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媽媽的石窯與爸爸的助言】

第十一卷  2【媽媽的石窯與爸爸的助言】 「早安，小諾！」

 一進到廚房，媽媽就轉頭看向我。她雙手戴著連指手套，露出滿面的笑容端著擺滿小麥麵包的鐵盤。廚房散發著麵包剛出爐的美味香氣。

 「早安。」

 「我今天試用了小米幫我新造的石窯呢。能裝得下很多料理，幫了媽媽很大的忙喲。」

 「哦～是什麼時候造的啊？難怪覺得有點陌生──」

 莎夏不經意地看向廚房的石窯突然中斷話語，然後轉頭又再看了一眼。接著她伸手扶額，露出有不好預感的表情。

 「……喂，那個該不會是？」

 「艾庫艾斯窯。」

 米夏平靜地回答。這是將過去曾是世界齒輪的艾庫艾斯解體，再重新構築後創造出來的石窯。

 「這、這沒問題吧？」

 「別擔心，他以前的力量已經一點也不剩了。這是一個以絕望為燃料，烘烤出希望麵包的石窯。越是使用，世界就越會充滿希望。」

 不過，這並沒有那麼戲劇性的效果，就只是一股微薄之力。可是隻要持之以恆，總有一天應該能化為巨大的希望。

 「安心安全。」

 米夏一這麼說，莎夏便當場鬆了口氣。

 「那就好。但我還真沒想到，你們竟然會把他弄成給伯母使用的石窯──」

 『咕、嘰嘰……』

 廚房響起的聲音，使得莎夏露出困惑的表情。

 「喂，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看來還保留一點以前的意識呢。不過，他終究只是齒輪，只要繼續一直烤麵包，他就會明白自己的角色了吧。」

 「就算我退一百步當作是這樣好了，這種石窯，伯母也會感到噁心，不想使用吧……？大抵來說──」

 媽媽正要關上艾庫艾斯窯的蓋子，應該已經熄滅的窯火就猛烈地燃燒起來。

 『就這麼一點──』

 艾庫艾斯窯傳來聲音。

 『就讓我烤這麼一點麵包，你以為就能讓我化為希望嗎？』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媽媽發出高亢的聲音，一臉笑吟吟的模樣。

 「呵呵呵～小艾艾還真是勤勞呢。就這麼一點麵包才不夠你烤吧！可是你別擔心，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了。」

 媽媽將放在角落的鐵盤端來，上頭擺著數個已經捏好形狀的麵糰。

 「鏘鏘～我已經準備好大量的麵糰了！」

 『不、不對……！我並不是在指麵包烤得不夠嘎咳咳喔喔喔喔………！』

 鐵盤不斷被塞進石窯中，艾庫艾斯發出痛苦的聲音。

 「要大量地烤，帶來大量的和平喲，小艾艾。」

 『給我記住，女人！這座石窯的火總有一天會化為絕望的火焰，將一切燃燒殆盡！』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媽媽再次露出滿面的笑容。

 「居然鬧起彆扭來了。放心吧，我已經好好記住小艾艾說過想要烤很多料理的要求喲！因為今天早上有很多客人，所以還有焗烤料理、蔬菜料理、肉料理和魚料理要烤呢！」

 媽媽動作輕快地端來新的鐵盤。

 「呵呵呵～要將這麼多料理統統烤完喲。」

 『不、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好啦，別跟我客氣。媽媽很高興多了一個能聊天的對象呢。有小艾艾在，我就能做許多料理了呢！」

 媽媽動作熟練地將鐵盤一個接一個地塞進石窯裡。

 『咕唔唔唔唔……啊啊……絕望……在燃燒啊啊啊──』

 「太好了呢。要開心地烤喲。」

 媽媽一臉笑吟吟的模樣。在沉重地關上蓋子後，艾庫艾斯的聲音就消失了。

 「所以，莎夏，你剛剛想要說什麼嗎？」

 「……安心安全呢……」

 米夏在一旁頻頻點頭。

 「小諾，不好意思喔，還需要一點時間才會烤好，你能先在那邊稍等一下嗎？」

 「沒問題。」

 我們移步到跟廚房相連的客廳。

 「咦？話說回來，亞露卡娜去哪兒了？」

 莎夏稍微環顧一下附近。

 「在工作室那邊吧。因為這邊要是太熱鬧，爸爸會感到寂寞嘛。雖然他說有個交貨日期很近的工作要趕，但是沒辦法丟著他不管。」

 我邊說邊坐在椅子上。米夏把臉靠向莎夏，在她耳邊低語說：

 「成功了？」

 莎夏有點臉紅地低下頭。

 「反正我又沒有特別想要做……」

 米夏直眨了兩下眼。

 「發生什麼事了？」

 「有點太遲了……或者說時機不好。就只是這樣。」

 米夏把手輕輕放在莎夏的頭上，溫柔地撫摸她。

 「好乖、好乖。」

 「我才沒放在心上呢。」

 莎夏輕描淡寫地說，看起來又有點在逞強的樣子。

 「唔嗯，你們在說什麼事？」

 「……沒、沒事啦……那個……什麼也沒有。」

 她吞吞吐吐地別開視線，往斜下方看去。米夏說：

 「莎夏想叫阿諾斯起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莎夏驚慌失措地用手捂住米夏的嘴。

 「什、什麼事都沒有……！」

 「這樣啊。」

 我一臉認真地看向莎夏。

 「就說不是了！米夏不是偶爾會來叫阿諾斯起床嗎？我則因為早上爬不起來，所以從來沒有叫你起床過。我隨口提到這件事之後，米夏就建議我今天來叫你起床。然後既然她都說到這個分上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所以才……」

 莎夏急忙解釋起來，但我一看向她的臉，她就當場語塞，再度一臉困窘地別開視線。

 「所以說，就只是這樣而已……」

 仍被莎夏捂著嘴巴的米夏眨了眨眼。

 「所以你才會熬夜等到早上啊。」

 「所、所以說，有一半是米夏不好啦！」

 米夏一臉困惑地微歪著頭。莎夏強行將她的頭扶正，用手讓她微微點頭。米夏一臉困惑地再度眨了眨眼。

 「她、她說什麼下次輪到我了，還不讓我睡覺……所以，就只是因為這樣……」

 「唔嗯，然而我在被叫醒之前先自己醒來了，所以你才會這麼失望啊？」

 「……我、我才沒有失望呢……說到底，是米夏要我做，所以我才會做……我其實怎麼樣都好……」

 「那我就不放在心上了。」

 莎夏把額頭靠在米夏的肩膀上。

 「我懂！」

 （插圖007）

 忽然響起一道宏亮的聲音。

 「我懂，爸爸我懂啊。不論是小莎的心情──」

 他發出將重點放在男人味上的低音。

 「還是阿諾斯的心情。」

 轉頭看去，可以看見爸爸帶著一反常態的溫柔表情走來。

 「還真好啊，這就是青春吧。不過，看在爸爸眼中，你們兩人可能有點太過耀眼了呢。哈哈！」

 爸爸剛好站在逆光的位置上。假如直視朝陽，那樣確實會感到很耀眼沒錯。

 「那個啊，這也許是爸爸多管閒事，但就我的經驗來說，你們兩個或許再稍微坦率一點比較好。不然的話，將來也許會後悔喲。」

 「唔嗯，我們看起來很不坦率嗎？」

 爸爸以理解的眼神點頭說：

 「因為阿諾斯是魔王嘛。所以你有時候會在不知不覺中壓抑自己不是嗎？唉，所謂的立場就是這種東西呢。」

 「哦？」

 「不過，爸爸知道真正的你並不是這樣。」

 唔嗯，我真正的心情嗎？的確，人的心境確實會受到環境與際遇左右。也就是說，爸爸能明白我還未能真正體會到和平的心情嗎？

 「當然，跟拯救世界的暴虐魔王相比，爸爸沒什麼了不起。即使如此，我也還是你的爸爸。長久以來，我一直都關注著你，我自認為能理解你的心情。」

 爸爸以莫名豁達的表情說。這讓我將那個時候──兩千年前的父親身影與他重疊。

 「首先第一點，我想如果是阿諾斯，應該會覺得小莎很可憐，想在近期內幫她實現願望不是嗎？」

 聞言，莎夏就像詢問似的朝我看來。我回以微笑後說：

 「好啦，會是怎麼樣呢？」

 「然後要是實現了小莎的願望，這次阿諾斯就會覺得熬夜等待的小米很可憐。」

 爸爸擺出裝模作樣的表情，就像要貫穿我一樣指著我。米夏困惑地微歪著頭。

 「為什麼會提到米夏？」

 「我懂。爸爸都懂喔。」

 爸爸把臉靠到我耳邊，就像在說悄悄話一樣地說：

 「自古英雄多好色。」

 爸爸向我眨了眨眼。

 「爸爸覺得你可以不用再忍了。當然，人必須考慮到社會觀感和種種因素，爸爸也思考了很多喲。可是到頭來，最重要的還是你的幸福。爸爸會挺你，永遠都會。所以你不要再糾結細枝末節，下次就別讓其中一方等待，成為夜晚的暴虐魔王，同時救贖她們兩人吧。」

 他用力拍打我的背，將充滿包容力的臉靠過來。

 「要重視你真正的心情啊。」

 爸爸啊，你快去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