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24【城劍之男】

第十一卷  24【城劍之男】 在銀水學院帕布羅赫塔拉的第一堂課上,不動王卡爾汀納斯在講台上畫著魔法文字,球形黑板上正顯示著那些文字的立體影像。不論從圓形講堂的哪個角度看過去,似乎都能看到正確的影像。

 「──因此,這即是銀城世界巴蘭迪亞斯所使用的象形魔法文字。這種文字會根據象形的畫法,使得文字本身帶有魔力。優秀的術者能用一個字構築城堡,凡俗的術者則就算畫上數千字,也蓋不好一間狗屋。」

 卡爾汀納斯在球形黑板上寫下許多象形魔法文字。有像鳥一樣的文字,像水一樣的文字,也有像城堡一樣的文字。真不愧是象形,它們比起文字,更像圖畫。這些魔法文字帶有術者實際注入以上的魔力,我以魔眼注視著它們。

 「唔嗯,魔力似乎是從某處流過來的?」

 「是從巴蘭迪亞斯流過來的。」

 站在背後的奧特露露說:

 「魔力會從淺層流向深層。這個第七艾蓮妮西亞,位在比巴蘭迪亞斯還要深層的世界。因此,巴蘭迪亞斯的秩序會在這裡作用,魔法律也包含在這之中。」

 米里狄亞世界暫定為第零層。因為沒有比它更淺層的世界,只有那個世界的秩序會發揮作用。然而,世界越是前往深層,就會混入越多其他世界的秩序與魔法律。

 最底層的世界,想必是一團混沌吧。

 「深層世界的魔法無法在比較淺層的世界施展?」

 米夏微歪著頭問。

 「要看秩序的相似度,還有魔法的限定性。諸如『契約』、『飛行』與『轉移』等魔法,在絕大多數的小世界裡都確認到了它們的存在。雖然各個小世界之間多少有些差異,都具有共通的效果能夠施展。而這就叫做共通魔法。」

 所以存在所有小世界都共通的魔法律,只要是利用這種魔法律的魔法,就能毫無問題地施展出來。

 「至於只能在深層世界的秩序之下施展的深層魔法,就無法在淺層世界施展。不過,這也不是絕對的。實際上還存在一種叫做溯航術式的術式。」

 「用來讓深層世界的魔法律往反方向的淺層世界流動嗎?」

 「是的。如果是編入溯航術式的深層魔法,就能在淺層世界施展。」

 大致上跟我想的一樣。雖然關於這一點,有件事情讓我有點在意──

 「不過,溯航術式可不簡單喔,不適任者。」

 大概是聽到了這邊的對話,講台上的卡爾汀納斯插嘴說。

 「所謂的溯航術式,即魔力從淺處流向深處,一種反轉流動秩序的方式。當然,在小世界整體範圍內,不可能做到這種驚人之舉。因此,我們只限定在施展魔法的部分上,讓秩序的溯航現象發揮作用,但就算是被主神選上的元首,也無法輕易做到這種事。因為這就等同要改變這片廣闊的大海──銀水聖海的流向一樣,是一種大魔法!」

 卡爾汀納斯在球形黑板上畫著複雜的魔法術式。

 「『堅塞固壘不動城(barandiataruta)』在朕的世界,是最上級的築城屬性魔法。是個即使世界毀滅,也絕對不會陷落的不動城。當然,這當中已經編入就連淺層世界也能施展的溯航術式了。」

 不動王炫耀似的說:

 「你們泡沫世界的居民要是想要打倒朕等二十一層世界的虎城學院,唯一的勝算就是學會二十二層以上的深層魔法,並且施展溯航術式。」

 「哦?沒想到你居然有贈鹽與敵的氣度啊?」

 卡爾汀納斯用鼻子哼了一聲。

 「由於你還沒有正式加盟,可能不知道,帕布羅赫塔拉的學院條約規定,講課必須要誠實地進行,否則誰會樂意將我方的情報暴露給接下來要戰鬥的對手啊。」

 「那還真是為難你了。」

 我這麼說完,陌生的鐘聲正好響起。

 「朕的講課就到這裡。反正就憑你,不可能掌握得了溯航術式。即使是人稱天才的術者,想要從頭開始學習深層魔法,也必須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更何況還是不適任者。哎呀哎呀,也許一輩子都學不會呢。」

 不動王朝我露出挑釁一般的冷笑,同時離開了講堂。

 「阿諾斯元首,距離下一堂課還有一點時間,奧特露露帶你們參觀帕布羅赫塔拉。」

 奧特露露說,於是我們跟著他離開了講堂。

 「奧特露露這就為各位說明──關於銀水序列戰與帕布羅赫塔拉的正式加盟條件。」

 裁定神在宮殿內為我們導覽的同時,像這樣開口說。

 「銀水序列戰是在自由海域舉行的火露爭奪戰,也是一種模擬戰爭。帕布羅赫塔拉會將回收到的火露交給雙方學院,讓彼此互相爭奪這些火露。勝負會經由奪走對方的所有火露、使敵軍無法戰鬥或殲滅,或是元首與主神宣告投降來決定,過程不論生死。」

 「嗯~這與其說是模擬戰爭,幾乎就是戰爭了吧?」

 艾蓮歐諾露一臉悠哉地說。

 「不,真正的戰爭會使一個銀泡麵臨消滅的危機。該拯救的不是神,也不是人,而是火露。這與帕布羅赫塔拉的理念息息相關。」

 「所以可以斬滅主神嗎?」

 辛喃喃問了一句。

 「沒有問題。當主神在銀水序列戰中毀滅時,該小世界將會無法維持火露,使其溢出到銀海上。回收的權利屬於消滅該主神的學院,簡單來說,就是火露的所有權會轉移。」

 「裁定契約」上確實也寫到了這一點。

 「嗯~那也就是說,如果幹掉主神,對方的世界就會全部變成我們的所有物嗎?」

 「是的。不論是要讓銀城世界巴蘭迪亞斯成為第二米里狄亞,還是讓米里狄亞世界吸收所有火露、以深層為目標,勝利者可以作出任何選擇。」

 「除了納為殖民地或奪走火露以外,還有其他選擇嗎?」

 對於我的詢問,奧特露露回答:

 「只要符合火露的總量,不論要怎麼樣都行。舉例來說,也能將一半的火露分配給作為主世界的第一米里狄亞,讓保有另外一半火露的巴蘭迪亞斯成為第二米里狄亞。倘若難以獨力辦到,奧特露露可以提供協助。」

 「將小世界納為殖民地有什麼好處呢?」

 耶魯多梅朵問。

 「會有利於提升在帕布羅赫塔拉的序列。此外在銀水序列戰時,會以擁有較多銀泡一方的自由海域為舞台。這次會以第二巴蘭迪亞斯作為舞台,亦是基於這項規定。」

 也就是說,所擁有的小世界越多,就越容易在自己的地盤上戰鬥吧。

 「即使與銀水學院無關,對元首來說,獲得銀泡似乎也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關於這一點,往後應該也會在課堂上進行說明。」

 應該也有人只是單純想要增加自己的領土吧。儘管奪走小世界本身,並不會改變米里狄亞自己的階層,卻能讓米里狄亞的秩序在其他世界發揮作用。

 而且,只要擁有的火露總量增加,就能讓世界深化,更加地接近深層嗎?雖說如此,只要毀滅主神就能奪走一切。除非特殊情況,否則都會在那之前舉白旗投降吧。重點毫無疑問會是火露的爭奪戰。

 「請戴上這個。」

 奧特露露畫出魔法陣後,我們的制服被光芒籠罩,胸前別上了一個泡沫與波浪的校徽。

 「這是帕布羅赫塔拉的校徽,不過是臨時發放的。你們只有在佩戴校徽的期間,才擁有帕布羅赫塔拉學生的權限。」

 「唔嗯,所以要是沒佩戴這個,就沒辦法參加銀水序列戰了嗎?」

 「是的。只要在銀水序列戰時,從敵方身上奪走相當於登記學生人數的校徽,就能獲得正式加入帕布羅赫塔拉學院同盟的權利。」

 原來如此。

 「如果敵軍奪走了臨時校徽,就能交換真正的校徽。由於能增加學生人數,對銀水序列戰很有利。敵軍應該也會來搶奪你們的校徽,請各位務必死守。」

 假如將加盟視為最優先考量,以火露作為誘餌搶奪校徽,會是最佳的策略吧。

 「目前尚未完成學生人數的登記,所以還有辦法調整人數。如果要調整,請將臨時校徽歸還。」

 以少數精銳參戰,也能減少所要收集的校徽數量。不過,都帶他們來到這裡了,光是在一旁看著可算不上授課。

 「人數按現在這樣就好。」

 「奧特露露明白了。」

 雖然爸爸和媽媽也拿到校徽了,只要多搶兩個就好了吧。

 「關於方才的話題──」

 奧特露露邊走邊說:

 「我們之所以不將火露歸還泡沫世界,是因為沒有銀燈,無法從外側觀察裡頭的情況。由於泡沫世界並不穩定,倘若從外側侵入,會使秩序產生異變,有時會導致進化的可能性遭到封閉。」

 「光是進入就會導致毀滅?」

 「也會發生這種情況。最大的理由,應該是泡沫世界可能會將歸還的火露再度釋放到外側。這就像使用破水桶打水一樣,被認為缺乏效率,反而還會導致火露消失。」

 他說得很有道理。

 「也就是說,只要堵上水桶的破洞就好了。」

 「倘若辦得到,或許有考慮的餘地。」

 我們走到建築外面,這次來到了庭園。不愧是設置在宮殿內的庭園,維護得非常周到。能零星看到彆著帕布羅赫塔拉校徽的學生們在這裡各自歇息。大概是跟授課有關,還有人正在進行魔劍或魔法具的保養、構築魔法陣等作業。

 「有關亞澤農的毀滅獅子,禰知道些什麼嗎?」

 「帕布羅赫塔拉學院同盟的一界,災淵世界伊威澤諾的幻獸機關,他們所擁有的最高位幻獸就叫做亞澤農的毀滅獅子。伊威澤諾長久以來與聖劍世界海馮利亞處於敵對關係,與帕布羅赫塔拉也難以說關係良好,最近卻加盟了帕布羅赫塔拉。」

 「最近是指?」

 「大約是一週前。伊威澤諾原本就是深層世界,在銀水序列戰中瞬間便取得勝利,目前名列聖上六學院的末席。」

 我一面跟在奧特露露身後,一面環顧庭園。

 「聖上六學院是什麼?」

 「是指帕布羅赫塔拉的序列前六名。現在序列第一名是魔彈世界艾蓮妮西亞,因此這座帕布羅赫塔拉宮殿位在第七艾蓮妮西亞這裡;第二名是聖劍世界海馮利亞。這兩個世界長久以來都令第三名以下的小世界望塵莫及。然而,伊威澤諾縱使序列還不高,卻蘊藏了與它們匹敵的可能性。」

 看來是一群名聲顯赫的大人物,來到了米里狄亞世界啊。

 「這樣的話,海馮利亞的心境恐怕很不安穩吧?」

 「依照學院條約,如果他們希望以銀水序列戰進行對決,帕布羅赫塔拉會十分歡迎。」

 學院同盟不過是不同的小世界,因為利害關係一致才締結條約。特別是至今一直敵對的伊威澤諾,實在不覺得他們會乖乖歸順。不過,這點我們也一樣就是了。

 「有機會能和聖上六學院對話嗎?」

 「淺層世界的居民主動向他們搭話,是很失禮的行為,通常都是等聖上六學院的人主動過來搭話。或者是序列提升到十名以內的話,也許就能獲得搭話的機會。」

 「那麼──」

 我的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一堆疊起的立方體石塊。

 一名男子正在浮起岩石,將其切割成立方體。他所使用的道具是一把劍,造型卻有些獨特,劍刃前端是有如鋸子的鋸齒狀。堆疊起來的石塊,則每一塊大小都分毫不差,完全相同;不僅如此,就連石塊帶有的魔力也完全一致。大概是在修整形狀的同時,只將需要的魔力切割下來,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地進行這項工程,接連地製造出石材。

 這些應該是要用在建築物上的建材。雖然他大概是在進行必要的工作,這名揮著鋸狀劍的男子,總覺得也很樂在其中的樣子。

 他穿著的制服,是一件群青色的羽織(注:日式短外套),肩膀上有城堡的校徽。他應該跟不動王卡爾汀納斯一樣,是銀城世界巴蘭迪亞斯的人。一頭閃閃動人的金髮,梳理成藝術性的龐巴度髮型。

 「──覺得城劍很稀奇嗎?」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視線吧,那名男子停下手邊作業,緩緩地轉過身來。

 「這是讓鋸子與劍結合的一種魔劍,在銀城世界巴蘭迪亞斯被用在築城與戰鬥中──」

 看到我的臉和我的魔力,他當場啞然無言。

 經過一段無比漫長的沉默後──

 「…………………………陛下……」

 他終於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不可能認錯。

 兩千年前在破壞的天空中壯烈犧牲的希世創術師──法里斯•諾因,就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