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13【井底之蛙,不知大海】

第十一卷  13【井底之蛙,不知大海】

 「蠻、蠻……蠻蠻……」

 巴爾扎隆德瞪大眼睛,帶著備受打擊的表情顫抖著聲音說。

 「你說我是蠻族!你可知我是狩獵貴族中享譽盛名的五聖爵之一,巴爾扎隆德•弗雷納羅斯伯爵?竟然膽敢對我如此放肆!根據答覆,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巴爾扎隆德卿,他們恐怕是淺層世界的居民,而且還是剛形成的第一層世界。我想他們並不知曉五聖爵之名。」

 「……呣……!」

 聽到部下的進言,巴爾扎隆德懊惱地咬牙切齒。

 「可惡……鄉下人就是這樣……」

 「還真是愉快的餘興節目呢,叫什麼巴爾扎隆德的。」

 我一這麼說,他就以嚴厲的眼神瞪來。彷佛進入戰鬥態勢,他的部下們全都拔出劍。

 「別這麼急著送死。你們的行為確實無禮至極,但假如是來取回靈神人劍,姑且還有正當的理由。只要你們願意商量,我就不過分追究。」

 巴爾扎隆德的眼神變得凝重。

 「區區小賊,態度竟然如此狂妄。」

 「這個前提本身就是錯的。我們並不清楚那把聖劍的來歷,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出現在我們世界裡的東西。也許有人把它偷走了,但至少我們對此一無所知。」

 對於我的說詞,巴爾扎隆德姑且有在認真聆聽。

 「說出犯人的名字。倘若有證據,我就把那傢伙抓來交給你們處置。」

 「哦?你要自證清白嗎?倘若想騙我,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吧?」

 「我就任憑處置。」

 我這麼說完,他就冷笑一聲。

 「很好,那就讓這傢伙看看證據吧。」

 巴爾扎隆德說。接著,他的部下們騷動起來。

 「怎麼啦?動作快。」

 「……巴爾扎隆德卿,這次是奉聖王的赦命,所以沒有證據……」

 他的一名部下跑來,在他耳邊低聲說。巴爾扎隆德聽了臉色大變。

 「沒有證據!你們這群笨蛋!意思是說,我們沒有證據就平白誣陷他們是賊嗎!在出發前,我叫你們去確認了吧!」

 「不、不是的!這件事絕對不是沒有證據,只是沒有告知我們而已……!聖王陛下的話就是證據。」

 「閉嘴,聖王陛下又怎麼了!不論是誰說的話,都算不上是證據啊!」

 「這、這句話太不敬了……!」

 「哪裡不敬了!竟然要我審判無辜之人,是想讓五聖爵之名蒙羞嗎?」

 「可、可是……這是聖王的赦命,我們不敢懷疑……」

 巴爾扎隆德的怒氣把那名部下嚇得半死。他應該是被夾在那個叫什麼聖王的赦命之間,左右兩難吧。

 「夠了!」

 巴爾扎隆德打斷他的解釋,來到我的面前。

 「非常抱歉,看來是我冤枉無辜了。部下失態是我的責任。這把聖劍就歸還你們吧。」

 巴爾扎隆德交出靈神人劍。

 「巴爾扎隆德卿!不行這麼做!」

 「這樣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閉嘴!」

 被他大喝一聲,部下們全都沉默了。

 「你們想為了保全自己,平白誣陷他人嗎?不准你們繼續讓狩獵貴族之名蒙羞了。」

 他意外地是個明理的男人呢。雖說只要一開始確認好證據,事情就不會搞成這樣,所以他確實有點蠢。

 「這並不代表它不是被偷走的。不管怎麼說,這把聖劍原本是你們手裡的東西吧?」

 「靈神人劍具有自己的意識。倘若伊凡斯瑪那是自行前往你們的世界,我們也會尊重它的意願。如果日後找到盜竊的證據,到時我們會再次前去索回。這是人與人之間的禮節。」

 我看向雷伊後,他向前走出幾步,收下了靈神人劍。

 「容我再次自我介紹,我是巴爾扎隆德•弗雷納羅斯。」

 「我是阿諾斯•波魯迪戈烏多。」

 「我要為我的無禮之舉向你謝罪。假如有我辦得到的事,還請告訴我。」

 「唔嗯,我有幾件事情想要問你。」

 我畫出魔法陣,把手伸進中心,從中取出獨臂男子投向媽媽的那把紅色爪子。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突然間,巴爾扎隆德瞪大魔眼(眼睛)。

 「巴爾扎隆德卿!」

 「請退後!」

 伴隨這句話,巴爾扎隆德警戒似的與我拉開距離。

 「這個是!這個男人是……!」

 他的部下們自全身釋放魔力。魔眼呈現最大限度的警戒,展現出與我們搭上這艘船時無法相提並論的強大氣勢。

 不對,這與其說是氣勢,看起來更像是殺氣嗎?他們簡直就像在兇惡野獸面前的獵人,帶著冷酷的魔眼(眼睛)。

 「別吵,我十分清楚。」

 巴爾扎隆德對部下們說。

 「唔嗯,這是這麼誇張的東西嗎?」

 「你說你叫阿諾斯•波魯迪戈烏多吧?這對我們聖劍世界海馮利亞來說,是無法坐視不管的東西。」

 巴爾扎隆德投來嚴厲的眼神。他也收起方才的愚蠢表情,就像面對獵物的獵人一樣,露出冷酷無情的表情。

 「你是從哪裡拿到的?」

 「沒什麼,是方才侵入我們世界的賊人落下的。」

 話才說完,巴爾扎隆德的兩名部下就衝了過來。

 「急什麼,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他們無視我的話,毫不留情地揮劍。辛與雷伊用魔劍擋下這兩劍。

 「淺層世界的人不可能擊退得了那群毀滅獅子!」

 「巴爾扎隆德卿,這傢伙是跟亞澤農串通好的。假如無法捕獲的話,就只能在這裡斬草除根了!」

 趁這兩人衝來的間隙,其他士兵們也都紛紛舉弓搭箭。他們的目標全都對準了我。

 「有這種血氣方剛的部下,真是辛苦你了。這明明就跟方才一樣,沒有任何證據。」

 「如果沒有證據,就無法問罪於人。這是人與人之間的禮節,也是道理。」

 巴爾扎隆德一臉苦澀地說:

 「對方要是野獸的話,就另當別論了。要是你們不僅擁有伊凡斯瑪那,甚至還持有亞澤農之爪,我身為狩獵貴族就不得不狩獵你們了。」

 「哦?」

 居然這麼輕易地就翻臉不認人。

 「我無法將伊凡斯瑪那交給你們,更別說讓它返回原本的世界。不過,作為方才冤枉你的賠罪,我就給予你最後的慈悲。」

 就像自詡正義一樣,巴爾扎隆德坦蕩地說:

 「你們若是無辜的話,就拋下一切武器,乖乖束手就擒。只要這麼做,我就以伯爵之名發誓,會竭盡全力證明你的清白。」

 「要是我拒絕呢?」

 「我就無法保證你的性命。」

 巴爾扎隆德斬釘截鐵地如此斷言。不論我的回答為何,他的部下都已經準備好要動手。只要我露出破綻,他們的箭矢就會毫不留情地射出吧。

 有別於他們手上的劍,弓的魔力超乎常規。也就是方才他們是用對人的武器,而現在則是用對野獸的武器吧。看來巴爾扎隆德的態度,以他們那叫什麼狩獵貴族的基準來說算是天真的。

 「唔嗯,我明白了。因為我不可能從那個叫珂絲特莉亞的小丫頭手中搶走這把亞澤農之爪,所以我一定與那個女人有所勾結──你們是這個意思吧?」

 我在眼前畫出魔法陣。

 「也就是說,想要洗刷冤屈,只要證明我比那個女人還要強就好了吧?」

 「亞澤農的毀滅獅子,可是能毀滅深層世界國家的怪物。你不可能證明得了這種事,就老實投降吧。」

 「咯哈哈,才一個國家就在大驚小怪。假如要稱作怪物,至少希望要有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啊。」

 從魔法陣的炮門中,突然出現一顆漆黑太陽。

 「『獄炎殲滅炮』。」

 我朝著巴爾扎隆德射出漆黑太陽。可是,情況不太對勁。火勢太弱了。

 「『聖十字凍結(erurosse)』。」

 巴爾扎隆德發出一道十字光芒,在擊中「獄炎殲滅炮」的瞬間,漆黑太陽立刻凍結了。「聖十字凍結」沒有減速,就這樣朝我射來。我稍微跳開,避開這一擊。

 我應該避開了,十字光芒卻掠過我的腳尖,一路凍結到我右腳膝蓋的位置。這是……身體好重?他做了什麼嗎?不對,並非如此。

 「你的魔法與身體都無法如你所願地行動。」

 我的膝蓋下跪後,巴爾扎隆德瞬間移動來到我眼前。他並沒有施展魔法。這是他本身的速度。

 「唔嗯,狀況確實有點不太好。」

 (插圖011)

 「在這個比你的小世界位置還要更深層的小世界裡,一切的力量都是天壤之別。不論是力氣、速度、堅韌性還是魔力,皆是如此。就連一粒空氣的阻力,對你來說應該也都很沉吧。就算你施展出足以毀滅你們淺層世界的魔法,在這裡就連這艘船都破壞不了。」

 巴爾扎隆德以訓誡的語調說。他大概不想毀滅我,而是想讓我投降。

 「在你的世界裡,那傢伙應該是極具實力的強者。」

 巴爾扎隆德指著雷伊。

 「然而,在方才的比試中,我一直在抑制力量。即使抑制了力量,這個男人還是跟不上我的速度。我──巴爾扎隆德要是使出全力,那種程度的世界就會破壞。就讓我講得明白一點吧。」

 他的身影才剛晃動一下,就瞬間來到我的背後。我以手掌接下他立刻踢來的一腳,迸發出激烈的魔力火花。

 「你是井底之蛙。」

 我的身體被輕易踢飛,猛烈地撞上船體的牆壁。

 「好好認識大海吧,阿諾斯•波魯迪戈烏多。然後,拋下武器投降。身為最為淺層的小世界居民,這是你唯一能做到的事。」

 「唔嗯。」

 我緩緩地當場站起。原以為被非常強大的力量踢飛,但船體居然毫髮無傷。還真的確實比我們世界的物質還要堅固。

 「即使施展足以毀滅世界的魔法,也破壞不了一艘船嗎?」

 我在凍結的右腳註入魔力。漆黑粒子畫出螺旋,冰塊碎裂飛散。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既然你對速度有自信,那我們就來比一場賽跑──」

 我邊說邊使勁蹬向船的甲板。而就在這一瞬間,宛如爆炸的激烈巨響,從我的腳底響徹開來。

 「……什麼…………!」

 「嘎……啊…………啊…………!」

 「啊…………唔…………啊啊…………」

 船上滿是士兵們的驚愕聲。因為在空中飛行的大型船隻斷成兩截,開始在空中解體。大概是我起跑的衝擊,讓這艘船承受不住了吧。他們就像在哀嚎般發出慘叫。

 「怎……怎……怎麼可能啊────────!這艘銀水船涅菲斯居然……!」

 「到底怎麼了……!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該不會是被他剛剛那一踏──」

 「這、這種事!不可能!區區淺層世界的居民,不可能對船體造成任何傷害!」

 「夠了,快去修船──!要垂直墜落了!」

 「在、在修了!可是,輪機部的損害太嚴重了……!」

 「前、前方是!雲間山脈……!」

 「快、快回避!迴避──────!」

 「不、不行啊!船舵失去控制了──」

 開始崩解的銀水船朝著在雲層中露出的山峰撞去,船體因為急遽的氣壓變化凹陷。崩壞到這種程度,已經無法阻止墜落了,整艘船在墜落的衝擊之下粉碎四散。士兵們被拋到半空中,狠狠地撞擊在地面上。

 「……唔……!」

 巴爾扎隆德在空中重新穩住身體,降落在山峰的地面上。他以嚴厲的眼神看向沙塵飛揚的方向。

 「咯哈哈,抱歉。本來想跟你比一場賽跑,沒想到這艘船比你說得還要脆弱許多呢。」

 一陣風倏地帶走沙塵,顯露出我、雷伊與辛的身影。

 「……這股……力量是…………」

 巴爾扎隆德臉色凝重地喃喃說道。我揚起無畏的笑容開口說:

 「雖說井底狹窄,難道你以為青蛙就會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