亂,一直在找執事長的卡西烏斯終於嗅到了氣味。
‘早知道這樣我就該讓執事長待在別墅裡了。’
不,現在不是後悔過去的時候。當時,為了讓約書亞到醫院接受治療,執事長最好的選擇就是住在綜合醫院附近。
應該重新制定對策。該怎麼做呢?沒有執事長也能進行審判嗎?
考慮了一會兒,我馬上搖了搖頭。我要想在審判中獲勝,必須有執事長的證言。
要延期開庭嗎?不行。
這次審判在皇帝的介入下進行。就因為證人沒有出席,不知道能否延期。
‘最重要的是,現在是最佳時期。’
那麼,剩下的答案只有一個。
“莎倫!可以把執事長的發言順序往後推嗎?”
“哦,可以的。可以調整順序。但是……在此之前,我方只能處於不利地位。”
“那也沒辦法。勞拉也可以出庭作證嗎?”
“可以的!請交給我吧!”
“我也會東拉西扯,拖延時間的。雖然也可能會被卡西烏斯的律師會盤問個沒完。”
然後就是最重要的是執事長。泰倫斯率先對猶豫的我開口,說他可能會遇到非常麻煩的情況。
“我去看看吧。”
“……您可以嗎?”
“當然。對他們來說,執事長不是罪人。反而是應該侍奉的長輩。除非他被關進了卡西烏斯府裡,否則把他帶回來也不會很困難。”
羅比猛地點了點頭。
“我看啊,他還在住所前面和公爵的人折騰呢。”
“等傑克把他們引開,我再偷偷把他帶過來。”
“我嗎?”
泰倫斯輕鬆地無視了傑克的提問,只向我擠了擠眼睛。
“請不要擔心。為了不讓我得到的旁聽券白費,我會按時回來的。”
“真的很謝謝你。那就拜託你了。”
“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他就這樣離開了。遺憾的是,我沒有時間去久久注視著為我不辭辛苦的人的背影。
“開庭時間到了。”
因為我有我的戰鬥。
* * *
阿斯特洛特帝國第二法庭。
這裡充斥著幾乎滿座的100個旁聽席的人們的對話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嘈雜。
旁聽者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最前排的卡西烏斯公爵一家。
由於只有帝國的幾個功臣家族才有特權,他們即使不抽籤也可以旁聽審判,而且可以坐在自己喜歡的位置上。
人們瞟了一眼總是位於話題中心的大貴族們。
“這些人是卡西烏斯公爵府的?”
“真和聽說的一樣,他們一家人都是俊男美女。”
但是,經常在別人面前充滿自信、遊刃有餘的他們的臉色今天多少有些暗淡。
“聽說是長子硬是要和妻子結婚的?”
“噓,不要太大聲。如果你亂說卡西烏斯,會被報復的。”
因為人們正在對他們竊竊私語。
“但那個傳聞是真的嗎?我看報紙,好像說他們是相愛才結婚的。”
“我的朋友在餐廳親眼所見的。小公爵夫人被她母親打了。但你知道更驚人的是什麼嗎?把岳母帶來的人就是丈夫。”
“真的嗎?難道是故意的?”
“什麼,不會吧。是不是人啊。”
“不管怎樣,夫人很可憐。但從今天發生的事情來看,她好像還是個好人呢。”
“我聽傳聞還以為她很無情呢。”
幾天前,伊德爾通過信息行會散佈的流言終於有了收穫。
人的認知一旦形成就不容易改變,但如果有適當的契機就會發生逆轉。
這次幫大使找到女兒的善行就是契機。
當然,也有很多人相信卡西烏斯的清白,畢竟蓮娜在漫長的歲月裡付出瞭如此巨大的努力。
但除極少數人外,他們都不幸在抽籤中落選,未能進入法庭。
出席旁聽者們不斷在“不會吧……”和“非常可疑啊”的意見之間搖擺不定。
傾聽坐在原告席上的旁聽者的竊竊私語,順便整理了自己的想法。還不錯。
人必然會被更新穎有趣的信息所吸引。目前最吸引他們的主題是我今天有意公開的關於戴安娜歸來的消息。
‘不讓蓮娜立刻反擊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我和旁聽席上狠狠瞪著著我的人對視了一下。
蓮娜·卡西烏斯,你現在苦惱得腦袋都要爆炸了吧?苦惱我是如何找到大使的女兒的。
考慮到人們大多會以己度人,她有可能會懷疑我是不是和她一樣,都是重生者。
“你儘管苦惱去吧。”
如果可以的話,你就專心苦惱這個好了,別再關心你大哥的離婚了。
反正在我離開帝國之後,蓮娜的煩惱也自然會消除。
“審判馬上就要開始了。審判過程中請保持肅靜。”
在法庭保安人員的引導下,沒過多久審判長們就出現了。
坐在審判席中央的審判長啪的一聲砸下了議事錘。
“現在開始編號654HFD11離婚案件的審判。”
審判長確認訴訟當事人的我和列安德羅以及我們的代理人律師出席,然後。
“請原告方先提出的訴狀的主張。”
“尊敬的審判長大人,原告於兩年前,即帝國曆652年4月13日,在我們的主神米拉麵前,宣誓會為彼此竭盡全力,並結為夫妻。”
充滿自信地站起來的莎倫好像之前的不曾發抖過似的,開始炫耀起自己流利的口才。
“但被告此後每次都無視希望在一起的原告,以忙碌為藉口迴避努力維持正常夫妻生活,明知原告在家中受到不正當待遇,仍置之不理。”
她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手裡的文件,進行了熱烈的辯論。
“原告到最後都想維持婚姻關係,但被告非但沒有真心悔過自己的錯誤,反而始終進行狡辯,經常對原告進行暗中調查和跟蹤等威脅性行為,使原告感到不安。”
可能是因為太委屈了,列安德羅蠕動著臉部肌肉的樣子非常值得一看。
“原告認為與被告夫妻之間的基本信賴關係已經破裂,無法再維持婚姻狀態。因此,根據民法第408條第5項的理由請求離婚。但是,這段時間的艱苦生活使原告身心疲憊不堪,只希望早日離婚,不要求任何精神賠償或財產分割。”
旁聽席上一片騷動。由於媒體歪曲了我的形象,不少人認為我的目的是錢。
以為我在卡西烏斯不能隨心所欲地花錢,所以想靠離婚撈一筆。
即使他們沒有那麼想,我主動放棄所有的金錢利益也是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有幾個人會不喜歡錢呢。
‘我也不討厭錢。但即使我再喜歡錢……’
有時為了撿西瓜,必須丟芝麻。與安德拉廢棄礦山的收入相比,這只是小錢!
“原告,是真的嗎?”
審判長好像也嚇了一跳,非要向我確認。
我爽快地點了點頭。
“只要能離婚,就不需要別的了。”
雖然是毅然決然的語調,卻以疲憊悽然的態度表現出了內心。讓看的人產生同情心。
為此,我從幾天前開始調整飲食,體重驟減,妝也化得像生病了一樣。
可以切身感受到旁聽者的視線變得更加友善了。事實上,即使他們只是聽我說要放棄錢,也能信我大半了。
審判長問我還有什麼話要說,然後轉入了下一個階段。
“被告方,請回答原告的主張。”
列安德羅的那給人滴水不漏的印象,看起來非常嚴謹的律師開口。
“審判長,被告的立場只有一個。他很冤枉。原告所主張的被告的錯誤,是由於認識上的差異引起的誤會,或者是由於不可避免的情況而造成的。”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帕列爾。
卡西烏斯的首席法律官,負責各種法律糾紛。
在才華橫溢的天才謀士艾略特·路德出現之前,他在擁有眾多顧問律師的卡西烏斯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法律領域人才。
“被告於652年結婚並幾乎同時代理領主父親的職責,負責管理家族領地。這是作為繼承家族的繼承人應該履行的義務,放棄這一義務就等於放棄了被告從出生開始就擁有的,通過拼命努力守護的繼承人地位。”
事實上,在小說中,比起描述他的辯護實力,描寫地更多的是他對蓮娜的傾慕。即使是如此理性而冷靜的人,在蓮娜那足以殺人般的可愛面前也顯得無能為力。
“被告因首次擔任過重的職務,過著連飯都不能按時吃的忙碌生活,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然努力維護家庭。他不僅給了原告妻子鉅額的個人零用錢,送了高額的物品,還幫助了經濟困難的妻子的家人。”
不管怎麼說,他真的很疼愛蓮娜,所以當時是我很有好感的人物。
“當然,由於時間有限,夫妻一起度過的時間絕對不足是事實。但請記住,即使時間不長,也是被告勉強擠出來的。”
那倒是真的……
“遺憾的是,作為人生的伴侶,定下了一生的契約的原告,卻完全沒有考慮被告的這種情況。總是提出無條件抽出時間的無理要求,為了建立圓滿的關係,每次都先行無視家人和家裡的僕人們。”
XX,我哪有?
在這一瞬間,帕列爾是除了列安德羅之外,我最討厭的人了。可他的鬼話還沒有結束。
“而且,原告僅以忙碌的被告一時忘記結婚紀念日為由,在被告家人團聚的時刻對被告破口大罵。”
雖然我當時是有罵他傻瓜,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就像是我當時是當著卡西烏斯一家的面前罵他一樣。
明明是我在只有列安德羅一人在二樓的時候說出的話語。帕列爾的主張雖然不是謊言,但卻有讓聽眾產生錯覺的巧妙的口才。
“原告剛才主張,被告做了暗地調查或跟蹤等行為,這也是被告為了改善關係而說服原告的過程中產生的誤會。被告因原告的一系列行為處於非常痛苦的狀態,但不希望家庭破裂。被告依然愛原告。所以被告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離婚。”
審判長問列安德羅。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雖然不能和我比,但也比以前消瘦了很多的列安德羅開口道。
“再怎麼忙,讓夫人感到孤單都是我的錯。”
他隔著發言台,向對面坐著的我投來了熱烈的目光。
“我正在對此進行反省。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更加努力的。請您一定要阻止我們離婚。”
旁聽席又一次騷動了起來。因為列安德羅看起來非常可憐,而且非常坦率。
“這傢伙是跟妹妹學了演技嗎?’
當然,如果是蓮娜的話,為了準備審判,會在哥哥身邊一一進行指導他用軟弱的樣子贏得別人心的方法。
明明是蓮娜先挑起是非,結果反倒是她自己先哭了出來,因此墜落地獄裡的反面角色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不出所料,對手的實力不容小覷。
看他那個樣子,我也不知不覺間心軟了一下。在沒有執事長的情況下,我們真的能堅持下去嗎?
‘不,相信泰倫斯,等著吧。’
說來奇怪,‘如果是他,一定會把執事長平安帶來’的信念幫我保持了平靜。我沒有閃躲,而是對著列安德羅的眼神。
“你說你愛我,卻把我當成壞人嗎?如果那就是你的愛,我拒絕。”
“……!”
幾個旁聽者連連點頭。對方的主張中,“愛情”這個詞和謾罵我的話並存,其中必然存在矛盾。
這在列安德羅的立場上是無可奈何的。在我一一揭露列安德羅的錯誤的情況下,如果一味地消極應對,很容易陷入被動。
如果是已有子女的夫妻,就會主張要為子女忍耐,但我們又沒有。而且,也不能提出以我的廢棄礦山嫁妝為目的的庸俗理由。
如果想像其他貴族一樣,提出“為了維護通過結婚結成的家族間的同盟關係”的理由也很難成立。因為華萊士家族太默默無聞了,對卡西烏斯一點好處都沒有。
結果,對他們來說最好的主張就是這個。錯誤反而在我,我沒有要求離婚的權利。
但即便如此,列安德羅依然愛我,所以願意和我一起生活。
雖然這句話給人一種非常愛妻子的感覺,但同時也有強烈的傾向性,是瞬間就能變得尷尬的危險的主張。
十指交叉的雙手用力。雖然預想到對方會大致提出這樣的主張,但是現在也沒辦法發火。
‘你在說什麼啊?你這傢伙真的是。’
除了我確實在氣頭上罵他是傻瓜以外,其他都是一派胡言。我一定要戳穿他們。
審判長聽完雙方的主張後,整理了情況。
“本案的主要爭論點似乎是‘被告的行為是否符合民法第408條中的離婚事由’。首先原告代理人,請提交證據併發言。”
“我請過去在卡西烏斯城堡工作過的女僕勞拉·艾默生出庭作證。她是最近距離關注原告小公爵夫人生活的人。”
帕列爾對莎倫的證人申請提出了抗議。
“反對!勞拉·艾默生是原告從孃家帶來的女僕。很有可能會做出有偏向性的證詞。”
“勞拉是華萊士家族在結婚前一個月才招的僕人。”
這也是事實。按照慣例,貴族之間結婚,一方加入另一方家族,加入的一方就會帶走僕人。
華萊士因為捨不得花錢僱女僕,所以一直使喚女兒,但與馳名天下的卡西烏斯結為親家時,還是得想辦法。
“而且是在轉到卡西烏斯工作的過去兩年裡,都是卡西烏斯在給勞拉發工資。她有什麼必要不惜說謊也要站在小公爵夫人一邊呢? "
“勞拉·艾默生不久前被公爵府解僱。她有充分的理由懷恨在心。”
“解僱她的女僕長已經承認這是不正當解僱,並向她道歉,這事已經圓滿解決了。”
在雙方針鋒相對的情況下,審判長做出了決定。
“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我方接受原告方的證人申請。”
帕列爾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但馬上又恢復了嚴肅的面無表情。
勞拉在證人席上確認完身份後站在了發言台前。雖然臉上多少有些緊張,但她冷靜地接過了宣誓書。
“我宣誓。勞拉·艾默生,我向米拉神發誓,我會本著良心在這裡說出真相。”
從申請勞拉出庭作證的莎倫開始,一一詢問證人。
“在過去的兩年裡,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我的委託人吧?”
“是的,非常感謝伊德爾女士信任我,讓我做她的專屬女僕。”
此後,莎倫就像必要的問題一樣,對女僕的工作一一進行了詢問,勞拉也一一列舉了自己所做的工作。
打算就這麼一直拖到執事長到達為止。
看到兩人為我而努力的樣子,我心中感動萬分。我想著,即使是為了她們,我也一定要成功離婚。
過了一會兒,莎倫的提問終於開始指向重點。
“我知道證人和原告的關係非常親密。那麼,在證人看來,小公爵夫婦平時的關係如何? "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因為小公爵很少找伊德爾女士。除了到訪首都的時候之外,我很少看到過他們待在一起。”
“真的嗎?證人不是作為專屬女僕輔佐原告兩年了嗎? "
勞拉微微地點了點頭。
“兩位從新婚時期開始就住在不同的房間,吃飯也只要沒有特別的活動就分開吃。所以很多時候一天都不會上一見面。”
“兩個人每週見面能有兩三次嗎?”
“結婚初期可以,半年後最多一個月兩三次吧? "
“而且其中一次應該是去首都參加卡西烏斯公爵的家庭聚會的時候吧。”
“沒錯。而且,在沒有家庭聚會的月份,他們從來不見面。”
旁聽席上,有人發出了嘆息聲。這怎麼聽都不是正常的夫妻關係。
帕列爾舉手聲討。
“反對!如果有特別的情況,夫妻之間也有很多不能經常見面的情況。”
“審判長!現在是我正在審問證人。”
“沒錯。被告方,如果不是重要的反駁,請不要在審問中發言。”
在帝國的審判體系中,對方審問證人或提出主張時也可以介入其中。
但原則上不能因為太過頻繁介入而延長審判的進行。對於我這個需要拖延時間的人來說,他這麼做其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對於要引起旁聽者反應的現在來說,這只不過是一種妨礙。
‘開始施壓了啊。’
帕列爾也知道剛才的反駁不會被採納。他真正的目的是隨時攻擊,抓住把柄,侵蝕對方的精神。
‘受卡西烏斯之託,壓迫比自己年輕很多的律師。’
那他真是小看對方了。如果是其他律師可能奏效,但對莎倫來說卻完全相反。
如果她會因此害怕,那她就不會把教育程度低、受配偶的威脅、收入也不穩定的離婚案件委託人作為主要對象了。
莎倫毫不動搖地回到證人審問中來。
“剛才提到,結婚初期,兩個人一週見兩三次面,那時候和現在相比,關係算還好嗎? "
“不是的。更像是伊德爾女士放棄了。”
“你能詳細說明一下嗎?”
“一開始的時候,伊德爾多次主動接近小公爵。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但每次都遭到了小公爵的拒絕。”
“那就表示,夫妻並不是因為被告的願意才很少見面的。”
“是!伊德爾女士總是很傷心。也為此流過淚。有一天沒有提前約好就去了小公爵的辦公室,結果吃了閉門羹……”
我那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的苦難記通過勞拉的嘴展現了出來。勞拉似乎很投入,激動地再現了以前的事情。
說實話有點誇張了。這其實是勞拉猜的,我當時只是打哈欠時流出了眼淚而已。但要我實話實說就有點難為情了。
‘唉,而且這樣對我也有好處!’
作為被列安德羅盯上的女人,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雖然會傷到我的自尊,但那也只是微小的犧牲。
在嘆息的旁聽者從一人增加到五人的時候,我的苦難記講完了。
此後,莎倫對帕列爾的另一個問題又提出了幾個問題。但是在某一刻。
“我聽清楚了,證人。還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莎倫眼睛閃閃放光。
“在證人看來,當小公爵拒絕我的委託人時,他真的很忙嗎?根據被告方的辯論,他忙得一個月都見不到妻子一面。”
“嗯……我不是說小公爵看起來很閒,但我不知道他有那麼忙。”
勞拉假裝回憶著回答。
“在房間裡有個人時間的時候,伊德爾去找過他幾次,他說沒心情,拒絕了。啊,他在喝茶的時候看到伊德爾大人,就默默地去散步了。”
“我的詢問到此為止。”
場內的氣氛平靜下來。因為列安德羅在勞拉的故事裡的做法太過分了。
在各種嚴重的離婚事由充斥的離婚審判中,這種程度也許算不了什麼,但由於列安德羅現有的形象非常好,所以產生了很大的悖離感。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在眾人的關注下,帕列爾站了起來。在竊竊私語的旁聽者面前,他也一副會秉公處理的模樣,反而表現出他那傲慢的態度。
“場內有點嘈雜。”
面對帕列爾的指責,審判長開了口。
“請大家肅靜。”
隨著竊竊私語的平息,帕列爾輕輕地彎腰表示感謝。他從容不迫的姿態中可以看出他的遊刃有餘。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勞拉·艾默生。”
勞拉嚥了一口唾沫。被告方開始詢問證人。
“艾默生小姐,這個問題很簡單,你不用太緊張。”
“好的。”
“剛才聽你說,小公爵拒絕了原告,轉身獨自散步去了。這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那時是春天,所以正好是去年的這個時候。”
“晚春。要是晚春時節的話,那我想起一件事。顯然,在卡西烏斯的晚春,有一個節日叫做‘小蓮娜的生日’”。
“什麼?”
突然轉換話題讓勞拉有些不知所措。
“你還記得去年的慶典嗎?”
“審判長大人,這個主題與審判毫無關係。”
“有關係。你聽過就知道了。”
“先聽聽看。”
莎倫提出了異議,但沒有被採納。
“請回答。證人,你還記得去年小蓮娜的生日嗎?
可能是為了避免洩露不必要的信息,勞拉以慎重的表情只做出了簡短的回答。
“記得。”
“據我所知,在卡西烏斯公爵家,每個節日都給僕人提供不同的特殊食物。”
“嗯,是。”
“當天推出的特別餐點是什麼?”
“那個……”
很難正確地記起來。卡西烏斯的慶典不止一兩個,而且一個月至少舉行兩次,怎麼可能還記得?
莎倫再次提出了異議。
“這和今天的審判有什麼關係?”
“是啊。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接著說吧。”
帕列爾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芒。
“我只是想說,人的記憶是多麼的不確定和容易出偏差。”
“你的意思是證人關於卡西烏斯小公爵的記憶有問題嗎? "
“不一定,只是說有可能。這是同一時期發生的事件,證人並沒有詳細地記得節日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事情的輕重不同,記憶的程度怎麼可能一樣呢?”
“慶典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不是也很特別嗎?”
“卡西烏斯領地的官方節日每年超過40個。”
“證人記憶中的小公爵拒絕原告請求的次數也有這麼多吧? "
帕列爾似乎有些為難,做出了舉起雙手的手勢。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攻擊性這麼強。我並不是說證人的記憶完全錯誤。雖然事件本身是事實,但是可能在細節上出了偏差。”
律師環視了一下法庭,提出了問題。
“證人作證說,小公爵在閒暇時也拒絕了原告的請求,但這是真的嗎?”
勞拉急忙喊道。
“我沒有說謊!”
“我不是說證人做了偽證。只是他說小公爵看起來遊刃有餘,這是證人的主觀判斷。”
終於開始談到正題。
“從一開始,艾默生小姐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原告身邊的女僕。你能準確地知道小公爵是否繁忙嗎?”
何況。
“她似乎非常喜歡原告。很有可能會以主觀的情緒來判斷。”
不僅如此,他還舉起了放在自己座位上的一沓紙。
“我的委託人連在家都沒能好好休息,工作非常辛苦。這些,我提交這份表格,上面記錄了被告近兩年的日程安排。”
審判長翻閱了移交的文件。
“的確,整張表都排滿了工作。”
“許多人,包括被告的顧問克里斯女士,都確認了時間表的準確性。非常客觀。”
雖然沒說出口,但這句話無疑是在暗指,這和一個女僕的證詞相比較就是比較客觀。
果然很老練。如果帕列爾向勞拉發問,那麼在人們的眼中,他無疑是一個威脅可憐女僕的道德敗壞的律師。
伊德爾冷靜地分析著情況。
‘最起碼的審訊給我的感覺就是,勞拉的證詞不完全可信。’
能切身感受到剛才還對列安德羅冷淡的旁聽者的氣氛逐漸緩和。
但是對於列安德羅“密密麻麻”的日程,我們也有話要說。
“審判長大人,請注意這裡的定期報告的日程。”
和審判長一樣,拿到日程表複印件的莎倫用手指拍了拍文件。
“平均一個月有一兩次出差日程,平均每次出差一個星期。”
“果真如此。”
“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是有點多。而且細節內容也很充實。其他行程都排得滿滿的。”
帕列爾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問題似的,快速地進行了說明。
“他要定期去首都向卡西烏斯公爵報告領地的管理情況。因為行程時間很長,處理的業務就會相對減少。”
莎倫尖銳地問道。
“有必要每次都當面做報告嗎?這麼頻繁?這樣不是很低效嗎?”
“領主的位置肩負著重大的責任。小公爵是代理,更應該直接向父親請教。”
“即使是乘坐直達車,從卡西烏斯城艾希頓到首都也需要兩天。往返的話是4天。那麼忙,連一點時間都不能分給夫人,卻會在列車軌道上浪費四天? "
“他是這為了領地而努力。”
“我想問你。一週減去4天,剩下的3天,準備報告需要3天嗎?”
“報告並不是全部。參加在皇宮舉行的貴族會議,幫助家族事業,最起碼的社交活動……”
梆!莎倫大聲地把一疊紙放在桌子上。厚度不亞於剛才帕列爾拿出的列安德羅的日程表。
“這是我們為被告方的回答準備的更詳細的證據。”
“這是什麼證據?”
面對審判長的提問,莎倫默默地笑了。
“審判長很快就會看到,在場的人不能親自確認證物,那我簡短地介紹幾件事好了。”
法庭裡響起了清脆的聲音。
“首先,前年的×月×日,有很多人目擊到卡西烏斯公爵一家在瑪麗蓮湖上划船遊玩。”
瑪麗蓮湖以絕景聞名,是首都的著名旅遊勝地之一。
“共有14個人作證說,其中包括被告人列安德羅·卡西烏斯的小公爵。哇,真了不起。把湖水和島嶼都租下來,享受一整天。”
幾張紙嘩啦啦地翻了過去。
“以下是約一個月後的×月×日,阿格里森託伯爵主辦的宴會出席者名單。你看,上面寫著列安德羅·卡西烏斯的名字。搭檔是妹妹,蓮娜·卡西烏斯公爵千金。”
莎倫說,雖然還有很多目擊證詞,但就省略了。
“哎呀,這次還有新聞報道呢。×月×日,某報紙社交界消息欄中這樣寫道,卡西烏斯的小公爵……”
“審判長!現在原告方正在不分青紅皂白地暴露與審判無關的被告的私生活!”
帕列爾不耐煩地揚起眉毛。這是審判開始後他第一次表現出感情用事的反應。
“怎麼會沒有關聯?這些不都是被告在結婚期間所做的?”
“結婚時做的行為都和離婚有直接關係嗎?”
“在這個情況下當然有關了。”
打開莎倫手裡的報紙。
“×月×日!被告全家去帝國南部的度假城市莫珀爾旅遊。同行的是父親和弟弟妹妹。”
她還用手指了指其他堆積如山的文件。
“除此之外,證明被告與家人度過幸福時光的證據也很多。明明是拒絕和妻子一起喝茶的人!”
在過去的幾天裡,為了收集證據和證詞而奔波的同事們的努力散發出了光芒。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沒看到真相嗎?偉大的小公爵總是很忙。為了確保在首都停留的時間,所有的工作都在領地上處理了。”
人們被露骨地諷刺大貴族的言辭吸了一口氣。列安德羅的反應很自然。
列安德羅面無表情,只是嘴角有些僵硬,但在我眼裡看得一清二楚。他內心動搖了不少。
他和帕列爾都沒有想到。在短短兩週的時間裡,我們就做好了如此多的準備。
莎倫一直沒有機會發揮自己的能力。另外,我的財力和卡西烏斯比起來也微不足道。
也許是知道莎倫將來會大獲成功,蓮娜提醒過他,但只要她不說明自己是重生者,提醒的作用也有限。
‘謝謝你們。’
此時此刻,我真心感謝幫助我離婚的這些人。
“審判長大人。”
帕列爾一邊叫審判長,一邊瞟了莎倫和我一眼。如果我說,我感覺那眼神看起來像是承認我們的表現,是我太驕傲了嗎?
“我承認被告的家庭關係很特別。”
我把腰挺直了。因為我也知道到目前為止只是開胃菜。
“但這並不能成為被告和原告離婚的理由。因為被告及其家人多次要求原告加入他們。”
從現在開始才是正式的開始。
* * *
莎倫試圖反駁。
“我有異議。現在……”
“我的發言還沒有結束。待會再接受異議吧。”
帕列爾狠狠地打斷了她,接著說:
“是原告每次都拒絕丈夫家人的邀請。可以說,在斷絕關係方面,夫妻都犯了同樣的錯誤。”
那個人張口就來。我緊握的拳頭微微發抖。
莎倫用充滿邏輯的語言表達了我的憤怒。
“這怎麼會是原告的錯呢?如果連夫妻間的關係都沒有形成,就要和對方的家人一起度過時間,世界上哪有人會喜歡呢?”
“這確實不符合常理。”
審判長也同意了,帕列爾厚顏無恥地應對。
“有一個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小公爵在結婚之前完全沒有和異性交往的經驗。”
“這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那樣的人結婚以後,一夜之間就能熟練地對待異性嗎?經驗對一切都很重要。”
等等,這麼說的話……
“小公爵不知道如何對待夫人,所以很生疏。”
帕列爾理直氣壯地說出了荒誕無稽的話。
“避免只有兩人共處的情況,公爵想安排時間和大家在一起,也是這種不成熟的表現。”
坐在被告席上的列安德羅似乎認為這是事實,連連點頭。
“要是有親密的家人在身邊,就不會那麼緊張。被告真心希望恢復與原告的關係。”
越聽越覺得是那麼回事。
“非常令人遺憾。由於方式不恰當,再加上被告條件不寬裕,導致瞭如今的悲劇。”
列安德羅漸漸在律師的能言善辯下被美化了。因為他只知道工作,不知道愛情,所以在妻子離開後才明白愛情,成為因此後悔的男人。
‘還真豁得出去啊。’
真想把他那適時投入到表情演技中,充滿悲傷和苦惱的那張臉打成豬頭。
但不幸的是,這個藉口被不知道列安德羅真實嘴臉的其他人接受了。很多旁聽者都露出了不確定的表情。
因為帕列爾搬出了不少卡西烏斯僕人們的證詞,稱其為證據,對列安德羅非常有利。
“有一位女僕作證說,小公爵經常問原告過得好不好。還有助理的證詞說,只要原告有想要的東西,可以無視價格,想買就買。”
證詞厚厚地堆在桌子上。
莎倫迅速反駁,以免氣氛進一步升溫。
“卡西烏斯公爵的僕人們出了名的忠誠。不能接受他們的證詞。”
“原告方不是也傳喚了勞拉·艾默生作為證人嗎?那麼這麼多人還能齊心協力做偽證不成?”
“一開始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可以接受,但每次都拒絕夫人的請求,這像話嗎?即使只是沉默寡言地待在身邊,兩人也能越走越近的。”
“我承認他應對不妥。小公爵也在反省。”
由於帕列爾的見風使舵,莎倫的反駁似乎也沒有很能深入人心。
我陷入了沉思。從那邊準備的厚顏無恥的藉口中散發出熟悉的氣味。
‘蓮娜。’
最大限度地利用眾所周知的客觀事實,贏得他人同情的手法。與沒有隱藏平民孤兒的弱點,而是鋪在眾人前面獲得可憐形象的蓮娜重疊。
‘與喜歡徹底壓制對方的帕列爾不同。這部分有蓮娜插手。’
不知怎的,和我在這個法庭上爭鋒相對的不是帕列爾,也不是列安德羅,而是蓮娜的感覺非常強烈。
“那為什麼夫人多次拒絕和他的家人一起,他都不想著改變方法呢?”
“原計劃等有時間再換個方法的。但這是在那之前,矛盾就爆發了。”
莎倫和帕列爾之間的攻防戰並沒有到達節點,只是在拉扯中止步不前。
“現在休庭。”
看不下去的的審判長敲了敲法錘。
“我也需要時間對雙方提交的證據進行更仔細的研究。”
不知不覺間,法庭前莎倫和帕列爾爭相拿出的文件堆成了小山。
通常在證物如此多的情況下,會事先提交法庭進行討論。因為審判過程中不能浪費時間。
但此次情況有所不同。在皇帝的影響力下,破例迅速進行了審判。就像我們一樣,對方似乎也沒有事先提交所有證物。
審判長在休庭期間看著需要快速翻閱的大量文件,輕輕地嘆了口氣。
“如果還有證人要傳喚,請準備一下。”
帕列爾好像等了很久似的回答道。
“我們請卡西烏斯公爵的女僕長,瑪麗安娜·諾伊爾出庭作證。她是卡西烏斯工作的僕人的總負責人。”
因畫像事件與我產生矛盾的女僕長也來到了這裡。
“知道了。那麼再過30分鐘,不,40分鐘後繼續吧。”
審判就這樣暫時落下了帷幕。
“阿泰還沒有好。”
法庭外面的羅比一看到我們就跑過來就竊竊私語。泰倫斯和他去接的執事長也杳無音信。
“40分鐘哪裡夠啊,要休息就休息兩個小時啊。”
我一邊查看走廊上的掛鐘,一邊喃喃自語。
不管怎樣,休庭對我們有好處。本想著以帕列爾的性格會準備了不少證物,沒想到真叫我們猜中了。
“來來來,我們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莎倫用手指使勁壓住皺起的眉間。
“沒想到對方會那樣做。我們應該回到休息室討論如何反駁……”
有人打斷了她的話。
“我真的很失望,小夫人。”
卡西烏斯公爵家的女僕長埋怨地看著我,好像我是她的仇人似的。
“我相信小夫人。我一直想相信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這似乎是在說在卡西烏斯城堡裡打碎蓮娜畫像的事情。她終於發現了我的說辭只不過是詭辯的事實。
“你竟然這麼對待不是什麼別人,而是蓮娜小姐的畫像,小夫人這麼冷血無情嗎?”
隨心所欲地在別人的房間裡掛畫像,還一點也不覺得有錯。
但是在小說中經常被描述為和藹的女僕長也試圖理解我。
“是啊。能怎麼辦呢。在那種不怎麼樣的父母膝下長大,應該會走上歪路吧。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覺得小夫人很可憐。”
不但沒有得到安慰,反而還點燃了我的怒火。
‘該怎麼辦?挑釁一下吧?’
單純的女僕長很容易被惹怒。用蓮娜使絆子就行。
正好出來喘口氣的旁聽者瞟了我們一眼。似乎很好奇話題的中心我是否還有新的話題。
‘如果挑釁奏效,女僕長要是敢對我大吼大叫,對我有好處。’
公爵家的僕人們對我是多麼的不敬,一眼就能看出來。之後旁聽者們就會支持我在卡西烏斯受到冷遇的主張。
‘再加上週圍都是法庭的相關人士,也肯定會傳到審判長的耳朵裡去。’
好啊。反正試試也沒損失。正當我下定決心要說出挑釁的話的時候。
“瑪麗安娜,你在這裡啊。”
蓮娜突然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你該不會是在跟嫂子說些不好的話吧?”
“不是的,小姐。”
“不可以!我說過很多次,要全心全意照顧好嫂子。”
蓮娜向我露出尷尬的表情。
“對不起。瑪麗安娜冒犯到你了嗎?”
“……沒什麼。”
她怕女僕長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打算嚴加看守。如果沒法如願看到她露出破綻,那還是別搭理她為妙。
“蓮娜,你在那裡做什麼?”
正好在遠處的卡西烏斯公爵來叫蓮娜。
“我現在要走了!瑪麗安娜也走吧。”
蓮娜帶著女僕長去公爵那裡。公爵親切地用手摟住了蓮娜的肩膀,瞪了我一眼,然後轉過身去。
‘喂,我也不喜歡你。你瞪我,我也不怕你好吧?’
不知道為什麼,產生了不和諧感。好像錯過了什麼似的。
‘為什麼啊?’我歪著頭想著,馬上明白了心裡不踏實的原因。因為卡西烏斯公爵毫不在意。
‘很奇怪。我肯定他從手下那裡聽說了發現執事長的報告。’
審判前,羅比就過來遞消息了,都這個時候了公爵怎麼可能還不知道。就算因為審判中禁止人員出入好了,但是現在已經休庭了。
根據公爵的性格,一聽到消息就會去找執事長了。那為什麼他會面無表情地站在這裡呢?
* * *
‘這下糟了。’
卡西烏斯的執事長開頓輕輕地咬著嘴唇。
他現在和卡西烏斯的騎士們一起待在馬車裡。並不是自願乘坐的,幾乎被推著強制拉上了馬車。
從那時起,一種不對勁的感覺襲擊而來。儘管遞交辭呈後消失無蹤,但他在過去幾十年裡一直是公爵最親近的心腹。
但奇怪的是,他們對待他非常粗暴。一般來說這是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
開頓把剛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為什麼不行?不是說會讓我親自去見公爵,告訴他我為什麼會消失嗎?”
騎士中看似首領的人回答道。
“公爵大人現在正在參觀小公爵的審判。”
“所以我要去法庭啊。”
雖然這一主張背後有‘如果去中央法院,就可以假裝見公爵,作為證人出庭’的打算,可騎士只是一味搖頭否認。
“不可能。我的命令是先帶你去聯排別墅。”
“……是誰的命令?”
“什麼?”
“我侍奉公爵已經數十年了。他的性情我比誰都清楚。他冷靜而透徹,有的時候也很辛辣。”
“……”
“找到了我這個悄悄消失的心腹,他不會平靜地等著我的。”
“看來幾十年的歲月都是徒勞啊。請不要亂猜。”
“是蓮娜嗎?”
堅如磐石的騎士的眼皮輕輕發抖。這反應將開頓的推測轉變為確信。
“是這樣啊。我說呢,從沒見過你,原來你是走的小姐的門路進來的啊。”
男子噗嗤一聲笑了。
“分那麼清楚有什麼必要啊。公爵的命令就是小姐的命令,小姐的命令就是公爵的命令。”
“小姐的命令怎麼能是公爵的命令呢!”
“那你說啊。如果公爵知道了這一切,他會懲罰小姐嗎?”
執事長無言以對。他非常瞭解自己的主人,所以即使主人生氣,只要心愛的女兒開口,他也會慢慢消氣的。
此外,卡西烏斯公爵對蓮娜的獨斷專行非常理解。雖然當時無法理解,但回頭想來,總是對卡西烏斯有利的行為。
“看吧。不會懲罰的吧? "
“……”
“所以不要做無謂的反抗,老實待著吧。再過幾天,我就把你帶回公爵身邊。”
“說要去聯排別墅也是假的。”
“不是假的。在首都附近的別墅做幾項調查後,就帶你去聯排別墅了。”
“調查?”
“以防萬一不是嘛。”
“為什麼?你覺得我被收買了嗎?”
“我不想懷疑你,但是……謹慎一點總沒壞處。”
“害。你說實話吧。是不是覺得我收了其他家族的錢,可能會連累到主人們,所以乾脆把我囚禁起來。”
“你表現太過激了。只要證明了你的清白的,就能重新享受和以前一樣的地位。”
“和以前一樣的地位……”
哪還有那種好事啊?開頓想問。
他從很久以前就只是個後宅老人了。執事長或僕人的總負責人等的職稱也只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瞧瞧。哪怕是現在,不也是被蓮娜帶來沒幾年的騎士無禮地對待嗎。
不知從何時起,卡西烏斯公爵府的職位開始由蓮娜支持的人物佔據。對蓮娜不理不睬的自己,不管願不願意,都只能遠離權力了。
‘伊德爾女士,對不起。’
沒有退路可言。騎士們把他圍了起來,馬車也已經駛離了他之前的住處。
如果拜託他們的話,卡西烏斯會照顧獨自留在住處的約書亞,但是他們絕對不可能把開頓送到法庭。
‘雖然有些晚了,但我想報答讓我明白錯誤的你。’
伊德爾直視著他的眼睛,手裡拿著約書亞小時候做的木雕。
‘到現在為止一直是主人的僕人,剩下的人生作為兒子的父親怎麼樣?’
這時才有了睜開眼睛的感覺。就像腦海中灰濛濛的霧氣一下子消失了一樣。
伊德爾多次向他道謝,感謝他願意出庭作證,其實她才是他的恩人。
但是現在,都已經結束了。他不僅沒法報恩,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為約書亞的堂堂正正的父親。公爵家決不會輕易放他離開的。
就在那個時候。哐當!
馬車的玻璃窗被砸碎,突然有什麼東西從外面闖入了馬車。仔細一看,是條胳膊。
“什,什麼啊?”
坐在窗邊的騎士還沒來得及拔刀,臉就被抓住了。
“呃啊!”
手上泛出暗紅色的光,騎士慘叫著倒下了。
手迅速地打開了馬車的鎖。門開了,黑色的身影登上了馬車。
“是誰!”
面對首領騎士的提問,蒙面人低聲吟誦道。
“是我啊。正義的夥伴?”
這是不合時宜的,開玩笑的語調。
不一會兒,暗紅色的光芒籠罩了馬車。
不久後,執事長就坐在闖入馬車的歹徒駕著的馬背上了。他猜測著把自己掛在背後疾馳的人是誰。
“阿泰先生。”
和伊德爾一起來過卡西烏斯城堡的男人。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感覺伊德爾很信任他,所以就沒有問。
幾天前,來到名叫莎倫的律師的辦公室時,也曾在門口和他擦身而過,但從他當時戴著兜帽的情況看來,似乎在隱藏真實身份。
“說吧。但是小心別咬到舌頭。”
馬跑得那麼快。
“他們死了嗎?”
想起出發前看到的騎士們的樣子。一個個都癱倒在地。
當時在場的開頓也不知道具體情況。不祥的暗紅色光芒瞬間奪走了他的視力,在聽到幾次擊打聲後,只剩這名男子在俯視著他。
“沒有死。在這裡殺了他們,只會讓事情變糟。”
顯然,如果有幾個家族的騎士死了,卡西烏斯也不會坐視不管。
執事長接著問了想知道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嗯,這有點複雜,簡單說來就是我把我的力量附在你身上了。”
“不是,到底什麼時候……”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
是指在律師事務所遇見的那次。
“你該不會早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吧?”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是嗎。事實上,這也是……”
與卡西烏斯的報道不同,他沒有試著編制謊言。
“我的個性不像我的僱主那麼好,所以我疑心很重。”
執事長嚥了一口唾沫。意思是他早就懷疑自己會變卦。
“您擔心我突然消失,所以準備了追蹤的方法。”
“如果讓你不高興了,我很抱歉。”
“……不。這是正確的決斷。多虧了你,我才能獲救。”
“伊德爾不知道這件事。”
“真的沒關係。我這輩子都沒想過傷害她,所以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
看天空,太陽明顯地向西偏斜了。
“我們能趕得上嗎?”
“即使不可能,也要成為可能。”
雖然男人這麼說,但執事長很容易就察覺到時間緊張的事實。他把善後工作都交給了一起來的部下,慌慌張張地出發了。
更何況。
“你哪裡不舒服嗎?好像直冒冷汗……”
為了不從馬上掉下來,緊緊貼在男人的身後,所以才有這種感覺。他的太陽穴滿是汗水,臉色也有些蒼白。
“只是因為追蹤範圍太廣,所以稍微有點麻煩而已。不用擔心。我使用力量後就會這樣。”
“但是。”
“真的沒關係。最重要的是,對我來說……”
男子往下瞟了一眼,輕輕地微笑了一下。
“因為有勝利女神親自賜予的聖水。”
他脖子上掛著的水壺在晃動。
* * *
四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審判重新開始了。女僕長站在發言台前。
“我宣誓。瑪麗安娜·諾伊爾,我向米拉神發誓,我會本著良心在這裡說出真相。”
帕列爾確認了簡單的個人資料。
“諾伊爾女士是卡西烏斯公爵府的女僕,也是卡西烏斯城堡的僕人的總負責人,對吧?”
“是的。雖然我上面有執事長先生,但他已經從一線退下來一段時間了,實際上是由我來總管理。”
“也就是說,你是僕人們的代表吧?”
“傾聽僕人們的每一個意見,代表他們是我的任務之一。”
“你和小公爵夫婦的關係也很好嗎?”
“怎麼說都是那樣吧。因為我對家裡的大小事都有牽扯。”
“那麼,作為僕人們的代表,你能告訴我過去兩年原告和被告的婚姻生活是怎樣的嗎?”
“我怎麼敢……”
“這是防止家庭遭到破壞的悲劇所必需的。拜託了。”
哎呀呀,你們玩得很開心嘛。還說什麼自己是抱著作證的心情出庭作證的。
“首先,我不知道小夫人對卡西烏斯的生活有什麼感受。雖然小夫人是個好人,但她始終不把身邊的位置交給我們。”
瑪麗安娜猶豫了一下,拒絕了帕列爾的請求。
“我們想縮小與小夫人之間的距離,所以嘗試了各種方法,但都失敗了。”
“具體有哪些嘗試啊?”
“呃……我送過禮物,但她每次都推辭,每次慶典時還都有邀請僕人們舉行宴會,但她都很少露面。”
她一臉不高興地說了這樣的話。
“可能是因為我們準備的禮物和場合不夠好吧。”
那一瞬間,我成了一個徹底無視僕人們的誠意的沒有人情味的人。
令人驚訝的是,女僕長的話並非謊言。雖然沒有說謊可……
‘禮物就是蓮娜的畫像,即使赴宴也只能讚揚蓮娜!’
我剛開始也想盡辦法和他們親近起來。但總是聽到蓮娜的故事,我怎麼可能不膩?
蓮娜多麼可愛,多麼美麗,多麼聰明,多麼明智,多麼善良,耳朵都要流血了。
這還沒有結束。帶著蓮娜的新作畫像過來,希望我也能像他們一樣讚揚她,提議舉行詩歌朗誦會,結果去了一看,都是關於蓮娜的詩。
結果,我舉起雙手雙腳投降,只和卡西烏斯的僕人們進行最基本的交流。
雖然想馬上揭露真相但是欲言又止,因為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沒有親身經歷過是不會理解的。’
由於情況不太一般,即使說實話,人們也會認為是我誇大其詞或很難共情。
‘只會覺得我非常討厭小姑子,所以十有八九才會成為連僕人們炫耀小姐都聽不進去的人。’
帕列爾的詢問繼續著。
“你是怎麼看待他們的婚姻生活的?”
“小公爵與小夫人的關係比較消極是事實。他總是為此感到抱歉。”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因為有一天他叫我來囑咐我。因為自己不能陪在她身邊,所以要我要全心全意照顧小夫人,無微不至地侍奉她。”
有的時候,同一件事,不同的表達方法就會呈現出不同的結果,現在正是這樣。列安德羅把自己應該做的推給別人被她包裝得很浪漫。
後來,帕列爾詳細詢問了我和列安德羅平時過著怎樣的生活。圖窮匕見。
“小公爵總是埋頭工作。首都?這個嘛。我幾乎都在艾希頓,不知道首都的情況是怎樣的。總之我從來沒看到他休息過。”
相反的。
“小夫人經常只待在房間裡。啊,偶爾會去讀書聚會呢。或者去購物。”
名義上是為了解釋我們倆的行動半徑有多大的不同,但實際上是為了暗中批評我。
與拼命工作的丈夫相比,妻子每天在家遊手好閒。這就是帕列爾和女僕長想要給別人留下的印象。
雖然有可能是心情的原因,但旁聽者的視線似乎變得更加冷淡了。
‘可是……女僕長,謝謝你。’
準確地說出了我料想過的話語。
我與莎倫對視。當帕列爾不短的審問結束時,她站了出來。
“我們也有幾個問題想問瑪麗安娜·諾伊爾。”
審判長詢問意向時,女僕長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看來她有絕不會露出破綻的自信。
“諾伊爾女士,您剛才提到了原告的生活狀況,您真的只說了真話嗎?”
“當然。沒有半點虛假。”
“有點奇怪。照顧卡西烏斯這個大家族的女主人能這麼悠閒嗎? "
“因為沒有把女主人的工作交給小夫人。”
“為什麼?既然卡西烏斯的小公爵是領主的代理人,卡西烏斯城堡的女主人不就是小公爵夫人嗎? "
“按照慣例是這樣的。但也不是非得這樣。凡事都有例外。”
女僕長好像早就料到我們會深入研究這個問題,平靜地回答了出來。
“小夫人不習慣管理像卡西烏斯這樣的大家族。”
對於認為我不熟悉的判斷,也有確實的根據。
“……恕我冒昧,小夫人的孃家華萊士家的情況並不好。原本在貴族家族中,子女結婚之前提前進行相關知識教育是普遍的。但在華萊士家族,她每天都忙著打理自己的生活,這也成了一種奢侈。”
帕列爾討厭地插了進來。
“我已經向華萊士伯爵夫婦確認過了。我將提供證詞作為證據。”
“所以,從以前開始負責家庭業務的蓮娜小姐,繼續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莎倫提出了非常正確的問題。
“如果她還不習慣,難道不應該在身邊教導她直到習慣嗎?”
“您對我這個僕人說也……”
帕列爾又插進來了。
“審判長,這是超出證人能夠回答的範圍的提問。但原告方很好奇,那我替她回答一下。”
“也是。請說。”
“蓮娜·卡西烏斯公爵千金無論如何都是暫時充當女主人的角色。當原告熟悉了卡西烏斯的生活時,就打算把女主人的權利也讓給她。”
“原告事前完全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內容。”
“是嗎?可能是溝通過程出了問題。幸好現在誤會解開了。”
“等等,那是什麼……”
“此外,原告方還認為這是個大問題,但這並不是沒有先例的。”
他迅速地遞上幾張文件。
“讓我們看看格林伯爵。他的姐姐代替健康狀況不好的格林伯爵夫人,擔任了數年的女主人。”
“原告的健康極其正常。”
“那這樣的例子呢?先皇后陛下是外國出身。皇后陛下在熟悉帝國語期間,當時的皇太后陛下盡了國母的職責。”
“原告不是外國人。”
“但是可以判斷出讓她馬上履行女主人的職責有些困難。”
“你相信被懷疑虐待原告的華萊士伯爵夫婦嗎? "
“因為當時沒有那種懷疑。此外,由於不可避免的情況,由其他人物代理女主人角色的情況也很多。就像這樣。”
帕列爾又在桌上堆了一摞紙。審判長的臉上寫滿了緊張。
“但這不是直接證據,所以我就不提交了。”
審判長鬆了一口氣。
‘以數量取勝啊。’
我偷偷翻看著轉交給我們的一摞複印件。
同樣,卡西烏斯的情報收集能力也非常出色。不可能只是收集那些事例,短期內從各地獲得了大量情報,而且整理得一目瞭然。
由於帕列爾流暢的口才和巨大的事例,審判長和旁聽者逐漸被對方的邏輯所說服。
“從訴狀中可以看出,原告主張在卡西烏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使其無法維持婚姻。”
帕列爾像了結自己的勝利一樣斷言。
“原告只是因不得已的原因,沒能行使女主人的權利,其餘部分都作為女主人受到了尊貴的待遇。”
他一邊說著,一邊列舉了每個月支付給我的品位維護費,列安德羅給我的禮物,還有我那辦得非常華麗但卻最讓我感到遺憾的婚禮等。
“當然,並不是說只有物質方面是這樣。僕人們也真心敬仰她並侍奉她。”
對此,女僕長做了證言。
“我們一直努力讓小夫人的生活保持舒適。並且,希望能遵照小公爵的命令,多少彌補小夫人的孤獨。事情變成這樣,似乎是因為我們不夠努力……”
莎倫焦急地問道。
“你可以對神發誓嗎?從來沒有怠慢過原告,也從來沒有對原告不敬過。”
“我發誓。我可以賭上一切。”
“你真心把原告當成女主人了嗎?”
“毫無疑問,是的。”
就像接受了蓮娜的徹底的演技指導一樣,她絲毫沒有鬆懈。
此後,莎倫提出了幾個尖銳的問題,並緊咬不放,但無濟於事。勝機似乎已經完全轉到那邊去了。
女僕長也似乎察覺到了這種氣氛,展開了激烈的演出。
“小夫人,拜託了。現在拜託你回來吧。為了讓小夫人滿意,我們會做得更好的。所以拜託你。”
對那懇切的呼籲,我像死心了似的閉上了眼睛。
“那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女僕長雖然有點慌張,但還是欣然答應了。
“你儘管說!”
“我希望你能大聲地說‘關於小姐’。”
“……啊?什麼?”
“不要問原因,說出來就好。拜託你了。”
“……”
自稱什麼都願意做的是女僕長自己。再加上總是“恭敬”地侍奉我的她怎麼能拒絕我的請求呢?
“關於小姐。”
女僕長一臉懷疑地嘟囔著。
“聽不見。大聲點。”
“關於小姐。”
“根本聽不見,聲音太小了,重來。”
“關於小姐……!”
面對我們莫名其妙的對話,審判長想說點什麼,但莎倫舉手製止。
“你連大聲說出來都做不到嗎,這麼小聲還想說已經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正要開始發脾氣,我一挑釁,女僕長就大聲叫了起來。
“關於小姐!”
“關於小姐,請不要那麼說小姐! "
法庭上響起了激動的喊聲。第二句話並不是出自女僕長之口。但是卻是女僕長的聲音。
女僕長張著嘴發呆的時候,她的聲音還在繼續。
“乍一聽似乎很合理,但小夫人的邏輯也有漏洞。”
這次是我的聲音。
“什麼漏洞?”
又是女僕長的聲音。
“女僕長的權限來自女主人。如果小夫人是女主人,那就沒問題。可是小夫人不是女主人啊。”
那是我和女僕長在卡西烏斯城堡裡的談話。小蓮娜生日的那天。那是我用原本屬於蓮娜的裝置錄下的對話。
不知不覺間,莎倫手裡拿著能生動地重現聲音的盒子模樣的裝置。
“我的丈夫列安德羅小公爵是被公爵正式委任的領主代理。而且公爵夫人已經去世很久了。除了我,誰是這座卡西烏斯城堡的女主人?”
“蓮娜小姐!”
晚些時候才瞭解情況的女僕長的臉色有些蒼白。
“所以嚴格來說,小夫人無權體罰我或那些僕人們,或是對僱傭關係指手畫腳。我本來不想這麼說的,但是你因為掛了畫像就而大發雷霆,所以我也沒辦法。”
不管怎樣,在錄音的聲音中,女僕長接連說出了對現在的本人不利的話。
“小的惶恐,小公爵也對我說,還是繼續把內政交給蓮娜小姐比較好。所以,即使小夫人再怎麼強詞奪理,也不能擁有本來就沒有的權力。”
莎倫按下按鈕,完成了播放。
“這是11天前在卡西烏斯城堡,證人和原告之間的對話。我用這裡的錄音機錄了下來。”
“啊。”
兩手捂著臉的女僕長髮出了痛苦的聲音。
“剛才說過的願意賭上一切發誓,真心把原告當成女主人的證言,這是與此正面對峙的證物。”
“那,那是……”
“這個聲音可以向我們反應一些事實。第一,瑪麗安娜·諾伊爾女士,作為公爵府僕人們的代表,她根本不把原告當作女主人。”
莎倫接著說道。
“第二,從聲音中也可以明顯地發現,她的態度與‘恭敬’相去甚遠。”
女僕長瑟瑟發抖起來。
“第三,原告沒有任何制裁僕人的手段,被告明知這一事實卻置之不理的可能性很高。”
“你,你太卑鄙了!”
女僕長立刻大喊著指著我。
“你不是說要把錄音機給蓮娜小姐嗎? "
“證人!”
“這是盜竊!竟然厚顏無恥地把偷來的東西當作證據拿出來!”
帕列爾還沒來得及制止,被逼入絕境的女僕長就引爆了炸彈。而且還自爆了。
‘真是個傻瓜。’
在對我恭敬都來不及的情況下,她親自給莎倫的主張增添了力量。
‘雖然她原本也是沒腦的人。’
女僕長突然望著蓮娜辯解道。
“小姐,那個女人自說自話……我真不知道會這樣,她竟然弄了裝置……”
在犯下決定性錯誤,只會阻礙蓮娜前進步伐的情況下,她似乎喪失了判斷力。這是盲目忠誠導致的失策。
“這不是偷竊。”
莎倫輕鬆地說。
“原告是正當地請求當時佔有錄音機的僕人的諒解才拿到的。”
“你說要轉交給小姐,但沒有轉交啊! "
“我打算轉交的啊,審判結束後就轉交。”
“哪有這樣的?”
“那我反問你。原告提過要什麼時候轉交嗎? “
“什麼?”
“根據《帝國法》,如果不是擅自拿走的,而且有返還的意願,就不構成盜竊罪。”
“不可能!”
“你不相信,可以問在場的律師。”
因為是事實,帕列爾沒有什麼可反駁的。
“審判長大人,我想我需要時間仔細檢查一下證據。”
相反,他想向其他方面尋找出路。
“首先,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錄音中的聲音的主人是證人,而且眾所周知錄音本在法庭上被用作證據的歷史很短……”
“真奇怪。你是帝國曆史上第一個拿出錄音文件作為證據的辯護人,帕列爾·菲利普斯律師。”
莎倫的嘴唇畫出了平緩的弧線。
“7年前的案件編號647EC288的審判。你,當時是被告的律師,第一次向世人展示了錄音機。”
審判長附和道。
“我記得很清楚。是卡西烏斯,畢洛德兩位公爵之間關於神物所有權的法律糾紛。”
這裡牽涉到相當複雜的來歷。該神物事件在小說中也有很大的分量。
但現在重點不是那個案件的具體情況,而是當時卡西烏斯勝利的決定性因素就是錄音機。那個蓮娜幸運得到的怪才發明家的發明。
“很多人對生平第一次接觸的錄音機感到懷疑。直到菲利普斯律師完全證明了錄音機的證據能力。”
莎倫張開雙臂,似乎是真心表示尊敬。
“真的很了不起。所有人都承認了。因為你證明了錄音機裡的聲音和實際聽到的聲音沒有什麼區別,可以刪除錄音,但不能造假。”
不能造假的原因是作為錄音機材料的特殊魔石的性質……這也不重要,就跳過吧。
“謝謝您。託您的福,就不必為錄音檔的真偽爭論了。”
帕列爾狠狠地咬了嘴唇。他這種感情用事的反應還是第一次。
那也是情有可原。現在牢牢束縛他的存在就是過去的他本人。而且還是首屈一指的世紀名律師。
“……我承認。證人以僱主所不能容忍的態度對待原告。”
瑪麗安娜驚訝地看著帕列爾。
‘果然腦子轉得很快嘛。’
他一下子掌握了情況,放棄維護瑪麗安娜。
“但這不是證人個人的行為嗎?僅憑這一點,就說原告受到了不能維持婚姻關係的不正當待遇……”
“正如菲利普斯律師剛才所說,證人是僕人們的‘代表’。應該做榜樣的代表都這樣,別人卻能恭敬地對待原告嗎。”
“請不要臆測!”
“審判長大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被告方提出的公爵府僕人們的證詞中提到過女僕長的態度問題嗎?”
審判長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
“沒有。”
“好奇怪啊。如果聽到背景裡的喧鬧聲,你就會知道,那錄音是在很多僕人們面前進行的對話。”
在莎倫公事公辦的口吻下,輕蔑的神色隱隱可見。
“但是沒有一個人作證說這一點?除非被告方按自己的意願刪減了證詞,否則就說明他們都是一樣的。”
“喂!”
“哦,這是我個人的臆測。即使你不大喊大叫,我也能聽到。”
不管帕列爾怎麼掙扎,氣氛還是傾向於我這邊了。
“即使沒有執事長,如果繼續這樣下去……”
這時,我眼前映入了還站在發言台前面的女僕長。她坐立不安地東張西望,然後嚥了一大口氣。
旁聽者對女僕長的視線並不友善。儘管如此,女僕長還是明目張膽地說謊,結果被當場揭穿。再加上生動的錄音檔。
‘還有比這更容易理解的反面角色嗎?’
與帕列爾辯護的列安德羅不同,女僕長被赤身裸體地拋在了眾人面前。
她像抓住最後的希望一樣望著蓮娜。
“小姐……”
我瞬間嚇了一跳。因為直到剛才還面無表情的蓮娜看到女僕長之後,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然後咧開了嘴。
“你還好嗎?”
我讀著她的口型的時候。蓮娜的雙眼被淚水浸溼了。
“對不起。”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卡西烏斯的千金小姐。
“這都是我的錯。女僕長是我的奶媽。我真的很喜歡她,想為她做點什麼,但我不知道這成了女僕長忘記自己立場的原因。”
很奇妙。雖然她的聲音不是很大,但能聽得清清楚楚。
“嫂子的事也是這樣。我是希望我的嫂子不要太辛苦才繼續負責工作的……這種想法真是太愚蠢了。”
所有人都投入到她身上。蓮娜就是這樣做的。
當她抽泣著抖動纖細的肩膀時,也有人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嘆息聲。
“嫂子,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我不敢用任何話語來請求原諒。”
蓮娜說完話,人們都一臉茫然。審判長很晚才揮動了法錘。
“請肅靜!”
這是對蓮娜的警告。
“如果接下來的審判再這樣的話,即使是擁有特權的卡西烏斯的家族成員也會被罰下場。請記住。”
蓮娜雖然默默地點了點頭,但是他沒能打斷蓮娜的話的時候,警告的意義已經黯然失色了。
審判長瞬間被蓮娜的存在感所壓倒。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樣。
‘是啊,存在感。我只能用這個詞來解釋。’
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
這並不是蓮娜長得漂亮或者演技好的問題。她有一種壓倒性的強烈氣質。
‘這就是女主角……’
說實話,在閱讀《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時,我認為蓮娜受到的特別待遇只是因為她是女主角。
劇中人物都特別愛傾聽蓮娜的話,對她的聰明的舉動好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樣進行讚揚,就連反面角色遇上蓮娜也會像遇上天敵一般一動不敢動。
和單純地說“因為她是女主角”的時候不同,現在我切身感受到了。
這就是女主角的力量。不管是好的意思還是壞的意思,都能吸引人的壓倒性存在感。即使坐在旁聽席也會對審判產生影響。
“小夫人!”
女僕長突然跑了出來。本以為是要傷害我,她卻向我跪了下去。
“對不起,小夫人。我這個低賤的東西這段時間不自量力在您面前狂妄自大。犯了死罪。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然後額頭開始咚咚地撞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審判長慌忙喊道。
“快阻止她!”
警衛們跑過來把女僕長從地上拖了下來。鮮紅的血從她的額頭上滴落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
女僕長被抓著雙臂帶走的時候,還不停地喊著“對不起”。然後和我對視了。也就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
超出常識的事情再加上流血,法庭陷入了沉默。因此,旁聽者中清晰地聽到了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真可憐。”
贊同的意見瞬間傳開了。
“沒錯。”
“要不然怎麼會那樣呢。”
“她真的有在反省。”
砰砰砰!
審判長又敲了幾下法錘,才平息了竊竊私語。
危險。氣氛轉到那邊去了。
可能是因為之前蓮娜動搖了人們的心,很容易形成同情的認識。在侍奉的小姐真誠的呼籲下悔過的奶媽,似乎像畫一樣呈現在人們面前。
‘不對。’
我看到的女僕長的眼中沒有歉意和反省。甚至沒有怨恨和敵對感。
那是一雙充滿信仰的眼睛,似乎連痛苦都感覺不到。她堅信自己的行動是為了蓮娜。
我不知道女僕長的行為是否出自蓮娜之手。但可以肯定的是,蓮娜的呼籲對女僕長起到了某種作用。
‘剛才還陷入混亂的人怎麼突然變了?’
太可怕了。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站在了不僅得到周圍人的絕對的愛和信賴,還被世界偏愛的女主角的對立面。
人們不只是因為女僕長,而是因為蓮娜才恢復了平靜。
“各位,我的委託人說,他想作為證人在卡西烏斯的小主人,替她道歉。”
“很抱歉引起了爭議。”
列安德羅謙虛地壓低了身子。然後用油膩的眼神看著我。
“夫人,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你遭受了那樣的羞辱。即使取消我作為丈夫的資格,我也無話可說。但是請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道歉的,不管是幾次,不管以什麼方式,直到你心情平復為止。”
接著對審判長說。
“我在這裡公開宣佈。女僕長,瑪麗安娜·諾伊爾從今天起被解僱了。如果你願意,我也會把城堡裡的所有人都趕走。”
啊,該死。
“我賭上我的一切地位發誓。要是不遵守這個承諾,可以剝奪我繼承人的地位,也可以被剝奪我卡西烏斯的姓氏。”
審判長嚇了一跳。
“可以嗎?公開的誓言具有法律效力。”
“沒關係。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遵守的。”
不知怎麼的,如果我繼續無情地拒絕,就只有我會變成壞人。
“審判長!被告根本不知道自己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即使現在說要糾正,也……”
雖然莎倫極力反駁,但勝機並沒有輕易回來。
“被告確實犯了錯誤。”
帕列爾想借此機會鎖定勝局。
“但是,每個人都會犯錯。重要的是承認錯誤,不再重複。”
與以往不同,他的態度絲毫沒有攻擊性。最後好像是敞開心扉說出的話似的。
“我查看了建國以來所有的離婚審判。”
天哪,全都查看了嗎?雖然離婚案件次數很少,但如果全部加在一起,數量也是不可忽略的。
“在所有的審判中,最重視的是關係的恢復可能性。被告至少沒有犯下外遇、暴力、惡言相向等反人倫的錯誤。從經濟上講,對原告也從不吝嗇。”
律師懇求道。
“拜託你給被告一次機會。拜託了。”
“唔。”
審判長沉吟著對我說。
“原告,被告對原告說了想說的話,機會應該是同等的。如果你有什麼話想說,最好也說出來吧。”
我看了眼列安德羅。如果問我想說的話……
‘十三點啊你。像螞蟥一樣粘著我,給我放手啊,為什麼不放手。我們上輩子什麼仇什麼怨啊。別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我。真想給你一拳。’
但不能把藏在心裡的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啊,我該用什麼話來拖延時間呢?
經過數十次思考,解決目前不利狀況的方法只有執事長了。
‘泰倫斯……’
已經在路上了嗎?他會來嗎?即使他救出了執事長,能否準時出庭還是個未知數。也許就這樣結束了。
‘不會的。’
我決定相信他。相信吧。泰倫斯會帶執事長過來的。因為他說他會的。
覺得很神奇。一想到他,心裡就舒坦了。很明顯,我現在該做的就是相信並等待他。
“列安德羅,我的想法沒有改變。我想離婚。菲利普斯律師說我們的關係可以恢復,但他錯了。我對你的信任被打破了。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無法挽回。”
“夫人。”
“但是如果以愛情的名義抓住我不放的話,那就是暴力。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應該讓我幸福。”
還在苦惱該說什麼的時候。“咚咚”的異響抓住了我的神經。
“什麼?”
人們向聲音的源頭看去。視線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門。
有人在敲審判庭的門。根本不用想那是誰。莎倫急忙喊道。
“審判長!請求新的證人出庭作證!”
審判長把眼睛瞪得圓圓的。
“現在嗎?”
“你!”
“但是證人席上的人都作證過一次了。”
“是新的證人。”
“很遺憾,傳喚新證人的時間是……”
“就是在門外的那位。”
“太突然了。訴狀上的內容幾乎都是在審判過程中寫出來的。”
也許是因為太累了,莎倫站在了審判長面前。
“不是說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寫在訴狀上嗎?那樣我們會把自己的底牌暴露給對方的。”
“嗯,那也是。這並不違反規定,允許傳喚新的證人。”
審判長指示守在門邊的警衛開門。
“這是毫無意義的努力。陛下感興趣的審判不會拖得太久。”
列安德羅嘟囔著。似乎認為我們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拖延時間,讓審判推遲到另一天。
帕列爾也說了一句。
“這對審判長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但是兩人只能瞪大眼睛,以驚愕的表情凝視著走進法庭的人。
雖然最先做出反應的另有其人。
“開開開開頓——!”
坐在旁聽席上的卡西烏斯公爵憤怒地站了起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以與他形成對比的,沉默安靜的執事長一言不發地走到了發言台。他脫下帽子,向審判長鄭重地低下了頭。
“大家好,我是開頓·莫雷莫證人。”
被卡西烏斯公爵的異常舉動弄得不知所措的審判長遲遲才做出了回答。
“哦,好的。歡迎。因為是突然請過來的,所以沒有關於證人的信息。”
按照規定,傳喚證人必須事先向法庭提交證人申請書。
如果在審判過程中提出有必要傳喚新的證人,就應該將審判推遲到其他日子,在此之前提交申請書。
但是我們沒有提交對執事長的證人申請書。因為法庭相關人士中也很有可能有卡西烏斯方面的人。
莎倫考慮到審判長的性質和這次審判的特殊性,最後選擇了不提交。也就是說,想盡快結束審判的審判長將發揮他的靈活性。預想是正確的。
“不好意思,請證人簡單介紹一下。”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我一直在卡西烏斯城堡擔任執事長。是近距離見證了小公爵和伊德爾的婚姻生活的人之一。”
“好的,執事長。等等,執事長……?”
“是的。”
“證人是卡西烏斯公爵家的執事長嗎?”
“請問你是原告方的證人嗎?”
“是的。”
“哇,這真是太驚人了。”
最吃驚的另有其人。
“開頓!你怎麼敢!”
當時還站在那裡的卡西烏斯公爵喊道。額頭上冒出了青筋,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這是前所未有的憤怒。
“爸爸,你冷靜點!”
雖然旁邊的蓮娜制止了他,但是女兒的聲音也沒有傳到公爵的耳朵裡。
“你背叛了我嗎?你這段時間到底在哪裡做了什麼?”
忍無可忍的審判長髮出了警告。
“卡西烏斯公爵,審判中。請肅靜。”
“回答我!那女人是怎麼誘惑你的?”
在那樣響亮的聲音中頭也不回的執事也非常了不起。
最終審判長爆發了。即使是有特權的大家族,在給予照顧上也有一定的限度。
“艾德蒙·卡西烏斯公爵!還有蓮娜·卡西烏斯公爵千金!我命令你們退場!請立刻出去!”
就連剛才引起騷亂後安然下來的蓮娜也被連帶著一起退場了。
“開頓!回答我!”
警衛們猶豫不定地走到根本不想出去的卡西烏斯公爵身邊。
“公爵,你不能這樣。”
“請原諒我的無禮。”
即使是權利大到隻手遮天的卡西烏斯公爵,在法庭內也要遵從審判長的指示。要是不願意聽從,可憐的警衛們只能強制執行了。
“放開我!你竟敢碰我女兒的身體?你找死嗎?”
簡直是亂作一團。
“爸爸,拜託你。”
“先出去吧。哎呀?你太激動了。”
蓮娜和勒海姆勉強哄著卡西烏斯公爵到門邊去了。
“開頓……”
公爵直到最後也沒有轉移視線,與女兒一起退場了。過了一會兒,勒海姆獨自回到了原位。
“現在開始審問證人吧?”
“等一下!”
隨著執事長的登場,失魂落魄的帕列爾也加入了進來。
“審判長!開頓·莫雷莫先生在幾天前突然消失了。卡西烏斯的敵對勢力綁架了他。”
無論執事長的證詞是什麼,對列安德羅絕對不利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真是這樣,他現在還不能作證……”
“審判長,你覺得如何?”
莎倫親自問審判長。
“你覺得證人發表證詞的能力有問題嗎?”
“沒有。雖然稍顯疲憊,但證人的身體和健康狀況看起來都很正常。”
就這樣,帕列爾的努力成了泡影。
執事長挺直了腰,眼神比我見過他的任何時候都明亮。
“我沒有被綁架。是我自己離開了卡西烏斯。”
列安德羅聳動了一下肩膀。
“大叔,你怎麼……”
雖然表情明顯受到了打擊,但執事沒有回頭看列安德羅。對於看似有話要說的列安德羅來說,不幸的是,現在輪到莎倫發言了。
“證人,請你先說說你看到和感受到的原告和被告的婚姻生活如何? ”
“小夫人,不,伊德爾女士看起來很不幸。除了勞拉,卡西烏斯城堡裡的所有人都把她當外人對待。包括我和小公爵。”
雖然說的是和勞拉相似的論點,但感覺卻不一樣。
可見其深度。他供奉卡西烏斯家族數十年歲月。
“剛來城堡的時候,她還是個充滿活力的人,我清清楚楚地看著她漸漸失去了生機。”
莎倫提出了關於僕人們對我的態度以及列安德羅是否知道我在家裡被孤立的情況等問題。
“絕對不是對待家裡的女主人的樣子。和侍奉前公爵夫人的時候明顯不同。小公爵也充分了解情況。我也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執事長只說出了對我有利的回答。
“被告聽到證人的證詞後有什麼反應?”
“他說,會看著辦的,不用擔心。”
帕列爾站了出來。
“審判長,這都是之前出現過的內容。我的委託人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並承諾解僱僕人。”
可能是認為執事長的證言沒有什麼不同,臉上找回了自信。
“不需要再詢問證人了。”
“很有道理。”
“不,還沒有結束。”
莎倫輕輕地搖了搖食指。
“事實上,我們還有一個重大的離婚原因沒有透露。”
“蛤?你的意思是還有新的爭議嗎?”
“是的。就是叫開頓·莫雷莫先生來到這裡作證的理由。”
“審判長,這是在浪費時間。訴狀上的內容已經討論得很充分了。”
“所以,正如我剛才說的,我們沒有義務把所有的東西都寫在訴狀上。”
審判長爽快地點了點頭。
“很好。告訴我那是什麼。”
“那……”
莎倫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列安德羅,說道。
“我想先在此說明。內容會嚴重損害某人的名譽。因此,我請求將審判轉為非公開。”
“非公開嗎?”
“是的。離婚審判的原則是公開審判,但在特殊情況下也可以不公開。”
審判長可能是感到為難,只是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
“可是你突然這麼說……”
太勉強了吧。此次審判既不是一般的情況,審判長本人也不甘心。
噗。帕列爾自言自語地小聲嘲笑著我們。
“我還在想要用什麼方法。”
最終似乎認為這一切都是在拖延時間。
“審判長,我們反對原告方的要求。這次審判成為了世人的話題。中間轉換成非公開,只會產生不光彩的疑惑。”
“你真的無所謂嗎?”
“什麼?”
“即使某人的名譽可能會受到損害也無所謂嗎?而且是非常嚴重的損害。”
帕列爾露骨地嗤之以鼻。
“請記住這一點。卡西烏斯不懼怕任何東西。”
“是您這麼說的哦?”
在律師之間的激烈競爭中,審判長也下定了決心。
“不允許。僅憑原告方的主張,並不認為有必要進行非公開轉換。”
“真可惜。我們完全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那麼重大的離婚原因是什麼呢?”
“在過去的兩年裡,比任何人都生動地經歷過這個問題的原告將親自闡明。”
執事長暫時退出了發言台。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他前面。
與坐在原告席時相比,鮮明地感受到了人們對我的視線。這是我第一次站在這裡,所以有點緊張。
“我的丈夫。”
而且要說的又是這種話,所以更加緊張了。
“我的丈夫,列安德羅·卡西烏斯,在繼承人生產上有很大的問題。”
寂靜。非常沉重的寂靜。即使過了一段時間也依然寂靜。
在審判過程中曾有過幾次寂靜,但此次卻有所不同。人們就像聽到了不可能的聲音一樣,眨了眨眼睛。
審判長也是如此。
“你剛才說什麼?”
“我的丈夫,列安德羅·卡西烏斯,在繼承人生產上有很大的問題。”
一字不差地重複同樣的話,現在人們才做出了明確的反應。
“繼承人生產……大問題……”
此時此刻,很容易想象出大家腦海裡共同的想法是什麼。
我沒有照顧難以接受我的話的他們,繼續發表了震驚的言論。
“結婚後,他一直迴避和我同寢。從初夜到我走出卡西烏斯宅邸,每天都是這樣。我們從來沒有做過像夫妻一樣的事情。”
莎倫在一旁輔助。
“這一事實也可以從勞拉·艾默生和開頓·莫雷莫兩位證人身上確認。他們分別負責管理原告和被告的臥室。”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我問了他幾十次原因,可我的丈夫什麼都不告訴我。”
幾十次有些誇張。但是四捨五入應該會有二十次的,就當是幾十次吧。
“那麼愛我的丈夫為什麼會那麼做呢?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為什麼相愛卻不能同床共寢?說實話,理由只有一個。
“再加上至今為止審判長所看到和聽到的理由,我選擇了離婚。我的心不會變。我一定要和我丈夫離婚。”
話音剛落,我就回到了座位上,莎倫就像喚醒人們的精神一樣鼓起掌來。
“我想問兩位證人這個問題。首先是女僕勞拉·艾默生……”
“沒什麼好聽的!”
怒氣衝衝的帕列爾喊道。
“竟敢對卡西烏斯小公爵進行這種荒謬的陷害!我們絕對不能就這樣算了!損害公爵繼承人名譽的罪行……”
對我咬牙切齒的帕列爾突然停了下來。他從我若隱若現的微笑中讀到了什麼。
他倏地回頭看了看自己的主人。自稱“無所畏懼”的列安德羅·卡西烏斯的臉變得蒼白。
看著表情扭曲的帕列爾,我有了信心。
‘列安德羅,你果然沒說。’
在開庭之前,我一直懷著小小的疑惑。我所認識的列安德羅·卡西烏斯是否會向別人坦白自己的恥辱?
在以強大自尊心而聞名的卡西烏斯家族中,列安德羅的自尊心尤其強。小說中說,他從出生開始就被培養成大家的接班人,很早就失去母親後,為了不被別人輕視而拼命。
‘和蓮娜成為一家人之後,我想成為完美的哥哥,所以更加努力了。’
還出現過一個小插曲,對於過度勞累導致健康出現問題的列安德羅,蓮娜安慰著他說,“我喜歡哥哥原來的樣子。”
這樣的列安德羅能說出夫妻之間的隱情嗎?那深入干預審判的蓮娜應該都會知道吧?
即使他說出來了,我方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如果帕列爾不知道我們還有執事長,他也不會把這個問題當作威脅。
‘最多也就讓幾個僕人統一口徑,證明我們經常同床共寢。’
但從帕列爾那戲劇性的表情變化來看,和預想的一樣,列安德羅似乎隱瞞了此事。難道他是在自我安慰後確信,覺得我不可能說出那樣敏感的話題嗎?
事實上,現在是連離婚都不容易的保守社會。在審判這一公共場合,能說出這種敏感話題的貴族女性有幾個?
尤其是華萊士家族,更是傳統。如果是在伯爵夫婦的教育下長大的伊德爾,也許會默默為他操心。
‘但如果認為我也會這樣,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列安德羅,過去兩年間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你卻根本不瞭解我。如果真的想和我交手,就應該抱著自己也會被我拖著下地獄的覺悟。
最後成為列安德羅絆腳石的並不是錄音機或執事長的變心等,而是你一直想要當好人的偽善。
勞拉在列安德羅和帕列爾陷入恐慌時作證。
“在過去的兩年裡,我一直侍奉著伊德爾女士,但是一次也沒有看到過兩人在同一個房間裡睡覺的樣子。甚至包括在新婚之夜。”
直到現在,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清晰地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列安德羅在床上與我面對面坐了一會兒,突然離開了新婚房。
“……對不起。實在是太勉強了。”
只留下了那句話。
第二天,第二天的第二天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毫無例外地,列安德羅丟下我就消失了,只剩我孤零零地一個人。
說實話我很傷心。淒涼。疲倦。即使我也不是真心愛他,但卻被丈夫如此明目張膽地拒絕了。
‘現在,再見了。’
勞拉的證詞結束後,旁聽者的情緒異常高漲。
“那個傳聞真的是真的嗎?”
“什麼傳聞?”
“就那什麼,卡西烏斯的少爺在那方面有問題。”
“啊,我記得。”
“那不是被證明是假的嗎?”
“我們又不是親眼所見,怎麼會知道是真是假呢?”
陷入其他想法的審判長沒能讓他們安靜下來。會對旁聽者產生突發影響的蓮娜也不在場。
勞拉結束後,輪到管家發言。他的證詞更加詳細和令人震驚。
“小公爵結婚後也沒有使用夫妻的臥室,而是使用了小時候使用的臥室。還有……”
他好像猶豫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接著說。
“事實上,他曾為這件事諮詢過我。雖然不太方便告訴您詳細情況,但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和伊德爾女士結為夫婦很困難。作為異性,並不愛她。”
莎倫接了話。
“如果證人的話是真的,那就矛盾了。被告在審判過程中一直主張自己愛原告。”
她瞟了列安德羅一眼。
“雖然相愛,但是不把對方看作異性,而且一次也沒有同床共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帕列爾似乎認為這樣下去會出大事,站出來反駁道。
“審判長!只不過是這兩個人在說而已! "
“這兩人對原告和被告的近距離的關注比任何人都多。”
“勞拉·艾默生是原告的親信。”
“執事長莫雷莫先生幾十年來一直是卡西烏斯公爵的忠實僕人。這是他發自內心的告白。”
“即便如此,告白也不一定發自真心……”
“如果不是發自真心,莫雷莫站在原告那邊到底有什麼好處? "
莎倫抓住帕列爾撤退的機會,進行了猛烈地進攻。
“金錢?如你所知,我的委託人沒有索要任何贍養費。更不用說孃家華萊士家族了。”
當然是那樣。我現在窮光蛋一個,還欠著泰倫斯人情呢。
“名譽?大家不都知道嗎。即使這是發自真心的高潔的告白,也沒有一個家族會歡迎拋棄主人的僕人。”
因為,背叛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他站在這裡,不僅放棄了過去數十年的忠誠,還放棄了未來。菲利普斯律師,作為一個曾經侍奉過同一個家族的同伴,請不要歪曲他的真心。”
這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實。站在執事長的立場上,我對他沒有任何幫助。成為偉大的卡西烏斯家族的敵人,就是自掘墳墓。
“……”
就連帕列爾也沒能馬上想起什麼話,只是緊咬著嘴唇。
那時,發生了意想不到的騷亂。
“騙子!”
意外發生了。我們和對方突然目光相接。
“不要假裝沒錢!明明把列安德羅送你的禮物都賣掉了!”
坐在旁聽席中間的一位年輕女子突然站起來大聲喊叫。
“用那些錢僱用律師,你沒有良心嗎?你憑什麼這麼輕賤地陷害列安德羅?”
看她的打扮是貴族,聽她說的話是列安德羅或蓮娜的粉絲嗎?
其實沒有必要一定要區分那麼清楚。蓮娜的年輕女性粉絲們也非常喜歡她的哥哥們。如果年紀稍微大一點,就會喜歡卡西烏斯公爵。
‘泰倫斯說對卡西烏斯有好感的人從旁聽者的名單中剔除了……’
看來是還沒來得及過濾完啊。
當然,要想掌握那麼多蓮娜粉絲俱樂部的所有會員,也有些不合理。
誰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突發情況。
“哈,這次審判真是……快點讓她退場吧。”
面對旁聽者的接連打斷,審判長搖了搖頭。對於卡西烏斯一家及其粉絲,審判長似乎也感到厭倦。
“各位,不要被騙了!列安德羅是清白的!我看到她把戒指拿到到珠寶店賣掉了!”
被抓出去的女人在掙扎,我拿起放在地上的手提包,走到列安德羅面前。
“戒指是指這個嗎?”
一直低著頭的列安德羅抬起了頭。看到我舉起的手,藍眼睛被驚訝充斥。
在我的右手中指上,巨大的綠寶石散發著燦爛的光芒。新綠公主。這是列安德羅在拍賣中得標並送給我的一顆昂貴的寶石。
順帶一提,那個人給妹妹送了一條被稱為“新綠之王”的項鍊。國王和公主哪個更有價值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我把戒指摘下來放在了列安德羅的桌子上。從手提包裡拿出盒子,放在戒指旁邊。
“來,看吧。這是你送我的,還有我帶來的所有寶石。”
確認著盒子內部的列安德羅,瞳孔震顫。
“不,不可能!我親眼看到的!”
粉絲小姐慘叫著退出了法庭。她所說的並非謊言。她真的在珠寶店裡看到了新綠公主。
她確實看到了。
‘因為我賣掉了以後又買回來了啊!’
就在我要處理從卡西烏斯城堡帶來的珠寶的時候。腦海裡閃動著一副畫面。
即使審判以我方的勝利而告終,列安德羅肯定又會糾纏不放。那個人會做什麼,想也知道。
“這時,就把這些寶石扔到那傢伙的臉上。帶著你的寶石給我滾出去!”
“……”
“呃,會不會太幼稚了?阿泰?”
“很好。一定要這麼做。”
“真的嗎?”
“是的,我也很想看看。”
“我們果然聊得來!可是一開始擁有的寶石都已經賣光了……”
“再買下來就行了。費用由我來幫忙,你不用擔心。”
“謝謝你!我一定會還你的!”
“哈哈,何必呢。”
儘管感到丟臉,但在泰倫斯面前的演示取得了巨大的成果。我在他的幫助下成功地買回了我賣掉的所有寶石。
運氣也很好。從我這裡買寶石的珠寶商沒有賣給其他顧客。
‘如果我和列安德羅複合了,那我再買回去。’
我沒辜負他的期待,加了錢買回了寶石,珠寶店老闆滿面笑容。甚至還爽快地答應了我“因為想讓丈夫大吃一驚,所以這件事請保密”的請求。
我重申一遍,那個千金的騷亂真的是突發狀況。但是。
‘勝利會降臨到那些能利用突發狀況的人身上。’
現在旁聽者的竊竊私語已經擴大到我也能聽到的程度。
“好像就是那個有名的戒指。我也是在那次拍賣上看到的。”
“那剛才那女人說的話嘞?”
“是騙人的吧。就像那個女僕長一樣。”
“天哪!又來?”
“難道騙一次不夠還想騙第二次?”
“沒想到是這樣,真的是……”
因為是帝國第一的權貴,所以嚥下了後面的話,但接下來的內容不用說也知道。
勒海姆不像公爵那麼老練,也不能發揮出蓮娜那樣的機智,他只是勉強笑著看向地面。
我給了用顫抖的眼睛輪流看著寶石盒和我的列安德羅最後一擊。
“我不想留下任何你給我的東西。”
我是真心捨不得把這些昂貴的寶石還回去。但是又如何呢?錢啊,在礦山再賺就行了,心情就是這麼痛快。
“離婚是你唯一能給我的禮物。”
列安德羅的臉上充滿了絕望。
咚咚咚!
審判長連續緩慢地敲了三下錘子,提醒大家注意。
“雖然發生了意外,但請肅靜。也請原告回到自己的位置。”
話音剛落,我就回去了,審判長又再次開口。
“兩位證人的證言我都聽得很清楚。在這個問題上,被告方似乎沒有證人可以傳喚或是有證據可以提交。”
在即將下判決的氣氛中,在座的人都側耳傾聽著審判長的下一句話。但從他口中說出的話與他們的期待完全不同。
“時間太晚了,今天的審判就到此為止。”
對於預測審判將在今天內結束的他們來說,這無疑是晴天霹靂。
“下次開庭的日期是兩天後的下午兩點。你們可以回去了。辛苦了。”
“什麼啊?我以為今天就能結束了。”
“好不容易到了有趣的部分卻讓人掃興。”
審判長丟下抱怨的人匆匆離開了座位。
我看著那背影想。
‘看來他已經做出判斷了,事到如此,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此次審判涉及到大貴族卡西烏斯公爵的繼承人列安德羅是否具有生殖能力。不僅是審判長,皇帝也沒有想到在此次審判中會出現這種重大問題。
這是非常敏感的問題。可能會對卡西烏斯家族的繼承局勢產生巨大影響。
從審判長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開始,就對將由此引發的皇帝的想法、卡西烏斯的反應、社會風波等問題苦惱不已。因此得出的結論是暫時推遲。
也許他會先私下詢問皇帝。問他希望怎麼處理這件事?或者等對方先開口表達意思。
‘總之,現在重要的是……’
今天的審判落下了帷幕。審判長想如何,皇帝又想如何,就是我無法干涉的領域了。
“小公爵,沒關係的。只要儘快回到宅邸,制定對策就可以了。”
帕列爾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安慰著列安德羅。他從我們身邊經過,斜眼瞟了我們一眼,眼角帶著淡淡的嘲笑。
這笑容似乎在暗示,無論我們怎麼努力,幸運終究屬於卡西烏斯。蓮娜作為幸運的受女神眷顧的信徒,處理這件事遊刃有餘。
“對不起。”
莎倫用低沉的聲音對我說。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在今天內結束,但我的能力還是有限。”
“不要太自責了。”
“因為我很氣憤。就像你認可我一樣,我想幫助你。但是……”
她低聲說。
“結果,正如伊德爾女士預料的。”
我的嘴角微微上揚。
“是啊。雖然中間執事長差點來不了了,但最後還是和我預料的一樣。”
我就知道會這樣。當然,最好的結局還是按照對我們佔優勢的形勢做出離婚成立的判決。
‘可是怎麼可能輕易就能稱心如意。’
審判長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在超出自己能力的問題面前也無能為力。
審判長和皇帝之間確實是我無法干涉的領域,但我也不是完全沒有事情可做。
“好,我們也快回去吧。是時候結束這場戰鬥了。”
我帶著行李和莎倫離開了法庭。由於是旁聽者較多的審判,警衛們讓原告和被告方先退場。
因此,在旁聽者如潮水般衝出來之前,我才能與剛才見過的列安德羅和帕列爾,還有在外面等著兩個人的卡西烏斯父女們面對面。
卡西烏斯公爵瞪了我一眼。
“你用什麼誘惑開頓的?”
在公爵的腦海裡,我已經是讓純真的執事長墮落的惡女了。
“還在這悠閒地問這種問題,看來您好像還沒有聽完審判內容啊。”
也許因為我說的是事實,列安德羅避開視線,帕列爾皺起了眉頭。
當然不能輕易說出來。他兒子將會再次被恥辱的疑惑所困擾的消息。
“嗯,你們一家人之間慢慢地聊吧。我還有別的事。”
我直視著公爵宣佈。
“明天上午10點,我們會去卡西烏斯的聯排別墅。”
“誰答應你了?”
“你不願意嗎?我和開頓會一起過去。”
“……!”
“很快就會有很多人出來了。對他們來說,我們是有趣的看點。尤其是你的兒子。”
公爵抬頭看了看列安德羅。他的臉色仍然不好。
“反正在這裡是不能平心靜氣地對話的,我明天會親切地拜訪您的。——和您現在最想交談的開頓先生一起。”
“伊德爾·華萊士,你……”
“如果不願意,就繼續站在這裡充當動物園裡的猴子吧。我要走了。”
公爵的嘴巴里傳出了怒氣衝衝的聲音。
“好啊。你一定要明天來卡西烏斯府。我會親自等著你的。”
說實話,我的腿在打顫。不愧是擁有戰爭的惡鬼和惡魔公爵這兩個可怕綽號的人。
光是散發出的氣勢,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就覺得要被壓垮了。我為了不表現出柔弱的樣子,使出吃奶的力氣才保持住挺直的姿勢。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
“哼!走吧。”
卡西烏斯公爵穿著披風,帶著家人朝法院正門走去。
“嫂子。”
蓮娜站在原地望著我,似乎還有話要說。
“蓮娜!”
但面對父親的催促,她也不得不放棄。
原告方休息室。我和莎倫回到這裡十多分鐘後,執事長和勞拉也出現了。
雖然沒能取得明顯的勝利,但是氣氛相當不錯。執事長不僅安然無恙地來到發言台前,而且到最後我們完全主導了審判。
我一把抓住執事長的手搖了搖。
“你平安到來了!”
在我眼裡,遲遲登場的執事長看起來像天使或聖人一般,頭頂上好像有個光環在閃爍。
執事長不好意思似的呵呵笑了。
“對不起。因為我被牽制了。”
“不用抱歉。只要結果好就可以了。”
“聽說您約定了明天早上。”
“是的,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自己過去。”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不能這麼做。作為孩子的父親,這是我必須面對的過去。”
我們打算明天在卡西烏斯公爵府進行談判。
“給他迎頭痛擊。”
想到把自己犯下的錯誤忘得一乾二淨,還指責執事長是叛徒的卡西烏斯公爵,我心中燃起了鬥志。
“唉,可是……”
我瞟了一眼管家身後那沒再開過的門。
“阿泰在哪呢?”
執事長及時趕到了法庭,看來是泰倫斯花了很大力氣,但怎麼也不見他的蹤影呢。
執事長的表情變得陰沉起來。
“他啊……”
聽了他接下來的話,我衝出休息室,跑了出來。
* * *
我跑到中央法院後面的院子裡。散發著芬芳的各色的花朵向我招展,但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應該就在這附近吧!”
當問到泰倫斯的下落時,執事長回答道。
“雖然我們同行到法院前面,但是他把我送進大樓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請我轉告伊德爾女士,等審判結束,就讓您先回去。”
這句話聽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因為泰倫斯也不是很閒,他很有可能因為有別的事情就離開了。
但怎麼說呢,有種被扼住咽喉的不安感。不知為什麼,他似乎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旁觀審判才對。
‘他說他很期待旁聽,說我的計劃很有趣,還積極協助我買回了寶石。’
嗤嗤笑著的泰倫斯的臉龐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向執事長詢問了他們來到這裡的詳細經過。執事長雖然看起來很為難,但還是以放心的態度向我吐露實情。
“因為您可能會擔心,所以他請我保密,但實際上……”
泰倫斯為了找出執事,花了不少力氣,所以狀態不太好。
‘執事長說看到泰倫斯一直在喝水,他應該是在喝我煮的藥草茶吧。’
藥草茶可以緩解泰倫斯使用力量後出現的頭痛症狀。總比不喝強。
‘但這也不是萬能的!’
藥草茶在消除平時的頭痛方面非常出色,但在使用力量後的效果卻差強人意。尤其是在使用大量力量之後。
小說中的男主角米哈伊爾在使用大量力量的時候也沒有選擇藥草茶,而是選擇了蓮娜。擁有女神祝福的她才是根本的解決方法。
‘還能把執事長帶來這裡,情況應該不嚴重。’
雖然我的理性這麼告訴我,但憂慮仍未平息。腳步向這附近最能感受到自然的地方走去。
類似的情況出現在小說中。泰倫斯過度使用力量後躲進樹林裡的場面。
如果這是一種習慣,那麼這次他也很有可能來到這個庭院。
“你聽說了嗎?卡西烏斯小公爵的離婚審判。”
“當然。現在大家都因為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
聽到唧唧喳喳的說話聲,我趕緊躲進樹叢裡。
‘雖然做好了準備,但也要小心,嗯,一定要小心。’
現在我的著裝與審判時不同。穿著莎倫抓住跑出去的我時,塞給我的衣服。
“最近的話題中心是誰啊?如果你要出去,就換上這個,戴上帽子吧!”
那是我為了在這裡甩掉記者們而準備的衣服。一時完全沒想起來。看來我也是忙昏頭了。
看似法院官員的兩個人完全專注在聊天上,從我附近經過。
“馳名天下的卡西烏斯公爵也真是小氣。”
“是啊。讓僕人說謊,還在在庭審過程中鬧事,活該最後被趕出來。”
“但這是真的嗎?就,小公爵晚上那裡不行。”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說法。當時卡西烏斯拼命想平息傳聞,也許……”
兩個人離我的地方越來越遠,所以沒聽到更多的對話。
總而言之,輿論似乎對卡西烏斯非常不利。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樣。
但是我的嘴角卻沒有揚起。很奇怪,我並不高興。
“唉。”
得趕快去找泰倫斯才對。
“怎麼會嘆氣呢?這不是好消息嗎?”
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聲音的來源就在我旁邊那棵樹的上方。
“阿泰!”
泰倫斯跨坐在粗大的樹枝上。樹葉茂盛,仔細看才看見他的形跡。
“原來你在這裡啊!”
“你怎麼過來這裡了?”
“……誒?”
不知怎麼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
“你沒聽到我讓你先回去的話嗎。”
我抬頭看了看樹上的泰倫斯,回答道。
“不是的,我聽說了。”
“那為什麼。”
“你不能下來再說嗎?”
看不見他的臉,悶得慌。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會用什麼感情對待我。
“不行。”
“為什麼?”
“……現在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過段時間再下來,你先走吧。”
“你沒有哪裡不舒服吧?”
“我沒事。”
聲音和語氣聽起來都不像是哪裡不舒服。那真是太好了。
“你只是想一個人安靜待一會對吧?”
“對。”
為什麼突然想一個人安靜待一會?這是我和泰倫斯認識以來,他第一次這樣。
說實話,我很好奇原因。但是不能連這些都一一詢問吧。誰都有自己的原因,想獨自待著的時候。
追問私下情況就沒禮貌了。雖然我們最近變得很親近,但是也沒親近到彼此不保留秘密的程度。
現在就尊重他的心情,離開吧。
“知道了。我先走了。”
“……”
“啊,對了。不過還是告訴你。審判按照我預想的發展結束了。雖然還不是真正的結束,但也沒辦法了。”
“……”
“這都多虧了把執事長帶到這裡的阿泰。謝謝你。”
“……不用這麼客氣。”
“啊,你終於回答了。很抱歉打擾了你的休息時間。我聽執事長說阿泰看起來很不舒服,所以覺得不能坐視不管。”
雖然結果只是多管閒事。
“你是在……擔心我嗎?”
不知為何,他小心翼翼的提問。
“當然很擔心。我聽說你不舒服。而且你還是我的合作者啊。”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了口。
“這種時候還真是溫柔啊。你有的時候不是很無情嘛。”
“啊?我?”
“我失言了。就當我沒說。”
啊,怎麼能當作沒說呢。剛才我聽到一個很讓人在意的詞。
“你生我的氣了嗎?”
“怎麼可能?”
“還是我對阿泰做了什麼不對的?”
“沒有。”
我的耳朵裡聽到的聲音好像也不像生氣了。看起來也不像在生氣……怎麼回事?這種心裡不踏實的感覺。
回想了一下。這樣看來,剛開始問泰倫斯我為什麼來的時候,他的聲音雖然很低沉,但沒有怒氣。
與其說是生氣了,不如說是什麼呢,就像這種場景。
“……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絕對沒有。”
是非常堅決的回答。但也有這種情況。強烈的否定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其實是肯定。
“哎呀呀,你生氣了啊。”
“絕對沒有。”
當然,要是問生氣的人有沒有生氣,十有八九會回答沒生氣。那就讓我們改變一下表達方式吧。
“嗯,這只是我的猜測。我以前有因為太無情而讓阿泰傷心嗎?”
“……沒有。”
從語氣上聽來確實有啊。
‘我真的那麼過了?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啊?’
雖然認真地轉動了一下腦子,但沒有浮現出來的記憶。
泰倫斯是我的堅實後盾,即使拋開這層關係不談,我也對他有好感,所以一直好好對待他。不管有意還是無意。
‘但如果你有過這樣的經歷,就能理解了。’
有一次我覺得他的態度有點奇怪。雖然馬上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所以我當是錯覺就過去了。
‘什麼時候來著?就幾天前的事吧。’
泰倫斯輕輕地嘆了口氣。
“所以才讓您先回去的。對不起。還是忘了我剛才的話吧。”
“告訴我你為什麼不爽。”
“我完全沒有不爽。”
“好吧。”
如果泰倫斯因為私人原因想一個人待著的話,我很樂意迴避,但如果是因為我才心情不好,那還是得解決了才行。
“我覺得如果有心結就要及時解開。這是我在丈夫的一再回避下最終導致婚姻破裂得到的教訓。”
泰倫斯沉默了好一會兒。
一直抬著頭,都覺得脖子不舒服了,我一屁股坐下來,背靠在樹幹上。
看我好像不想離開,乾脆都坐下來了,泰倫斯終於打破了沉默。
“你真的不用在意。我本來就是這樣。”
“怎樣?”
“……在使用了力量之後,偶爾會說胡話。對,就是各種胡言亂語。”
“是因為你累了嗎?”
“可以這麼說。”
嗯,整理一下就是。
“你筋疲力竭,連編謊話和隱瞞的力氣也沒有了,所以會說出真心話對吧?”
“……”
被說中了嗎?
“哈哈。我也只是猜的。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太好了?為什麼?”
“我知道了阿泰的真實想法。如果我一直不知道阿泰是這麼想的,才覺得抱歉呢。”
帶著花香的風輕輕地吹來,帶走初夏的熱氣。啊,已經是夏天了。
就在我只顧著離婚的時候,時間也流逝了。也就是說,我現在才有閒暇仔細觀察周圍。
我不知道泰倫斯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我們一起感受著這陣風。
記憶突然浮現。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時候。”
“什麼時候?”
“當時阿泰有點奇怪。那天晚上,我們在露台上乾杯的時候。”
“那時候……”
充滿困惑的聲音。確實是那時候沒錯。
“第二天也有不和諧感。那是為什麼呢?”
我慢慢地回想起那天的記憶。儘可能地詳細清晰。
那天我因為白天見到華萊士伯爵夫人而心煩意亂,睡不著覺。漫無目的地在別墅裡遊蕩的過程中,遇到了在露台上獨自喝葡萄酒的他……
‘真奇怪。’
好像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件。即使我摸著良心仔細想,也絲毫沒有冒犯泰倫斯的言行……啊,難道……
掠過腦海的某個記憶。
“我要離開帝國。”
這樣看來,就是在那天第一次跟他說離婚後的人生計劃。
心裡過意不去。因為在泰倫斯之後,聽到這句話的勞拉和莎倫都表示很失望。
“對不起。我的家人在帝國,我不能跟著去。當然,伊德爾女士給我介紹的新工作也是個好去處,但我們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真可惜。我想和你超越律師和委託人的關係,想和你當個酒友呢。”
從泰倫斯的立場上看,這並不是單純的遺憾就能結束的問題。他是名副其實的對我離婚幫助最大的人。
‘在背後幫助我,給我提供住處,在金錢上給予我援助,還以護衛自居。’
但我卻隻字不提,說得好像馬上要逃到國外一樣,應該很可惡吧。
‘不,我也會以我的方式酬謝你的!’
只要能證明安德拉廢棄礦山的真正價值,就能以幾倍的價格償還債務,而且還能提供給他珍貴的魔石。
問題是,這都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未來的事情,說了也會覺得可疑。這該怎麼說呢?
“那個,阿泰。你在聽嗎?”
“我在聽。”
“雖然我現在這麼寒酸,但我總有一天會一飛沖天的。”
“什麼?”
“可不是我隨口胡說。其實呢,我只告訴阿泰,有一個很好的投資項目。自古以來,人生就是賭博,搏一搏,人生就會逆轉……”
我到底在說什麼?好像是在慫恿他一起投資一樣!
“總之我想說的是,無論如何,我都想幫助阿泰。”
我放棄了我那糟糕的說明,簡單地整理了想說的話。
“阿泰對我來說是重要的合作者,是志同道合的夥伴。以後不管我在哪裡,需要幫忙的話,隨時都可以叫我!”
東拉西扯地又說了幾句。
“當然,直接聯繫我也沒問題。我也會經常寫信的。當我來到帝國的時候,我也一定會去拜訪阿泰。”
雖然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但那都是我的真心。
“可不是在講空話哦。我的投資地點在帝國的土地上,我必須過來。所以我們還會有交集的。”
所以不要誤會成我要逃跑。
聽完我的講述後,泰倫斯沉默了好一會兒。但是他開口說出的話是……
“我們還會有交集的。”
“是啊。”
“……原來如此。”
這反應好似第一次聽說一樣。
我上次不也說過要來玩嗎?你該不會以為這只是客套吧?
“啊。”
泰倫斯用細微但更加柔和的語氣說。
“我知道你可能是誤會了,我並不認為伊德爾只是單純受我幫助。”
“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你告訴我藥草茶的配方。如果沒有它,我一輩子都會頭痛。”
“啊,對了。藥草茶……我都忘了。”
“你之前不這樣啊。因為審判累了吧。”
“是,但只是原因之一。”
比這更重要的原因是。
“阿泰態度很冷淡,所以我很慌張。”
對話突然中斷了。
“我並不是說你真的很冷淡,只是我有一瞬間就那樣覺得……”
“是因為我嗎?”
“我不是在怪阿泰!”
當我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的時候,突然有什麼東西從上而下,充滿了我的視野。仔細一看,原來是倒過來的泰倫斯的臉。
表演倒掛在粗大樹枝上的絕技的他說出了與剛才同樣的問題。兩眼睜得圓圓的。
“是因為我嗎?”
啊,長得真帥。美男就算旋轉180度看也是美男啊。
我懷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想,呆呆地回答。
“是的,我很驚訝阿泰好像變得很冷淡了。”
可能是因為太意外了,連辯解都說不出來。
“……”
阿泰的臉和出現時一樣突然消失了。再次躲進樹葉之間的他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要是你真的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了,那我不就無話可說了嗎?搞得我像個孩子一樣耍賴似的。”
語氣似乎有些害羞。
‘原來你那是在耍賴啊。’
這麼一想,不知為什麼有點可愛。小說中充滿危險氣氛的隱藏boss竟然像小孩子一樣耍賴。
心滿意足的我坦率地問了一句。
“我說因為阿泰很慌張,你覺得這很重要嗎?”
“……我確實有點吃驚。因為不管誰做了什麼,你都很超然的感覺。”
“我嗎?唔,這段時間我好像確實是這樣哦。”
在莎倫的舊辦公室裡,我談起自己的婚姻生活時哭過一次。
“你在前夫面前毫不動搖,也毫不猶豫地與華萊士伯爵家斷絕了關係。”
“因為他們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那我……”
話都快要說完了,抬頭一看,泰倫斯“噗通”一聲落到了地上。
“何必非要用語言來表達呢。”
誒?這就嬉皮笑臉的了。明明剛才還垂頭喪氣的。
“嗯?你換衣服了。是偽裝用的嗎?”
“啊,對。原來的衣服讓維內塔穿著了。”
“哈。調換了啊。”
“答對了。維內塔穿著我的衣服,外面披著長袍,現在正坐在列奧克大使的馬車上呢。”
她還在士兵們的團團護衛之下,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很小。記者們可能會湧向一句話都不回答的假伊德爾·華萊士,不斷提出問題。
泰倫斯仔細觀察了我的打扮。
“不過,以防萬一,伊德爾還是披上我的長袍比較好。”
他脫下長袍披在我的肩上,細心地用手給我戴上了帽子。
“我可以戴這個嗎?”
不知不覺間,我戴的遮陽帽被泰倫斯拿了起來。
雖然對他突然的態度變化還有些恍惚……我笑著問。
“當然。很適合你。”
我們穿過院子,朝中央法院的後門走去。
“幸好人們都去正門湊熱鬧了。”
“就趁這個機會快走吧!”
“正好在後門叫的馬車。”
“您騎的馬呢?”
“累得跑不動咯。”
“這樣看來,執事長也是騎馬帶過來的呀。馬兒,對不起。”
“我會給他特餐,讓他好好休息的,你不用覺得對不起。”
“……”
“你為什麼呆呆地看著我?”
“你是在害羞吧?”
“我沒有。”
“那您為什麼總是避開我的視線呢,侯爵?”
“都說沒有。”
“沒關係。如果身體不舒服,抱怨也正常。”
“你在耍我啊。”
“被你發現了啊?”
聊著聊著,我們走到了停在後門附近僻靜小巷裡的馬車。
覺得有點可惜,泰倫斯沒過多久就完全恢復了原來那圓滑的模樣。我再捉弄他,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後來聽說他因為自己的存在感多少有些薄弱而感到苦惱。周圍的人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在意自己。
“你……?”
聽了那句話,我的頭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在《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除了比不上蓮娜,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蓮娜表現出更強烈存在感的人物是誰?
了不起的泰倫斯也有這樣的苦惱啊,既神奇又高興。我瞭解到了他新的一面。
* * *
第二天,卡西烏斯的聯排別墅。
蓮娜用指甲敲著桌子的表面。有點苦惱的樣子。
卡西烏斯公爵家的金枝玉葉小姐低聲命令女僕塔拉。
“立刻把艾略特叫來。”
“可是艾略特·路德因為商團的重要事件,現在正在國外出差……”
“這件事比那個更重要。”
艾略特·路德,天賜的稀世天才。雖然性格很爛,但能力是實打實的。一直以來,艾略特想出了誰也沒想到的奇思妙想來幫助蓮娜。
蓮娜一點也不懷疑。這次他也一定會實現她的願望。
“如果艾略特出面的話,現在的不利情況也不成問題。”
塔拉也同意這一點。
“是的。尤其法律是他的專長。”
更何況,如果說帕列爾是在現有法律體系中發揮最佳實力的人,那麼艾略特就是即使制定不存在的法律也能取得勝利的人。
“艾略特要多久才能回來?”
“即使坐上最快的船,至少也要半個多月。”
“花多少錢都無所謂,叫他們買最近的船票馬上回來。”
“……是,我知道了。”
塔拉似乎還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叫艾略特回來,但蓮娜卻沒有時間去給她解釋了。
“還要轉告帕列爾。在艾略特到達之前,要儘可能拖延時間。”
在目前的情況下,雖然很難取得勝利,但只要能獲得時間,完全有可能取得勝利。
“列安德羅哥哥還背上了這個恥辱的汙名,皇帝不會再插手了。”
皇帝並不想和卡西烏斯正式對立。只是想讓他們出醜而已。而且,他的目的已經充分達到了。
“可惡,偏偏是執事長……連錄音機都拿來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如果按照原來的情況,這場審判很容易讓卡西烏斯獲勝。
但是,蓮娜馬上拋開思緒,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嫂子馬上就要來了。我得去見見爸爸。”
這也只是一瞬間的苦難而已。因為在經歷了重生的奇蹟之後,她總能按計劃取得燦爛的勝利。
蓮娜在前往公爵辦公室的途中,遇到了二哥勒海姆。
“大哥怎麼樣了?”
“哥哥和昨天一樣。躲在房間裡一動不動。”
“也不跟帕列爾大叔見面嗎?”
“嗯。帕列爾都快愁死了。所以為什麼要隱瞞這麼重要的事實呢?”
勒海姆哼了一聲。
“哥哥和嫂子之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真讓人吃驚。”
“如果一開始就老實說出來就好了。”
“就是說啊。他經常對我們說,在領地裡總是對嫂子很好,所以我就相信了。”
吵了一會兒的勒海姆悄悄地看了看妹妹的眼色。
“話說回來,一定要繼續審判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昨天看他們兩個好像真的不合,直接離婚不是對彼此更好嗎?”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你幹嗎生氣?嚇我一跳。”
“嫂子是我們的家人。勒海姆哥哥能放棄家人嗎?”
“不,我的意思是……算了。你說得對。是我說錯話了。”
無緣無故就激動起來了。蓮娜充滿活力地笑了笑,改變了氣氛。
“我們以後也要加油。嫂子總有一天會明白我們的真心的。”
“是啊,因為你的話永遠是正確的。”
“比起這個,我現在要去爸爸那裡,哥哥也要一起去嗎?”
“是因為嫂子吧?開頓叔叔也要來,我得去看看。”
一提到相處多年的執事長,兩人都變得很鬱悶。
“大叔為什麼要背叛我們呢?”
“不知道。我們還一直把他當家人。”
兄妹倆一邊安慰因珍貴的人的背叛而受傷的彼此,一邊邁開了腳步。
伊德爾在離她預告的時間不到一分鐘的時候拜訪了宅邸。
“你們好啊。噢,不怎麼好啊。”
帶著執事長和律師,還有看起來像護衛的女人。
“你來這裡有什麼事?”
卡西烏斯公爵連讓他們進客廳都不願意,先問他們有什麼事。
“您先說吧,公爵。年長者優先。”
伊德爾油滑的態度讓公爵的額頭上佈滿的皺紋又加深了幾分。
“你玷汙了我兒子的名譽。”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在雙方都不退縮的緊張對立局面下,公爵身邊的蓮娜起到了剎車作用。
“兩位都冷靜下來。用對話來解決吧。我們可以和平解決的。”
同樣,公爵身邊也只有勒海姆點頭,緊張感絲毫沒有減弱。列安德羅在夫人到來後也沒有出來。
卡西烏斯公爵先開了口,把目光轉向執事長。
“回答我。為什麼背棄了我,背棄了卡西烏斯?”
“……”
“你和我們在一起的這數十年真的什麼都不是嗎? "
這個問題充滿了深不可測的怨恨和背叛感。
執事長看著伊德爾。伊德爾向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就像鼓勵他一樣。
看到這一情景,公爵咬牙切齒。因為這證明了長期侍奉他的人現在已經不是自己的人了。
經過一番眼神交流後,執事長終於開了口。
“您還記得我的兒子約書亞嗎?”
意外的話題讓公爵眯起了眼睛。
約書亞,聽到這個名字,蓮娜的腦海中模糊地浮現出一張臉。
還有個這樣的孩子啊。執事長安靜而又小心謹慎的小兒子。
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都快十年了,所以沒有詳細的記憶。
卡西烏斯公爵皺起了眉頭。
“怎麼會突然提起你兒子?我讓你告訴我你背叛我的理由。”
“爸爸也真是的!即使是同一句話,溫柔地說不是更好嗎?”
蓮娜制止了習慣讓氣氛變得惡劣的父親。在這種時候,總是由她收拾局面,才能取得更好結果。
“開頓叔叔,我記得。我還小的時候,約書亞哥哥來過城堡。”
蓮娜像往常一樣快活地嘰嘰喳喳。
“可是……約書亞哥哥發生了什麼事嗎?你是因為這個才離開我們的嗎?”
從執事長的表情來看,這就是正確答案。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請告訴我。我會盡力幫助你的。”
“……約書亞生病了。”
“天哪!他病得很嚴重嗎?是什麼病?”
病?所以他是因為醫藥費太貴才離開卡西烏斯去找伊德爾的嗎?
這說不通啊。卡西烏斯怎麼可能給不出伊德爾所能支付的錢呢?卡西烏斯並不是一個對僕人刻薄的家族。
蓮娜一邊用擔心的表情安慰執事長,一邊急忙將頭轉向另一邊。
雖然已對執事長的人身安全進行了全面調查,但有關約書亞的情報卻出奇地乾淨。他就像個長時間沒有戶外活動的人一樣。
‘一開始,別說是兒子了,也沒有想到會和伊德爾有關。’
把執事長消失的重點放在了克雷德伯爵的小動作上。克萊德是現今與卡西烏斯最敵對的政治對手。
不管怎樣,執事長對卡西烏斯公爵和審判的勝敗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應該儘可能籠絡在這個位置上的他。
“如果能探病的話,我想見見約書亞哥哥。這段時間他該有多痛苦啊。”
蓮娜很自信。這不是別人,而是近十年來一直陪伴著她的執事長。
雖然執事長的態度沒有其他僕人積極,但蓮娜可以肯定。執事長也對自己懷有愛意。
可是不知為什麼,蓮娜越親切地搭話,執事長的表情就越陰沉。
“果然三位都沒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他帶著悲傷的表情淡然地說。
“列安德羅少爺,不,小公爵也沒有什麼不同吧。”
卡西烏斯公爵揚起了眉毛。
“那件事?”
蓮娜正在回憶那件事,腦海裡閃過了什麼東西。遇見約書亞那天發生的小騷動。
“我的兒子還會做那天的噩夢。”
執事長開始了。
在聽到她和她的家人不知道的過去後,蓮娜的第一個感受是:
‘竟然發生了那種事……’
滿含驚訝和困惑。
執事長的兒子在漫長的歲月裡沒能過正常的生活,這一點令人感到驚訝,但更令人震驚的是,原因竟是因為當時的小騷動。
‘所以他的心靈受到了傷害?”
坦白地說,蓮娜不太記得的過去發生的這件事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從小時候起,對她表示好感的異性多到數不清。——被父親和哥哥們懲罰的人也一樣。
用語言威脅生命是常事,實際上與卡西烏斯三父子決鬥的情況也不計其數。現在和蓮娜交往中的米哈伊爾也經歷了很多苦難。
因此,約書亞遭受的羞辱也屬於“蜜糖”。雖然用劍瞄準了他的脖子,但其實也沒留下一點傷痕。
蓮娜並不是唯一這麼想的人。
“我還以為你在說什麼呢。”
卡西烏斯公爵剛開始似乎有些驚慌,但馬上嗤之以鼻。
“開頓,你就因為這種事背棄了我嗎?”
“就因為這種事……?”
“你兒子軟弱,為什麼要怪我呢?”
執事長的臉被不知是埋怨還是衝擊的感情填滿了。
不行。要是這樣下去,執事長一輩子也不會回到卡西烏斯府的。
“爸爸,您說得太過分了。”
“你不要出面。這是我和開頓的對話。”
公爵很少對女兒的話無動於衷。蓮娜冷靜地分析了父親的情況。
“我在那個年紀的時候,可是真刀真槍訓練的,也受過傷。”
危險了。現在他已經喪失了理性思考。就是不想承認。真是亂來。
“但就因為受到一點威脅,就在房間裡虛度光陰?你隨便抓個路過的人問問好了。這是正常的反應嗎?”
即使是蓮娜也沒有信心現在阻止他。但是,如果先換個地方,然後再慢慢說服……
“等一下!你們現在都太激動了。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談。”
公爵最終還是答應了女兒的請求。因為向來都是如此。
“嫂子,現在先回去吧,等兩邊都冷靜下來再……”
“你不會後悔嗎?”
伊德爾絲毫沒有看蓮娜。反問公爵。
“你不後悔剛才說的話嗎? "
“不會。”
執事長絕望地對伊德爾說。
“已經夠了。原來是我白白期待了。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開頓!”
“公爵,那就輪到我了。”
“什麼?”
“我也有事情來找你。”
卡西烏斯公爵咂舌。
“什麼事?立刻說完,然後滾出我家。”
面對粗魯的言辭,伊德爾毫不怯場,泰然自若地說。
“審判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
“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和我協議離婚。離婚審判就會自動結束了。”
“你為什麼要跟我講?去找你的丈夫列安德羅,跟他講去。”
公爵似乎覺得很荒唐,露骨地嘲笑了一番。
“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想協議離婚,何必鬧上法庭呢。”
“對啊。但情況有變。昨天不是確認過了嗎?”
伊德爾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
“你們不能在審判中輕易打敗我。”
“你確實做了很多準備。但這又怎麼樣?”
公爵狠狠地瞪了兒媳一眼。
“我們是卡西烏斯。如果真的願意,花點時間就能掐住你的脖子,你的烏合之眾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是蓮娜在伊德爾一行人到達之前,在辦公室裡給公爵的指示。
蓮娜鬆了一口氣。雖然有些激動,但他還是聽從了女兒的意思。
伊德爾試圖說服公爵。
“公爵,這有什麼好處呢?這場深陷泥沼的仗拖得再久,也只會讓你大兒子名譽掃地。”
“不就是你直接給我兒子扣上汙名的嘛,你說話還真是可笑。”
“正如我所說,我只是實話實說。要是他因為真相被揭露而名譽掃地,那也是因為他做出了足以讓他名譽掃地的行為。”
“反正醜聞會隨著時間而平息的。”
“父母的職責不就是引導孩子走向正確的道路嗎?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的結合。”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離婚嗎?”
“是的,如果可能的話,請說服你的兒子。即使不可能,如果是公爵的話,即使當事人不願意,家主的權限也可以直接影響家族成員的婚姻關係。”
幾個功臣家族的戶主權利很大。他們經常以這樣的特權為基礎,按照自己的意願讓子女政治聯姻。
“你還真是想得美啊。我拒絕。真正好父母應該是尊重子女意願的父母吧。”
“其實你也知道吧?你現在這麼做,不是為了令郎,而是放不下那根本無所謂的臉面。”
公爵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
“公爵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還有你對約書亞犯下的錯誤,以及開頓先生因此離開了你。”
“閉嘴。”
“你覺得他被我搶走了嗎?不是。先拋棄開頓先生的人是公爵你自己。”
“我叫你閉嘴!”
嘭!公爵用拳頭猛擊的桌子斷成了兩截。
在一旁看著他們的蓮娜無法理解伊德爾。如果那句話是事實,不,反而因為那句話是事實,公爵死也不會承認。
大部分人並不會正視自己的錯誤,而是否定錯誤,並自我合理化。因此,像現在的伊德爾那樣進行挑釁和逼迫……
‘伊德爾,很遺憾,你選的說服方式錯得離譜。而且爸爸絕對不會違揹我的意思。’
一向如此。只有兩次例外,一次是蓮娜主動說要投身於危險的事業,另一次是……反正現在都沒有涉及。
如果再加上艾略特也加入其中,那麼卡西烏斯也好、蓮娜也好都將取得勝利。
蓮娜正露出會心的微笑。
“我不是要你白白答應我的請求。”
實際上伊德爾面帶微笑。
“協議離婚的話,我會給出一份公爵大人非常滿意的禮物。”
卡西烏斯公爵瞪大了眼睛,然後抽動了一下嘴角。
“我還想說什麼呢。你這算什麼?”
“是公爵這段時間一直在尋找並想要得到的東西。”
“哈哈,難道要給我大神殿保管的聖物嗎?可惜,我連聖物都不想要。”
公爵的笑聲越來越大。
“如果一定要說我想要的東西,那就是我女兒送給我的禮物。我對你給的東西屁大點興趣都沒有。”
“這樣啊?那我就不給了。”
“隨你。”
“是公爵夫人留下的時間膠囊。”
公爵突然停下了笑容。
“你剛才說什麼?”
“其實我只是發現了,死去的公爵夫人留下的時間膠囊所在的地方。”
伊德爾一臉失望地歪了歪腦袋。
“聽說公爵十年來一直在焦急地尋找那個時間膠囊,看來是假的。最近怎麼這麼多謠言啊。”
啊哈哈,伊德爾笑了出來。在這種除了她誰都笑不出來的情況下。
謝麗爾·卡西烏斯。十年前去世的卡西烏斯公爵夫人,艾德蒙·卡西烏斯永恆的愛。
她病死時,人們異口同聲地說。即使那份愛如此偉大,也會在無情的歲月面前被遺忘。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卡西烏斯公爵直到今天也沒有再婚。相反,他領養了一個酷似死去妻子的孤兒,並比親生兒子更疼愛地養育了她。
無數美人誘惑公爵,但他不屑一顧。結果,被稱為惡魔公爵的人矛盾地成為了永恆不滅的純潔的象徵。
我環視了客廳一圈。最引人注目的是掛在一面牆上的大張畫像。
畫像中,銀髮長長,相貌清秀的公爵夫人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旁邊是精緻地雕刻的她的半身像,再旁邊是繡著讀書女人模樣的掛毯,再再旁邊是……
眾多藝術品所表現的就是某位貴族的私生女,後來與艾德蒙墜入愛河並結婚的謝麗爾·卡西烏斯。
‘如果能讓固執的公爵無視蓮娜,按照我的意願行動,那隻能拋出誘餌。’
只有謝麗爾·卡西烏斯了。更準確地說,是她死前留下的時間膠囊。
實際上,說是時間膠囊,裡面也只有謝麗爾寫給未來家人的信和幾件隨身物品。
在重病纏身之前的某一天,謝麗爾告訴了深愛的丈夫。把時間膠囊藏在了卡西烏斯的某個地方,去找吧。
不幸的是,她夢想的幸福尋寶遊戲沒能成功。留下的公爵在悲傷中掙扎,亂翻著屋子。
卡西烏斯城堡的花園被徹底翻過一邊,倉庫,生活空間和工作空間無一遺漏。甚至排乾淨了湖水觀察了湖底。
但在任何地方都沒有發現時間膠囊。雖然擴大了範圍,將首都的聯排別墅和卡西烏斯領地公爵夫人去過的地方全部沒落下。
就這樣,以為永遠都找不到時間膠囊了。直到蓮娜在《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的結尾幸運地發現了它。
小說以卡西烏斯三父子讀著信流下了眼淚,然後向天上的公爵夫人介紹新家庭成員——蓮娜和她的丈夫米哈伊爾——的場面落下了帷幕。
‘哇,真是非常感人的場面。但是不好意思,我就稍微利用一下那份感動吧。’
那又怎樣?提前找到時間膠囊就好了。
小說結束還需要幾年時間,現在找到對公爵夫人和三父子都有利。
我用這種方式為自己辯護,並給出了合理的解釋。
“實際上,不久前我找到了公爵夫人留下的線索。”
“那首暗號一樣的詩嗎?”
勒海姆第一次開口了。因為父親怒氣衝衝,一直保持沉默。
謝麗爾親自寫了一首詩,告訴了丈夫和兩個兒子。這是有關時間膠囊所在地的線索。
“……真不敢相信。”
蓮娜說。
“我邀請了帝國裡頂尖的密碼學家、詩人和偵探來解讀這首詩,但都沒有人成功。”
聽到這句話,公爵擺脫困惑感投來了不信任的目光。
“你該不會是為了騙我才說謊吧? "
“當然不會啦,我幹嘛自討苦吃開那種玩笑。”
“如果你不僅冤枉了我的兒子還搬出謝麗爾的名字,那你就別想身體完好地離開這個家了。”
這是我至今為止從未見過的殺氣。幸好我坐在那裡,如果站著的話,就會因為腿軟跌坐在地上了。
但是不能表現出害怕的樣子。自信無論何時都很重要!
“天哪,你剛才不是說你對我給的東西屁大點興趣都沒有嗎?”
公爵縮緊了身子。
“雖然很遺憾,但我要回去了。我得趕快去準備明天的庭審了。”
“等一會兒。”
“兩位都去準備吧。”
“等一下!”
“這是命令嗎?”
“是的,你想幹嘛?”
“那我就不聽了。即使是大貴族也沒有權利單方面命令我。”
貴族之間的力量區別是顯而易見的,但並沒有正式的等級秩序。
當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時,著急的是卡西烏斯公爵。
“喂,伊德爾……”
“爸爸,讓她走吧。”
蓮娜攔住了他。
“以後找個正式的場合再聊吧,好嗎?”
“但這是我妻子的遺物。”
“也許是真的。我不是說嫂子在說謊,但也可能是誤會。”
她拼命地想著,這樣下去,不僅主導權會被我奪走,公爵也會被我奪走。
“怎麼想都很奇怪。嫂子解開了誰都沒法解開的謎題,偏偏在這個時候才說了出來。”
卡西烏斯公爵一臉疑惑地問我。
“你是怎麼解開謎團的?”
“我好像被當成騙子了啊,可惜呀,我沒騙你。”
我回頭看了看他。
“我頭腦聰明,運氣好,所以就解開了。”
“……”
我說得太理直氣壯了,反而讓他無言以對。
“我現在才告訴你,是因為這是我幾天前才解開的。”
當然我本來就知道。只是為了小說的感動而保持沉默而已。但是既然選擇了離婚,要和小說主線背道而馳,我的想法就發生了變化。並不是一定要跟著小說走。
‘剛開始也想過要不要用時間膠囊好好地進行對話,圓滿地離婚。’
但僅憑這個,我方的牌還是太少了。所以我認真地準備了離婚審判。
在審判正在進行的時候,也就是當公爵花很大的力氣在內心苦惱是否要還要留著我這兒媳婦的時候,我就可以拿出這張牌來了。
況且我已經做了好幾次超出公爵常識的事情了。
卡西烏斯不僅在本應輕鬆取勝的比賽中陷入苦戰,而且還把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執事長也拉到了我這一邊。
‘表面上不在意我,但內心卻不是這麼回事。’
公爵現在肯定內心充滿矛盾。正如他女兒所說,我解開了這個謎題,怎麼可能呢……
‘但如果我是他,可不會在那裝腔作勢。’
一直沉默的他終於開口了。
“那應該是沒有半點虛假的真相吧?”
“爸爸!”
對不起,沒有用的,蓮娜。你也很清楚啊,你父親只要是與去世的妻子有關的事,赴湯蹈火他都願意去做的。
“幾年前說解開了謎題的人也是個騙子啊!”
但每當出現這樣的騙子時,艾德蒙·卡西烏斯就會被騙。
“拜託你。告訴我妻子的遺物在哪裡。”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到公爵恭敬的請求。同時,蓮娜的表情也變得很僵硬。
“對應該馬上從這個家裡滾出去的我,這樣拜託不太好吧。”
“……對不起。我失言了。”
公爵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著。雖然道歉還不夠,但現在就這樣吧。
‘反正也不是真心話,聽了也沒用。’
但是在讀了妻子的信之後,你也許會改變想法吧。不,只要是有最基本道德觀念的人就應該會改變的。
“好吧。我告訴你。能拿紙和筆給我嗎? "
在公爵的示意下,旁邊的僕人快速地把我要的東西拿了過來。
“拿到時間膠囊以後,就立刻在我離婚的保證書上簽字吧。”
“即使我死了,也不會在我妻子的事情上說話不算數的。”
“我相信這一點。但是準備我可不嫌多。”
“……所以現在要開始寫保證書了嗎? "
“我已經寫好了,您只要簽名就行了。我要的紙會有別的用途。”
我遞過保證書。這是與莎倫面對面,完美地遵守了法律效力發生的條件而製作的文件。
公爵唸了一遍,二話不說就簽了名。
“正好這裡有律師,所以還要進行公證。也叫上帕列爾先生吧。法律也沒有規定,不能讓兩名以上的律師進行公證。”
帕列爾也來了,辦完公證後,我在空紙上寫下了幾個句子。
純粹的春天如期而至
紫陽花盛開的琉璃庭院
清晨三次響起鐘聲的後山
小天使們守護的噴泉
我把寶物藏在了每一個地方
“這就是那首謎題詩。”
勒海姆歪著頭。
“再怎麼看也想不出。庭院,後山,噴泉都找過了,哪兒都找不到。”
“公爵,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噴泉的小天使們。”
“怎麼了?”
“卡西烏斯城堡內最大的噴泉。那裡有一個小天使的銅像,但只有一個。”
“天使模樣的銅像肯定有兩個。”
“另一位天使雖然也能算‘小’,但是看她的臉,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都算少女了吧。”
勒海姆也加入其中。
“哎呀,不對吧?有的人把年幼的孩子都統一當成小孩子的。”
“通常都是這樣想的。所以大家才會忽略了這個重要的線索。”
“下一個是琉璃庭院,城堡的琉璃庭院裡果真有紫陽花嗎?”
這一次,蓮娜回答道。
“有!今年春天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很漂亮。參觀了很久,園丁自豪地說。說自己種的紫陽花開了滿樹。”
公爵聽了我的話後嚇了一跳。
“琉璃庭院原本是由謝麗爾管理的。直到她倒下為止。”
就是說。
“可是公爵夫人健康的時候,琉璃庭院裡沒有紫陽花。她生病後,園丁才在那裡種了紫陽花樹吧。”
對花不感興趣的三父子和公爵夫人去世後才被領養的蓮娜不知道。而且卡西烏斯正式開始尋找時間膠囊也是在公爵夫人去世之後。
“所以後山也有問題嗎?可是鐘塔已經建成一百多年了。”
公爵回答了兒子的問題。
“……這麼說來,鐘塔的鐘清晨不會響三次。”
“說什麼呢?神殿的鐘都是響三次啊。”
“是啊,早,中,晚,都是響三次。但這是說的是‘清晨’。”
“這個‘清晨’不就指早上嘛?真正的‘清晨’又沒有鐘聲。”
“有。確實有鐘聲的。”
準確地說,是從別處傳來的鐘聲。
“在卡西烏斯領地的神殿裡,本來有清晨敲四次鐘的習俗。這是帝國其他地區都沒有的獨特特徵。”
無精打采的列安德羅站在通往走廊的門邊。
“因此被指責為異端,很久以前就被廢除了。”
“哥哥!你出來沒關係嗎?”
“……沒關係。在講媽媽的時間膠囊的事,總不能不出來看看吧。而且還有要和夫人說的話。”
我沒有話要和你這傢伙說好嗎。
列安德羅似乎被我的眼神刺中了,沒有坐下來,而是一直在那附近徘徊。
公爵把話題轉到了鐘塔的鐘聲上。
“我也覺得很奇怪,但到現在為止還以為只當是早上的意思。因為清晨敲鐘的習俗在我和謝麗爾結婚之前就消失了。沒想到她知道這件事。”
我問他。
“其實您不想取消吧?畢竟是家鄉的獨特文化。”
“我曾下定決心,總有一天要恢復的。到誰也不能把我們的家族說成是惡魔公爵家的時候。”
“公爵夫人寫這首詩的時候可能是在想象著您實現這一目標的未來。未來清晨的鐘聲會敲響四次。”
“……謝謝你這麼說。”
雖然聽起來像是諷刺的話,但卻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微弱的真心。
小說的末尾真的也是這樣,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聽起來像是我在鼓勵你嗎?
“總之,重要的是這三句話都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這不是她的失誤嗎?仔細一想,媽媽也總是毛手毛腳的。”
“勒海姆,對媽媽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我無視兩兄弟的爭吵拿起了筆。
“如果這是一個複雜的謎題,我們就得在這些矛盾上尋找隱含的意義。”
在三句話上劃上刪去線。
“但是到目前為止聽到的,公爵夫人好像不是這樣的性情。我大膽地把這三個句子去掉。”
“要直接刪除?”
“是的,詩開頭的單詞是什麼?”
“純粹。”
“純粹是什麼?乾淨的狀態,通常不會說謊言是純粹的。”
“三句話是假的嗎?”
“是的。是錯誤的消息。那麼剩下的句子……”
“純粹的春天如期而至!我把寶物藏在了每一個地方!”
“勒海姆,耳朵疼。”
“第一句話應該是為了加入‘純粹’這個詞而寫的句子。也可能是因為就在春天寫下的。”
卡西烏斯公爵回想起了過去。
“那時候好像是春天。”
“重要的是最後一句話,明確地提到了寶物。”
“我把寶物藏在了每一個地方。”
“所有的‘地方’都來自前面的三句話。但既然我們已經去掉了前面的三句話了,‘每一個地方’也可以去掉了。”
“那就只剩下‘我藏了寶物’了。”
“這部分很重要。公爵夫人把寶物藏了起來。”
勒海姆立即提出了抗議。
“把寶物藏起來的人當然是媽媽,還會是爸爸嗎?嫂子,到底為什麼說重要?”
“勒海姆公子,有話好好說。”
聽了我的指責,勒海姆結結巴巴的。
“什麼,到底是什麼重要?”
“這個嘛……”
我故意賣了一會兒關子。公爵怒瞪著小兒子,殺氣騰騰的。
“嫂子,這段時間真的很抱歉!”
“這麼說好了,這個接待室裡有特別多關於公爵夫人的藝術品。”
公爵臉上明顯流露出鬱悶的神色,但似乎不想違揹我,暫時做出了回答。
“謝麗爾特別喜歡這個客廳。她的興趣是在這兒招待朋友。”
我朝那些藝術品走去。
“公爵夫人也喜歡這些東西嗎?”
“不是,說來有點害羞。實在是有點害羞。這些都是我喜歡才弄的。”
“半身像也是嗎?”
“啊,那個石膏像不是,這是謝麗爾送給我的。是城堡裡大理石像的複製品,讓我在首都的時候也能看到她的臉……”
絮絮叨叨說著的公爵停了下來。
“這很重要嗎?時間膠囊呢?”
我咚咚地移動了那半身像。卡西烏斯一家嚇了一跳。
“小心!”
“那樣會碎掉的!”
“沒關係。是空心的,而且比看起來輕。”
其中第一個注意到的人是蓮娜。
“等一下。裡面是空的嗎?”
“公爵夫人親自準備的,雕刻著自己的空心石膏像。公爵,你是什麼時候收到這個石膏像的? "
深愛妻子的卡西烏斯公爵記得很清楚。
“17年前。”
“那你聽說時間膠囊又是哪一年呢?”
“那也是17年前……”
父子三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難道詩裡的‘我’是指這個嗎?”
“我說過了。重點是,公爵夫人把寶物藏了起來。”
詩裡清清楚楚地寫著。不僅是隱藏時間膠囊的主體,也是隱藏的場所。
卡西烏斯公爵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想過要確認的地方,就是妻子的半身像裡面。誰敢提出打破公爵如此珍愛的妻子的半身像查看裡面呢?
“搖搖看吧。”
“等等!我來!”
“你那細胳膊是想搖什麼?”
把耳朵貼在石像上留心搖晃著的卡西烏斯公爵確認了從裡面聽到了什麼聲音。
毀損妻子的禮物是一件非常令人心痛的事情……
“如果是謝麗爾的話,那也是情有可原的。瞭解之後才知道,她確實有很調皮的一面。”
最後,他做出了決斷。
沒過多久,專家們來到了宅邸。他們把石像底部薄薄切開一層,以便儘可能減少損毀。
這時出現了用毛織物包裹的信和書籤之類的東西。毛織物是公爵夫人親手織的圍巾,裡面放著三個厚厚的信封。
三個男人各自拿起寫有自己名字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拆開了。讀著內容,他們的眼圈紅了。
我靜靜地喝著一開始無視客人的女僕們慌忙端來的紅茶等著。
“……”
蓮娜看著旁邊,似乎心情很複雜。難道是因為不能與家人共享有關公爵夫人的回憶,所以感到彆扭嗎?
‘但關我什麼事啊。’
反而是那封信。那封公爵正在讀的信。託具象化原作的福,我準確地想起了信的內容。
小說中雖然沒有出現信件的全文,但重要部分都原封不動地記錄了下來。
‘不要太擔心。我相信我的丈夫。即使時間流逝,你也不會變得像你父親那樣的。’
公爵的父親,前卡西烏斯公爵,是一位有能力的統治者,但並非仁義之人。對他來說,領地居民不是照顧而是控制的對象,為了大義,會輕易地犧牲個人。
‘你還記得幾年前開頓的兒子,約書亞出生的時候嗎?我讓你抱一下孩子,你就不知所措了。’
可能是剛好讀到了這句話,流下眼淚的卡西烏斯公爵的表情像石頭一樣僵硬了。
‘約書亞是早產兒。你說跟我們的孩子比起來,他太小了。因為太小,害怕碰了會怎麼樣。一個大男人在嬰兒面前驚慌失措的樣子真好笑。’
握著信的公爵的手在顫抖。
‘我相信你。你表面上看起來很可怕,但內心卻是溫暖的人。絕對不會像你父親那樣逼迫沒有力量的人。所以你也相信自己吧。’
在小說中,約書亞是隻出現過一次的配角,因此,這封信只起到了給卡西烏斯公爵鼓勵,並再次傳達妻子的愛的作用。
但是,它會對今天直面自己錯誤的公爵的內心產生什麼作用呢?這完全取決於他自己。
艾德蒙·卡西烏斯,那個用空虛的眼睛注視著窗外遠處的景色的男人,現在在想什麼?
‘會回顧過去被遺忘的自己嗎?’
不知不覺間接待室變成了淚海。勒海姆哭著說要離開房間。列安德羅也流下了眼淚。
在此期間,擦去淚痕的卡西烏斯公爵來到我面前,正式向我行禮。
“伊德爾,我真心地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到讀妻子的信。”
哪裡的話。就算沒有我,蓮娜也會找到的,但還是先就當是這樣吧。
“然後……開頓。”
兩個人在同一個高度對上了視線。
“我厚顏請求,你能再給我一次道歉的機會嗎? "
從這裡開始就不是我插手的地方了。
我望著管家。示意‘我先走了’。他也同樣眼神表示同意。那好,之後。
我和公爵約好明天在市政府見面,離開了聯排別墅。列安德羅似乎有話要說,後來追了過來,但我和他無話可說。
據說,執事長當天和原主人進行了很長時間的交談,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市政府了。在市政府前見到了聚集眾人的視線等待著我的卡西烏斯公爵。
他略帶憂鬱地說。
“開頓已經安全回去了。以後也不會強行抓他了,所以你不用擔心。”
“這樣啊。”
“……我想對約書亞道歉,他說等孩子的症狀好轉後再說。到時候我會小心地再去問問看的,更何況。”
約書亞可能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公爵——即使他想親耳聽到公爵的道歉。總之,最重要的是受害者本人的意願。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我感覺自己忘記了最重要的事。”
“啊對對對。但請給我簽名。”
很抱歉,我對公爵自嘲的悔恨一點也不感興趣。他好像很想對人訴說,可我不想聽。
“……”
公爵作為家主,代理列安德羅在協議書上簽字後,我立刻把紙遞給了負責人。
“拿去!”
“啊,好……”
負責人雖然有些恍惚,但還是做了該做的事。
“列安德羅·卡西烏斯先生和伊德爾卡西烏斯女士的離婚協議書,我們收到了。”
歐耶!我握緊雙拳。
這是我多麼想聽到的話啊。我一直在等待時刻終於到來了。
“那麼介紹一下後續程序。請注意,在完成所有程序後才能正式批准離婚。”
……雖然還沒有完全離婚。
‘這樣也好啊!’
因為即使還有後續程序,也只是很麻煩而已,並不是困難、無法達成的事情。
可能是因為感覺很好,議論我們竊竊私語也像黃鸝鳴唱一樣動聽。
“離婚協議書?你剛才說了卡西烏斯吧?”
“是啊,肯定是卡西烏斯公爵。旁邊的年輕女子是伊德爾·卡西烏斯。和報紙上的畫像一模一樣!”
“喂,不會吧。卡西烏斯夫婦的離婚官司不還在進行中嘛。”
“就是說啊。聽說今天還要開庭呢。”
“他們會圓滿離婚嗎?”
對,沒錯。雖然離婚官司還在進行中,但帝國可沒有任何法律規定,不能在官司進行中時提交離婚協議書。
既然提交了離婚協議書,審判方面將暫時中斷,如果正式批准離婚,審判就自動終止。
“就這麼開心嗎?”
走出市政府時,公爵問我。
“當然了!但是您兒子好像不能接受。畢竟公爵您替他來的。”
“那個傢伙還是老樣子。因為堅持說不要,所以才把他綁在家裡,自己過來的。”
真是個可怕的家庭。可這對現在我來說也很高興。
“連蓮娜都纏著我讓我再考慮一下,被我罵了一頓。他們兩個人對你的執著都讓我感到奇怪了。”
公爵似乎也有這樣的感覺。剛開始,我只以為是單純是因為礦山,但後來越發覺得還有別的原因。
“公爵聽了親愛的女兒的話,都沒有回心轉意,那還真是太好了。”
可能是覺得我的話裡帶刺,卡西烏斯公爵出聲辯解。
“我本來就覺得,沒有必要一定要抓住不喜歡的人不放。”
“我知道。反正你一直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你在指責我嗎?”
“我說的是事實。自從我成為伊德爾·卡西烏斯以來,你不是一直叫我伊德爾·華萊士嗎。”
“……你說得對。我從來沒在乎過你。反正你就是個和列安德羅結婚的女人罷了。”
公爵在市政府正門前停了下來。
“有點可惜。多虧了你,我才找到了妻子的信,並決定向開頓道歉。當我終於開始好奇你是個怎麼樣的人時候,我們的關係已經結束了。”
“你後悔了啊?”
“好像是。”
“那麼,叫你兒子對下一個要結婚的女人好一點吧。”
我能說的只有那個。
“不對。要是你兒子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還是叫他別結婚了,單身一輩子吧。別再讓其他人和我一樣當活寡婦了。”
“……我記住了。要是再來一場離婚官司,我也受不起了。”
在這樣的談話中,我和卡西烏斯公爵告別了。
“走好,伊德爾·華萊士。”
卡西烏斯公爵直到最後都稱呼我為伊德爾·華萊士。但奇怪的是,總覺得這次聽上去像是在祝賀我的離婚。
“嗯?”
我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送我上馬車的公爵藍色的眼睛不知怎麼的看起來和平時不一樣。有點,只是有點,感覺好像變得清澈了。
* * *
幾天後。
不出所料,社會上連日來都在議論我離婚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的。
本以為還要進行激烈的混戰,卻戲劇性地以協議離婚收尾了?結果推翻了所有人的預想,他們議論也情有可原。
大多數關心這個問題的人都好奇得不得了。到底,卡西烏斯小公爵的在繼承人的生產上存在重大問題一事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但是因為我們的官司中斷了,我也閉口不談,他們沒法解決疑惑了。對於想根據別人的不幸吃瓜找樂子的人來說,可以說是最壞的結局。
‘列安德羅怎麼樣,我無所謂,但我不想再成為你們的笑柄。’
當然也有真心可憐我併為我加油的人,但大多數人只是喜歡看我們互相詆譭、互相爭吵的情景。而且一開始,是皇帝覺得卡西烏斯的丟臉很有趣,所以才推動這場官司的。
“伊德爾,你在這裡啊。”
聽到有人叫我,我回頭看去,戴安娜走進了院子。
是的。原名安娜,現名戴安娜。列奧克大使的女兒因我找回了失去的自己。
我現在離開泰倫斯的別墅,住在列奧克大使的官邸。
“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完全沒有。反而覺得對我的招待有點太超過了。”
“給伊德爾一億金幣都不過分。你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怎麼舒服怎麼來吧。”
戴安娜哈哈笑了起來。
“其實,我還不習慣把這個宮殿一樣的房子當成我的家呢。”
在提交離婚協議書的當天,戴安娜開口向我提出了這個建議。讓我暫時在這裡生活。
我苦思冥想後接受了她的好意。因為我不能一直欠泰倫斯的人情。
他的別墅是秘密別墅。這是他為了安心,在這個世界上隱藏自己的地方。
但是最近跟著我的記者越來越多了。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得到有關離婚的消息。
‘再這樣下去,秘密別墅的存在都會因為我曝光了。’
可不能對泰倫斯恩將仇報,所以我決定離開別墅。這個決定再正確不過了。
應該是正確的決定啊……
‘為什麼他心情不太好呢?’
我想起了最後一次看到泰倫斯的時候。當我第一次說我應該離開別墅時,他爽快地答應了。
“那好吧。列奧克大使的官邸安保森嚴,不用擔心會被蒼蠅們纏著了。”
正如他所說。再加上也相當於公開我和列奧克大使一直都會保持良好關係了,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實際上,我已經沒有了“卡西烏斯”的背景了,但媒體卻在看我的眼色,在一定程度上剋制了會刺激我的報道。
但是這種心情是怎麼回事呢?雖然沒法準確形容,就是有點鬱悶。
泰倫斯,我說要離開,但他看起來並不覺得可惜。反而鼓勵說那樣對我比較好。有點遺憾啊……
嗬,我一想嚇了一跳。
‘我在說什麼?我很難過嗎?清醒一點啊!’
我啪啪地拍著臉頰。
“你怎麼了?”
戴安娜本想在我旁邊的位置上坐下,她被嚇了一跳,趕緊攔住了我。
“啊哈哈……我覺得自己很可悲。”
“誒?為什麼啊?”
“就是覺得有點。”
雖然不知道怎麼說,但我確實有忘恩負義的地方。
我在難過什麼啊?泰倫斯正在面對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皇帝決定將另一個兒子的存在公諸於世的時刻就在眼前。因此,泰倫斯的日程變得非常繁忙。
想也知道,泰倫斯正忙著去見一些準備要支持他的貴族。
他們是貴族中最忠於皇帝的親信,所以事先聽說了泰倫斯即將入籍的絕密事項。
所以從開庭那天起,我們就沒有長時間說過話了。
我說要搬去大使官邸住,也是在他去別墅拿東西時提的。
即便如此,在和卡西烏斯的談話順利進行的時候,在提交離婚協議書的時候。泰倫斯和其他人一樣高興,並祝賀我。
對那樣的恩人,竟然因為這種事而難過,太不像話了。真是的。
我把不好情緒拋在一邊,集中精力和戴安娜對話。
“那我們在這裡開慶祝派對怎麼樣?”
她所說的慶祝派對是指慶祝我離婚的派對。
“那我好像欠你太多人情了。”
“怎麼會?與伊德爾女士對我的幫助來說,這算不了什麼。”
“聽你這麼說,我很開心。但我不知道神殿會在什麼時候回覆。”
現在離婚程序只剩下神殿的離婚許可了。幸好我和列安德羅之間沒有子女,而且我也沒有要求分割財產或讓他支付精神損失費,所以進展很快。
‘除了卡西烏斯公爵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一直催我帶點東西走。’
皇帝雖然不太樂意,但還是同意了我們的離婚,所以現在就等著神殿的答覆了。
“那我就大致決定了哦?一週之內就會有結果了吧。”
確實。隻手遮天的卡西烏斯公爵都改變心意,推進離婚了,誰敢阻攔啊?
但是有一個人。一個敢阻攔的人。
女僕走向正在大使官邸聊天的我們。
“小姐,有個男人找過來,說想見伊德爾女士。”
“誰啊?”
“不清楚。雖然沒有透露姓名,但個子很高,聽口氣好像是個紳士。他穿著長袍戴著兜帽,我沒法看清他的臉。好像不是記者,所以就來帶話了。”
是泰倫斯嗎?
“要我帶他過來嗎?”
我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不,我出去看看。他在哪?”
“在後門。”
“戴安娜,我去去就回。維內塔?”
“在。”
不知從哪冒出的維內塔自然地跟在了我後面。我離開別墅以後,她仍遵照泰倫斯的命令護衛著我。他說盯著我的記者還很多,現在還得小心謹慎。
我帶著多少有些激動的心情,朝大使館後門走去,卻被澆了一盆冷水。
“夫人。”
列安德羅一臉寒酸,靠在牆上獨自等著我。
我也真蠢。如果來找我的是泰倫斯,那麼只要報出“阿泰”的假名就好,而不是支支吾吾的。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剛剛沒想到呢……’
我帶著對自己愚蠢的怨恨,瞪了列安德羅一眼。
“你為什麼來找我?”
仔細一看,他沒像以前那樣穿得那麼講究,穿著室內的衣服就出來了,頭髮也亂蓬蓬的。是被綁在家裡偷跑出來的嗎?
“現在來得及。現在就一起去撤銷離婚吧。”
我的頭又開始痛了。
“拜託你認清現實吧。我們已經結束了。”
“我可以挽回的。不,我們從頭開始吧。”
“真是的,你幹嗎這樣?列安德羅,你又不愛我。現在都多久了,開始假裝愛我了又有什麼用呢?”
“……我愛你的。我喜歡你。”
事已至此,我真的很好奇。
“那你說吧。既然你愛我,為什麼要冷落我?這次不要想著糊弄過去,也不要像在法庭上那樣說些讓人不好意思的鬼話了。”
他這次也保持沉默。
“如果你不說,那我就走了。”
“等,等一下!”
急忙抓住我的男人好不容易才張開了顫抖的嘴唇。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
“什麼?”
“這很難解釋!我喜歡你。雖然很喜歡……但是不能像其他戀人那樣普通地和你分享愛情。”
“那就說明不是愛情了啊。”
“但我還是第一次對不是家人的女性有這種感覺!”
列安德羅似乎覺得很鬱悶,抓住了襯衣最上面的紐扣,他看上去是真的很委屈。
“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開始,就對你產生了莫名的好感。那時候你抓著我的手給我塗藥,著急但又淡然的樣子,我根本沒法移開眼睛。”
我不知道他說的著急又淡然的樣子是怎麼樣的,但他提到給手塗藥,那估計是他第一次去華萊士府替的妹妹查看廢棄礦山時受了傷的時候吧。
當時列安德羅在走山路的途中被樹枝刮傷了,我給他的手抹了藥。那時我總覺得他好像在留心看我的臉。
“那時對我一見鍾情了嗎?”
“是啊。我確信這是命運。我也是第一次那樣。”
“但後來才知道,並不是作為異性的喜歡,對吧?”
列安德羅表情凝重。
“你不是這麼和執事長說的嘛。”
“那是因為……”
列安德羅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他坦白了重大的秘密。
“結婚第一天晚上,我感到有些不對勁。我實在是不想和你在一起這樣那樣的。”
“……”
“雖然在此之前可以像別人那樣親吻,但沒有產生想擁你入懷的強烈慾望……當時只以為是我性格本就如此。因為在見到夫人你之前,我也沒對其他女人有過特別的好感。”
開了口以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也許他一直都想找人傾訴吧。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要履行職責,可是在抓住夫人你肩膀的瞬間,就產生了強烈的排斥感。就像在犯罪一樣。”
他的身體像隨風搖曳的樹一樣。
“最終還是沒能克服那種排斥感。在那之後,我就只能逃跑了。雖然我很想對你溫柔一點……”
“原來如此,你是怕我繼續像個滿懷期待的妻子一樣要求你履行丈夫的職責是吧。”
“……沒錯。”
難道結婚前對我很親切的列安德羅突然改變態度的原因就是這個嗎?
“你沒想過要跟我說實話嗎?”
“我無數次下定決心。我也曾有過幾次想借酒的力量說出心裡話。”
偶爾會酩酊大醉來找我的原因就是這個啊。我現在才知道。
“但是我還是不忍心說出口。我害怕你會受傷,或者憤怒地離開我。”
列安德羅的眼角溼潤了。
我承認。列安德羅很好看。不愧是女主角的哥哥,哭得那麼厲害,明明一副寒酸的樣子,卻絲毫沒有掩蓋他的美貌。甚至讓人覺得很可憐。
我舉起手,緊緊抓住了他的領口。
“不要說謊,太可惡了你。你會怕我會受傷啊?你是怕我離開所以才不敢說出來的吧?”
“夫人……”
“你沒看到我因為你的冷落而受傷嗎?你沒看到每當你無視我走過時我那哭喪著的臉嗎?你,你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吧。”
他愣愣地看著我。
“你把妹妹般的親切感誤認為是愛情,還和妹妹般的女人結婚了,都是你的錯。”
“你,你在說什麼?”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我沒有忘記列安德羅為婚紗事件辯解時說過的話。
“蓮娜和夫人的確很像。印象還有氣氛之類的。”
雖然內容仍然沒有引起任何內心共鳴,但那句話卻不知不覺間留在了我的心裡。
當時只是被埋我埋在了心底,後來當列安德羅聽到執事長說的“沒有把我當作異性”的話時,又突然想起來了。
不包含戀愛感情的好感和對妹妹的親情。好像有相通的地方。
但直到那時,這還只是小小的疑惑。即使列安德羅對妹妹的愛再深,也不會那樣才對。
但是剛才本人親口陳述的某一事實讓我確信了。
“你說你在我給你的手上的傷口塗藥的時候對我一見鍾情了對吧?”
那該死的傷口。
“你第一次向蓮娜敞開心扉,不就是因為這個嗎。看到她給你治療你手上的傷口,才接納她為家人的。”
列安德羅的聲音顫抖著。
“你怎麼會知道?”
你問我怎麼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嘛。因為這是《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裡的經典場面。
我回顧了小說的內容。
列安德羅並不是一開始就為妹妹要死要活的。少年時代的他對突然介入自己生活的外人感到很不適。
為什麼爸爸、弟弟、僕人們都會鬧著說認識沒多久的小朋友有多可愛呢?蓮娜對懷有這樣的疑問的列安德羅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列安德羅哥哥,你拉里不疏胡嗎?為森麼要哭?天哪,手嘟紅了!”
我解釋一下,是說“列安德羅哥哥,你哪裡不舒服嗎?為什麼要哭?天哪,手都紅了!”當時的蓮娜只有5歲,但由於在保育院中被排擠著長大,所以發音不正確。
“走開!不關你的事!”
“哥哥到底則麼了?我們不似家人嘛!你索與我無關,為森麼?我們似家人啊。”
“什麼家人啊!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家人。還有我只是被爸爸用鞭子打了幾下手心,不用這麼大驚小怪的!”
“嗚嗚嗚……不瓜列安德羅哥哥索森麼,我嘟無所謂。但你也哈很小。(嗚嗚嗚……不管列安德羅哥哥說什麼,我都無所謂。但你也還很小。)”
“什麼?”
“不瓜發森什麼似嘟不能打小孩!我的跟爸爸索一森(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打小孩!我得跟爸爸說一聲!)”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我一直悄悄看不起你,討厭你……”
“呼呼,哈用索嗎。即似你她嚴我,我也喜花你!(呼呼,還用說嘛。即使你討厭我,我也喜歡你!)”
(校對潤色注:這段光打字我就覺得很痛苦,想想這byd是裝可愛才那麼說話,更噁心了,yue)
從此以後,兩人成為了現在這樣友愛情深的兄妹。
事實上,不管列安德羅和蓮娜是友愛還是發神經,都與我無關。但是想把我拉入他倆的關係裡,死也不要。
“如果你那麼喜歡妹妹的話,就一輩子和妹妹一起生活吧!不要把無辜的人當傻子哄!”
列安德羅使勁搖頭。
“不是的!雖然蓮娜確實因此成為了我最珍貴的妹妹,但是不管怎麼說,當時夫人給我治療了……”
“你要我相信你說的話嗎?”
“請相信我!”
“你讓我相信你啊,那你現在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我可是《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的忠實讀者,雖然只是形式上的關係,但是在過去兩年間和他是夫妻的我的眼裡看得清清楚楚。現在列安德羅被我說的話動搖了。
好像太激動了,我喘了口氣。並不是因為我不愛他,所以就對列安德羅的惡劣行徑不生氣了。
“你很開心是吧?當領主的時候,就不得不離開親愛的妹妹了,正好我這個替代品出現了。”
“怎,怎麼可能是這樣啊!”
“你一直都在對我說謊。”
“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算了。我不想為了這點小事,為了你這種人浪費感情。”
“夫人!”
“喂,列安德羅。如果你有良心,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轉身就走,沒有回頭。
那天,太陽落下夜幕降臨的時候,雨點接踵而至。
列安德羅在我離開後仍冒著大雨呆呆地站在那裡。無力地垂下肩膀。
我和戴安娜的家人共進晚餐後還一起玩了撲克,然後很晚才回到房間,結果嚇了一跳。
“天哪,他還在那裡。”
偏偏我住的房間離後門很近,突然從窗外瞥見列安德羅在雨中瑟瑟發抖的樣子。他像被釘在原地一樣站著呆呆地望著大使官邸。
昨天,列奧克大使合法不合法的方法都用上了,驅趕了所有像狼群一樣在官邸附近徘徊的記者。因此,獨自一人的列安德羅格外引人注目。
“啊呀,真是沒眼看了。”
你以為像愛情小說裡的男主角那樣做,我就會心軟嗎?
“心軟個屁,也就起點雞皮疙瘩而已。”
我看你就一輩子那樣待著好了。我有信心,即使你淋了再多的雨,病得再重,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嘩啦啦。我用力地拉上窗簾,穿著舒適的睡衣,大字型攤在床上。這種時候趕緊睡著才是最好的。
咚!咚!咚!
因為睡得不是很沉,雨聲中夾雜著的噪音妨礙了我的睡眠。
“……什麼啊。”
睡意很快就消失了。是什麼又小又硬的東西撞在窗戶上的聲音。
“可惡啊,你這傢伙。”
是因為淋了太久的雨就開始發神經了嗎?為什麼要向別人房間的窗戶扔石頭呢?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問我世界上最討厭的是誰,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老大叫列安德羅,老二叫醒我。
我非常不耐煩地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就算把府裡的人都吵醒了,也準備要大罵一通。
“喂!你……”
都湧到嗓子眼的髒話一下子消失了。
“阿泰?”
同樣披著長袍,但牆外的不是列安德羅,而是泰倫斯。我不可能分不清這兩個人。
泰倫斯看了看我的臉,輕輕脫下了外套的帽子。果然是泰倫斯。
“你怎麼過來了?”
我不自覺地想大喊出聲,但怕被別人發現所以還是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他最近正是關鍵時期,所以要小心。
泰倫斯用手指了指自己,接著又指著牆和我。似乎是說“可以越過圍牆,來到我所在的地方嗎”。
“OK。”
我用雙臂圍成一個圈,被暗紅的氣息包圍的泰倫斯的身體立刻浮現在眼前。他熟練地落在我窗前面的樹上。
“你怎麼過來了?”
泰倫斯竟然在深夜這樣來找我,我想應該是非常緊急的事情。
“吵醒你了?”
但是對方卻比想象的輕鬆。不,不能說輕鬆,雖然能從表情中可以感受到微妙的興奮感。
“沒關係。我也沒有睡得很沉。”
“對不起。我有個消息想盡快告訴你。”
“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也能算大事吧。”
“到底什麼事啊?”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然後清了清嗓子。
“恭喜你離婚,伊德爾。”
聽到那甜美的聲音,我一下子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誒?”
“其實,我剛從大神殿回來。我因為別的事去了一趟,碰巧聽到了。”
“我的離婚被批准了嗎?”
“是呀。因為時間太晚了,明天上午才會正式公佈。”
“啊……是這樣啊。”
“伊德爾?”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終於離婚了。不再是列安德羅的妻子,也不再是伊德爾·卡西烏斯。終於斬斷了長久的孽緣。
心中慢慢變熱,興奮感傳遍了全身。嘴裡自然發出一聲巨響。
“哇!我離婚了!爽……”
我馬上又捂住了嘴。太高興了,一時忘記了現在的情況。要小心啊,小心。
嘿嘿。但是卻忍不住笑容。我笑嘻嘻地看著泰倫斯。
“你是特意來告訴我這件事的嗎?”
泰倫斯開口。
“我想盡快告訴你這個好消息。而且……我想第一個祝賀你。”
“第一個啊?”
這時泰倫斯的頭髮和服裝才映入我的眼簾。可能是因為在雨中騎馬過來的,他渾身都溼透了。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我馬上補充了一句。
“啊,我不是說不喜歡。我覺得你對我好得有點太過分了。”
從審判時開始就有了這樣的感覺。多虧他帶來執事長,我們才能把審判引向有利的方向。他真是幫了我很大的忙。
‘那我呢?’
我對泰倫斯有多大的幫助?他有必要為了我使用會引發強烈副作用的皇族力量嗎?
之前他解釋說是因為我告訴了他藥草茶的配方,但不知為何,感覺還是太誇張了。以配方為代價得到他的合作,再怎麼樣也只是交易罷了。
“現在泰倫斯的態度太沖動了。說不定從以前開始……”
一種荒唐的想法閃過我的腦海。真是不可思議,我一下子理解現在的情況。
這時,呆呆地看著我的泰倫斯開口了。
“因為我們是合作者。”
非常柔弱的態度。
“因為是合作者,當然想照顧你啊”
“啊……因為是合作者。”
“伊德爾是我久違的朋友。”
朋友?那是我和泰倫斯之間的第一次出現的詞語。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多少可以稱為朋友的存在。雖然傑克是我的助手,但他的職責是侍奉我。”
這在《重生後過上花團錦簇的幸福生活》中也有提及。果然是邪惡的隱藏boss,沒有真正能交心的朋友,孤獨地謝幕。這種感覺。
“侯爵府的其他人也差不多。因為沒人和我是同等身份,而且還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除了個別人以外經常換人。”
因為說不定就有皇后派來的間諜。小說把泰倫斯描寫成疑心病患者,但這也是極為合理的事情。
“雖然也有隱瞞真實身份出去見面的認識了一些人,但是我都隱藏身份了,也很難持續維持關係。其實,我從來沒有和維內塔私下交談過。”
“你想和別人變親近的話,需要一些時間。”
泰倫斯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特別警惕,而維內塔生性木訥。
“但是我和你是平等的合作者。而且既不是我故意接近你的,也不是伊德爾故意接近我的,我們完全是偶遇。”
他像戲劇演員一樣張開雙臂。
“你不覺得很神奇嗎?我偶然遇見了一個可以幫助我的人,你也正好有那神奇的藥草茶。”
“哈哈,沒錯。真是太神奇了……”
那不是偶然啊。從一開始就知道對方真實身份的我假裝偶然接近了他而已。
“這應該是命中註定的緣分吧。”
看到眼睛閃閃發光的泰倫斯,我的良心好痛。
“是啊。真的很巧啊。”
“因為這種理由把你當成我的朋友,這很失禮嗎? "
“哪有。我們就是朋友啊。”
因為湧來的負罪感,我決定儘快結束這個話題。但是心中的疑問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消除。
“泰倫斯沒有朋友。”
雖然也有作為隱藏boss與其他反面角色暫時合作的場面,但是被描寫成不知何時就會背叛對方的淺薄的關係。感情交流也完全沒有。
與此相反,我在他黑化之前見了面。也進行了坦誠的對話。雖然與事實不符,但他相信我們的關係純粹是偶然引起的。
嗯,原來如此。朋友啊。還不錯。不對,是很好。回想起來,我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像朋友一樣,對他很好。
話說回來……
‘啊,我的自我意識過剩了。’
還真丟臉啊。我還以為泰倫斯對我有異性的好感呢。
當然不可能。對人見人愛的蓮娜都沒絲毫好感的隱藏boss會喜歡我嗎?
萬幸啊。如果我的妄想成真了,我還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拒絕他呢。他是個好人,長相也是我喜歡的類型。
‘戀愛和結婚啥的已經受夠了……’
為了心癢癢的事情就輕率地結婚,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個下場。在準備離婚的過程中下定了決心。我以後都要過單身生活。
我努力掩飾自己的尷尬,若無其事地開了口。
“這樣下去會感冒的。快進來吧。我拿毛巾給你。順便問一下有沒有換洗的衣服……”
泰倫斯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起來。
“沒關係。雨也快停了。”
“哦,還真是。”
“明天一大早還有事呢,我得走了。”
“你快去休息吧。”
他擺出要往樹下跳的姿勢,然後問我。
“這裡的生活怎麼樣?”
“挺好。大家都對我很好。”
“太好了。也可以儘管叫朋友來吧。在我的別墅裡,就很難做到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秘密別墅”,生活受到了很多限制。
“哎呀,在你的別墅裡也沒覺得無聊。反而因為沒有人來找我,所以感覺很舒服很開心。”
“……看來我白把你送走了?”
“誒?你說什麼?”
他嘟囔了些什麼,聲音太小,我沒聽清。
“只是自言自語。我真的該走了。”
“謝謝你。託阿泰的福,能睡個好覺了。”
就在幾個小時前,還在因為列安德羅而感到憂鬱呢。
“如果你真的感謝我,可以幫我實現一個願望嗎?”
嗯,願望?
意料之外的發言。什麼願望。
“什麼願望?”
在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中,有能讓了不起的他期許的事情?
“這個請求並不過分。”
我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好吧。”
“真沒想到您就這麼爽快地答應了啊。”
“阿泰不是說不過分嗎。”
“……確實,但……這麼信任我,還怪不好意思的。”
“怎麼了?到底是什麼願望啊?”
“願望本身很簡單。只是從你所處的情況來看,多少會有一些負擔。”
“說吧。我會盡力的。”
這是真心的。他是我的恩人,如果有願望,我想盡量滿足他。
“其實……”
泰倫斯低聲說出了願望。
“什麼啊?如果只是那種程度,我當然會答應!我還當什麼事呢。”
“太好了。那麼詳細事項我之後派人傳達。”
“小心慢走。”
“祝你度過一個平靜的夜晚。”
在美麗的月亮再度懸掛著的夜空下,他比任何人都帥氣地笑了笑。
* * *
正如泰倫斯所說,第二天就傳來了批准我離婚的消息。所有報紙都對我們的離婚大肆報道,人們見面也對此議論紛紛。
我終於正式成為了自由之身。
這幾天,我盡情享受著快樂。對於煩人的採訪邀請,大使們都幫我推掉了,如果有需要的東西,在我開口之前都會送來給我。
大使官邸的僕人們非常親切。大使夫婦一直以來都非常想念女兒,所以估計是他們特別關照過了吧。
按照之前和戴安娜的計劃,還舉行了盛大的晚宴慶祝我離婚。莎倫和她的同事們,以及勞拉和執事長等審判的主角們都來了。
但遺憾的是泰倫斯沒能參加。雖然他很忙也是一方面,但重點是出席者中只有莎倫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也祝賀了我離婚。
‘恭喜你如願以償。’
我看著寫著簡短的一句話的卡片自言自語道。
“真是的,這個人又怎麼了?”
這是卡西烏斯公爵發來的祝賀卡片。因為我幫他找到了妻子的信,所以他還覺得虧欠我嗎?
收到卡片後,根據禮儀是要回信的,但當時我正因為別的糟心事而苦惱。
“華萊士伯爵那邊該怎麼做呢?”
伊德爾的家人訪問了大使官邸。我還想著他們怎麼還不來呢。現在他們應該心急如焚了吧。
“戴安娜,我可以借用一下接待室嗎?”
一起喝茶的戴安娜欣然接受了我的請求。
“當然。不過這樣沒關係嗎?”
“是的,我還有一些問題要解決。”
那是我離開帝國前必須解決的事情。
“你,你……”
進入大使館接待室的華萊士伯爵瞪著我。
“之前見過伯爵夫人,但你們兩位好久不見了啊,伯爵先生和薩姆爾。”
“你竟敢!”
“爸爸,冷靜點。”
相貌堂堂的年輕男子攔住了呼哧呼哧喘粗氣的華萊士伯爵。
“好久不見了,姐姐。”
他就是伊德爾的弟弟,同時也是深受伯爵夫婦喜愛的兒子薩姆爾。
“來來來,先坐下吧。”
“哼!”
伯爵雖然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但還是老實地坐了下來。不僅僅是看在兒子的份上。
“我們的待遇還挺獨特啊。”
薩姆爾環視了一下客廳。大使官邸的衛兵表情嚴肅地圍住了我們。這是列奧克大使對我的關照。
“這是哪國招待客人的方法啊。”
被他們的氣勢嚇倒的伯爵嘟囔著。
“是列奧克式的。如果有不滿,就找大使說好了。要我幫你叫她過來嗎?”
“好了,好了!”
伯爵典型的欺軟怕硬。要只是我一個人,估計已經在揪我頭髮了。
“你這個笨蛋!我是怎麼讓你當上小公爵夫人的,你居然把事情搞砸了!”
是列安德羅自己找上門來的,不知道他們有做什麼。
“我們不是來說這些的。”
可是,薩姆爾突然尖銳地責備了伯爵。明明是姐姐一輩子被父母欺負,也裝沒看見的傢伙。
“今天我是來跟姐姐道歉的。”
薩姆爾抱歉地垂下了眼簾。
“對不起,姐姐。我想了很久,好像是我們做錯了。”
當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華萊士伯爵,他也不服氣地說道。
“嗯,對不起。”
“媽媽也有話要說。”
接下來輪到一直默默地往下看的華萊士夫人了。
“伊德爾……”
晃動的眼珠好像對著我,伯爵夫人突然在地上咚的一聲跪下了。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拜託你回來好嗎?還有好好和卡西烏斯公爵說,欠的債再寬限兩天。”
與他那看似急切的妻子相比,華萊士伯爵平靜地開口。
“從卡西烏斯公爵同意離婚的情況來看,你們的關係似乎還沒有達到最糟糕的地步。你就儘量讓他把債全免了吧。”
薩姆爾也說了幾句。
“我們沒有強迫你,你要不要和卡西烏斯的小公爵重新開始?因為誤會分手不是很可惜嗎。你們真的很相愛不是嗎。”
“這句話沒說錯吧。聽說那家的小姐說,那邊還對你有些留戀呢。”
伯爵夫人哭了。
“求你了,伊德爾。你是我的乖女兒啊,你就當是救媽媽一命,改變你的想法吧。”
“你看,她正在反省呢。雖然媽媽經常打姐姐、欺負姐姐,但這次能不能原諒她呢?”
我沉重地嘆了口氣。
“唉……”
我真是無語了。還以為會說什麼呢,一點都沒出乎意料。
“薩姆爾。”
“嗯,怎麼了?”
“你這口氣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你在說什麼?”
“把錯誤都推給老母親,自己裝出一副有良心的樣子,這樣好嗎? "
薩姆爾嚇了一跳。
“我也道歉了。怎麼了? "
“下跪的只有母親啊。”
“那是因為媽媽虧待姐姐最多,所以才代表我們向姐姐道歉的。”
“對我來說,你、伯爵和伯爵夫人都一樣。”
顯然,這三人中對伊德爾最殘忍的是伯爵夫人。因為她經常出現在伊德爾那浸滿淚水的日記中。
‘但這絕對不是說伯爵和薩姆爾沒事。’
兩人明明看著伊德爾被伯爵夫人虐待,卻袖手旁觀,必要時還像女僕一樣使喚他。他們只是不想弄髒手而已。因為麻煩的事都交給伯爵夫人處理了。
“我被打的時候,你攔過嗎?你是想要我做別的事,不得已才插手的吧。”
“姐姐。”
“你有沒有給過我的生日禮物?”
這就是伊德爾對如此殘忍的華萊士伯爵夫人產生感情的原因。因為只有母親能給她類似愛的東西。
“只有跪在那裡的伯爵夫人假裝關心過我。”
“伊德爾!”
華萊士伯爵夫人懇切地說道。
“別說了。你父親和薩姆爾因為外面的事情很忙,無暇顧及家裡。”
“我又不是真的喜歡你才說的,請不要命令我。”
和伊德爾不同,伯爵夫人在我眼裡並不可憐,我絲毫沒有要為她抵押我的人生的想法。
“您仍然對丈夫和兒子充滿奉獻精神嘛。結果讓你的女兒更加疲憊了。”
只是覺得這樣子很難看,而且覺得一直戀戀不捨地把那樣的人當母親的真正的伊德爾很可憐,所以才開口罷了。
“就連一會對我好一會對我不好,也只是覺得那樣更容易使喚我而已吧。”
只要對她好一次,她就會孝順一百次。
“不!我真的把你當作我珍貴的女兒……”
“‘珍貴’這個詞只適用於薩姆爾吧。他和我不一樣,他沒有被罵過,即使家境貧寒也能得到零花錢,自己下跪的母親也會袒護他。”
自尊心很強的伯爵夫人不可能自己下跪,看樣子也不僅僅是伯爵的原因。薩姆爾訓斥了一直為他著想的母親。就是為了想沾卡西烏斯的光。
華萊士伯爵夫婦同時大聲喊叫。
“薩姆爾沒有命令我!”
“竟然這麼說弟弟!”
為了珍貴的兒子。結果,不管怎樣,我的存在都不放在眼裡。直到現在,他們必須討好我為止。
“回去吧。我本想和你們徹底了結這件事的,是我想太多了。”
“伊德爾!”
“姐姐!”
“客人們要走了,各位。”
衛兵們對我的話做出了反應。他們抓著那三個人,似乎要把華萊士一家強行帶走。華萊士伯爵終於爆發了。
“你真的瘋了嗎?”
對於長期以來在家裡稱王稱霸的他來說,已經忍耐了很久了。終於對連蟲都不如的女兒說出了心裡話。
“這個不知感恩的臭丫頭……”
“爸爸,別說了!”
薩姆爾迅速捂住了伯爵的嘴,把目光投向了我。
“這次姐姐太過分了。道歉。”
“我不要。”
“你真的要這樣嗎?”
“你裝什麼了不起啊。只會賭博和讓母親下跪的東西。”
“……哈,姐姐。”
薩姆爾的聲音變低了。
“我還想好好解決,看來不行啊。”
他的性格基本上也和伯爵很像。嬌生慣養,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紈絝。
“不管你怎麼掙扎,既然你離婚了,你就是華萊士。我們不好過,姐姐只能養我們了。如果我們還不上債,姐姐就得還。”
他奸笑著。
“你以為只有自己能過得好嗎?”
薩姆爾猛地甩開衛兵的手,聳了聳肩。
“可能是因為列奧克大使對你很好,所以你才忘記了,即使是了不起的人也不能隨便介入別人的家事。”
“對,沒錯!”
華萊士伯爵附和道。
“從法律上講,你有義務。你必須養我們!”
“即使姐姐逃到了國外,我們也會跟到最後。即使姐姐死了,也不能斷絕血緣關係。”
“真像螞蟥一樣。”
我發出無力的聲音。
“直到最後都想盡辦法吸別人的血。”
“你現在才知道嗎?生你養你的代價總歸要付吧?”
“嗯,這是做孩子的本分。”
華萊士伯爵和薩姆爾面帶勝利者的微笑。
“……”
伯爵夫人靜靜地觀望事態的發展。
“你想說的只有這些嗎?”
我平靜的態度激起了他的自信,薩姆爾露出了真面目。
“首先,上次輸慘了,欠下了一些債,先還這個吧。”
“你的賭債要我還嗎?”
“他們是無視法律的狠毒的傢伙。如果發現我是窮光蛋,就會找姐姐。還錢對你本人也有好處。”
我嘴裡傳出“呵”的一聲。薩姆爾的鼻樑上起了皺紋。
“你笑什麼?你覺得好笑嗎?”
“太好了。如果是那麼狠毒的人,為了把錢要回來,應該會先榨乾你們。”
我用食指指了指薩姆爾。
“喂,你欠的錢你還。一輩子都在捕蝦船上腐爛吧你。”
“……哎呀,姐姐現在好像只相信列奧克的大使才這樣的。你覺得大使能保護你到什麼時候?”
薩姆爾的臉變得很難看。
“再加上如果我還不上,償還義務就會轉移到父母身上,如果父母也還不上,從法律上講也是姐姐要付的。”
這傢伙是不是笨蛋,好像打聽了各種事情才來的。
“姐姐已經在結婚的時候用嫁妝轉移父親的財產,現在也不能反悔了。你想只收財產,不還債務?哪有這種好事啊?”
在法理上,薩姆爾的理論是正確的。再加上當時得到的財產是安德拉的廢棄礦山,我也不想放棄。因此,我另外準備了一張牌。
“有啊,就是有這種好事。”
“什麼?”
“我不再是他們的孩子,也不再是華萊士家族的人了啊。”
“哈哈,你是傻瓜嗎?從卡西烏斯出來了那就是華萊士了,胡說什麼……”
“沒錯,我被卡西烏斯除籍了。但這並不是意味著自動回到華萊士了,這該怎麼辦啊?”
“別耍花招。我去找過律師了。”
“是那位律師說的嗎?法律規定女人離婚後就會自動回到原來的家族嗎?”
“……!”
薩姆爾的臉色一變。看來終於明白我要說什麼了。
“很奇怪。帝國的離婚案件總共也沒多少,法律怎麼可能會那麼完善啊?”
《帝國法》規定,女性在結婚的瞬間,就會成為丈夫家族的人。也就是說,和孃家的緣分已經沒有了。
‘極具性別歧視。家族的財產,除非是除自己以外無人繼承的極其特殊的情況,否則都是不能繼承的。’
但是那個女性要是離婚的話,會怎麼樣呢?被丈夫家除籍了。但家籍沒有自動迴歸。只有她申請回孃家,家族接受她,她才能恢復家籍。
值得慶幸的是,後來成為皇后的蓮娜修改法律,這樣的弊端就消失了。具體是如何修改的,小說上沒有詳細敘述,所以不太清楚。
我當然沒有提出任何申請。也就是說,現在我處於中間的尷尬境地。因為法律也是人類創造的,所以自然有漏洞。
“即使是律師也不知道吧。因為現在是離婚本身都不重視社會,所以當事人也都遮遮掩掩。或者因為你給的錢太少,就只說了個大概。”
連還債的錢都沒有的情況下,怎麼能按時支付律師諮詢費呢?
“你胡說!你以為我會被你騙嗎!”
“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即使是事實,要是不恢復家籍的話,姐姐就不再是貴族了。這樣也沒關係嗎?你怎麼這麼鎮定?”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貴族的身份變動由貴族院負責,按照那裡的規則,如果不是到造反程度的重罪,一般不會剝奪貴族的身份的。”
向來如此,擁有越多的人越不願意交出手中的東西。即使是貴族,根據政治形勢,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怎麼能制定出可以輕易剝奪最低限度的保護裝置——身份的規則呢?
“我親自去打聽!”
渾身發抖的薩姆爾突然大叫著要走出接待室。
“讓我出去。”
我一使眼色,堵著門的衛兵們就乖乖地躲開了。反正只要在外面確認我說的是對的,薩姆爾就會回來。
“薩,薩姆爾!”
看我眼色的華萊士伯爵急忙跟在了兒子後面。現在留在接待室的客人只有伯爵夫人。
“即使你一直待在那裡,我也不會改變想法的,所以請坐吧。”
沒有回應。
“不願意就算了。在你丈夫和兒子回來之前,我得回我的房間裡休息了。告辭……”
“你怎麼能那麼做?你怎麼能把你爸爸和弟弟說得像陌生人一樣?”
因為真的是陌生人。
“我記得我們之前見過面,當時我就說過我要和華萊士斷絕關係。”
“就幫你弟弟一次吧。那孩子這段時間該受多少苦啊?”
“夠了。薩姆爾成為如此不負責任的人,你也有責任。”
“他是你弟弟!”
“我能對你說的就只有這些了。”
我把一張平整的名片放在桌子上。這是之前莎倫說用泰倫斯提供的資金新定做的,花了很多錢。
“如果你想離婚,可以去找我的朋友,莎倫·梅廷斯律師。”
“離婚?”
“受到這樣的對待,你還想繼續照顧他們嗎?以後我也沒有錢了,伯爵夫人要全權負責喔。”
到現在為止,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傢伙們會在一夜之間悔改嗎?伯爵夫人也似乎早已預料到,緊閉著嘴無法反駁。
“很幸運,莎倫還為缺錢的人免費辯護。”
“我不離婚!要是你當初繼續待在卡西烏斯就好了! "
“隨便你吧。選擇權在你。”
人生從來不是別人能決定的。
“那麼待會見吧。”
“伊德爾!”
我無視伯爵夫人,走出了接待室。透過關閉的門最後看到的是她猶豫地站起來靜靜地凝視桌子上的名片。
幾個小時後。正在看書的我聽到薩姆爾回來的消息,又回到了接待室。我瞟了一眼桌子,名片已經消失了,伯爵夫人悄悄地避開了我的視線。
“姐,姐姐……”
不停地搓著手的薩姆爾比剛才明顯地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剛才我有點沒禮貌吧?對不起。我一時衝動。請理解我。債務讓我精神失常了。”
“伯爵沒來嗎?”
“爸爸可能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在律師事務所暈倒了。”
看來血壓上升了很多啊。“我的女兒為什麼不是華萊士?”華萊士伯爵大聲喊叫的樣子,不用看也能猜到。
“他一下老了很多。最近也經常生病。姐姐,如果我們流落街頭,爸爸真的會出事的。”
由於威脅無效,薩姆爾試圖喚起我的同情心。想也別想好嗎。
“他現在也該習慣自己償還自己借的錢了。就當作是好的人生經歷吧。看起來沒什麼可說的了,我走了。”
“等,等一下!嗯,那個……”
拼命地阻止我。看他咕嚕咕嚕轉著的眼睛,耳邊好像傳來了耍小聰明的聲音。
“做個交易吧!我們不會因為姐姐離婚了就要求姐姐返還的嫁妝。你幫我還我們的債吧。”
“開什麼玩笑?給了我就是我的了。從法律上講,我沒有義務還給你們。”
“我們之間沒必要搞得麼緊張。律師說這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就是說,雖然我有利,但那邊也有勝算。
‘你這個卑鄙的傢伙。怎麼能這樣按照我的想法行動呢?’
薩姆爾覺得還不夠,瞬間一轉攻勢,向我低頭了。當然,他既沒有毅力,也沒有閒暇去參加艱苦的戰鬥。賭債每時每刻都在勒緊他的脖子。
“……”
我先裝出一副苦惱的樣子。薩姆爾真就接住我拋出的誘餌,然後開口:
“我發誓!還可以寫保證書!看在這段時間的情分上,就這一次……”
“我哪有錢?這個金額太大了。”
說著這樣的話又拉扯了一段時間,薩姆爾漸漸面如土灰。
“真的沒有嗎?這些也沒有?”
“你看了報紙不就知道了嗎?我連精神損失費都沒要。”
“為什麼像個傻瓜一樣什麼都不要呢?啊,對不起,我對你大吼……不要走,姐姐。”
他粗暴地捋了捋劉海,罵了幾句,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那我們家族欠卡西烏斯的債就不用你還了,你就還清我的賭債就行。”
“薩姆爾!”
華萊士伯爵夫人驚訝地望著兒子。
“別廢話!凡事都有優先級啊!”
“……”
卑鄙又自私的傢伙。最後只顧自己的安危。
他們欠卡西烏斯的大部分債務都是伯爵或伯爵夫人向列安德羅借的。但薩姆爾也用這筆錢過著好日子。
當我覺得時間拖得夠久的時候,才無可奈何地答應了薩姆爾的提議。
“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把現在的錢都湊一湊,勉強能還上吧。”
“真的嗎?謝謝!託你的福,我能活下來了!”
“但你現在就在這裡寫保證書。”
“當然。”
“照你剛才所說,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也不會向任何媒體提到我。”
“嗯,嗯。”
“也別想靠提起和我的關係,從別人那裡得到財物或要求別人什麼的。”
“……知道了。”
“我的一個朋友,是個律師,碰巧要過來,就按照格式寫好叫她公證吧。”
當然,莎倫並非碰巧過來,而是應我的邀請來大使官邸的。自從我聽說華萊士一家來訪時,就打算讓他們籤保證書了。
‘雖然在法律上也是我有利,但最好還是和他們搞個明白。’
我打算不給安德拉的礦場留下一點被奪走的可能性。
想必薩姆爾認為這筆交易是他們賺了。作為償還自己不少賭債的代價,只能放棄還需要大量繳納稅金的,雞肋的礦山嫁妝了。
“所以你欠了誰的債?”
“難道你想親自去找人家還錢嗎?”
“即使把錢交給你,你也會再次輸光光的。”
“唉,不會的。”
薩姆爾皺著眉頭,乖乖地告訴我債主是誰。看來他內心很害怕自己去面對。
“總之,謝謝你。”
“還真會說話啊。”
“你不要害羞嘛。”
真的成功了。因為,我的目就是要把你的借據拿到我手裡。再抓住一個你的弱點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要知道,如果違反保證書內容,會有比他們更狠毒的人去找你的。’
我掩飾著滿意的微笑,看著薩姆爾按照莎倫的指示寫保證書。伯爵夫人起初也不樂意,但在兒子的強迫下拿起了筆。
“我也想從伯爵那裡得到一份保證書。”
生怕我改變主意,薩姆爾立刻回答道。
“我馬上去讓爸爸也寫。”
“好啊。我派人過去,寫好了再交給我。一張保證書哪裡夠啊。”
“儘管相信我吧。可是就算我們都寫了,姐姐不還債,可就沒有效力了啊?”
“隨便你。”
只要薩姆爾不先違背約定,我也打算把他的借據一筆勾銷。
不久,保證書寫好了。像上次一樣,經過公證後,華萊士伯爵夫人和薩姆爾離開了大使官邸。漸行漸遠的伯爵夫人的身影顯得格外矮小。
第二天,伯爵的保證書到了。看來薩姆爾很會哄人嘛。
“能把這個寄到卡西烏斯嗎?”
卡西烏斯公爵寄來的卡片回信我拖到現在才寫。我這邊也寫得很短。不要手下留情,把華萊士一家欠下的債都收回來。
對三人來說將是一場嚴峻的考驗,但用不著我擔心。尤其是,考驗可能會成為積極變化的基礎。
‘所以這取決於你,華萊士伯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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