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王虎的提議】
第十一卷 28【王虎的提議】 持續經歷一段漫長的沉默。
賽門一直跪拜在原地。由於事發突然，一直在猶豫答覆的法里斯在過了一會兒後，就像終於恢復冷靜一般地說：
「……請把頭抬起，賽門。我不忍讓戰友作出這等舉動。」
賽門微微抬起頭。
「那麼，法里斯──」
賽門的話說到一半，耳朵傳來走上階梯的腳步聲與對話聲。
兩人就像在警戒似的，眼神變得銳利。大概並非所有人都站在賽門這邊，只要他們企圖謀反之事曝光，一切就都結束了。
「走吧，作戰會議要開始了。」
法里斯伸出手。
「…………是啊……」
賽門抓住法里斯的手站起來。兩人就這樣離開房間，門扉靜靜地關上。
不論是法里斯的情況，還是巴蘭迪亞斯的情況，都大致明白了。不論賽門的謀反成功與否，元首的更迭可以說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只要幫他取回畫作就好了不是嗎？』
米莎問。
『要是這樣問題就能輕易解決，法里斯應該會向我坦白實情。他說要為了巴蘭迪亞斯等待光誕生一事所言不假，畫作只不過是個契機。即使幫他把畫奪回來，我也不覺得他會改變心意。』
他還是一樣深愛畫。儘管如此，卻自行封筆了。我不會說自己能理解他的痛苦，那應該不是不懂繪畫的我能理解的膚淺慟哭。
『那傢伙可是會在戰場正中央突然開始作畫的人。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輕言退讓。』
畢竟那個法里斯，可是違背了要畫和平畫作的約定呢。
『……既然如此，那你有什麼打算──』
「那邊的三人，下來吧。」
王虎梅帝倫的聲音在天花板裡大大地響徹開來。唔嗯，該說真不虧是主神吧，早就被發現了嗎？
『要動手嗎？』
『要斬殺嗎？』
米莎與辛同時說。他們還真是可靠。
『先聽聽他怎麼說也不遲。』
我們經由天花板的縫隙降落到室內。王虎梅帝倫的神眼（眼睛）朝我看了過來。
「你就是米里狄亞世界的元首吧？」
「說出禰的要求。」
那雙巨大的神眼（眼睛）似乎稍微嗤笑了一下。
「真虧你明白呢。」
「要是禰想收拾我們，根本沒必要等到沒人的時候。」
「真是聰明呢。雖說是不適任者，腦袋比卡爾汀納斯要好太多了。不愧是法里斯曾經侍奉過的人。」
王虎梅帝倫坐起身，將巨大的頭部朝我靠來，然後這麼說：
「妾身想請你將巴蘭迪亞斯的元首──不動王卡爾汀納斯毀滅掉。」
「哦？」
王虎的視線就像在窺看深淵一般貫穿我。彷佛深不見底的這位主神確實擁有相當強大的力量。儘管誕生的過程與艾庫艾斯略有不同，他可是深層世界的主神，不可能會比那傢伙還要差勁。
「禰為何不自己下手？」
「你說自己剛來到銀水聖海吧？看來完全不懂這片銀海的規矩呢。主神無法自行毀滅自己所選擇的元首。假如打破這個禁忌，小世界就會毀滅消失，妾身將會淪為失去掌管世界的無名之神。」
他不會在這件事上說謊。這是隻要找奧特露露確認，就能立刻知道的事。
「你想正式加盟帕布羅赫塔拉對吧？之後的銀水序列戰，就讓你獲勝吧。火露與校徽也隨你愛拿多少就拿多少。」
「作為交換，我要毀滅不動王嗎？」
「沒錯。為了讓巴蘭迪亞斯迅速成長，妾身選了做事不擇手段的那傢伙擔任元首，但他已經充分盡到職責，基礎已經打好了。再來，必須在上頭建立一座美麗的城堡──為了讓妾身的巴蘭迪亞斯變得堅不可摧的真正元首。」
梅帝倫露出膽大無畏的笑容。
「法里斯那傢伙很好。他創造城堡的那雙手與注視深淵的那雙眼，要比什麼都來得美麗。對於身為巴蘭迪亞斯的妾身來說，他應該會成為一位非常適合的元首。」
「為何不一開始就選擇他？」
「巴蘭迪亞斯的歷史悠久，卡爾汀納斯也已經是第十幾任了吧？近海也有許多不屬於帕布羅赫塔拉的敵人，要是讓元首之位空缺太久，立刻就會被趁機而入。」
即使是花瓶元首，也是有必要的嗎？雖然不是無法理解這個道理。
「假如元首毀滅了，妾身就能再次選擇元首。然而，那傢伙不肯點頭。若非如此，現在巴蘭迪亞斯早就名列聖上六學院之一了。」
梅帝倫很遺憾地說：
「你方才聽到了吧？嫉妒法里斯才能的卡爾汀納斯，將他珍視的這五座城堡當成人質，使得法里斯越來越無法取代他成為元首，落得被卡爾汀納斯頤指氣使的下場。」
所以不動王自己也很明白，法里斯比他更適合擔任元首。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讓出世界元首的位置吧。還真是慾望深重。
「機會總算到來了。儘管賽門一直在尋找機會毀滅卡爾汀納斯，不過那傢伙十分謹慎，恐怕只有同船的法里斯能找到機會動手。可是法里斯很溫柔，不知道他是否會參與謀反。即使參與了，他可能也不會殺害卡爾汀納斯，導致謀反失敗。」
「所以要在謀反失敗、不動王放下心來的時候，由禰引導我去毀滅他嗎？」
梅帝倫發出「咯咯」的聲音笑了笑。
「你很聰明呢。妾身不會知會他們此事。必須讓他們真心覺得自己失敗，才能引得卡爾汀納斯大意。」
所以才會等那兩人離開之後，再向我搭話啊？
「成功讓法里斯當上元首後，妾身也能與米里狄亞締結友好關係喔。這樣你也能毫無後顧之憂地享受與他再會的喜悅吧？過去的部下如今能同樣作為元首且並肩而行，這是個不錯的交易吧？」
梅帝倫就像見縫插針似的說。大概是因為瞧不起我這個泡沫世界的居民，才會擺出這種態度。他一直在虎視眈眈地等待不得不答應這項交易的元首出現。倘若是法里斯曾經侍奉過的我，應該是最適合的人選。
「繼續交涉也只是在浪費時間，你早就決定好答覆了吧？」
「說的也是呢。」
梅帝倫咧嘴笑了笑。
「我拒絕。」
「………………什麼…………」
梅帝倫就像難以置信似的，張口結舌地看著我。
「……好吧，你很懂得交涉呢。唉，要是沒這點能耐，也就無法依靠。你還有何要求，就說說看吧。」
我緩緩伸出指尖，指向掛在他背後的畫作。
「追根究柢，不就是因為禰一直守護畫作，法里斯才不得不聽命於卡爾汀納斯嗎？」
梅帝倫停頓了一會兒後說：
「是他要我一直守護的。倘若妾身的結界消失了，卡爾汀納斯應該會立刻察覺。」
「禰可是能瞞過卡爾汀納斯，讓賽門策劃謀反計畫。應該還是有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這些畫作還給法里斯的機會。」
「……真是拐彎抹角的傢伙。你到底想說什麼？」
「因為禰並不想將這些畫作還給法里斯。假如還給了他，那個男人說不定再也不會出現在禰面前，而且還有可能會就此離開巴蘭迪亞斯──禰害怕這件事。」
梅帝倫沉默不語，以那雙神眼（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禰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法里斯。」
「……妾身不否認此事。主神會追求更優秀的元首，這是天理，也是秩序。可是──」
「所以禰為了得到法里斯，便心生一計。」
他既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僅僅就像威嚇一般，從全身湧現魔力。
「感到嫉妒的卡爾汀納斯將畫作當作人質？是誰讓他覺得嫉妒的？是誰告訴他那些畫作存在的？」
面對猛然瞪來的梅帝倫，我回以膽大無畏的笑容。
「是卡爾汀納斯注意到法里斯的才能，派兵前往那座村莊的喔。」
「在工房裡毫無野心地創造作品的法里斯，被那個沒有看人魔眼（眼光）的愚王嗎？」
他瞬間陷入沉默。
「大致上是禰對他說了什麼不必要的話吧？禰為了迫使法里斯當上元首，奪走了他的自由、他的畫作，以及他的靈魂。」
我緩緩地指著他說：
「禰就跟曾在我世界裡的失敗品主神一樣，絲毫不顧人們的情感，只想著要從我們身上掠奪。禰那腐爛的頭蓋骨裡，就只裝著名為秩序的自私自利。」
梅帝倫咧開嘴角，向我露出醜惡的笑容。
「你也跟曾在妾身世界裡的愚者們一樣，確實是不適任者。妾身從未奪取過任何事物。此身即是銀城世界巴蘭迪亞斯的意志，妾身世界裡的所有一切，全都是妾身的所有物啊。不論是大地、天空、無數的城堡，就連生命也一樣啊。」
他意外地老實承認了呢。雖然沒有證據，被不適任者挑釁讓他感到不悅了嗎？雖說就他的立場來看，替代人選要多少有多少。他大概覺得只要等到願意答應的元首出現就好。
『妾身不會在此收拾你。就給妾身好好記住吧，不適任者。』
梅帝倫的前腳散發銀光。雖然沒有被動了什麼手腳的跡象，不曉得是否為王虎的權能，我們的身體在這瞬間被抬了起來。我們經由「惡戲神隱」化為霧氣的身體，直接穿過天花板的縫隙，被拋到城堡外頭，看得見天空。
『法里斯是巴蘭迪亞斯的人，妾身絕不會交給你。絕對不會。』
「這世上存在絕對不能侵犯的領域。」
我朝著逐漸遠去的城堡，向他發出「意念通訊」。
「禰已經觸犯這一點。剩下的最後一天，禰就盡情打著野心的如意算盤度過吧。我會連同禰那顆愚蠢腦袋策劃的愚蠢計謀，將禰的野心（巴蘭迪亞斯）一起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