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破壞的天空】

第十一卷  35【破壞的天空】 爆炸聲響徹天際，發出「嘎吱嘎吱」的齒輪轉動聲。在展開魔法炮擊戰的同時，飛空城艦傑裡德黑布魯斯與魔王列車貝爾特克斯芬恩布萊姆在空中奔馳。

 儘管被纏繞爆炸烈焰的大炮「剛彈爆火大炮」擊中，魔王列車依舊朝著傑裡德黑布魯斯正面撞去。以即將正面相撞的速度，雙方的距離眼看著漸漸趨近零。

 『傑裡德黑布魯斯已達連射極限。距離下一發裝填，預測還需要六秒。』

 米夏的聲音傳了出來。

 『全炮台瞄準就緒！』

 『還不行。給我貼上去。』

 耶魯多梅朵向炮塔室發出指示。

 『變更方向。目標是傑裡德黑布魯斯的正中央。』

 『是、是要撞上去嗎？』

 『咯咯咯。』

 耶魯多梅朵不以為意地用手杖轉舵，將行進方向轉向傑裡德黑布魯斯。

 『如果能撞上不就賺到了嗎？你們真以為那位創術師的駕船技術會這麼糟糕嗎？』

 司機室的學生們瞪大眼睛。傑裡德黑布魯斯在險些要撞上的瞬間，猛然改變了行進軌道，使得飛空城艦避開了魔王列車。

 『開炮。』

 『這次一定要打中！去吧────！』

 炮塔室響起粉絲社們的聲音。

 『『『「古木斬轢轉輪」！』』』

 他們在擦身而過的同時，朝著傑裡德黑布魯斯陸續射出陳舊的轉輪。距離「剛彈爆火大炮」的下一發裝填還需要一秒，對方沒有能擊落攻擊的炮彈。面對以零距離射出的齒輪，傑裡德黑布魯斯只是加速。破風飛馳、翱翔天際，那雙翅膀以超出炮擊的速度飛離。

 『騙人！竟然飛得比魔法炮擊還快，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炮塔室的愛蓮發出難以置信的叫喊。而且傑裡德黑布魯斯在巧妙避開會追蹤目標的「古木斬轢轉輪」的同時，還使出一個翻轉瞬間來到魔王列車的背後。

 『咯咯咯，被咬住尾巴了不是嗎！』

 魔王列車的所有車廂一齊冒出滾滾濃煙。

 『「彼邊此邊煙列車（posh posh）」！』

 當濃煙倏地消散後，魔王列車的最尾端車廂就變成首節車廂。在與傑裡德黑布魯斯展開空戰之前，他們以「彼邊此邊煙列車」的煙霧幻影，讓魔王列車的前後模樣顛倒過來。也就是說，他們方才一直在倒車行駛。

 『讓車輪與第五齒輪連結，全速前進。』

 『收到！與第五齒輪連結，全速前進！』

 在耶魯多梅朵的指示下，齒輪立刻從後退切換為前進。基於列車的特性，貝爾特克斯芬恩布萊姆不論前進後退都能達到相同的速度。不過，因為司機室與煙囪位在首節車廂上，操控性能還是前進時較為優秀；煙霧結界也是前方最為厚重，背後最為薄弱。

 法里斯沒料到他們至今一直都在用防禦最薄弱的尾端衝鋒，於是瞄準了列車的最尾端，但這正是耶魯多梅朵所下的豪賭。

 『咯──咯、咯、咯！衝鋒、衝鋒、衝鋒啊啊啊啊啊！』

 為了不被魔王列車甩開，傑裡德黑布魯斯以全速追擊。可是列車突然緊急煞車，並更進一步地開始逆向行駛，使得雙方以超出方才的全速逐漸逼近，連要緊急煞車都來不及。如果是以這種速度相撞，不管怎麼說都實在難以迴避。

 『等、等等！你真的要撞上去嗎！要是撞上傑裡德黑布魯斯的城牆，就怎麼樣都沒辦法全身而退喲！』

 『無所謂、無所謂、無所謂啊！要是不這麼做，怎麼可能打得中那艘快得要死的船不是嗎！就相信魔王的魔法吧！』

 耶魯多梅朵輕易地駁回莎夏的警告。

 『雖然一定會很吃力，但我會努力喔！』

 「聖域白煙結界」的光芒增強，多重結界展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他們縱使受到「剛彈爆火大炮」的集中炮火，集中在前方的結界還是擋住了攻擊。

 魔王列車轉眼間就逼近到傑裡德黑布魯斯的魔法城牆之前。就在即將撞上的瞬間──這次是煙囪冒出的白煙消失了。「聖域白煙結界」緩緩地逐漸消散。在司機室投煤的一名學生──司爐就像耗盡全力似的倒了下來。

 「古木斬轢轉輪」的第五齒輪速度和「聖域白煙結界」，都少不了魔王列車的動力，需要火箱燃燒煤炭。投煤速度已經超出訓練水準的他們，終於達到極限了。

 『──咯咯咯咯，輸到血本無歸了不是嗎！』

 耶魯多梅朵欣喜地感嘆豪賭的失敗。在「聖域白煙結界」正在逐漸消散的狀況下，要是撞上傑裡德黑布魯斯的「監牢結界城牆」，大概會當場車毀人亡。

 『你還是喜歡無法預期結果的轉印法呢，熾死王。你的戰鬥帶有超現實主義的美學。』

 在收到法里斯「意念通訊」的同時，魔王列車撞上傑裡德黑布魯斯的魔法城牆。防壁與防壁才剛「啪」的一聲撞上，消散中的「聖域白煙結界」就突然完全消滅了。突然間，法里斯故意解除了自己船上的魔法城牆。

 『雖然不是我的興趣，這麼做也別有一番趣味呢。』

 他利用解除城牆產生的些許空間，讓傑裡德黑布魯斯華麗地避開魔王列車的撞擊。並在與長長的車廂擦身而過的瞬間，只發射了兩次「剛彈爆火大炮」。

 『連結部位有兩處中彈。第一、第二、第三貨物室墜落。』

 米夏的聲音響起。收納火露的貨物室全都脫離了魔王列車，開始墜落。假如那些火露被奪走了，銀水序列戰就會敗北。傑裡德黑布魯斯迅速轉向，朝著貨物室飛去。

 『發射「吸收引力齒輪」。』

 『收到！』

 『「吸收引力齒輪」發射！回收回收！』

 炮塔陸續射出「吸收引力齒輪」。那些齒輪正要回收墜落的貨物室，卻被傑裡德黑布魯斯發射的「剛彈爆火大炮」擊碎了。

 憑魔王列車現在的速度，無論如何都追不上法里斯操控的傑裡德黑布魯斯。眼看著逐漸逼近貨艙的飛空城艦，當場畫出一個魔法陣。他們打開城牆，要將貨物室裝進城內──

 「『霸彈炎魔熾重炮』。」

 隨著一道「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的轟鳴響撤，「監牢結界城牆」被打出一個大洞。我朝大洞伸出「森羅萬掌」之手，將三個貨物室拉到身旁。

 「咯哈哈，還真是可惜啊，法里斯。」

 我施展「飛行」讓貨物室飛離，趕來的魔王列車將它們接回列車上。

 「你們的主神已淪為這副模樣了。」

 我亮出王虎梅帝倫的腦袋，竊聽著在傑裡德黑布魯斯內部此起彼落的「意念通訊」。儘管應該能以反魔法防止，法里斯並沒有阻止我這麼做。既然主神已經落到我的手中，他們就只能遵從了。勝敗就像已成定局一樣。

 『…………啊……』

 『…………什麼…………』

 能聽到倒抽一口氣與茫然自失的聲音。

 『…………我的天呀…………』

 『……梅帝倫大人竟會變成如此悽慘的模樣……』

 『…………這是何等的惡夢……？無法置信……在這個第二巴蘭迪亞斯，我等城魔族的世界裡，「因果長城」竟會被如此輕易地擊墜……』

 『那名少女做了什麼……？感覺……似乎是神族……？』

 『……這是並非主神的神將主神打倒的意思嗎？那是掌管什麼的神？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秩序存在……』

 『賽門大人似乎也輸了……包圍網被瓦解，飛空城艦卡姆拉西艦全都失去反應……』

 傑裡德黑布魯斯艦內傳來驚愕的話語。

 『……獨自擊敗賽門大人的劍士、那個靈神人劍伊凡斯瑪那的使用者，以及能封住主神秩序的未知神族。不只是元首，竟然連部下都是一群怪物……？』

 『米里狄亞世界的魔王學院，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雖然沒有小看他們，不管怎麼說，他們以不適任者來說未免也太強了……！』

 『……儘管曾經想過他們不是平白自稱魔王……沒想到竟然強到這種程度……』

 城魔族們被赤裸裸呈現在眼前的結果嚇得膽顫心驚。他們的船已經只剩下一艘了。

 『真是敵不過您呢，陛下。即使用上巴蘭迪亞斯的全力，也一樣不是您的對手。』

 「不，現在只不過是分出遊戲的勝負罷了。戰鬥還沒有結束。」

 我上升到魔王列車的高度，俯瞰目前仍悠然飛在空中的傑裡德黑布魯斯。

 「法里斯，你和傑裡德黑布魯斯還尚未倒下，是城魔族們在戰場上看到的希望之翼。倘若不將那對翅膀折斷，巴蘭迪亞斯就無法從惡夢中醒來。」

 即使勝敗早已成為定局，我還是向法里斯說：

 「這是最後的勝負。就以那對翅膀，飛到我的魔王列車這邊來吧。如果辦得到，我就將這場銀水序列戰的勝利讓給你。」

 為了給予他們澈底的敗北，我特意製造巴蘭迪亞斯勝利的機會。

 『假如無法讓翅膀抵達列車會如何？』

 「你就回到我身邊作畫吧。畫出那一天你跟我約定好的和平畫作。」

 片刻的沉默──傑裡德黑布魯斯被一道巨大的魔法陣覆蓋。法里斯和城魔族們的魔力，自飛空城艦上爆發出來。

 『我就接受這個挑戰吧。可是，即使敗北，我也再也無法作畫了。』

 法里斯明確地斷言：

 『我已經封筆了。應該……應該絕對不會再作畫了。相對地，我立下誓言要成為巴蘭迪亞斯的翅膀。陛下，即使無法成為像您那般的存在，我也能成為翅膀，將巴蘭迪亞斯送到總有一天會出現的光手上。』

 傑裡德黑布魯斯開始緩緩上升，同時纏繞著前所未有的強大魔力。

 『我的筆已經斷了。正因為如此，這對翅膀絕對不會折斷──直到我將這個世界、將巴蘭迪亞斯送到光的手上為止。』

 「法里斯，你為了世界捨棄小我，這樣獻身很高尚，而且帶有卓越的覺悟。總是隨心所欲作畫的你，竟然成為了獨當一面的戰士啊……不過──」

 為何他必須要封筆？我很清楚這絕非半吊子的覺悟。他想要成為戰士的決心，不可能是個謊言。

 因此，我對他說：

 「我絕對不會稱讚你。」

 我注視著那艘無懼於我，筆直飛來的飛空城艦。

 「莎夏。」

 「終於輪到我了？我都等到不耐煩了呢。」

 莎夏離開魔王列車，施展「飛行」飛到空中。

 「用那一招。」

 莎夏浮現「破滅魔眼」，並以右手遮住那雙眼睛。當她將手迅速揮下後，她的眼瞳便形成將萬物導向毀滅的暗色太陽形狀。那是「終滅神眼」。

 「『破壞神降臨（阿貝魯猊攸）』。」

 魔王列車再度飛往上空，並以它為中心出現一顆暗色太陽。過去在米里狄亞世界會將破壞神的神眼（眼睛）看到的一切盡數燒燬的「破滅太陽」莎潔盧多納貝，在第二巴蘭迪亞斯顯現了。

 魔王列車被吞入那顆太陽的內部。如此一來，只要無法打破「破滅太陽」，傑裡德黑布魯斯就無法抵達魔王列車。

 「就讓你們見識一下破壞神的力量吧。」

 「破滅太陽」輕而易舉就將奧特露露的結界燒燬，然後再度提升高度，以黑光照耀著巴蘭迪亞斯。龐大的魔力聚集於此，照射出黑陽。

 這道毀滅之光朝著飛向天空的傑裡德黑布魯斯傾瀉而下。在將現今「想司總愛（ra senshia）」轉變為秩序的米里狄亞世界裡，神的權能會伴隨著愛。遠比兩千年前還要強烈的那道黑陽，漸漸燃燒傑裡德黑布魯斯的翅膀。

 『真是嬌豔的太陽。跨越兩千年的時光，陛下將那顆不祥太陽轉變成和平象徵了呢。』

 儘管燃燒著翅膀，傑裡德黑布魯斯仍然沒有停止上升。

 『不過，我也一路在巴蘭迪亞斯這裡奮戰過來。傑裡德黑布魯斯是絕對無法撼動的不動銀城。這對翅膀絕對不會墜落，直到最後都會在戰場上翱翔，是巴蘭迪亞斯勝利的象徵。』

 彷佛在重現那一天，傑裡德黑布魯斯迎面劈開黑陽，在這片破壞的天空不斷上升。

 『好，我們上吧。你們無須害怕。我不會要求你們要美麗，但請跟隨著我前進。即使要啜飲泥水，我也會為你們帶來勝利。』

 即使城牆遭到灼燒、機翼變得破爛不堪，傑裡德黑布魯斯還是飛向天空。

 『就跟當時一樣，陛下。我的翅膀一定能將希望送到那顆「破滅太陽」中。』

 彷佛受到一刻也不曾畏懼的法里斯鼓舞，他身為部下的城魔族們發揮出更強大的魔力。那是創造出絕不陷落的不動城魔法──

 『「堅塞固壘不動城」。』

 傑裡德黑布魯斯纏繞著銀光。

 巴蘭迪亞斯的最上級築城屬性魔法，突然間將飛空城艦重新創造成新的面貌。閃耀銀光的厚重城牆、長而寬大的堅固機翼，以及不計其數的炮門。那座巨大的城堡，毫無疑問正是一座要塞。賽門光是在身上覆蓋鎧甲就竭盡全力，可是法里斯雖說借用了城魔族們的魔力，卻成功將那個魔法施展在整座城艦上。

 那是為了守護同志們的作品，決心將自己的作品改造成兵器的男人──既強大又悲傷的翅膀。

 就連黑陽也無法傷及絲毫，傑裡德黑布魯斯悠然地翱翔在天際。她注視著這幅光景悲傷地說：

 「米夏。」

 莎夏出聲呼喚後，魔王列車裡便傳來回應：

 「『創造神顯現（米里狄亞）』。」

 雪月花往筆直飛向太陽的翅膀上飄落而下。無數的雪花翩翩飄落，漸漸覆蓋住整片天空。「破滅太陽」旁邊出現一顆閃耀著白銀光輝的滿月──「創造之月」亞蒂艾路託諾亞。

 它們正在移動。太陽與月亮彷佛背靠背互相依偎一樣，莎潔盧多納貝漸漸出現缺損。

 巴蘭迪亞斯遭到黑暗──「破滅太陽」的日全蝕──所覆蓋。那顆黑暗太陽上，映照出一名少女的身影。

 「──你那一天笑得很開心呢。」

 莎夏就像在回憶兩千年前似的說：

 「明明是那種時候，卻笑著說要讓世界變得和平；即使不斷遭到破壞的天空破壞，也仍然翱翔於天際。你高喊著：『美麗地上吧。』像個笨蛋一般衝來。不論怎麼破壞，都會創造出新的翅膀，而不是這種只是堅固，卻一點也不好看的船。」

 莎夏睜開闔上的眼睛，「終滅神眼」鮮明地閃耀著。

 「你或許以為自己變強了，可是很遺憾，我是因為笑容才輸的。因為你笑得很開心，那對翅膀才能在破壞的天空裡自由飛翔。」

 她狠狠一瞪的同時，「終滅日蝕」發出閃光。

 「所以，我要毀了它。我想看到的，才不是這種悲傷的結局。」

 剎那間，曾一度要毀滅米里狄亞世界的終滅之光釋放出來。那道暗光，不僅照耀在傑裡德黑布魯斯，也照耀在我、奧特露露、水結界與巴蘭迪亞斯的大地上。

 然而──我的身體沒有受到任何灼燒。

 在轉生之後的米里狄亞世界裡，破壞神的秩序也同樣進化了。其權能的「破滅太陽」得到了她的愛，使得力量的性質發生改變，轉變為只會毀滅該毀滅事物的終滅之光。沒有灼燒我、沒有灼燒大地，甚至沒有灼燒城魔族們，那道光芒只灼燒飛空城艦傑裡德黑布魯斯。

 由於侷限了毀滅對象，那個權能增強了數倍──

 「『微笑會照亮世界（ein eiaaru naveru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