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二律僭主】

第十一卷  15【二律僭主】

 「我定下二律。」

 沙啞的聲音傳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銀髮男子說：

 「要交出狩獵義塾院巴爾扎隆德伯爵的性命離開樹海？」

 狩獵義塾院？從名字看來，似乎是一座學院──？

 「還是要為帕布羅赫塔拉的學院條約犧牲，與本二律僭主戰鬥到最後一刻？」

 盡說些聽不懂的事。儘管完全掌握不了情況，似乎因為我保護了巴爾扎隆德，讓他誤以為我是他的同伴了。

 「選吧。」

 男子沒有甩開我的手靜靜地向我宣告，彷佛沒有其他選擇一樣。

 「唔嗯，那就這麼辦吧。我可以原諒你剛才的招呼方式與無視我問題的失禮之舉。作為交換，你能放過這些傢伙，跟我稍微聊聊天嗎？」

 「這樣啊。」

 有如螢火般的光芒突然從二律僭主的身上冒出。那是魔力的燈火。

 「要為學院條約犧牲啊。」

 銀色長髮就像在水面緩緩漂盪一般搖曳。即使我以魔眼（眼睛）凝視、窺看著深淵，還是看不出這名男人的真正實力。

 「不管是哪個傢伙都不聽人說話。」

 我為了壓制他的力量，解放根源的魔力，全身冒出漆黑粒子。

 二律僭主為了推開我，在右手上施加超乎尋常的力量。我使勁壓住他推來的右手後，魔力就以我們為中心形成激烈的漩渦。

 我們的手臂互相推擠，銀色螢火與漆黑粒子互相拉鋸。

 「……什麼……這、這是…………」

 巴爾扎隆德對著被砍斷的手臂施展恢復魔法，同時瞪大魔眼（眼睛）。下一瞬間，隨著「轟轟轟」的聲響，突然颳起一陣暴風。

 「唔喔……！」

 巴爾扎隆德和他的隨從們被暴風颳走，猛烈地撞在樹上。

 「……咕唔唔……快、快搭上風……！就這樣逃離樹海……！」

 「遵、遵命……咕啊啊啊啊啊……！」

 面對再度颳起的暴風，隨從們幾乎就像被颳走一樣地紛紛逃離這裡。只要運氣別太糟，應該就不會死。可是，這個男人一點也不為所動。

 有意思。

 「你叫做二律僭主吧？」

 他毫不理會我的詢問，只是以不帶色彩的眼睛看來。

 「還真是驚人的力量。不過，你好像還沒拿出真本事。」

 他在手上施加多少力道，我就壓制住多少力道。震耳欲聾的地鳴響起，樹海開始搖晃。

 「再來。展現你全部的力量吧。」

 「真是個看不透的男人。你在打什麼主意？」

 沙啞的聲音傳來。

 「我初來乍到這個世界，還不太清楚分寸。儘管好像比我所在的地方堅固，還是不免擔心會不會太過用力，把它毀滅了。」

 他在手上使出更大的力量，溢出的螢火開始照亮整座樹海。我為了與其對抗發出魔力，纏繞在身上的漆黑粒子形成螺旋。

 「第一次遇到想把我當測量儀來用的人。」

 他絲毫無半點感慨地說。

 「可以啊。」

 他身上冒出無數鮮明的螢火。

 「卿就盡情測量我的能耐吧。」

 瞬間，銀髮男子發揮出無與倫比的力量。我窺看那股力量的深淵，以更強的力量直接壓制。我與二律僭主的力量衝突，震飛了樹海里的樹木。

 地面被刨開，轉眼間將這裡化為一片荒野。雙方的手臂都沒有移動，彼此的力量完全勢均力敵。

 「哦？我可是想把你壓扁在地上呢。」

 「卿的力量令人驚歎，是許久不曾見過的強者。」

 不帶色彩的眼睛詭異地亮了起來。

 「我就承認卿是值得見識本二律僭主真正實力的高手。」

 他緩緩抬起腳，踏住了我的影子。突然間，體內感覺到一陣衝擊。即使嘴角滲出血絲，我還是咬牙撐住。

 「『二律影踏（dagudara）』。」

 我的影子上浮現一道魔法陣。當二律僭主發出「咚」的一聲踏在影子上時，那股力量就直接刺中我的根源。超乎剛才的衝擊攪亂我的五臟六腑，使我湧出大量的魔王之血。

 「『根源死殺』。」

 我間不容髮地以漆黑指尖貫穿二律僭主的胸口。然而，手感很不可思議。別說是流血，就連應該就在那裡的根源都沒抓到。他不痛不癢地再度抬起腳，用力踏在我的影子上──我在這一刻前連忙跳開，成功避開了這一踏。

 等落地時，背後的一塊大岩石就發出破裂聲，粉碎四散了。他並沒有做什麼，就只是踏住影子而已。

 「看來那個魔法，只要不被踏中影子就好了。」

 我畫出一百門魔法陣，射出「獄炎殲滅炮」。二律僭主也畫出相同數量的魔法陣。

 「『霸彈炎魔熾重炮（doguda azubedara）』。」

 他施放蒼藍恆星。這些恆星與我發出的「獄炎殲滅炮」相撞，輕而易舉便將它們吞噬。我以「破滅魔眼」瞪視，再以「四界牆壁」形成防壁。然而，「霸彈炎魔熾重炮」貫穿這兩層防禦，朝我的身體傾注而下。

 蒼藍火焰形成漩渦，就像要貫穿天空一樣猛烈竄起。根源被燒灼，我讓湧出的魔王之血腐蝕這些火焰後，才總算將火勢撲滅。

 「唔嗯。」

 姑且不論肉搏戰，米里狄亞世界的魔法在這裡會顯得威力不足。儘管魔法的威力會隨著魔力的多寡改變，理所當然還是存在上限。只要超過一定以上的魔力，「火炎（gurega）」就絕對比不上「大熱火炎（gusugamu）」，而「大熱火炎」也絕對比不上「獄炎殲滅炮」。炎屬性的最上級魔法「獄炎殲滅炮」，在米里狄亞的世界裡有充分的火力。畢竟要是使出這個威力以上的攻擊，別說燒燬國家，就連世界也會一起燒燬。

 然而，這個道理在這裡並非如此。即使有二律僭主的一百倍魔力，「獄炎殲滅炮」也比不上「霸彈炎魔熾重炮」。手頭上能超越那一招的魔法，大概就是「灰燼紫滅雷火電界（rabuia gigu gabueriizudo）」或「極獄界滅灰燼魔炮（egiru gurone angudoroa）」。

 話雖如此，由於不清楚後者的威力會下降多少，不能輕易使用。

 「『獄炎鎖縛魔法陣（zora e deifuto）』。」

 漆黑火焰奔馳在二律僭主的周圍化為鎖煉。

 「『魔黑雷帝（jirasudo）』。」

 我以獄炎鎖限制他的行動，射出漆黑閃電。二律僭主閃避著「獄炎鎖縛魔法陣」，同時畫出魔法陣。他的手才剛發出暮色光芒，下一瞬間「魔黑雷帝」就朝我彈了回來。即使我以「破滅魔眼」瞪視，那道漆黑閃電也完全沒有消失。被反彈回來的「魔黑雷帝」，其威力提升了好幾個等級。

 我以漆黑的「根源死殺」之手將那道閃電劈成兩半。

 「真是有趣的魔法。再多讓我看看吧。」

 我將「魔黑雷帝」疊在「獄炎殲滅炮」上，朝他胡亂射出。

 「真是令人惋惜的男人。卿雖是強者，所使用的魔法還太淺了。只要學到深層，就能與本二律僭主對等戰鬥吧。」

 他緩緩地朝我伸出指尖，以「霸彈炎魔熾重炮」迎擊。蒼藍恆星依舊輕易地將纏繞閃電的漆黑太陽吞噬了。隨著劇烈的爆炸聲響，竄起好幾道蒼藍火柱。就像要撕裂這些火柱一樣，我奔跑了起來。從蒼藍火焰中，陸續跑出好幾道我的身影。

 我施展了「幻影擬態」。除此此外，還以「隱匿魔力」隱藏起本體的行蹤。十幾個我包圍住二律僭主。

 「『影鈴（zen）』。」

 他在空中創造出一個淡淡發光的鈴鐺。當那個鈴鐺發出「鈴鈴」聲響起時，影子就從「幻影擬態」的我身上消失了。

 「也就是說，假的會沒有影子嗎？」

 二律僭主正要直接衝向真正的我時，突然轉向左邊。那裡什麼也沒有。儘管如此，唯獨我的影子就出現在那裡。

 「……唔……！」

 鮮血從他的胸口滴下。因為「波身蓋然顯現（buenejiara）」的我，以「根源死殺」貫穿了他的身體。

 「你難道以為真正的我只有一個嗎？」

 「波身蓋然顯現」的影子就像要追擊似的從背後逼近他，影子上卻浮現了魔法陣。

 「『二律影踏』。」

 二律僭主踏住影子後，可能性的我就被震飛消失了。

 「……可能性具體化嗎……？」

 他以沙啞的聲音低語，發出「鈴鈴」的聲響弄響「影鈴」。他將視線投向浮現在周圍的影子。他一眼就看穿「波身蓋然顯現」的真相且作出應對，魔眼很不尋常。

 「淺層的魔法也有可取之處呢。」

 我趁著以「波身蓋然顯現」製造出的空檔，在雙手上握緊紫電並加以凝縮。從指縫間灑落的紫色閃電，左手加右手合計畫出二十個魔法陣。

 「『灰燼紫滅雷火電界（rabuia gigu gabueriizudo）』。」

 連結起來的紫電魔法陣，朝著二律僭主發射出去。樹海一帶染成紫色，震耳欲聾的雷鳴響徹天際。毀滅之雷狂暴肆虐，射穿了他的身體。即使是那道紫電，應該也沒辦法解決他。

 然而，這裡並非米里狄亞的世界。所以──

 「『灰燼紫滅雷火電界』。」

 「波身蓋然顯現」的我包圍二律僭主，朝他發出毀滅閃電。二道……四道……六道，我一面注視這個世界的損傷，一面將毀滅魔法不斷疊起。於是，在米里狄亞的世界怎麼樣也不可能施展、合計疊起二十道的「灰燼紫滅雷火電界」，將樹海染成鮮明的毀滅之色。

 「竟能將淺層魔法磨練到這種程度，真是了不起。」

 在彷佛終末的雷擊中，能看到一道悠然走動的人影。

 「『黑芒星（demudo）』。」

 儘管二律僭主遭到毀滅之雷擊中，還是從容地畫出一道黑色五芒星。接著，一道巨大的蒼藍恆星從他背後畫出的魔法陣中浮現。「霸彈炎魔熾重炮」經由「黑芒星」的效果，使得魔力增強到超乎尋常的境界。

 「這是餞別禮。卿就在九泉之下好好自豪吧。」

 「咯哈哈，真是驚人的魔法。我就是在等這種魔法。」

 我將多重魔法陣的炮塔對準他，漆黑粒子緩緩形成七重螺旋。大地崩裂，天空震撼，遠方的樹木一棵棵被強風吹走，但損傷並未達到米里狄亞世界的程度。

 很好，比我想像得堅固。假如是這個世界，不會光是餘波就遭到破壞。

 「『極獄界滅灰燼魔炮』。」

 終末之火朝著二律僭主射出。他就像要迎擊似的射出「霸彈炎魔熾重炮」。纏繞著螢火的蒼藍恆星，與形成七重螺旋的黑暗火焰相撞。

 強烈的閃光覆蓋這附近一帶，兩道魔法就像在互相抵消一般拉鋸不下。蒼藍恆星眼看化為漆黑灰燼，終末之火漸漸消散。

 這場撼動世界一般的劇烈衝擊，最終勝利的是「極獄界滅灰燼魔炮」。他所發出的魔法盡數化為灰燼，七重螺旋的火焰直擊他伸出的手。

 「──『掌握魔手（reion）』。」

 我瞪大魔眼（眼睛）。因為他染成暮色的右手猛然抓住了「極獄界滅灰燼魔炮」。只要碰觸就連世界都會化為灰燼的魔法，他僅憑自己的一隻手就將那道終末之火的一切掌握在手中。

 「強者啊，魔法很深。」

 他靜靜抽回那隻右手後，竟將「極獄界滅灰燼魔炮」丟了回來，七重螺旋奔馳。跟方才的「魔黑雷帝」一樣，那道終末之火的速度提升了好幾個等級，並帶著更強大的破壞力直擊我的身體。

 於是，整座樹海漆黑地燃燒起來。漆黑地、漆黑地，化為灰燼──

 「……咯哈哈，大海真是遼闊。想不到竟然有人能若無其事地將『極獄界滅灰燼魔炮』丟回來……還真是讓我驚訝啊。」

 我從漆黑的火焰之海中緩緩走出來，二律僭主的魔眼（眼神）稍微變得凝重。他的視線落在我的右手上。

 ──跟二律僭主一樣染成暮色，緊緊抓著終末之火的手掌。

 「──如你所說，倘若不學習深層，會對我稍微不利。縱使盡是些陌生的魔法文字，讓我費了一番工夫，多虧你展示了一些魔法，我大致明白了。是叫做『掌握魔手』嗎？是個符合我喜好的好魔法。」

 他第一次後退。以「掌握魔手」抓住的魔法，其威力會在投出時更加提升。假如是熟知這個特性的他，會拉開距離是很理所當然的行動。

 「那麼，這次輪到我了。要是沒能接住──」

 我用力揮動手臂，將強化魔力的「極獄界滅灰燼魔炮」使盡全力丟回去。有如箭矢一般再度飛出的終末之火，光是餘波就使得樹海與天空漆黑地燃燒起來。

 「可是會毀滅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