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熾死王的推理】

第十二卷 下  36【熾死王的推理】

 邪火山格魯德海夫──

 雙馬尾隨風飄揚，莎夏原地轉了一圈。

 她以「理滅魔眼」向四面八方投出視線，將這一帶空域化為德魯佐蓋多的領域。她沒有停止旋轉，順勢揮出的理滅劍，珂絲特莉亞同樣用理滅劍擋了下來。

 影子與影子互相碰撞，黑暗與黑暗激烈衝突。

 儘管理滅劍為了毀滅對方的理滅劍而展露獠牙且劍刃並未砍中，兩人的身體也仍被斬傷，濺出鮮血。

 「喂，你那個模仿人的魔眼（眼睛），似乎什麼都能複製呢。」

 「這是『複寫魔眼』，別用奇怪的名字稱呼它。」

 即使珂絲特莉亞使勁要將暗色長劍打退，莎夏卻連動都不動一下。

 假如只比純粹的力量，會是身為毀滅獅子的珂絲特莉亞佔上風。換句話說，在理滅劍的運用上是莎夏更勝一籌。

 「哦～複寫啊。如果幻獸的力量源自渴望，那你的渴望是什麼呢？」

 「吵死了。」

 飄在空中的獅子眼球繞到莎夏背後。眼球上出現一道魔法陣發出「災炎業火灼熱炮」。

 莎夏施展理滅劍時無法使用其他魔眼，墨綠色的火球接連擊中使得她被火焰吞噬。

 「你這傢伙！」

 珂絲特莉亞在全身纏繞上漆黑粒子，使勁全力將莎夏的理滅劍打退。

 「去死吧！」

 珂絲特莉亞的理滅劍對毫無防備的莎夏劈了下去。暗色劍刃將她從肩頭到身體的部位斜斬開來。

 這是連根源都能斬滅的致命一擊。然而，看似被斬斷的莎夏毫髮無傷──她的理滅劍毀滅了這個道理，在被砍中後擋下了這一劍。

 「是幻獸的特性嗎？我雖然不像米夏那樣能看出細微的情感變化，還是多少能夠明白你的心情。」

 就像要還以顏色似的，莎夏打退珂絲特莉亞的劍，並隨即揮下理滅劍。珂絲特莉亞急忙跳開避開了這一劍。

 儘管如此──她鮮血四濺。

 「……啊……呃……」

 雖然應該確實避開了，她的胸口仍然被砍中了。莎夏優雅地舉起理滅劍。

 「你從方才一直看著我的那個魔眼（眼神），是我有印象的眼神。那是羨慕的眼神。你很羨慕那些擁有你所沒有的東西的人，對他們深深地感到渴望與嫉妒。所以，即使你能複寫任何魔法，終究還是比不上真正的魔法。」

 「吵死了！誰──會──啊……唔……！」

 就在珂絲特莉亞勃然大怒的瞬間，莎夏的理滅劍刺穿了她的腹部。

 「畢竟你就是比不上，所以才會羨慕吧？因為你無法施展的魔法，就只能透過複寫施展出劣化版不是嗎？」

 「盡是些令人火大的傢伙！所以怎麼了？即使如此，我還是比你強。」

 縱使腹部被刺穿，珂絲特莉亞仍舊用力抓住莎夏握著理滅劍的手。莎夏的貝努茲多諾亞稍微變淡了。

 「魔力不足。其實你想用這一擊決定勝負吧？這把『理滅劍』是跟那傢伙借來的？你還不是一樣用不來，明明就跟我一樣！在囂張什麼啊！」

 她帶著煩躁的態度揮下貝努茲多諾亞。

 當莎夏以「理滅魔眼」看向理滅劍並注入魔力後，珂絲特莉亞的右手便被砍斷，連同貝努茲多諾亞一同掉落。

 可是，莎夏刺在珂絲特莉亞身上的理滅劍也同時消滅了。

 「還真是遺憾呢。這不是借來的，而是我們進行了交換。羨慕嗎？」

 莎夏利用踢開珂絲特莉亞的反作用力迅速後退。

 「誰會啊！」

 珂絲特莉亞追著後退的莎夏飛起來。

 由於莎夏耗盡了魔力，珂絲特莉亞也沒有複製的備份，兩人都無法再度施展理滅劍。

 然而，珂絲特莉亞還保有充分的魔力。

 「去死吧。」

 「你明明有這麼多魔眼（眼睛），卻只會用來羨慕嗎？」

 「──吵死了！」

 珂絲特莉亞在莎夏的挑釁下勃然大怒，就像要發洩煩躁似的畫出一道魔法陣。

 就在這之後──

 原以為在空中後退的莎夏與緊追上去的珂絲特莉亞──正好在兩人之間突然出現裂痕，同時湧出大量的黑水。

 由於熾死王的「界化妝虛構現實」遭到摧毀，使得娜嘉的「獅子災淵滅水衝黑渦」因此湧出，以要將火山一帶吞沒的洶湧水勢傾瀉而下。

 莎夏察覺到危機及時避了開來，與之相反的珂絲特莉亞只顧著追趕莎夏，於是便被吞進了黑色漩渦裡。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笑聲在空中迴盪。

 「千鈞一髮﹑九死一生﹑生死一線間啊啊啊！」

 全身黏稠融化的耶魯多梅朵，隨著湧出的黑水沖走了。天父神的翅膀包覆著身後的娜亞，勉強守護住她。

 「哎呀哎呀，留校的，沒想到在那個緊要關頭，你竟然不僅對『獅子災淵滅水衝黑渦』，就連『界化妝虛構現實』也射出了深淵草棘，你這不是看得很深嗎！儘管無法完全瓦解她的魔法，藉由崩塌『界化妝虛構現實』成功改變了力量的流向！」

 耶魯多梅朵饒舌地說，不過娜亞已無力回答。她因為吞噬了深化神的權能，使得自己的容器受到了重創。

 「等等，你這不是快死了嗎！」

 莎夏將所剩不多的魔力集中在眼睛上，以「破滅魔眼」削弱黑水的威力後，隨即伸手將兩人拉了上來。

 「你也一樣，被打得相當悽慘啊，破壞神。魔力幾乎耗盡了不是嗎？」

 「這是理滅劍害的啦。我被它吸走了超誇張的魔力。要是正常打的話，我才不會把魔力耗得這麼吃緊。」

 隨後，從他們上方傳來了聲音。

 「還真可怕呢，魔王學院的各位。在銀水序列戰揭露珂絲特莉亞的力量，你們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呢？」

 娜嘉就在比莎夏他們更高的空中。

 她的漆黑雙腳溢出龐大的魔力，強化著她的全身。

 「你以為只有雙眼嗎，獅子的雙腳？我也大約猜到你的力量了。」

 「是這樣嗎？不曉得有沒有猜對呢？」

 娜嘉毫無動搖且冷靜地說。

 「你原本說：『這是從庇護的渴望中誕生的聖鎖之盾。它會從他人的根源中榨取魔力來守護主人。』當時說謊者天平並未傾斜，這表示你沒有說謊。而在這之後你也這麼說了：『我方才的說明全是騙你的。鎖煉盾牌不具備神聖的力量。跟庇護的渴望也毫無關連。它不會從他人的根源吸收魔力。這是能摧毀所有劍的鎖鍊鐵球。』」

 熾死王揚起挑釁的笑容。

 「當時說謊者天平也沒有傾斜，所以這也不是謊言。」

 娜嘉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默默聽著。

 「然而，鎖煉盾牌與鎖鍊鐵球的說明卻明顯互相矛盾。即使假設那是會隨著你的說明變化的魔法具，要是你沒有這樣說明，也應該還是會被判定在說謊。那麼，為什麼你的謊言沒有被說謊者天平判定出來呢？」

 耶魯多梅朵將杖中劍指向娜嘉的臉。

 「你是說謊者。或許是由於這份渴望，你能將自己的幻想當作真實。即使違反事實，只要本人認為那是真的，說謊者天平便不會起作用。」

 聖王雷布拉哈爾德在六學院法庭會議時曾經說過。即使受到「裁定契約（jizetto）」的制約而無法說謊，這類的魔法只要本人不認為是在說謊就好。

 儘管罕見，偶爾還是有人能以暗示之類的力量繞過制約。她的情況就跟那個一樣。

 「假如你說出了明顯和最初的鎖煉盾牌互相矛盾的鎖鍊鐵球的說明，那麼不論是誰都會知道你在說謊。如果說謊者天平是假的，其實是我在操作的話，它就絕對會往左傾斜。可是天平是真的，並將你的幻想判定為實話。你在因此確定天平是真的後，從而意識到說話的不是我，而是第三者──留校的這件事。」

 熾死王即使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也還是像在炫耀勝利般笑著。

 「你能看穿我的虛張聲勢，即是你是說謊者的證據不是嗎？嗯？」

 「也是呢。雖然也有這種可能性，除此之外還能想到許多可能不是嗎？」

 「不不不，這是最令人滿意的答案。只要你以『契約』發誓毫無虛言的內容，只是基於幻想的錯誤認知，那各種謎團就全都串連起來了！」

 娜嘉抬起一隻腳，迅速地畫出魔法陣。

 「熾死王先生是魔王學院的參謀嗎？還真虧你能幻想出這麼多事情來呢。」

 「咯咯咯咯，要是你以為我是魔王的頭腦，那誤會可大了啊，獅子的雙腳。像我這種小角色，頂多是在那個男人耳邊吵鬧的鸚鵡！就算現在收拾掉我，魔王也早就抵達在這之後的推論！」

 「這還很難說吧？畢竟熾死王先生是個騙子呢。」

 娜嘉在空中換腳站立，向方才畫出的魔法陣踢出一腳。

 「『獅子災淵──」

 「砰────」的一聲，響起一道碎裂聲。

 娜嘉中斷魔法，急忙轉頭看去。

 邪火山格魯德海夫的山腰處──被黑水沖走並開始溶化的災龜甲殼，被雷伊用靈神人劍斬斷了。

 裝載在上頭的火露猛然竄上高空，從熾死王與娜嘉之間穿過。

 「波邦加，你已經恢復了吧？不用再假裝被打倒了，快去回收火露。」

 她發出「意念通訊」。被靈神人劍貫穿根源，倒在邪火山火山口的波邦加猛然起身。

 「交給我──」

 「最後……一擊……！」

 「砰」的一聲，帶來最後一擊的潔西雅用小烏龜的甲殼狠狠敲了波邦加的頭。

 「啊……！」

 「這是……二刀流……」

 接著，潔西雅再度「砰、砰、砰」地用甲殼敲著波邦加的頭。

 「你這小鬼──！」

 漆黑的獅子右臂發出咆哮，將潔西雅輕易震飛了。她重重地撞上巖壁，無力倒下。

 「……別小看我……看我將你大卸八塊……」

 『波邦加，先去回收火露。』

 娜嘉再度發出「意念通訊」。

 「十秒就好。我不會白白捱打……」

 波邦加氣勢洶洶地踏出一步。

 「波邦加──！」

 這道怒吼使得他停下腳步。在這瞬間，一個小甲殼「砰」的一聲直擊波邦加的臉。

 是潔西雅扔的。波邦加頭上流著血，狠狠地朝她瞪去。

 「鬼先生……在這邊……」

 「……我絕對不會忘記這份屈辱……」

 波邦加看準在空中紛飛的火露，施展「飛行」往上空飛去。

 「這些孩子還真是會給人添麻煩──」

 娜嘉突然驚訝地抬頭望向天空。

 一股強大的魔力正在靠近。遠方出現一個閃閃發光的物體。然後下一瞬間，那個物體便接近這片空域，讓人能夠清楚看出它的模樣。

 那是飛空城艦傑裡德黑布魯斯。

 「咯咯咯，發現得太晚了不是嗎？即使是那個距離，先抵達火露的也還是我們喔。」

 「『獅子災淵──」

 娜嘉毫不遲疑地將魔法陣瞄準傑裡德黑布魯斯的前方，踢破其中心。

 「──滅水衝黑渦』。」

 黑水形成漩渦，形成一道將火露隔開的牆壁。

 然而──

 「美麗地上吧。」

 法里斯的聲音在這片空域響起。傑裡德黑布魯斯彷佛幽靈般，迅速穿過為了擋住去路所發出的「獅子災淵滅水衝黑渦」。

 「……呣唔……！」

 飛空城艦阻擋在波邦加的眼前。

 「……穿過姊姊的『獅子災淵滅水衝黑渦』，竟然毫髮無傷……？」

 「不，只是繞過去了。」

 娜嘉冷靜地否定了波邦加的發言。

 「……要繞過去，應該需要繞一大圈……」

 「這表示那艘船就是這麼快喔。雖然一直覺得他──銀城創手在巴蘭迪亞斯的時候並沒有拿出全部的實力，沒想到竟然這麼快，真是出乎意料。難怪他有辦法從米里狄亞世界趕回來呢。」

 她解除臨戰狀態，消去漆黑的獅子雙腳。於是，原本滿溢而出的黑色漩渦開始迅速蒸發消失。

 娜嘉從畫出的魔法陣中取出義足，緩慢地裝上。

 她應該還能戰鬥。然而很可惜，根據銀水序列戰的規則，戰鬥已分出勝負了。

 「魔王學院已佔有所有火露。」

 奧特露露的無機質聲音響起。在方才的一瞬間內，法里斯已將飄在空中的火露全部回收完畢了。

 「是魔王學院的勝利，銀水序列戰到此結束。」

 接著奧特露露繼續說：

 「即刻起開始對應不可侵領海──二律僭主，還請魔王學院和幻獸機關給予協助。」

 裁定神抬頭望向天空。

 在遙遠的黑穹出現了一群閃耀的星光。

 是船團。

 中央是一艘巨大的方舟。

 其周圍飄浮著銀水船涅菲斯。

 來得比預定時間早了許多。

 「聖船艾露託菲烏絲──雷布拉哈爾德元首的船已經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