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滅的決鬥
第三卷 第四章 破滅的決鬥 1
「唉……」
從嬌嫩的柔唇當中，飄出了這聲憂鬱的嘆息。
身為勇者後裔的艾莉西亞•拉法加里昂感到十分疲憊。
由於必須派出人手去修復坍方的幹道，這也導致艾莉西亞得連日前往《深淵樹海》驅除不斷湧現的魔物，還得分擔從大型魔物身上採取素材等工作。
這天艾莉西亞也同樣在《深淵樹海》消滅了許多魔物，與勇者隊伍的後裔們一起踏上返回巴斯庫比亞的歸途。在這之後還得與造訪巴斯庫比亞的各國要人會面，根本沒有能休息獨處的時間。
「……唉。」
幹道發生坍方事故至今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對於這每天幾乎都在重複相同行程，無趣且難耐的生活，艾莉西亞再次發出厭倦的嘆息。
她感覺十分疲憊。
儘管磨練至最上級職的肉體有近乎無限的體力，但在精神方面又另當別論。
在來巴斯庫比亞之前，艾莉西亞面對這類狀況都是靠著大啖美食來宣洩壓力，可是……最近那個方法似乎只有以往不到一半的效果。
這並不是巴斯庫比亞的食物不合自己胃口，而是比起美食──
「我好想在吃東西的時候，有人跟我聊天……」
當艾莉西亞脫口說出這個想法的同時，腦海中浮現的是那名對她抱持純粹的仰慕、沒有絲毫心計，總是給她肯定的少年面孔。
最近這一個月來，不僅工作繁忙，加上冒險者學校也處於停課狀態，所以艾莉西亞根本沒有機會與那名少年見面。艾莉西亞上次看見他是在打架節的開幕典禮，而且還只是在遠處有短暫的視線交會。
（為了喜歡聽我說冒險事蹟的克洛斯，回想了一些過去的戰鬥，也在《深淵樹海》工作時試著觀察魔物的動作……我準備了好多話題說……）
除了自己想說的內容，艾莉西亞也有許多想問的事。
為什麼你之前會跟貴族隊伍決鬥？在復學測驗的那次，你是怎麼讓自己一下子變得那麼厲害的？
各種欲求累積過頭的結果，甚至讓艾莉西亞冒出是不是可以把身邊的勇者隊伍後裔甩掉，趁機跑去找克洛斯的荒唐念頭。
這也證明在艾莉西亞心中想與少年一起用餐的欲求，有多麼強烈。
（……咦？）
就在這個時候，艾莉西亞突然察覺一件事。
（這樣一想，我最近……為什麼會滿腦子都在想跟克洛斯有關的事呢……）
就連在《深淵樹海》工作的時候，好像也都想著自己跟這種魔物交戰的故事會讓克洛斯喜歡聽，好像不管做什麼都在考慮克洛斯會怎麼想……真是奇怪。
我不太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情。
──就在如同人偶般面無表情的艾莉西亞，在心中對自己的感情充滿疑問時。
「喂！確定下來了！那場高階貴族與平民延期的決鬥，日期敲定了！」
平常總是在為勇者隊伍凱旋而鼓譟的城門前，現在正為了其他事情喧鬧。
「是三天後嗎！修復幹道的工事到時也告一段落，肯定要去看好戲！」
「畢竟是《無職》平民要求高階貴族為其效力的決鬥。這種戲碼可不常見呢！」
「最近話題十足的《無職》克洛斯•阿萊卡特，對決公爵家的上級職，吉姆雷特•沃卓爾。雖然勝敗沒有什麼懸念，但肯定有好戲。」
「咦……」
試著將群眾口中的零碎資訊加以拼湊的艾莉西亞，忍不住脫口出聲。
（克洛斯向高階貴族發起要對方為自己效力的決鬥……？）
這件事不僅過於荒誕，也不符合艾莉西亞對克洛斯的認知。
可是如果自己沒有聽錯，並非只有少數人這麼說，甚至還是正式發佈的消息──
（身為平民的克洛斯，根本沒理由特地向貴族發起要求對方為自己效力的決鬥……咦……難道說……）
一個在心中突然浮現的假設，讓艾莉西亞的心臟猛然一震。
就這樣。連平常幾乎不關心街坊流言的艾莉西亞，都得知決鬥消息的熱潮下──巴斯庫比亞迎來了眾所期盼的決鬥日。
＊
「呼！」
在通往競技場舞台的通道內，完成準備的我正試著調整呼吸。
我已經盡力做好一切準備。
我在世界頂尖的三位師父指導下，累積了讓我足以確信不可能再更好的鍛鍊。
儘管要面對的是讓我依舊無法保證能有勝算的對手，可是……這不會改變我要做的事。
我只需要將自己累積的一切，將自己從師父那裡學到的所有東西，全部在決鬥中展現出來就對了。
「師父們為我準備的防具也沒問題。」
我開口說出自己進行的確認，再三觀察新裝備的狀態。
我身上裝備著保護雙手手腕的手甲，還有保護頸部的項圈型護具。
師父們準備的這份禮物，是用來幫我在面對實力在我之上又是速度特化的對手時，不至於被人迅速攻破要害落敗而準備的。雖然是為了不牴觸裝備應該自己準備的基本方針而挑選的輕裝備，可是……既然是師父們為我挑選的東西，那肯定管用。
「好，上吧！」
完成一切準備的我做好覺悟，沿著光線從競技場舞台方向射入的通道走向競技場舞台。
當我走出通道的瞬間──譁──────────！
「……唔！」
一看見我在競技場的沙地上現身，觀眾席立刻爆出歡呼。
在《職業》授予典禮時所使用的巨型中央競技場內，觀眾席上早已擠滿了人。
（雖然在路上聽到的喧鬧聲就讓我多少猜到會是這種場面，可是……人真的好多……）
或許也是因為近一個月的幹道復興工事，導致娛樂受限的關係。
《無職》挑戰高階貴族的這一場決鬥似乎備受矚目，聲援與叫罵等各種不同的聲音形成類似地鳴的聲響。
雖然這個場面讓我有些卻步，可是──
「加油！克洛斯！」
「絕對不能輸！」
在距離入場通道最近的觀眾席上，我看見孤兒組的人正聲嘶力竭地為我加油。
當我在其中看到吉賽爾臭著臉不吭聲的模樣，卻步的心情也頓時轉為平靜。
（雖然一下子找不到，不過我想師父們肯定也有來為我加油。）
我就像是要從支持我的人身上獲得力量般，用手輕觸師父們給我的防具與吉賽爾為我選的短劍。
當我抵達競技場舞台中央時，站在面前的是──這場騷動的元兇。
神刀派第四號人物，等級50級的《上級瞬閃劍士》，吉姆雷特•沃卓爾。
「看來你並沒有臨陣脫逃呢。」
身高在我之上的吉姆雷特，用端整的面孔看著我這麼說道。
「哼，不用那樣瞪我。我們今天就把一切過節拋到腦後，來場精彩的決鬥吧。」
「……唔！」
眼中滿是笑意的吉姆雷特說出言不由衷的話語。
看到當高階貴族假惺惺地伸手要求握手，當我用力回握的時候，也感覺到自己平靜下來的情緒再被點燃。
（這個因為荒謬理由騷擾吉賽爾他們的傢伙，有什麼臉說這種話……！雖然我不敢保證自己能贏，但我不能輸，也不想輸給這種人！）
再次燃起鬥志的我與吉姆雷特近距離對瞪。
看見我們這樣的互動，讓全場觀眾的情緒也更加沸騰。
『雙方已入場完畢，也都充滿鬥志！在此根據決鬥的規矩，再次確認決定勝負後要履行的條件！』
擔任司儀的女性《音響魔導師》來到我與吉姆雷特身旁，冷靜地把正在對瞪的我們分開。
發動聲音增幅技能的法杖，讓她充滿活力的聲音傳遍整座會場，只見司儀繼續用炒熱氣氛的語氣向觀眾說道：
『正如事先公佈的內容，如果決鬥由克洛斯先生獲勝！他竟大膽要求身為公爵家嫡男的吉姆雷特先生為其效力！而如果吉姆雷特先生獲勝，克洛斯先生則必須履行答應吉姆雷特先生任何要求的承諾！但是！根據決鬥規定，原則上必須在事前提示具體要求，其內容也必須讓身為見證人的諸位觀眾知曉！所以，吉姆雷特先生，請在此提出您的條件！』
音響魔導師大姊說到這裡，便流暢地將法杖移到吉姆雷特面前。
（這樣說起來，我好像還不知道我落敗時的具體條件……）
這讓我回想起吉賽爾之前異常擔憂的模樣。
對方是奸詐狡猾的黑心貴族。
根本不曉得對方會提出什麼要求，何必發起這場沒有勝算的決鬥？吉賽爾是這麼說的。
（不知道對方會提出什麼要求確實很可怕，可是……如果能讓吉姆雷特的矛頭集中在我身上，那不管任何條件我都可以接受。）
雖然這場決鬥我原本就沒打算預設會落敗，但我也不會害怕落敗的後果。這麼在內心自我鼓勵之後，我便做好準備，等待吉姆雷特究竟會給出什麼答案。
『這樣一說，都忘記要提我獲勝時的要求了。』
吉姆雷特開始對自己面前的法杖，說出令人難以置信的條件：
『我想想……如果我贏了，就請克洛斯•阿萊卡特到治理南方一帶的席爾德雷伯爵家，當個順從的僕役吧。』
「咦……？」
我不禁發出滑稽的聲音。
因為吉姆雷特所宣告的條件，實在太便宜我了。
身為平民的我，可是要求身為公爵家嫡男的他為我效力。正如吉姆雷特自己也曾說過的，原本作為對等條件，就算要我承受比死還痛苦的要求也不奇怪。
『咦？真、真的這樣就好嗎？』
司儀姊姊就像是代表觀眾的驚愕般，用困惑的語氣提出疑問。
『這似乎太輕鬆了點，應該說可以成為貴族家的僕役，甚至可以算是提供一個穩定的工作……』
『對一般人來說是這樣，可是我聽說克洛斯對冒險者抱持著強烈的憧憬。所以我認為讓他離開冒險者的聖地已經足夠痛苦，畢竟我可不是魔族。要是給予太過嚴厲的懲罰，我自己也會良心不安。所以我認為讓他在僕役的位置上，學習對貴族應有的敬意就十分足夠了。』
『天啊！這是多麼仁慈的條件！面對想將自己納入麾下而提出決鬥的大膽平民，如此對應簡直是天大的寬容！這算是您為曾想招攬克洛斯先生加入神刀派保留的慈悲嗎！？』
當會場為吉姆雷特的意外要求鼓譟時，司儀再次說出炒熱氣氛的話語。
而司儀的說詞也讓觀眾席對吉姆雷特的驚人決斷髮出充滿敬意的歡呼，可是──
（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我仍深陷在困惑當中。
因為甘冒被公會處罰的危險也要去騷擾吉賽爾他們的吉姆雷特，不可能這麼好心。
他是為了招致批評所以才刻意提出寬鬆的要求嗎？就算是這樣，這個條件也太寬容了……
「呵呵，你因為我的要求太過寬容，覺得不對勁嗎？」
就在這個時候，吉姆雷特靠了過來，對困惑的我這麼說道。
接著他以響徹會場的歡呼聲為掩護──黑心貴族對我說出驚人話語。他對我揭露隱藏在仁慈條件背後的邪惡意圖。
「放心，我要你去侍奉的席爾德雷伯爵家，可是在貴族圈惡名昭彰的變態貴族。」
「…………………………………………………………咦？」
「身為家主的席爾德雷夫人是個對夜生活充滿求知慾的奇人。她尤其喜歡找許多像你這種年紀的少年，每天晚上用○○去○○，直到○○被○○為止！」
「嗯！？嗯嗯！？」
聽到吉姆雷特在耳邊輕聲說出的下流詞句，讓我的表情瞬間僵硬。
看見我的反應，嗜虐心受到刺激的吉姆雷特揚起嘴角。
「呵呵呵，看來你總算明白公爵家的可怕了。真是傻小子。如果你沒跟我作對，根本不用受這種苦。等你淪落到與男娼無異的那天晚上再後悔終生吧。你這輩子剩下的人生，都將在偏愛對鮮肉吸骨抽髓的變態貴族底下當個玩物啦。」
就這樣，吉姆雷特刻意選在會場觀眾對其寬容感到佩服的歡呼聲中……
在對我說完想說的話之後，那名陰險狡詐的貴族帶著充滿惡意的笑容背向我緩緩走開。
我茫然望著那步向決鬥開始位置的背影，腦中反覆響起那些下流詞句。
我、我如果輸了，就會成為變態貴族的玩物？
每天過著用○○對著○○去○○的生活……！？這樣過一輩子……！？
「我、我絕對不能輸……！」
這麼做不只是為了終結吉賽爾他們受到的騷擾……也是為了讓我能繼續當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我在因為條件的邪惡真相而冷汗直流的同時，也抱著堅毅的決心踏上決鬥開始位置。
不知為何……感覺自己能預知到如果輸掉這場決鬥，可能會引發天大的慘案。
＊
在足以容納龐大觀眾的中央競技場內，有個被稱為VIP席的空間。
那是比其他位置都更適合觀看決鬥戰況，座位也格外舒適的富人專用區。
今天這場決鬥也讓VIP席的票價水漲船高。
座位上坐滿了試圖收集神刀派第四號人物情報的貴族繼承者們，早在決鬥的當事者入場前，就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好戲上演。
而在這金碧輝煌的VIP席中，還可以看到用頭巾遮住面孔的三人組。
她們正是為了見證愛徒決鬥，不惜用堪稱暴力的財力爭搶VIP席位置，世界最強的S級冒險者。
就在三人手裡分別拿著各自偏好的帶骨肉、蔬菜汁、可麗餅等食物，完全處於看戲狀態的時候，莉歐妮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地開口。
「這樣說起來，我們都是以讓克洛斯勝利為前提在做安排，所以一直都沒確認過呢。如果克洛斯輸掉決鬥，到時要怎樣處理對方的要求啊？」
「這樣一說，我們確實忘記確認了。緹洛梅亞，你有聽克洛斯說過什麼嗎？」
「嗯～我也只知道克洛斯承諾會答應對方任何要求耶～」
「是喔……」
由於似乎沒有人確認過決鬥敗北時的條件，這讓三人直到這時才開始稍微為這件事情擔心。
「不過這畢竟是公開決鬥，考慮到貴族也要顧慮外人眼光，應該不至於提出像處死之類的要求吧。」
「是啊。考慮到對手還曾想招攬克洛斯，可能還會藉此機會宣揚自己派閥的寬大。再次要求克洛斯為其效力，再給克洛斯過重的工作，應該是比較合理的選擇吧。」
「如果是那樣，反而是好事呢～畢竟克洛斯可以藉著實戰進步嘛～只要我們把克洛斯訓練到具備能輕鬆勝任派閥整人要求的實力，就能讓克洛斯一邊成長，一邊從內部吸收貴族勢力，甚至還可以讓決鬥是否落敗成為爭議呢～」
當三個師父這麼討論關於克洛斯敗北時的種種可能時──會場傳來觀眾的鼓譟聲。
身為決鬥當事人的雙方進場，司儀也再次向觀眾說明決鬥條件。
可是在聽過內容之後，莉歐妮等人都深感不解。
因為吉姆雷特對克洛斯落敗時要求的條件實在太過寬容了。
「啊？侍奉地方貴族？那個貴族小子在想什麼啊？」
「真奇怪。我是想過對方可能為了宣揚自身派閥的寬大，讓條件多少較為寬容，可是寬容到這種地步，甚至有可能會讓派閥遭到輕視才對……」
「……我覺得事情不太單純呢～」
三人都沒有立刻相信高階貴族的要求意圖，皺眉思索。
就在三人由於實在欠缺推敲對方用意的材料，只能滿頭疑問的時候。
──嘻嘻。
三人聽見了周圍其他貴族正發出竊笑。
察覺到貴族反應的三人，立刻默不作聲地偷聽貴族的交談內容。
「哈哈！那個《音響魔導師》竟然在稱讚吉姆雷特仁慈呢。真是太有趣了。」
「吉姆雷特還真是狠心。席爾德雷家不就是那個在貴族間有名的變態貴族嗎？那個孩子不可能打贏，我看他這輩子都要當席爾德雷夫人的玩物了。」
「真殘忍……我還想說試著聲援一下那個有趣的平民，不過看來他從許多方面來說，都已經沒指望了。」
貴族們竊竊私語並不時竊笑。
在刻意壓低聲量的話語中，盡是用惡意與嗜虐點綴的愉悅談笑。
每個貴族都幸災樂禍地預期進步神速到妄想挑戰貴族的《無職》少年，會步向破滅。
「「「……………………」」」
三名世界最強的S級冒險者都安靜聆聽貴族們的對話。
安靜到了異常的地步。
「……我說啊，我就只是假設一個可能的狀況。」
一直默不作聲的莉歐妮突然開口說道。
那端整的面孔徹底沒了表情，聲音也沒有抑揚頓挫。
莉歐妮低聲對著臉上同樣沒了表情的柳德米拉及緹洛梅亞，繼續說道：
「假如說，那個變態貴族因為被魔物襲擊，連同領地一併消滅那就算克洛斯輸了，決鬥結果應該就算無效吧？畢竟侍奉對象都沒了嘛。」
「有道理。如果連那個叫吉姆雷特的貴族，整個家族全都離奇失蹤，到時就連能另外提出條件的人都沒有了。」
「嗯～好像是耶。我是相信克洛斯一定能贏啦，不過如果有什麼萬一，這樣就算輸掉也能安心呢～」
呵呵呵，哈哈哈。
在VIP席的一角，眼神中沒有絲毫笑意的最強生物們正低聲發出乾笑。
如此這般──在克洛斯完全無從得知的狀況下，這次決鬥突然變成關係到大量人命的生死之爭。
2
當我跟吉姆雷特都站到決鬥開始位置後，數名擔任裁判的人便先在我們之間，對可以讓致命傷無效化一次的特殊結界進行最終確認。
充斥競技場的盛大歡呼聲逐漸轉弱，而緊張感則相對增加。
『雙方預備！』
當裁判朗聲發出號令時，觀眾也徹底安靜下來。
「……呼。」
我試著調整呼吸，並將手放到劍柄上。
（雖然突然聽到要讓我變成變態貴族的玩物這種荒唐要求時，確實有些慌了手腳，不過……反正該做的事情沒有變化。）
戰勝實在遠在自己之上的對手。
這原本就必須抱有強烈的覺悟。任何雜念都只會礙事。
我試著回想自己與莉歐妮師父反覆多次如對舞般的模擬戰，還有在迷宮底部與危險度5級頭目以命相搏的死鬥。
我的全部意識迅速凝聚到眼前即將面對的戰鬥中，然後──抽出短劍。
「哼！這算是在展現自己身為弱者的鬥志嗎？」
吉姆雷特緩緩抽出帶有耀眼光澤的細劍。
流暢的架式與強者猛烈的壓迫感，彷佛屏蔽了周圍一切雜音──當我陷入此處僅有我與吉姆雷特兩人的錯覺時，裁判將手高舉。
『雙方都準備好了嘛？預備──開始！』
極限安靜的競技場氣氛瞬間爆發。
情緒沸騰的歡呼聲。震動的競技場。從體內湧出的熱量與鬥志。
「呼──！」
我就像是被許多情緒催促般，抱著先發制人的想法往前衝刺。
可是，下一瞬間──
「咦！？」
看見眼前異樣的光景，我不由得停下腳步。
照理來說我這樣突然停住，應該會被視為怕事或掃興，遭到觀眾噓聲伺候。
可是此刻沒有任何觀眾對我發出責備的聲音。因為……
「怎麼？你不過來嗎？」
因為吉姆雷特放掉架式，就只是毫無防備地呆站在那裡。
不對，不只是呆站在原地而已。
他甚至攤開雙臂，只用手指輕輕鉤住劍柄，擺出彷佛任我攻擊的模樣。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畢竟今天這場決鬥算是一場表演。」
吉姆雷特聳了聳肩膀。
「我如果先出手，比賽瞬間就結束了。那樣觀眾怎麼看得過癮？來吧，我就這麼讓你先出幾招，你儘管放馬過來。」
「……唔！」
這是露骨的挑釁。不對，說不定吉姆雷特甚至都不認為自己這算挑釁。
50級的《上級瞬閃劍士》與0級的《無職》。
我們之間的差距就是如此懸殊。
可是……就算是那樣，被人這樣對待，我自然不可能沈得住氣。
而且不管怎麼說，面對實力勝過自己的對手，我也不能被動。
那麼──
「正合我意！Lｖ12──《身體能力強化》！」
我決定將計就計，放聲吶喊。
我拿出如假包換的全力貼身進攻，並在攻擊的瞬間發動經過反覆磨練的強化技能。
我對準吉姆雷特毫不設防的臉，使出突然加速的奇襲攻擊！
「喔？這遠遠勝過打架節那時候的速度。」
「咦！？」
我的攻擊從對手身上穿過去了！？
不對，是吉姆雷特用毫釐之差的距離避開攻擊。
他僅用最小的動作，彷佛完全摸透了我的攻擊。
「看來你應該有在這一個月苦心鍛鍊吧。」
吉姆雷特甚至沒有舉劍迎戰，用無比傲慢的態度對待這場決鬥。
可是隻用閃避應戰的他，雙眼仍毫不懈怠地觀察我的劍路。
而在吉姆雷特展現自己冷靜觀察我實力的從容時，還不忘發出挑釁的笑聲。
「唔！這麼囂張！《中級劍戟強化》！」
我激動咆哮。
我再次發動近戰技能，全力攻擊吉姆雷特。
我在攻擊中加入速度變化，加入欺敵動作，切換不同技能。
我運用各式各樣的手段，不停朝吉姆雷特揮劍攻擊。
可是就算我使盡渾身解數……
「原來如此，看來你果真擁有不像是《無職》平民的特別能力。」
我的劍刃彷佛永遠無法碰到吉姆雷特。
毫釐之差的距離感覺異常遙遠！
「能在短短一個月獲得如此成長，確實非比尋常。不過……」
我看到吉姆雷特的身影短暫晃動。
「就算這樣也無法彌補的差距，就是經過潛心鑽研的貴族與平民之間的距離。」
「啊──！？」
吉姆雷特的踢腿以肉眼難以掌握的速度，命中我的身軀。
在我認知到這個事實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被踢出老遠，我就像碎紙片一樣在鋪了沙的地面上滾動。好強。好快。超乎想像。
「抱歉，我想說一直閃避觀眾可能會膩，所以不小心出腳了。不好意思，你繼續吧。」
吉姆雷特帶著嗜虐的笑容再次展開雙臂。
「……既然近戰攻擊不管用──！」
被吉姆雷特踢出一段距離的我，用手按著被踢中的腹部，發出走調的聲音。我讓話語轉換成傾注全力的魔力律動。
「──應我韁繩釋放滔天暴威，成為我的炮彈，消滅敵人──《三叉風騎槍》！」
緊接著三道呼嘯的旋風從我掌中射出。
就連善於防禦的《擊滅騎士》都無法承受的風槍，以驚人的速度衝吉姆雷特而去。就算對手是上級職，被這招命中也得重傷。只要能夠擊中……
「太慢了。」
只見吉姆雷特理所當然地避開攻擊。
他甚至沒有使用加速系技能，光靠本身的能力值就能避開魔法攻擊，遇到這樣的近戰職對手簡直就是惡夢。可是，就讓他避開吧。我從一開始就不認為能夠命中。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釋放風魔法的同時也往前衝的我，打算已經躲在風騎槍掀起的沙塵當中，與吉姆雷特肉搏。
我對準他側面揮出最快的一擊。
「這招不錯。這是同時擁有魔法與近戰技能的你才能採取的戰法。」
「這───！」
可是就連我這樣的攻擊，在《上級瞬閃劍士》面前都毫無意義。
吉姆雷特只需一步就瞬間脫離沙塵的範圍。
當然，我的劍擊根本沒能傷到他分毫。
「──唔！還沒完！我這次要讓沙塵的範圍更大！充斥萬物間的大氣，遵從──」
「這招別再用了。觀眾會膩。」
「唔──啊！？」
砰！
無從閃避的超速攻擊再次命中我的腹部。
別說用魔法命中對手，對方只需在魔法發動前搶先攻擊，就能打斷我的詠唱。
我目睹了無論近距離或遠距離，都無法找到絲毫勝算的巨大差距。
「這樣你手裡的牌差不多都失效了吧？」
沙、沙。
只能在地上爬行的我，死命接近吉姆雷特。
「啊，對喔，你還有一招。我記得是《交錯反擊》的樣子。」
刻意將手放在下巴前的吉姆雷特臉上，帶著嗜虐笑容。
「對喔，那是必須受到攻擊才能發動的技能……好吧，看來我也差不多該送你上路了。」
「唔！」
這時吉姆雷特才總算比較認真地握住劍柄──之後的場面，是徹底的碾壓。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刻意僅只留下皮肉傷的斬擊與沈重的打擊，接連以肉眼難以掌握的速度施展。
我轉眼就受到了數次、數十次，甚至數百次傷害！
落在防具上的膝撞讓我整個人身子前彎，從無數劍傷中流出的鮮血將我身上的衣服染成紅色。
受控在絕對不會讓我昏迷的連擊，彷佛就像挾帶瓦礫的暴風般，毫無停歇地讓我飽受折磨。
「喂，勝負已經很清楚了吧！？」
「在某方昏迷或投降前，決鬥不會結束！可是這也太……」
「別叫停！我就是來看這個的！幹得好！繼續打！」
「這是19歲能有的實力嗎……！？」
「從那個《無職》能擊敗貴族中級職隊伍來看，他明明也是個技能多到不講理的人，可是竟會被對手欺負成這樣……」
看見飛散的血霧，讓觀眾席出現了各式各樣的聲音。
在滿意欣賞過會場觀眾的反應後，吉姆雷特低頭望向我。而我這時已經傷痕累累，連維持站立都十分勉強。
「這樣應該能讓人充分理解到貴族跟平民的差距了。無論是觀眾，還是你。」
這是對玷汙神刀派名聲的《無職》所進行的肅正。
為了重振神刀派受損的威望。
用正面對決的方式全力將我折磨到體無完膚，幾乎已藉此達到目的的吉姆雷特就像死刑台上的劊子手般，毫不留情地說道：
「雖然勝負算是已經確定了，可是……如果只是單純給你一個痛快，那太沒意思了。這樣吧，我讓你多痛快幾次，讓你直到最後都生不如死好了。」
「──咦！？」
下一瞬間。
吉姆雷特突然出現在面前……當我認知到這件事的時候，威力足以致命的攻擊早已落到身上。
喀！
不只是皮肉，我感受到似乎連骨頭都遭破壞的衝擊與不快聲響。
吉姆雷特將細劍深深刺入我的肩膀，劍刃從另一側穿了出去。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稍晚衝進腦袋的灼熱感，讓我忍不住放聲哀嚎。
「克洛斯！」
我似乎聽到遠處傳來吉賽爾的哀嚎。
可是在近乎緊貼彼此的距離將劍刃刺入我體內的吉姆雷特，這時用刺耳的笑聲蓋過我所能聽見的其他聲響。
「哈哈哈哈哈！這樣你的右臂就痛到不能動了。接著該挑哪裡好呢？」
在勝負幾乎已經確定的現在，吉姆雷特的心思已經轉為要如何將我這個玷汙派閥名聲的《無職》摧毀殆盡，並毫不留情地展現他的惡意。
聽著高階貴族如此嗜虐的笑聲，我低聲說道：
「……終於……」
「嗯？怎麼？你這時才想要求饒嗎？」
「終於──讓我等到你下重手了……」
「嗯！？你、你有病嗎！？為什麼在這種狀況下──」
原本臉上掛滿得意笑容的吉姆雷特突然大吃一驚，甚至還帶有些微懼色。
我想應該是──理應因為肩膀的劍傷而滿臉痛苦的我，不知何時臉上已滿是笑容。
「……唔！？你這個平民是瘋了嗎！」
察覺到異狀的吉姆雷特，對我露出像是看見噁心怪物的眼神，試圖與我拉開距離。
可是……
「別想走。」
「這……怎麼可能！？」
我用理應受到重創而難以動彈的右臂，全力抓住吉姆雷特的衣服。
對深信已經將我右肩徹底破壞的吉姆雷特來說，這是他心理上的盲點。
接連目睹的異常狀況，讓身心都因受驚而僵硬的他出現短暫破綻。
速度型劍士在極短剎那間，暴露出致命的思考停止狀態。
就在這一瞬間，我在決鬥即將開始前就準備好的技能，迅速開始凝聚魔力！
「延遲魔法，解放(Magic Stocker Release)！中級邪法技能《破速》！」
「什麼！？」
這無關乎任何與生俱來的天分，還是後天反覆的鑽研。
會將高手不由分說地從所在高度拖入深淵的怨念黑霧，從零距離迅速籠罩住因吃驚而目瞪口呆的高階貴族。
3
「怎麼可能！？」
吉姆雷特正置身在混亂的極地。
在勝敗早已決定的狀況下，臉上露出詭異笑容的克洛斯。
明明肩膀已遭破壞卻還能全力緊抓住自己的右臂。
這些變因已足夠充分讓身經百戰的上級職因混亂而全身僵硬，而在這時遇到對手完成詠唱放出的黑霧，自然也是無力閃避。
彷佛深淵的黑霧籠罩住吉姆雷特全身。
「唔！？」
因為接連的衝擊而未能擺脫混亂的吉姆雷特，強行甩開克洛斯的右手並抽回劍刃，幾乎是反射性的決定拉開距離。
吉姆雷特暴露在黑霧中的時間極短。
發現自己感受不到明顯傷害，讓吉姆雷特鬆一口氣，可是──這時他才發現一件事。自己與克洛斯拉開的距離，遠比自己想像得要短。
而且在移動時周圍景色流動的速度，要比平常慢上許多。
「怎麼會這樣……！？身體好笨重……！？」
不只是移動速度。
就連握住劍的手，為了確認全身狀況而遊走的視線，一切動作都變得無比笨重。
面對這近乎詛咒的現象，吉姆雷特只能想到一個可能。
「那個黑霧該不會……是減速魔法嗎！？」
那是大多為魔物在使用的弱化技能。
自己在對人戰被那種技能命中的事實，讓吉姆雷特的思緒更加混亂。
（這是什麼狀況！？就算《無職》可以學會所有《職業》的基礎技能，他又如何學到這種高威力的弱化技能……！？不對，更重要的是──）
「為什麼我會被弱自己那麼多的人用魔法打中！？」
過於詭異的狀況讓吉姆雷特脫口說出這個疑問。
克洛斯施放黑霧的時候，沒有任何詠唱的跡象。
無詠唱？
笑話。那是不可能的事。
無詠唱技能甚至被譽為通往最上級職(非人領域)的鑰匙，是習得難度A級的超高等技能。就算克洛斯•阿萊卡特的成長速度再怎麼快，也不可能輕易學會。
這麼說，其他能想到的可能性是──
「延遲魔法……是那種將魔法詠唱完畢到魔法發動的待機時間延長的奇襲技能嗎！？」
不對，就算克洛斯會用延遲魔法技能，還是有說不通的地方。
在黑霧發動時，我確實已經用劍刺穿了克洛斯的肩膀。
他應該會因為劇痛而無法維持魔法才對。可是……
「他到底是怎樣……咦！？」
吉姆雷特在思緒極度混亂的狀態下望向克洛斯，這讓他又多看見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
「好，成功了……！」
克洛斯彷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般，鬥志昂揚地用雙手握著劍柄。
克洛斯肩膀被細劍貫穿的嚴重創傷，竟然自動開始逐漸地填補恢復，簡直像是在惡夢中才會見到的光景。
而且克洛斯身上的其他劍傷，也像是受到肩膀再生的景象觸發般逐漸痊癒。
那簡直就像是有人類形狀的魔物。
吉姆雷特還聯想到在人族中擁有駭人恢復能力，被譽為最強對人傭兵種族的最上位吸血族──想到這裡，吉姆雷特總算察覺到了克洛斯暗藏的種種招式，究竟是怎樣的來路。
無論是降低目標速度的詛咒，還是那彷佛感受不到疼痛的表現，其實都是……
「難道是那個幾乎沒有人能練成的稀少《職業》，邪法聖職者的技能嗎！？」
看著這樣激動吶喊的吉姆雷特──克洛斯揚起嘴角。
全身傷勢在轉眼間痊癒的克洛斯，臉上露出了承襲自師父的好戰笑容。
＊
──吸血族(Immortal)與其上位種族的最上位吸血族，雖然種族特性是擁有突出的恢復力，但也因為這樣，在對人戰特別有利喔～因為承受平常算是致命傷的攻擊也能正常反擊，所以很容易有出其不意的機會喔～
在決鬥即將開始前。
克洛斯謹記緹洛梅亞的教誨，事先在競技場的入場通道發動了三項技能。
「其為黃昏的哀嘆，平伏於地，埋葬於地，向深淵的絕望低頭──《破速》封印。」
第一項技能是柳德米拉的直傳技能。
能讓事先完成詠唱的魔法技能即時發動的《延遲魔法》。
另外兩項則是緹洛梅亞傳授的邪法聖職者秘傳技能。
分別是將自身痛覺鈍化，無論受到多重傷害都能無畏戰鬥的《減輕痛覺Lｖ8》
還有在受到骨折之類的重傷時，會發動的中級自我治癒技能《重傷自動恢復Lｖ8》
這是藉著長時間詠唱並付出大量魔力，讓凡人族少年短時間成為擬似最上位吸血族的兇惡組合技。
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能命中對手一次。
為了讓全力施展的減速技能狠狠打在對手身上，剝奪《上級瞬閃劍士》那堪稱作弊的速度。
這是少年花費近大半特訓時間習得的血腥外法。
克洛斯一直都在等待這個機會。
等待吉姆雷特使出致命攻擊，靠近自己的瞬間。
克洛斯其實一直都靠著減輕痛覺技能熬過疼痛，承受凌虐，咬牙等待機會到來。
為了讓想報復自己並殺雞儆猴，而很可能在一開始留手的吉姆雷特全力出招，克洛斯在假裝自己已經沒有其他招式，令對手掉以輕心的同時……
（其實如果讓吉姆雷特凌虐我的時間拖太久，魔法延遲技能與自動恢復技能的效果有可能失效就是了──）
就這點來說，吉姆雷特做出明顯的挑釁，對克洛斯來說算是天大的幸運。
這樣我從一開始就全力攻擊也不會顯得突兀，而且還能演出更加逼真的敗北。
而這成功讓吉姆雷特早早就判斷克洛斯已經沒有藏招。
吉姆雷特早早地將克洛斯砍得遍體鱗傷。
（一切都符合我的計畫。）
然後就是現在，克洛斯的減速技能完美得手。
不只是會讓能力值低下，這種會因為身體能力與正常時的「差異」而大幅影響目標行動的強力詛咒，正侵蝕高階貴族的身軀。
此刻克洛斯已經沒有必要再假裝疼痛。
也不需要再裝成只會激動衝向對手的傻子。
現在要做的──
就只是毫無保留地使出全力，拿出磨練至今的所有技能擊潰對手！
「《身體能力強化》！」
「唔！？」
克洛斯高聲吶喊，完全不打算給吉姆雷特從動搖中恢復的機會。
在全力施展身體能力強化之後，克洛斯迅速逼近到吉姆雷特身前。
（雖說對方被我全力施展的降速技能命中，但吉姆雷特是速度特化的上級職。速度依舊在我之上。所以我首先要做的是──）
在吉姆雷特重整態勢前，儘可能地削弱他的機動力！
「其為悠久的哀嘆，落於地，沒於地──」
克洛斯再次詠唱將強者拖入深淵的詛咒之歌。
這是不給速度大幅削弱而混亂的吉姆雷特任何逃跑機會，一氣呵成的攻勢。
克洛斯在詠唱的同時將短劍高舉過頭，強迫對手陷入同時應對劍擊與詛咒的兩難。
「唔！？」
接連出現的異常局面、不聽使喚的身體，加上克洛斯褪去偽裝的兇狠追擊，這一切都導致吉姆雷特的表情因為焦躁與驚愕而大幅扭曲。
可是……
「……唔！」
吉姆雷特好歹也是在19歲就擁有上級職頭銜的高手。
儘管焦躁與動搖大幅拖慢他對應的速度，可是累積的實力依然健在。
鏘！
「唔！」
吉姆雷特用就算吃了《破速》也十分突出的速度揮劍。
下一瞬間，吉姆雷特便將克洛斯作為黑霧發射口的雙手與手握的短劍，一併擋開。
同時吉姆雷特也抬起腿，對準克洛斯的身軀使出犀利的踢腿。
因為對腹部施加衝擊，就算對方沒有痛覺，也能將詠唱打斷。
可是──
「這招我也算到了！泛用下級近戰技能──《下段踢》！」
「什麼！？」
對過於提防降速詛咒而將意識集中在克洛斯上半身的吉姆雷特來說，這是完全的盲點。也就是克洛斯藏在二擇一招式背後的第三個選項。
那是由近戰最強的龍神族所傳授，殺傷對手機動力的膝撞。
啪嘰！
「呃啊！？」
比吉姆雷特的踢腿更快施展出的克洛斯膝撞，狠狠命中了對手的膝彎。
這個技能的威力雖然會被魔力強化，但終究是下級技能，威力並不算大。
可是在連同對手架開雙臂的力量都一併融入後，這記速度大增的膝撞，如果是針對支撐體重的支撐腳，又是以攻其不備的形式命中……無法忽視的劇痛讓吉姆雷特的表情扭曲。
攻擊並未就此結束。克洛斯繼續追擊。
「《下段踢》！」
第二次的膝撞同樣衝著吉姆雷特的支撐腳去。
「唔！」
可是吉姆雷特也沒有傻到會連中兩次相同的攻擊。只見吉姆雷特迅速往後方跳開，拉開距離並避開克洛斯的《下段踢》。
而吉姆雷特才剛躲過攻擊，便立刻要面對另一波追擊。
「──向悠久的絕望低頭──」
「唔！？與近戰技能並行施展的連續詠唱嗎……！」
那是嘉德麗雅的部下，大流士曾回報過的《無職》特性。
但實際目睹與連續《下段踢》同時進行的減速技能詠唱，仍讓吉姆雷特不禁睜大眼睛。
不過……
「這個距離不會被你打中！」
弱化技能基本上射程都偏短。
而且考慮到剛才看見的邪法技能射程，吉姆雷特的位置已經算是在安全範圍。
──就在吉姆雷特這般感到安心的時候，突然發現眼前已被黑霧籠罩。
「中級邪法技能《失速風暴》！」
「咦！？」
跟《破速》不同的招式！？
大吃一驚的吉姆雷特連忙想要閃避，可是──因為才用跳躍躲避《下段踢》的關係，讓吉姆雷特的動作慢了幾拍。而就在這幾拍時間，黑霧再次將吉姆雷特吞沒。
那是與《破速》同時從《失速》衍生出的中級邪法技能。藉由犧牲威力換取射程的降速詛咒。
「怎麼……你……！？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究竟又學了多少技能！？」
儘管吉姆雷特發出充滿焦躁與驚愕的嘶吼，但並沒有人回應他的疑問。
面對速度再一次降低的吉姆雷特，克洛斯不由分說地再次進逼。
「喝啊啊啊啊啊！」
「唔！《緊急脫離》！《敏捷強化》！」
這時總算發動技能的吉姆雷特試著躲避攻擊。
吉姆雷特滿腦子想著必須先拉開距離調整態勢，因此全力後退。
但是……
「披身的羽衣，臂間的空隙，宛若手抓漫天花瓣，似如口述比翼飛鳥，明朝隨風而逝的搬運者──《風雅跳躍》！」
克洛斯此刻也已完成遠比攻擊魔法要短的詠唱。
身披狂風的少年在競技場內全速追擊。
而他也立刻追上了對手。
面對機動力衰弱到會被自己用《身體能力強化【中】》搭配《風雅跳躍》追上的《上級瞬閃劍士》，克洛斯向對方揮出全力施展的劍擊。
「呼！」
鏘────！
「唔！？唔！？」
被迫舉劍格檔的吉姆雷特與克洛斯劍刃相交。
克洛斯這時隔著交錯的劍刃放聲吶喊。
「你確實要遠比我更快更厲害。用正攻法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
克洛斯在極近距離瞪著那被拖入深淵、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的對手，用堅毅的眼神大聲斷言。
「可是，這下我就跟你不相上下了！」
「……唔！話別說得太滿了！你這個平民！」
原本還因克洛斯的丕變與猛攻節節敗退的吉姆雷特，突然像是怒氣爆發般將克洛斯的劍推了回去。
吉姆雷特正處於因焦躁而滿頭大汗，因混亂而步履蹣跚，還有在眾目睽睽下遭對手擺佈的屈辱，導致無法發揮應有實力的惡劣狀況。可是被克洛斯趕上的現實，也在吉姆雷特心中燃起烈火。
從喪失從容的高階貴族臉上滲出的，是用明確天分與努力累積而成的純粹尊嚴。
「什麼不相上下……！別以為減慢我的速度就能囂張了！會執著於等級的人不配稱為強者！能反覆鑽研，無論面對實力相近或實力在自己之上的對手都有辦法將其擊敗的人，才能夠居於人上！就像我這樣！」
「唔！」
鏘────！
面對對手的強力回擊，讓克洛斯露出承襲自師父的猙獰笑容。
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決鬥！
目睹難以置信的發展而瘋狂的觀眾歡呼聲，此刻早已無法傳入兩人耳內。
兩人此刻的情緒已經超越了恩怨、報復，甚至是消滅仇敵的想法。
無所保留的鑽研成果與激情猛烈碰撞，讓整座競技場彷佛在宣告決鬥這才真正開始般劇烈晃動。
4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吶喊與劍擊在競技場中央碰撞。
堅持、尊嚴、不容落敗的理由。
超越貴賤的激情正透過劍刃互相碰撞，濺出劇烈的火花。
兩者的攻防難分軒輊。
對不久前還展現出壓倒性實力的吉姆雷特來說，被自己理應輕鬆碾壓的對手逼迫到這種地步，內心的焦慮與壓力想必十分沈重。
正因為這樣……
（我必須持續攻擊！）
克洛斯就跟先前一樣持續發動不容對手喘息的猛攻。
克洛斯決定必須趁眼前這名實力遠勝自己的劍士，在無論身心都弱化的這個瞬間進一步追擊，全力進逼。
可是……
「我警告過你別太囂張了！平民！」
在如此年紀就已獲得上級職頭銜的高階貴族，這時已經逐漸重拾冷靜。
「弱化技能確實厲害，不過能夠削減的比例是有限度的！而且我還擁有苦心磨練的技能！我沒有任何理由會輸！」
吉姆雷特發出像是在說服自己的怒吼。
可是他的話語也絕非只是虛張聲勢。
在克洛斯再次發動技能之前，吉姆雷特身上也爆出魔力。
「瞬閃技能──《敏捷強化》！《剛•劍速強化》！」
「唔！？」
吉姆雷特接連發動了速度強化技能。
作為上級職時日尚淺的吉姆雷特，儘管有許多技能仍為中級水準，可是熟練度近乎頂尖。
吉姆雷特讓理應被大幅削弱的速度短暫回升，向克洛斯施展綿密的連擊。
「唔──《緊急閃避》！」
「想得美！《剛•步幅強化》！」
在克洛斯被迫施展閃避技能躲避連擊的時候，吉姆雷特也趁機發動更多技能。
那是強化瞬間步幅，提升近身爆發力的瞬閃技能。
緊接著發動的是──讓吉姆雷特之所以是《上級瞬閃劍士》的絕技。
就連危險度5級魔物都能瞬間擊斃的強力連擊技能。
「上級瞬閃技能──《一迅百手》！」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對吉姆雷特那彷佛多出十幾二十條手臂的斬擊暴風，克洛斯忍不住放聲哀嚎。
全身承受無數劍擊的克洛斯，讓競技場內再次出現大量血霧。
可是……
（跟莉歐妮師父不用技能重現的超速《一陣百手》相比……我還能勉強招架部分攻擊！）
克洛斯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擋住所有斬擊。
克洛斯只針對要害重點防守，咬牙承受其餘斬擊。
如果此時還是維持正常的痛覺，動作很可能會受到劍傷的疼痛影響，轉眼間就被擊敗吧。可是現在克洛斯仍持續發動著《減輕痛覺》。
這也是為何，克洛斯能在這時採取這種不講理的防禦與近乎捨身的戰法。
（多虧吉姆雷特的基本速度大幅減弱，所以每次攻擊的威力也有下降。如果是這樣──）
我有機會抓準對手的攻擊進行反擊！
克洛斯專注精神，在無數連擊當中辨認吉姆雷特重點攻擊的部位，預測後續的攻擊。
當克洛斯看到期望的斬擊以驚人速度逼近時，瞬間發動了能決定勝負的絕招。
「《中級交錯反──」
「《反反擊》！」
「咦！？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洛斯瞬間遭遇一股難以置信的衝擊。
儘管克洛斯明明以毫釐之差避開攻擊，並朝對手發動致命一擊，可是──吉姆雷特也同樣避開克洛斯的反擊，並用迴旋踢命中克洛斯的側腹。
那是比克洛斯的《交錯反擊》還要純熟許多的反擊。
伴隨骨頭被擊碎，內臟似乎也遭破壞的不快感，克洛斯被擊倒在地。
「我記得《交錯反擊》好像是你的絕招呢。」
「唔！啊！」
「可是反擊的別名是《貴族的特殊(Extra)技能》。並非是你的專利。」
「唔──！」
為了逃離逼近的吉姆雷特，克洛斯不顧傷勢強行起身。
這時克洛斯受傷的腹部有一股魔力湧現，他全身的劍傷也自動開始痊癒。
「嘖！原本《聖職者》只能對自己發動的自動恢復技能，這樣被近身戰鬥者使用，還真是難搞。這真能算是擬似最上位吸血族了。可是──」
說到這裡，吉姆雷特用手中細劍在空中劃出銀色殘影。
「這種技能得消耗大量魔力。所以我只需讓你受創到魔力耗盡就行了！」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洛斯再次面對無數劍擊。
在連《中級交錯反擊》都被化解後，失去反擊機會的克洛斯只能在對手攻擊下持續失血。
這讓克洛斯心中開始充斥著絕望與焦躁。
（好強……！就算速度被減弱那麼多，我們之間仍有這麼大的差距嗎……！？）
克洛斯深切感受到，眼前這名以19歲之齡成為上級職的高階貴族，所具備的堅實本領。
就算使用邪法、構思策略，並在決鬥的框架中讓對手中計，但眼前自己依舊無法超越的高度讓克洛斯心生畏懼。
巨大的差距讓克洛斯的信心產生動搖。
就算擁有《重傷自動恢復》，失去的血液也不會立刻回來。而且魔力的消耗相當激烈，這樣下去很可能會如吉姆雷特所說，自己會被持續逼近絕路。
勝負已見分曉。
內心另一個更加現實的自己，正在哭喊著自己根本沒有勝算。
所有攻擊手段都被化解，被迫正視雙方壓倒性的累積差異。
不可能有勝算。不可能戰勝這個對手。克洛斯的本能正這樣哀嚎。
因為對手是等級50級的《上級瞬閃劍士》。
因為對手是受惠於頂尖的天賦與環境，從懂事起就磨練至今的強者。
因為對手是遠比自己走在更前面的高手。
因為自己理應會輸。
可是……正因如此……！
「現在這個瞬間，就會成為我最好的訓練！」
「嗯！？」
克洛斯回想起自己剛與師父們認識不久時，莉歐妮師父曾說過的話。
要有所突破，必須要經歷死鬥洗禮。
緹洛梅亞師父也附和過。
輕鬆的訓練是為了累積能夠克服死斗的實力。
所以說，現在就是自己回應師父們栽培的時候！
「《身體能力強化》！《身體硬化》！《劍戟強化》！《中級交錯反擊》！」
「嗯！？《反反擊》！」
面對克洛斯突然不顧後果地突擊，吉姆雷特雖然有些驚訝，但仍準確地做出反擊。犀利的攻擊沈重地衝擊了克洛斯的腹部。
克洛斯就像之前一樣被重擊倒地。
「還沒完！《中級交錯反擊》！唔！？」
克洛斯不停重複相同的攻擊，也不停被吉姆雷特的反擊擊倒。
「你終於開始自暴自棄了嗎！還是你又想玩弄什麼歪招！？」
看到克洛斯如此舉動，吉姆雷特的語氣中充滿嘲諷。
可是承受無數攻擊的少年視線──那不因疼痛而鬥志渙散的雙眼，始終在冷靜觀察貴族洗煉的招數。觀察那遠走在自己前方的強者技術。
（對了，原來他是這樣運用身體……是這樣……讓魔力流動……）
提升至極限的專注力，將不同於莉歐妮動作的技術體系烙印進克洛斯腦內。
那乍看胡亂施展的技能，也在死鬥中越發精細。
被嘲諷為《無職》的少年體內，一股翻騰的龐大魔力正趨於洗煉。
「身……體內力強化……！中級……交錯反擊！」
「怎、怎麼可能！？」
原本用強力技能碾壓克洛斯的吉姆雷特，表情開始逐漸扭曲。
原因是每次跟克洛斯交劍，都會逐漸增加的強烈突兀感。
一種絕對不可能應驗的突兀感。
一種不應該存在的突兀感。
可是──
「他的技能等級提升了……！？」
不可能。怎樣都不該有那種事。
儘管吉姆雷特極力否定，可是──每次劍刃相交，克洛斯的力量都更加強勁。
承受攻擊的克洛斯發動反擊的間隔也不斷縮短。
用《反反擊》化解《中級交錯反擊》變得越來越困難。
簡直像是克洛斯在這一瞬間就竊取了吉姆雷特的反擊技術。
這種感覺開始出現在每一個瞬間。出現在每一次攻擊中。
突兀感不停擴大，讓吉姆雷特無法忽視。
奇怪的地方還不只如此。
吉姆雷特對每次重傷，都能靠著技能重新起身的少年出聲喊道：
「你為什麼……還沒倒下！？為什麼你的魔力還沒耗盡！？」
不管怎麼想都太奇怪了。
克洛斯為了與吉姆雷特對等戰鬥，一直都使盡全力，連續施展技能。
而且他同時還持續用需要耗費大量魔力的自動恢復技能，來恢復重傷。
正常來說，他的魔力應該早已耗盡才對。
理應在原本就不算長的有效時間結束前，自動恢復技能就用不出來了。
可是──
「他的魔力……一直都沒有耗盡的跡象！？」
克洛斯簡直就像是真正的最上位吸血族一樣，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成為能不斷重複嘗試錯誤的怪物。眼看著那執念的魔物逐漸攀上與自己相同的高度，讓吉姆雷特突然感受到一股惡寒。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世界最強的師父栽培下，持續接受作弊級魔力增強訓練的《無職》放聲咆哮。
即便承受千刀萬剮，克洛斯仍毫無懼色地衝向對手。
「這算什麼……！？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瞬間，吉姆雷特的氣勢，確實被眼前那名實力在自己之下的對手壓過。
砰！
在無數斬擊的最後，吉姆雷特對克洛斯使出一記全力踢腿。
那是吉姆雷特自己也幾乎沒有意識到的行動。
那是基於他想要與眼前這名來路不明的平民保持距離，在下意識中產生的連擊破綻。
（──就是現在！）
而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克洛斯自然不會錯過。
「披身的羽衣，臂間的空隙，宛若手抓漫天花瓣，似如口述比翼飛鳥，明朝隨風而逝的搬運者──《風雅跳躍》！」
克洛斯利用被踢遠的力量，迅速與吉姆雷特拉開距離，同時開始簡短的詠唱。只見克洛斯周圍颳起狂風，獲得助力的身軀又進一步與吉姆雷特拉開距離。
「你還想玩什麼花招！？唔！？」
對克洛斯這一連串行動感到不安的吉姆雷特，立刻全力追過去，可是──卻無法追上。
膝關節的些許疼痛，讓藉著強風加速的克洛斯擺脫追逐。
克洛斯接著採取的行動──是跳躍。
克洛斯讓自己置身於近戰職無論速度多快，都絕對無法觸及的風之世界。他躍上高空。
「充斥萬物間的大氣，遵從我令，化為槍擊納於我掌中，其名為暴龍──」
在沒有妨礙者的空中，克洛斯詠唱著風之旋律。
那是在以弱敵強的高速戰鬥中，因為內容過長而不可能詠唱的攻擊魔法咒文。
《風雅跳躍》終究是跳躍。能讓克洛斯停留在空中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如果用拋物線與吉姆雷特拉開距離，就能勉強爭取時間。
克洛斯落地後，在吉姆雷特追上來之前便完成詠唱。
「──《三叉風騎槍》！」
互相交纏的風龍捲直衝吉姆雷特而去。但是……
「笑話！你是以為我速度變慢，就能用魔法擊中我嗎！？《緊急脫離》！」
發動技能的吉姆雷特輕鬆避開了風之炮擊。
然而就在吉姆雷特想順勢衝向克洛斯的時候──眼前的景象突然被大片褐色佔據。
「唔！？」
原來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擊中吉姆雷特，而是對著地面放出的《三叉風騎槍》，在命中地面後掀起了比之前任何動作都要大量的沙塵。
視野頓時受到大幅限制。
這迫使吉姆雷特嘗試逃離沙塵範圍。
「其為黃昏的冬嵐，抓起一切構成天空之物，在我的邪道之前低頭──」
受到失速技能影響而無法迅速擺脫沙塵的吉姆雷特，這時聽到這個令人不安的旋律。
「難道說──是新的邪法技能！？」
對吉姆雷特來說，那是讓他與這個實力遠不如自己的平民，陷入如此苦戰的棘手技能。
近似弱化魔法的詠唱文與魔力波動，讓吉姆雷特瞬間感到頭皮發麻。
他剛才強行施展不會命中的魔法來遮蔽我的視野，其實這才是目的嗎！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吉姆雷特，敏銳掌握到逼近自己的身影。
「看招！」
克洛斯藉著沙塵，逼近到極近距離伸出的手掌朝著吉姆雷特而去。
可是……
「沒那麼容易！」
傾全力迎擊的吉姆雷特在最後一刻將克洛斯的手給踢開。
「啊！？」
被踢偏的手掌往無人的方向放出黑霧，克洛斯臉上也滿是懊悔。
「真遺憾！平民的小聰明對我是不管用的！」
他死定了！
真的是在千鈞一髮之際，才打斷克洛斯奇襲的吉姆雷特儘管冷汗直流，但此刻確信自己會贏得勝利的他，不禁揚起嘴角。
就算這小子發動自動恢復也沒用了。
我只要針對防具沒有提供保護的要害──對腹部中央使出貫穿軀幹的攻擊，就能結束這場決鬥。
雖然吉姆雷特此刻的姿勢不算理想，但看到克洛斯招式落空所露出的致命破綻，讓他決定要搶在這一刻解決對手。
搶在這小子玩出更多歪招之前！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
「……！？」
吉姆雷特目睹了令他疑惑的光景。
從克洛斯掌中朝無人方向放出的黑霧竟開始凝聚──包住了他手中的短劍。
而且克洛斯的重心穩定到一點都不像是手被意外踢開的模樣──他正用十分順暢的動作翻轉身軀。
在克洛斯的眼神當中，只有不帶絲毫懊悔的必殺意志。
在克洛斯的手裡，是籠罩著詭異黑霧的短劍。
那以毫釐之差躲過吉姆雷特攻擊並順勢進逼的動作，是毫無疑問的反擊動作。
「那、那是什麼技能！？」
他剛才的詠唱不是邪法技能嗎！？
如果不是邪法技能，難道說，這是一種伴隨詠唱的反擊！？
面對自己從未聽說過的未知技能，讓吉姆雷特的思緒一片混亂。
「可是，既然是反擊……！」
那就有辦法應對！
吉姆雷特配合克洛斯的攻擊，反射性想轉為施展《反反擊》的狀態。
但是。
《反反擊》畢竟是在技術較對手反擊更加純熟時，才能發動的高難度技能。
如果失去平常心又處於略微失衡的狀態，技能的成功率自然會大幅降低。
更不用說對手的熟練度跟之前相比，如果已經提升到了不同層次──
「這……怎麼可能！？」
吉姆雷特的兇刃直衝克洛斯的顏面而去，但是──沒有命中。
儘管被劍尖劃過的臉頰噴出鮮血，但克洛斯沒有絲毫膽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越過了《反反擊》這道障礙，大步往前邁進。
克洛斯進入了對手無法用技能進行閃避跟防禦的絕對距離。
在經歷以弱敵強的死鬥後，克洛斯所抵達的，是通往更高處的入口。
剎那間，籠罩短劍的黑霧進一步凝聚，形成射向吉姆雷特身軀的黑點。
克洛斯的短劍劃破空氣，直衝那個黑色的印記而去。
「不存在(Error)技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面對眼前那已無法閃避的一擊，吉姆雷特只能發出否定現實的吶喊。
「《無職》的平民竟能把我擊敗，這麼荒謬的事怎麼可能──」
「穿盾反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沒有絲毫保留，用劍柄使出的強烈重擊。
將降低對手防禦的黑霧凝聚，針對強制造出的弱點予以痛擊的必殺反擊。
那是連防禦特化的危險度4級魔物都能輕鬆擊殺，悖離常理的一擊。
就算是上級職，防禦性能欠佳的《上級瞬閃劍士》也不可能挺過這種攻擊。
啪嘰喀波譁沙！
伴隨大量骨頭與內臟被粉碎的詭異聲響，吉姆雷特整個人被重擊遠遠拋出好一段距離。
當最後以肉塊落地的聲響收尾時，整座競技場陷入鴉雀無聲的寂靜。
漫長的寂靜之中，沙塵終於散去──
「這一下是為吉賽爾他們打的……！」
在生命維持結界發動後，站在競技場內的，僅剩那名姿勢仍停留在揮劍之後，遍體鱗傷的少年。
5
『──比、比賽結束！獲勝者是……難以置信！是克洛斯•阿萊卡特！』
幾乎就在自動恢復技能的有效時間結束，耗盡全身力氣的我原地蹲下的同時，司儀大姊發出這因為驚訝而顫抖的宣告。
下一瞬間──譁──────────────────────！
遠比決鬥開始時更加嚇人的巨響，讓整座競技場為之動搖。
因為觀眾們同時興奮地跺腳歡呼。
「啊……對喔……我是在競技場跟人決鬥……」
打到一半眼裡就完全看不見其他人的我，這時總算回想起自己周圍的狀況。
而在這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中……
「「「「「喔──────！克洛斯！」」」」」
一陣格外激動的歡呼聲突破其他聲響，傳進我的耳中。
應該說這個聲音聽起來是不是近了點？
我順著聲音轉頭一看──這才發現孤兒組的人全都從觀眾席上跳入場內，朝我這裡跑來。咦！？
「克洛斯，你竟然真的打贏高階貴族了！真是扯爆了！」
「你到底怎麼辦到的！那個技能也太神奇了吧！？」
「你強到讓我害怕了！太可怕了，我怕到以後都要叫你克洛斯『大哥』了！」
「打贏這場還有個高階貴族得為克洛斯效力，所以應該要叫克洛斯『大人』才對！」
「哇……等等……你們怎麼……！？」
孤兒組不僅各自激動地說出感想，還對我又是拍肩又是摸頭，甚至還有人用力撞我，興奮到不行。決鬥的結果似乎讓大家相當開心，每個人都發瘋似地大笑，發瘋似地找我打鬧。
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有一個身影獨自站在與我們有一點距離的位置。
「……」
是吉賽爾。
感覺吉賽爾似乎是跟著大家一起跳進場內，但後來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對我說什麼，只好傻站在那裡。我發現她的眼睛看起來似乎有些紅腫。
「吉賽爾……你是不是哭了……？」
「哪……！我有什麼好哭的！你白痴嗎！」
剛經歷死鬥，意識有些模糊的我才脫口發出疑問，吉賽爾立刻就像是著火般激動大叫。
「而且根本是你自己不聽我勸擅自亂搞！先是一個月都找不到人，現在又用那種對人心臟不好的戰法，你知道我究竟有多麼擔心──不對，我不是……啊！可惡！你這個白痴！要贏也贏得漂亮一點吧！」
感覺我似乎在很多地方都惹吉賽爾為我操心，吉賽爾在其他孤兒組的人又是「冷靜！」又是「沒事、沒事！」的安撫聲中對我大聲抱怨。
我、我好像說錯話了？雖然這讓我有些害怕，可是有一件我認為自己必須表達的想法，讓我鼓起勇氣繼續開口。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可是……我為吉賽爾跟大家狠狠修理他了。」
「……嗯。」
吉賽爾盯著我伸出的拳頭髮愣了一下，這才略顯猶豫地跟我碰拳。
直到這一刻，我才總算明確感受到這是一場勝利。
因我獲勝而為我高興的人，不只有吉賽爾他們。
在決鬥結束後，由於需要立刻接受治療，可是當我被送進醫務室的時候，在那裡見到的並非是公會的治療師，而是我的三位師父。
「克洛斯！你幹得太好了！這樣我們就不用弄髒手啦！」
「嗯，很不錯。你把我們教導的技能組合得很好，發揮出實力之上的表現。你成功爆冷了。」
「這場決鬥太棒了～我教的技能出盡鋒頭，而且也避免了無謂的犧牲，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
「哇啊啊啊啊啊！？等等……大家怎麼……！？」
緹洛梅亞師父為我治療到一半，突然整個人抱了上來。
莉歐妮師父立刻將她拉開。
而柳德米拉師父則順勢（？）輕撫我的頭。
帶我走到這一步的三位世界最強師父，就像往常一樣讓我面紅耳赤，同時對我的決鬥結果也像是自己贏得勝利般為我高興。
雖然我好像有聽到什麼弄髒手跟犧牲之類的話語，可是……一定是我聽錯了。
比起那個，有另外一件我必須先說的事。
「三位師父，謝謝各位這次也費心幫助我。」
我找了個稍微安靜下來的空檔，這麼低頭向師父們表達感謝。
「對我粗心發起決鬥的任性，各位師父仍費心為我準備對策，實在是感激不盡。」
從師父們收留我這個《無職》開始，我就一直在接受師父們的恩惠。
所以我在決鬥獲勝的興奮情緒下，笑容滿面並毫不遲疑地說道：
「雖然以我現在的能力可能無法做出像樣的回報，可是……只要是我能為三位師父做到的，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去做，所以只要師父們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都請儘管開口！」
「「「任何事都願意……？」」」
在這一瞬間。
不知為何，三位師父的眼神都突然變了。
就在我還想不清原因的時候……
「那、那我想想……是不是可以跟克洛斯一起洗澡了呢？到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算是意外吧……❤」
「喂！柳德米拉！我們現在就把緹洛梅亞這個白痴埋進樹海深處封印起來！天曉得她會咬著克洛斯的話柄幹出什麼好事！」
「同意。我們兩個聯手應該能確實把她搞定……然後我再趁機從後面偷襲跟緹洛梅亞打到沒力的莉歐妮，這樣就能確保跟克洛斯同床共枕的時間了……」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不太能夠信任了！無恥精靈！真是夠了！既然這樣，就暫時由我貼身保護克洛斯──」
「怎、怎麼了！？大家怎麼突然這麼激動！？」
緹洛梅亞師父看起來呼吸十分急促。莉歐妮師父突然進入戰鬥狀態。乍看面無表情的柳德米拉師父整個耳朵卻紅了起來。
在我表達感謝之後，不知為何突然臉色大變開始互相對峙的三位師父，讓我不知所措。
不過我雖然對這突然的變化感到困惑，但是……在贏得決鬥、平安回到這個屬於我的歸宿後，這份溫暖再次令我感到無比安心。
就這樣。
這場理應無法獲勝、與高階貴族的決鬥，我在師父們的幫助下辛苦贏得了勝利，可是──
這時正為勝利而高興的我，還有一件我所不知道的變化。
我完全沒想到拼死贏得的這場勝利，竟然會引發那樣的變故。
＊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這算什麼……！？怎麼會這樣……！？」
當《無職》平民實現史無前例的翻身大勝利後，同一天夜裡。
在不見任何僕從、燈光昏暗的宅邸房間內，有個身影正發瘋似地不停重複類似話語。
那人正是這座宅邸的主人，吉姆雷特•沃卓爾。
由於生命維持結界的效果並經過優秀治療師的治療，吉姆雷特的傷勢已經完全痊癒。
可是他的樣貌與今天上午相比，簡直完全變了一個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凌亂的頭髮、被自己咬爛的指甲、滿是皺紋的衣服。
此刻的他完全沒有高階貴族應有的自信與從容，那一雙滿是血絲的雙眼更讓人感覺他幾乎已經失去理智。
可是也難怪他會如此激動。
所有的謀略都被推翻，而且還在眾目睽睽下飽嘗輸給《無職》平民的屈辱。
伴隨決鬥結果自己變成平民下屬的事實，這對打從出生就一直處於勝者位置、幾乎沒有遭遇過挫折的吉姆雷特來說，已是足以讓他失去理智的劇毒。
「吉、吉姆雷特大人……」
唯一還留在他身邊的女性心腹，黑髮的《中級盜賊》也只能呆站在原地，想不出任何該說的話語。
此刻吉姆雷特已經收到神刀派貴族伴隨汙衊與憐憫的放逐通知，這更是讓吉姆雷特的尊嚴被摧殘到無可修補的地步。
這已經足以讓他失去正常的判斷力。
「胡鬧……胡鬧胡鬧胡鬧胡鬧……！克洛斯•阿萊卡特！既然你把我整成這樣，那我也要讓你知道厲害……！」
啪！
被逼到絕望的吉姆雷特心中，響起像是某種東西被扯斷的聲響。
下一瞬間，眼神渙散的吉姆雷特大聲喊道。
「我要殺光他們……給我聯絡《上級刺客》部隊！」
「啊……？」
吉姆雷特的命令讓黑髮心腹發出反映其愕然的聲音。
可是吉姆雷特沒有理會心腹的反應，繼續瘋狂吼叫。
「為了讓那個奪走我一切的平民再也不敢說自己是冒險者，我要把他連同收留他的上級冒險者折磨到再也不敢見人……！」
「吉、吉姆雷特大人，萬萬不可！」
黑髮心腹連忙出聲勸阻。
「暗殺部隊是專為我國貴族面臨暗殺威脅時，用同種技能對抗的護衛部隊。將那些由主家出錢僱用的部隊運用在保護要人之外的地方，是在這座城市進行勢力之爭時的大忌。如果還是運用於明確的殺傷目的，後果可能不只是遭到肅正那麼──」
「那又怎麼樣！」
心腹的忠告被雙眼佈滿血絲的吉姆雷特用吼叫打斷。
「肅正？投獄？現在我還用擔心那種事嗎！？我已經完了……無論是作為貴族，還是作為沃卓爾家的繼承人……！我會變成平民的手下，而且還是《無職》的手下！還有什麼能讓我更慘嗎！？」
只見吉姆雷特背過身去，對最後還留在身邊的心腹發瘋似地大喊。
「暗殺部隊就是一群只要有錢就肯做任何髒事的傢伙。把我能自由調度的錢全給他們！哈哈！哈哈哈哈！既然我已經完了，那也要拖那個《無職》一起陪葬！」
「……唔！遵命……」
現在已經說什麼都沒用了。
要維繫主人的神智，只能髒了某人的手。
理解到這一點的黑髮心腹僵硬地點頭，默默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6
「唉！沒想到在冒險者聖地的最後一件工作，竟是幫發飆的貴族少爺擦屁股。而且還是這種無視決鬥結果、道理上站不住腳的髒活。」
深夜。
在夜深人靜的夜色中，有一群無聲蠢動的集團。
他們是實力足以被公爵家僱為保鏢的《刺客》集團。
這支由十多名《上級刺客》構成的暗殺部隊，其領袖是一名年紀約40歲左右的男性凡人族。
「也罷，畢竟人家肯付訂金加任務成功的報酬夠我們玩樂幾年的錢。事情搞定我們可以立刻遠走高飛，而且目標只是上級職隊伍，算是輕鬆又划算的差事。」
「目標的據點就是這裡。跟我來。」
一行人由身為吉姆雷特直屬部下的黑髮《中級盜賊》領路，來到目的地。
那是一棟木造的三層樓建築。那也是中堅水準隊伍經常選為冒險者據點購買的建築款式。
這裡就是克洛斯•阿萊卡特與收留他的冒險者隊伍所在的住處。
刺客們安靜解開沒有任何技能對策的廉價門鎖，接著便一齊湧入建築內。可是──
「奇怪……？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發現自己撲空的刺客們難掩動搖。
因為這棟建築根本是一具空殼。裡頭完全看不到有人在此生活的痕跡。
刺客們起初是懷疑帶路的《中級盜賊》是否弄錯地方，可是……門口的郵箱上頭確實刻有克洛斯•阿萊卡特的名字。
雖然名字不是提供他庇護的冒險者隊伍這點有些奇怪，不過應該就是這裡沒錯。
就在刺客們在困惑中探索屋內的時候。
「嗯？」
暗殺部隊的領袖察覺到腳下的異狀。
在運用陷阱感知技能與夜視力強化技能再次確認後，刺客領袖不由得睜大眼睛。
「這是……地下通道……？」
在掀起地板後，出現在底下的，是一條詭異的秘密通道。
而且那一條通道明顯有人頻繁出入的痕跡。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情況，但目標很可能就在通道彼端。
儘管這讓刺客們感覺情況不太妙，但他們還是秉持著職業精神繼續深入。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發動著陷阱感知技能前進好一段距離之後，終於從出口順利返回地上，可是……接著出現在眼前的景象令他們瞠目結舌。
「這、這是……！？豪宅！？」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豪宅。
那在夜色中聳立的壯麗宅邸，跟身為僱主的公爵家嫡男吉姆雷特的宅邸相比，規模不相上下，甚至在其之上。不管怎麼想都不是中堅冒險者隊伍擁有的東西。
收留《無職》的人，該不會是某個隱瞞身分的貴族或富商吧？儘管感到困惑，可是刺客領袖還是展現職業素養立刻恢復冷靜。因為暗殺行動伴隨意外並不罕見。
「雖然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可是……總之目標肯定就在這裡。」
刺客領袖對著廣大宅邸施展了《上級刺客》的強力探知技能，確認有四個人在宅邸內。
其中一個是微弱到難以置信的小孩氣息。
而剩下三人則帶有類似上級職的強烈氣息。
雖然宅邸的規模讓人有些吃驚，可是目標的情報跟事前得知的內容一致。似乎並沒有會對工作造成阻礙的要素。這次行動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搞定。
「好，我們分成三班行動。首先要癱瘓三名上級職，接著再料理主要目標。」
刺客領袖冷靜地下達指示。
儘管內心某處有一股難以忽視的不安，可是……畢竟龐大的成功報酬也難以忽視，因此他們決定相信自己的探知技能，分頭侵入宅邸。
「這棟屋子是怎樣……」
暗殺集團兵分三路後，率領其中一路部隊的副領隊在悄無聲息地進入屋內時，忍不住脫口說出如此感想。
雖然特地在宅邸入口施加偽裝也很奇怪，可是這棟宅邸內部更加詭異。
以貴族或富商的宅邸來說，屋內幾乎沒有裝潢，也不見任何僕從或警衛。然而內裝卻打理得十分乾淨，這樣的矛盾令刺客們感覺十分詭異。
儘管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侵入這種規模的豪宅，但內心卻莫名產生強烈的不安。
「不對，現在不該為這點小事分心。對手是上級職，如果沒能立刻癱瘓對手，演變成戰鬥就麻煩了。我得專心。」
在嘴裡自我告誡後，副領隊無聲地開啟眼前的房門。
這裡是有上級職氣息的寢室。
在一張豪華的床上躺著一個身影，那個身影正發出平穩的鼾聲。
「……」
副領隊用眼神示意數名部下將床圍住。
目標看來並沒察覺到房間被人侵入，也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面對躺在昏暗房間內毫無防備的獵物，發動著《氣息消失》的刺客們用不帶絲毫聲響的動作舉起劍。然後……
先解決一個！
複數的兇刃往床上刺去──就在這個時候。
「真是的～你們從剛才就一直髮出那麼多聲音，很吵耶～」
「「「「「咦？」」」」」
刺客們異口同聲地發出訝異聲響。
可是那並非是聽到床上的人，對他們做出「很吵」這種不合理批評的關係。
畢竟他們根本無心思考對方說了什麼。
因為刺客們試圖揮劍刺向目標的手臂，毫無預兆地開始溶毀。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劇痛讓刺客發出難以形容的哀叫。
所有人都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早已忘記要消除氣息跟噪音，甚至沒人有餘力發出「究竟發生什麼事！？」的疑問，只能大聲哭叫。而在哭叫聲中……
「真是的～不過是中毒的疼痛，這也叫得太誇張了～來，《破力》～」
「「「「「咦？」」」」」
刺客們哀叫與打滾的噪音瞬間戛然而止。
可是那並非是他們不再感到疼痛
而是因為威力過於強大的消力詛咒，讓刺客全身的肌肉徹底癱瘓。別說是打滾，就連發出哀嚎的力量都被消滅，就只是這樣。
然而發洩痛苦的行動全被剝奪，反而更讓雙臂遭溶解的痛感倍增，更加打擊刺客們的神智。
加上連橫隔膜的力量都被剝奪，所以連呼吸都產生困難。
而當他們睜大眼睛只能在地上打滾抽搐的時候，一個嘴巴咧成彎月形狀的詭異身影正從床上俯瞰這一切。
「嗯～跑進屋內的《上級刺客》共十八人啊～要取我們的性命，人數大概少了四、五個位數喔～」
「你……到底……！？」
做了什麼……！？
副領隊雖然勉強吐出了幾個字，但是……因為劇痛與呼吸困難，讓他很快就昏了過去。
「「「「「……嗯！？」」」」」
另一名副領隊率領的暗殺部隊第二班，現在完全無法動彈。
因為他們在經過原本判斷是安全的宅邸走廊時，突然全員遭到凍結。
極寒的空氣瞬間將刺客吞沒，結凍的喉嚨甚至沒有機會發出哀嚎。
（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冰魔法！？不，不對，比起魔法……為何對方會發現我們……！？）
可能是魔法職的目標位置應該還很遠。
要在這種距離察覺到《上級刺客》的氣息，就算是精通氣息探知的同行都不可能辦到。對方為什麼可以……
就在第二班副領隊思緒極度混亂的時候……
「嗯。雖然不問也知道，不過我還是姑且問一下。你們是誰派來的？」
「嗯！？」
突然。
一名絕世美女理所當然地在《上級刺客》沒能察覺的情況下，就這麼出現在他們面前。
當刺客們還無法對這過於詭異的狀況，做出像樣反應的時候……
「抵死保密嗎？也對，如果是專業的暗殺集團，那也理應保密。那麼，這樣如何？」
啪！
「──咦？」
聽到從自己身上發出的破裂聲，讓刺客們全都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他們的手臂就像易碎的玻璃製品一樣粉碎。
「「「「「～～～～～！？」」」」」
連骨髓都結凍的手臂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可是失去手臂的打擊太過強烈，讓刺客們結凍的喉嚨發出不成聲的哀嚎。
只見金髮美女這時露出甜美微笑，用不帶感情的雙眼看著他們說道：
「放心。我們這裡的治療師優秀到不行。別說是少條手臂之類的輕傷，就算身心被摧殘殆盡，都能不由分說地恢復原狀。如果你們想秉持職業精神不透露僱主的身分，可以繼續沈默下去。不會取你們性命的。但也就是性命而已。」
「「「「「……唔！？」」」」」
等、等一下！我招！想知道什麼都行！
刺客們反射性地想這樣大聲哀嚎，可是……從結凍的喉嚨中只能漏出些微白氣──
在極寒的走廊上，就這麼不停迴盪著不成聲的哀嚎。
「奇怪？是慘叫聲？」
在宅邸走廊上前進的暗殺部隊領袖，因為傳入耳中的詭異聲響而停下腳步。
刺客領袖感覺自己似乎從不同方向聽到部下們在哀嚎。
可是之後無論再怎麼仔細聆聽，宅邸都是一片寂靜，也沒有絲毫戰鬥跡象。
「是我想多了嗎……？」
正當刺客領袖抱著如此想法，打算再次以維持氣息探知的狀態往前緩緩移動之時……突然產生強烈的疑問。
理應與目標接觸的部下們，全都待在原地沒有移動。
不僅沒有發生戰鬥的跡象，也做出任何像是完成任務打算收隊的行動。
就只是待在原地沒有移動。簡直就像是死人一樣。
這明顯是異常狀況。
「……！？到底怎麼了！？」
由《上級刺客》組成的精銳部隊，不可能一聲不響被人全滅。
可是能夠肯定其他人遇到了會影響行動的嚴重阻礙，因此刺客領袖決定聽從直覺，先嚐試掌握現狀。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嚴重阻礙」主動找了過來。
「大半夜這樣吵吵鬧鬧煩不煩啊！」
轟隆──────！
「……咦？」
從刺客領袖口中發出了不像是熟練刺客會有的滑稽聲音。
因為在他身後的一面牆壁突然毫無預兆地炸開。
他所率領的部下以肉眼難以確認的速度飛向屋外，接著便再也沒了動靜。
而最讓刺客領袖感覺莫名其妙的是……原以為還在遠處的上級職目標，竟在自己技能還沒能來得及感知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面前。
「啊……我把牆弄壞了。這下又要被柳德米拉嘮叨了。可惡，都是你們沒事搞什麼夜襲惹我不爽害的！要來不會挑白天啊！當心我打死你喔！」
「咦……？怎麼……！？你是怎樣……！？」
看到眼前一名紅髮女用好像不算講理的理由叫罵，讓刺客領袖臉上迅速沒了血色。
這個人用足以讓《上級刺客》的氣息探知失效的速度，將部下殲滅。更重要的是，這名女子身上的威壓感讓身為上級職的自己連站立都有困難，不管怎麼想，這個人都不會是什麼上級職。
這種異常的威壓感，還有不像是人族會有的龐大魔力。
還有能讓《上級刺客》的氣息探知技能誤認為上級職的這種存在，刺客領袖對此沒有絲毫頭緒。
他只知道對方是超越最上級職的非人級怪物。
（等……等一下……如果是這樣，那這棟大到誇張的宅邸是……「讓人以為是上級職的三個目標」該不會是……！？）
想到這裡，刺客領袖頓時冷汗直流。
不可能。
不可能有這種事。
收留《無職》並加以鍛鍊的人，就是那個世界最強的怪物集團，這是連戲曲都編不出來的荒唐戲碼。可是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怪物，從那駭人的氣息來看，怎麼想都真的是那三個──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客領袖拋棄了威嚴跟理性，不顧一切地拔腿逃命。
他拋棄部下，全力躲進暗處，用幾乎讓雙腿報廢的速度狂奔。
可是──砰！
「啊？糟糕，該不會死了吧？……算了，沒差。反正就算死了點，緹洛梅亞應該也弄得回來。」
刺客侵入宅邸後僅經過幾分鐘時間。
闖入世界上最危險宅邸的熟練刺客們，就此深深蒙上再也無法正常工作的心靈創傷。
＊
「這、這是什麼狀況……！？」
聽到巨響連忙起床的克洛斯趕往燈火通明的中庭，而在那裡，克洛斯目睹了令他難以置信的光景。
他看見中庭有一群黑衣人以正座姿勢一聲不吭地瑟瑟發抖。
還有正喚出彷佛在說：「隨時可以把這些東西燒掉」的巨大火焰，在火光照耀下的柳德米拉。
另外緹洛梅亞也正不時施展恢復魔法，一副「就算被燒成焦炭也不會讓你們死掉喔～」的模樣，莉歐妮則正揪住某個黑衣人的衣領，發出恫嚇言語。
「喂，所有人都立刻把能力值平板拿出來。名字、種族、年齡、技能，全都要顯示。天一亮我就會拿到教會去複製，別以為你們跑得掉。」
「不、不敢……」
心態似乎已飽受挫折的黑衣人低聲下氣地這麼說道。
在愣了一段時間之後，克洛斯才終於開口。
「這、這是什麼狀況！？而且這些黑衣人到底是……！？」
「喔，你醒了嗎？也沒什麼啦。就是跟你決鬥的那個貴族，派暗殺部隊來找我們洩憤而已。」
「咦……！？」
在聽莉歐妮等人解釋詳細狀況後，克洛斯睜大眼睛，僵住了身子。
「怎、怎麼會……！？就因為輸掉決鬥，竟然搞到派暗殺部隊過來……！？」
這完全違背了決鬥規矩。不僅如此，這甚至是連貴族都難逃重罪、無可狡賴的脫序行徑。
看見自己向高階貴族發起決鬥的粗心行動，竟會導致這麼嚴重的狀況，讓克洛斯的臉上一瞬間沒了血色。
別說自己還沒能報答師父們的知遇之恩，現在竟然還給師父們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停～反省要適可而止喔～」
「咦？」
啞口無言的克洛斯，肩膀被緹洛梅亞輕拍了一下。
正從黑衣人手中搜刮能力值平板的莉歐妮，也在這時露出猙獰笑容。
「這樣你應該也更清楚，世界上就是有些不擇手段的敗類了。所以說，下次要學會先考慮最糟的狀況再採取行動。」
接著柳德米拉就像是野獸用虛弱獵物教導孩子如何狩獵般，對克洛斯說道：
「嗯，因為你鋒芒畢露的功績，今後像這類針對你搞暗殺的狀況應該也會變多。既然人家主動送上比預期更優質的教材，那從明天開始，我們就用這些《上級刺客》來試著學習氣息遮斷跟氣息感知的盜賊系技能吧。」
「比、比預期更優質的教材……？」
柳德米拉的用詞讓克洛斯有些語塞。
師、師父們該不會早就料想到對方會派人刺殺，但為了讓我有訓練機會，所以刻意等到人家真的派人過來……？
（我、我之前其實就有想過……我該不會是認了一些很不得了的人當師父吧……？）
就在克洛斯隱約開始注意到，自己的師父們有多危險時──莉歐妮等人散發的氣息突然改變。
「話說回來，雖然說多少能想到，可是真的找暗殺部隊到這裡來也太誇張了。這代表對方是真的想殺死克洛斯，再不然也是要把克洛斯折磨成廢人吧？」
「就是說啊～既然對方都動用家族財力搞這種場外亂鬥，那我們應該也沒有必要客氣了說～」
「嗯。這可是試圖無視決鬥結果並傷害我愛徒的行為。對這樣恬不知恥的傢伙，必須要讓他嚐到應得的懲罰。」
「咦？各位師父……？你們想做什麼？別、別衝動啊！」
在不知所措的克洛斯面前──霹嘰霹嘰霹嘰！
額頭爆出青筋的三名世界最強怪物正緩緩揚起嘴角。
7
「太慢了！那些人到底在搞什麼！」
一直待在宅邸內等待暗殺部隊回報的吉姆雷特，煩躁地發出怒吼。
打從他們自信滿滿地離開宅邸後過了一整個晚上，天色已經開始轉亮。
然而別說他們沒帶回那個可恨《無職》的手腳，連暗殺部隊的一個人影都沒回來，這讓原本精神就欠缺穩定的吉姆雷特，像瘋子般狂抓腦袋。
「那些人該不會是拿了訂金就跑掉了吧……！」
如果真是那樣，那就只能我親自殺去那該死的《無職》老巢──就在吉姆雷特焦急地在屋內來回踱步時。
他察覺到有人從宅邸入口進到屋內的動靜。
「終於回來了嗎？」
雖然腳步聲以《刺客》來說有些太吵，而且人數也只有一人，說起來有點奇怪，可是在這個時間也不會有其他人跑來這裡，拜訪已經被自家派閥拋棄的貴族。
那肯定是暗殺部隊的人。如此斷定的吉姆雷特，立刻開門迎接那個來到門外的腳步聲。
「未免太慢了！你們到底為什麼拖拉那麼──」
就在這個瞬間。
「你這個……沒出息的笨兒子！！」
「啊？噗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全出乎意料的拳頭砸中吉姆雷特的臉部。
那是快到就連《上級瞬閃劍士》都無法避開的快拳。
強烈的衝擊讓吉姆雷特整個人往後飛去，重重撞上自己房間的牆壁。
可是對吉姆雷特來說，比身體承受的衝擊還更讓他感到衝擊的，是揮拳打他的那個人。
（！？為什麼！？為什麼父親會到這裡來！？）
一見到吉姆雷特就揮拳將他打飛的人，是一名壯年男性。
那人正是特地從遠離巴斯庫比亞的領地趕來的吉姆雷特之父，哈姆雷特•沃卓爾公爵。
就算使用風魔法師的高速移動服務，從沃卓爾公爵的領地來到巴斯庫比亞，也必須花上一個禮拜的路程。
理應常駐在領地的父親突然現身，而且還突然揮拳伺候。
這讓吉姆雷特猛然陷入混亂的極地。
（這、這太沒道理了……！？父親竟然會打我……！？而且父親怎麼這副模樣！？身為最上級職的父親，為什麼會是這副鼻青臉腫的模樣！？）
在捱打後意識模糊的吉姆雷特眼中，對父親那看來比自己還要狼狽的模樣感到愕然。
畢竟哈姆雷特公爵可是建立過無數戰功，保有王國頂尖戰力的貴族。
而且還是與莎麗耶菈校長同為最上級職的豪傑。
加上身為沃卓爾家現任家主的父親，身邊隨時都有許多上級職的侍從，就算想偷襲都很困難。所以吉姆雷特實在難以想像，有人可以把父親修理成這副狼狽模樣。
「到、到底是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我才想問你是怎麼把事情搞成這樣的！」
仍處於混亂的吉姆雷特被揪住衣領，只見氣到渾身發抖的哈姆雷特公爵厲聲怒叱。
「你這小兔崽子……！知不知道惹到的是什麼人！？你竟對S級冒險者……而且還偏偏是那三個不講道理的怪物，你是要有多蠢才會派暗殺部隊去動那些人的徒弟！？」
「啊……？」
哀屎吉貓賢者……？
無法理解父親話語意義的吉姆雷特一臉糊塗地發出滑稽聲響。下一瞬間。
砰咚砰咚砰咚！
一些像垃圾般的物體從房門口被扔進房內。數量約二十上下。
那正是被痛扁之後完全喪失反抗意志的暗殺部隊。
「啊、啊啊……啊！？」
看到自己滿懷信心派出的暗殺部隊，與心腹的《中級盜賊》被這麼悽慘地給送回自己面前，讓吉姆雷特瞠目結舌。
而就像是要讓吉姆雷特極度混亂的思緒徹底崩潰般，將暗殺部隊扔進房間的人──三名美女理所當然地進到房內。
「我其實是有很多話想說，不過……」
只見站在最前頭的紅髮美女邊掰響手指邊低聲說道。
「你這個決鬥輸掉的傢伙，竟敢還找人來偷襲我的愛徒啊。我猜你一定有整個家族都被消滅的覺悟吧？」
「咦！？」
下一瞬間，三名美女同時散發出難以想像是人族會有的龐大魔力、殺氣，與難以置信的威壓感。
那與吉姆雷特曾在王都見過一次的王國最強戰力──勇者後裔艾莉西亞的父親一樣，超越常理的怪物氣息。
那壓倒性的「暴」氣，使得身為備受敬重的最上級職父親就算叩頭髮出：「我會狠狠教訓這個小兔崽子，懇求三位大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的哀嚎，似乎也顯得理所當然。
吉姆雷特的腦袋這時才總算慢慢理解，父親剛才提到的詞句。
哀屎吉貓賢者……S級冒險者……！？
「怎麼……可能！？竟、竟有這種事……！？」
聰明的吉姆雷特瞬間理解了一切。
無論是克洛斯為何能進步神速。
還是父親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這實在難以置信，真的太過難以置信，可是──
所以說，這些怪物就是把那個《無職》鍛鍊成那種作弊冒險者的始作俑者。
她們為了報復我派出暗殺部隊，當晚就殺去了沃卓爾家的根據地，然後才跑來找我。
為了讓對愛徒出手的吉姆雷特飽嘗地獄般的痛苦後，將其凌虐至死。
那是完全不容辯駁的天災之怒。
不容逃避的絕對絕望。
「這、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別說是公爵家的榮耀，從吉姆雷特口中發出的淒厲哀嚎，幾乎拋棄了一切尊嚴。
正面承受的非人殺意讓吉姆雷特的下半身徹底失守，難以承受的恐懼甚至讓他的髮色開始轉白。
此刻光是能沒有痛苦的死去，已經能算是最大的幸運。
面對無從逃避的極致恐懼，吉姆雷特甚至湧現立刻自盡的念頭──就在這個時候。
當絕望與恐懼讓髮色產生異變，甚至感覺難以呼吸的吉姆雷特眼前，竟出現了奇蹟。
「師父們，請冷靜！過分了！這樣太過分了啦！」
「咦……？」
有個矮小的身影攔在吉姆雷特與三個怪物之間。
那是一個弱小到跟S級冒險者完全無法比較的脆弱背影。
可是那名最弱職的少年在世界最強的三人組面前，竟能毫不膽怯地激動勸阻。
「我很高興師父們這樣為我生氣，可是……繼續下去，不管怎麼想都太過分了！」
「這樣未免太好心了吧？克洛斯。這個傢伙可是不管決鬥的承諾，甚至找暗殺部隊想對你下殺手的人喔。」
「這點確實不能原諒，我也認為應該要做個了結……可是凡事都有限度！襲擊別人家鄉領地還讓他嚇到變了髮色，應該很夠了吧！？」
「真沒意思～不過說要收為手下的貴族如果隔天就變成廢人，那樣對克洛斯的名聲也不太好，所以到這裡就由克洛斯說了算好了～」
「真是的，我的愛徒未免太善良了……不過我就是喜歡他這點。」
「……咦！？」
那些怪物失控的殺意，竟然因為那個孩子的一句話就迅速退去了！？
當吉姆雷特正為這難以置信的光景，感到瞠目結舌的時候……
「你還好吧？」
「咦！？」
看到克洛斯一臉擔心地跪在自己面前，讓吉姆雷特用那再次陷入混亂的表情回望克洛斯。
看著吉姆雷特的狼狽模樣，克洛斯欲言又止地猶豫了一下，最後帶著堅毅的眼神這麼說道：
「我想你跟我應該都有各自的堅持，可是……現在我們都知道如果繼續糾結下去，會讓事情難以收拾，所以你願意就此收手嗎？」
「什……！？」
「要貴族為平民效力的要求，如果讓你厭惡到會派出暗殺部隊的地步，那僅止於形式也無所謂……仔細想想，要貴族成為平民的部下，實在太胡來了。我這裡也是隻要你停止騷擾孤兒組的人就夠了。所以我們的恩怨就到此結束吧。好嗎？」
「……咦！？難道說……你願意原諒我嗎……在我做了那些事之後……！？」
看見克洛斯理所當然地說出如此提議，就某些角度來說，這一切讓吉姆雷特感受到比S級冒險者在眼前現身更加強烈的衝擊。
吉姆雷特原本以為克洛斯是個籠絡了怪物的《無職》，然而在擁有強大後盾的情況下，克洛斯不僅沒想報復，甚至還做出和解的提議。
這是多麼悲天憫人的胸襟。
「……嗚！」
剎那間。
名符其實被善良少年拯救生命的吉姆雷特，內心湧現一股過去從未感受過的感情。
那是連在面對派閥之長、王族、勇者家族都從未有過的強烈敬意。
那是把過去想展現出支配者樣貌的自己徹底顛覆，具壓倒性且具爆炸性的忠義之心。那是一股近乎信仰的感情。
「克洛斯……阿萊卡特大人……！」
「咦？」
不久前還把克洛斯視為仇敵的吉姆雷特，此時身體自然地採取行動。儘管下半身還十分潮溼，但吉姆雷特滿懷敬意地跪在少年面前，畢恭畢敬地握住少年的手。
「我實在……太愚昧了。我願意欣然接受決鬥的結果。吉姆雷特•沃卓爾在此宣誓，願終身在您麾下獻上忠誠……！」
「咦！？怎麼會！？這是怎樣！？」
看見吉姆雷特突然用類似盲信的糟糕眼神望著自己，讓克洛斯驚訝地睜大眼睛。
「咦？等等！為什麼突然這樣！？這樣好像是我假借師父們的威望逼吉姆雷特就範一樣，快把頭抬起來啦！」
「這是什麼話！我是打從心底向您，僅向您一人宣誓忠誠！如果您懷疑我的誠意，我願意立刻舔您的鞋子來證明我的決心！」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師父！碰到這種狀況我該怎麼辦！？」
克洛斯被地位理應在自己之上，卻突然變為忠犬的高階貴族弄得不知所措，忍不住向師父們求助。
可是克洛斯的師父們雖然對吉姆雷特的丕變感到驚訝，不過……
「啊……也沒什麼不好吧？反正原本就是說他決鬥輸掉就要為你效力嘛。」
「就是說啊～就當是一切都圓滿解決吧～」
「老實說，我開始對克洛斯的魔性產生一些危機感，可是……既然這樣能提升克洛斯的聲望，就先當成好事吧。」
「咦────！？」
克洛斯的師父們決定不予介入。
克洛斯之後仍舊獨自煩惱該怎樣處理吉姆雷特的丕變，可是……
「決鬥的結果是絕對的！所以我必須忠心跟隨克洛斯大人！」
「唔！？」
被吉姆雷特如此斷言，讓克洛斯想不出該如何拒絕。
就這樣，克洛斯麾下迎來了擁有強大實力的貴族──有公爵家跟隨，前所未有的平民新興派閥，阿萊卡特派就這麼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