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章

第二卷  一章我——夏目蓮,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對蟬的叫聲沒轍。

至於理由嘛,其實說起來有種遷怒於人的感覺。一旦意識到這沙沙的振翅聲,並不能夠被當做是夏天的聲音,而只是單純的蟬的叫聲的話,我就一定會有種目前的一切都在停滯中毫無進展的感覺。

暑假裡並沒有朋友來找我玩,自由研究的課題也還沒做完,冰箱裡沒有冰淇淋,家人也不在家。

在很小的時候,我的夏天就是這麼過來的,也正是在這種狀態下,我意識到了伴隨著這一切的蟬叫聲。

正因為是不得不意識到的,所以才會更覺得難以應付。

「在我的課上,這裡的問題就直接跳過不講了,大家回去自己看會,翻下一頁」

我坐在教室後門靠窗的位置上,呆呆地望向窗外。

玻璃窗的外面傳來了聲音,紛亂嘈雜的下課鈴聲宣告了課程的結束。

……怎麼可能,這樣騙自己,自然是行不通的。

外面傳來的是蟬的叫聲。

雖然並非本意,不過這的確是今年以來,我第一次正式聽到蟬叫聲。

「那麼,這個問題就……荻野,你來回答一下」

外面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了,照在大地上很是耀眼。蒼色的天空中,一條飛機尾跡向前方延伸開來。遠處,積雨雲還在翻滾著。

梅雨期結束了。

夏天到了,暑假也隨之開始了……本該是這樣的。

「答不上來嗎?你丫少給我開玩笑了,明知道我是按序號點名的了,你倒是提前準備一下啊白痴」

本該是這樣的,不過西豪高中的樣子卻一點都沒變。

「別鬆懈!從參加暑期講習的那一刻起,你們就已經沒有暑假這一說了!」

砰地,傳來了一聲讓整個教室都為之一震的巨大聲響。

將視線收回到教室的前面,可以看到黑板中央留下一個墨綠色的手印。

剛剛的聲音,似乎就是女老師用巴掌拍黑板所留下的聲音。

「聽好了!連這種問題都答不上來的人還不如死了算了!根本就沒有活著的價值!」

就連“教學用品要珍惜”這種簡單的事都不懂得去遵守的人,也有資格當老師啊。

我常常會想,這所學校,是真的沒救了。這個世界也一樣,都毀滅吧。

我用手託著臉頰,伸出手指塞住了一邊的耳朵。

雖然並不認為這種程度的動作就能讓我聽不到那些粗口,不過至少能夠讓我暫時地忘記自己正處於這個爛透了的空間當中。真希望這段時間能夠快點過去。

再次將目光從教室中移開,將視線移向窗外。

外面很明亮,而與之相對的,注重節約用電的教室內卻顯得十分昏暗。

雖然找不到具體在哪,不過確實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蟬的叫聲。

「……喂……喂!那邊的那個,別發呆!」

「…………」

「喂!說你呢夏目!給我好好聽課啊你個垃圾」

我不禁在心裡咂了一下舌。繼續看向窗外,嫌棄地說道。

「……我聽到啦」

然後,暗暗地在心中咒罵道。

煩死了閉嘴,別隨便向我搭話啊。

放學後,我避開了眾人的視線,向著活動室走去。

西豪高中在放暑假的時候,是禁止進行社團活動的。校方給出的理由是,這會影響到暑期的講習。

自然,要是在去活動室的時候被老師撞見的話,肯定是會被罵的,因此要比平時更為小心地在校內移動才行。

從主教學樓中出來,進入了舊活動室大樓。

向著熱氣支配下的昏暗的走廊深處走去。

看也不看兩邊牆上排列著的門牌一眼,我飛快地向前走著。

走到了最裡面後,我在一扇門前站定。在確認了周圍沒有人後,抬頭望向那個用油性的馬克筆寫著的門牌。

——天體觀測部。

就如上面所寫的那樣,這裡就是天體觀測部的活動室。話雖如此,不過由於天體觀測部只有幽靈部員,所以這裡並沒有被用於社團活動。

這裡,是為了改變這所學校而不斷進行著恐怖襲擊的我們,用來作為秘密基地的地方。

深吸了一口氣後,我打開了活動室的門,今天,是召開作戰會議的日子。

「抱歉,我來得有點晚了」

這麼說著,我走進了活動室,在座位上讀著袖珍本的少女,一下子抬起了頭。

擁有著黑水晶一般光澤的水靈靈的大眼睛,剪得整整齊齊的黑色波波頭,帶有貓耳的鴨舌帽,還有隨著動作輕輕搖動著的頭髮內側的灰白色挑染。

復仇模式的星宮胡桃一看到我,嘴角便上揚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真是的,太慢啦,都怪您,我這邊失憶的愛情羅曼史都已經進到佳境了」

「唉?……啊,在說書裡的內容啊。抱歉,我這邊要避開他人視線,稍稍多花了點時間」

「這樣啊—。嘛,那就原諒您啦,辛苦了,前輩」

「嗯,謝謝,胡桃也辛苦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拿來了不遠處的摺疊椅,坐到了胡桃的旁邊。

旁邊的空架子,照進來的夕陽,以及稍稍有點鬆動的摺疊桌。

在這一片司空見慣的光景中,我輕輕地伸了個懶腰,放鬆了一下肩膀。

這一天還真是漫長啊,終於,能夠稍稍歇一口氣了。

「前輩?您沒事吧?感覺您好像真的很辛苦的樣子」

胡桃將袖珍本啪地合上,一臉擔心的表情。

偷偷地抬頭瞄向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的我。

「是苦夏嗎?要是身體狀況不太好的話,作戰會議就改天吧」

「啊—,這個你不用擔心啦……不,倒也不能說完全沒事啦」

我稍稍將姿勢擺正,坦率地回答道。

要是讓胡桃擔心的話就抱歉了,不過就算在她面前逞強也瞞不過她啦。

「是有點吧,畢竟老師對我的態度又變成了一開始的那個樣子,搞得我心累」

「啊啦,原來二年級的學生也會有這種感覺啊」

她會這麼說的話,就說明一年級的老師也都是一個德行麼。

在暑假前的那場文化祭上,我們將老師的粗口播放了出去。

我們的行為引起了相當大的騷動,所有的老師都開始注意起了自己的言行,據說教委會的人似乎也有下場,好像還有幾個老師因此被炒了的樣子,這個話題在當時也維持了一段時間的熱度。

毫無疑問,我們的作戰是成功的。

……是成功的,本該是很成功的來著。

不過那之後僅僅過了幾天,西豪高中便恢復了它原本的樣子。

對於這裡的學生來說,最重要的是,成績、學習以及升學考試。而夏天正是升學考試的關鍵時刻。因此其他的事——比如說有什麼奇怪的人引起了某件玩笑事什麼的,這些都可以先放一邊。

老師們對學生的態度就是這樣,而學生們,對這樣的態度也就全盤接收了。

老師們的語氣便自然而然地又開始暴躁了起來。

而學生們也將這種變化,當成是從文化祭這樣的非日常回歸到日常的一部分接受了。

到頭來,成績至上主義的校風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暑期的講習開始了,大家也都變得忙碌了起來,這應該就是這場騷亂平息下來的原因吧。

名為西豪高中的學校,什麼都沒有改變。

長年的耳濡目染下所形成的價值觀,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改變的,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就被抹除掉。

「無所謂啦,本來也沒有指望只憑那一次行動就改變這一切的」

我是這麼和胡桃說的,胡桃則是「嗯嗯」地點頭。

「確實是這樣沒錯,而且,那個作戰的目的不是減少明年希望報考這裡的人數嘛,距離知道結果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所以說在知道結果之前,胡桃都會留在學校嗎?」

「誒—?前輩您這麼說,就好像是在希望我留下來一樣啊?」

面對著用挑逗的語氣這樣提問的胡桃,我則是爽快地回答道。

「就是這樣啊」

胡桃一臉困擾的樣子,臉頰染上了紅色「說,說什麼呢」。

還是太天真了啊胡桃。我既然之前都能做好和胡桃一起從天台上跳下去的覺悟,那現在說出這種話來不過就是灑灑水而已。

……雖然確實挺讓人不好意思的。

胡桃在咳了一聲後,彷彿是要掩飾這尷尬的氣氛一般地說道。

「嗯,就和我宣稱的一樣,我不會馬上就退學的。我會用自己偏執的正義來進行報復,向那些不講理的老師們復仇後,讓那些仗勢欺人的學生改變想法後再退學」

「嗯,現在還只是個開始,我們要憑藉自己去改變整個學校」

「唉嘿嘿,我很期待前輩的表現哦,一起加油吧!」

胡桃擦了擦鼻子,將鴨舌帽重新戴正,將手伸向腳邊的書包。

取出了黃色的小冊子,啪啦啪啦地翻著,翻到了其中空白的一頁。

復仇筆記。這是企圖向學校復仇的我們用來記錄自己所想出的主意的筆記本。

胡桃一邊用自動鉛筆的筆尖敲擊著筆記本,一邊發出「嗯—」的思考的聲音。

「現在呢,重點就是這個問題了。我們今後的活動到底該如何進行?」

「就算你問如何進行,就像以前一樣繼續進行恐怖襲擊不行嗎?」

「倒也不是不行啦,不過您看,文化祭現在也結束了,現在的話姑且也算是放暑假嘛,所以我想要帶著一點新的目標來進行活動啦」

原來是心境上的問題麼,不過也是,感覺倒也沒什麼問題。

「暑假的新目標嗎……到底要定什麼好呢」

我和胡桃兩個人都參加了西豪高中所舉行的暑期講習。也就是說雖然現在在時間上還是在放暑假,不過我們依然還是有權利來學校的,要是不活用這個機會的話就太可惜了。

想了一會後,胡桃突然抬起頭來看向我。

「說起來,前輩居然也參加了暑期講習啊?感覺有點意外」

「又不是我自己想參加的,是我父親擅自給我報的,去年也是」

「啊啦,是這樣麼,那還真是可憐」

胡桃苦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別這樣啦,怪害羞的,這是把我當狗了嗎。

「要說意外的話,胡桃才是吧,是自己決定要參加的嗎?明明都已經打算要退學了來著」

「啊—……這個嘛。其實我也挺討厭暑期講習來著,不過在和母親說了『暫時先看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退學』之後,就被要求來參加了……唉嘿嘿,我們一樣呢,前輩?」

胡桃一邊笑著,一邊用左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兩人的手指就這樣交纏在了一起。

輕輕地鬆開,又輕輕地握住,我們用這種俗稱十指相扣的方式,輕輕地按壓著對方的手。

抬起頭看向胡桃,她正向我微笑著。

怪不好意思的,不過,卻能讓人感到安心,很不可思議的感覺,這樣並不壞。

在感受了一會彼此的溫度後,我將想到的點子說了出來。

「要不就將把暑期講習攪黃定為本次的目標吧,反正我們兩個本來也都不是自願參加的來著」

「哦—?原來如此?這主意還真是不錯啊?目標定得很遠大嘛」

「就算最後沒把它攪黃,感覺將暑期講習定為目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了」

西豪高中的暑期講習,是從七月二十三號文化祭結束後立刻就開始的補課地獄。

將班會和實際技能的科目都去掉後,以縮短下來的時間進行集中授課。

是一種平時是五個小時,週六則是三個小時的特別講習。

內容就和平時上課幾乎一樣,毫不客氣地說,這樣的時間就像垃圾一樣白白流逝掉了。老師們的謾罵和歧視性的發言自不用說,有時甚至還會出現拒絕來上課的情況。

就算是上課時用到的教材不同,不過由於老師們都是一個德性,所以課堂的模樣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也就是說,現在是隻能夠集中去上劣質課程的特殊時期。

這就是西豪高中所謂的暑期講習。

就連一年級的胡桃,在這幾天似乎也理解了西豪高中暑期講習的惡劣之處。胡桃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唔呣,要對抗那個垃圾一樣的講習嗎,不錯嘛。我也對西豪高中的暑期講習很火大來著,反正老師們又不好好上課,整天只知道問作業寫多少了」

「這點,簡直和我去年的時候一模一樣啊,一點都沒變」

「嗚哇,討厭討厭,真是沒救了啊—」

說著,胡桃開始用空出來的右手在復仇筆記上奮筆疾書了起來。

「那麼,這個暑假就將暑期講習作為目標來不斷進攻吧」

「嗯,一起向著將其完全打垮的目標前進吧」

我們行動的動機就是要報仇雪恨,然後,通過不斷挑起問題來改變這個學校。

其實只要不讓太多人看到的話,就不會出什麼亂子,不過同時也就不會引起什麼話題了。

「那麼,既然已經把暑期講習作為目標了,那麼要進行什麼樣的恐怖襲擊好呢? 我這邊有關於恐怖活動的點子現在已經基本都用完了,得重新想點新的才行」

「我想想哦,既然要想新的點子的話,我覺得發動一場諷刺暑期講習的恐怖襲擊會比較好哦」

「說的也是,畢竟粗口什麼的,在平時上課的時候也很常見,如今針對這種事抱怨作用也不大了……倒不是說他們說粗話就對啦,沒有這個意思哦?」

我點了點頭肯定道「是啊」。

我懂的,胡桃所說的話的重點是,想做一些和平時不一樣的事。而現在又正值可以對暑期講習這件事發牢騷的好時機,所以想要藉此充分發揮一下。

就沒有什麼好的方案嗎。陷入了沉思的我,幾乎都要忘了我們兩人的手還握在一起,不過就算是想的如此投入,現階段暫時也沒想出什麼特別的點子。

「不過畢竟暑期講習才剛剛開始,要不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吧」

「那就先這麼辦吧,要是能發現什麼新的讓人不滿的地方,也正好可以記下來當素材了」

「那,今天就先解散,改天再來這裡碰頭吧」

「OK! 那之後再聯繫吧」

胡桃關閉了她的復仇模式,今天的作戰會議就這樣結束了。

將扣住的十指鬆開,我拿起腳邊的包,站起身,準備回去。

「啊,前輩,能先等一下嗎」

「誒?啊—,抱歉,還有話要說嗎?」

「不,不是在說這個啦,是—啾」

噗啾,嘴唇傳來了溫暖的觸感。

瞄準我站起身來的一瞬間,胡桃輕輕地吻上了我的嘴唇。

「……嚇我一跳,幹嘛啦」

摸著自己的嘴唇,我努力恢復平靜後問道。

胡桃舔了舔嘴唇,又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唉嘿,沒什麼,什麼事也沒有,回去吧—」

胡桃收拾好行李,將頭髮內側的挑染用髮夾遮住藏好,走出了活動室。

不是,等下,什麼事也沒有又是什麼意思啊。

我們的接吻,原本應該是用來排解內心的不滿所做出的壞事才對。

……嘛,還是不要去細想好了,要是再起了什麼不好的誤會就大條了。

粗口和否定人格都理所當然般存在的垃圾課程。

還有隻會去斥責別人,進度上卻毫無進展的補習。

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事實,不過暑期講習的惡劣卻之處卻並不僅限於講課的內容上。

更讓人驚訝的是,這樣的暑期講習,居然還需要另外支付除了學費以外的額外費用。在想要參加的學生提出了事前申請後,必須要向學校再繳一筆聽課費。

明明都不好好上課,卻唯有在榨取金錢的這件事上確實地展現出了私立學校的風格。

這就是西豪高中的暑期講習,完全就是,無藥可救。簡直就是沒把學生當人看。

「這麼簡單的地方就別給我出錯啦,實在不行就給我回初中重新念去啊你個白痴」

和胡桃一起決定要將暑期講習作為目標後的第二天。

教室裡傳來了老師的怒吼,還有桌子倒下的聲音。

今天的暑期講習也是一樣,劣質的授課就這樣開始了。

雖然這樣的暑期講習非常垃圾,不過事實上每年,都會有很多人來參加。

由於費用是另外算的,所以要不要參加自然也是自願的,不過嘛……西豪高中的大多數學生,每年都會來參加這個暑期的講習。

為了能夠考上好大學而前來學習,或者是為了想要趁著暑假期間複習——

雖然也不能說完全就沒有這種學習慾望極強的學生吧……不過據我所知,大多數的學生會來參加這個講習其實還有著一些更深層次的理由。

「是不是因為放暑假了,你們就鬆懈下來了啊?我說你們啊,再怎麼說也是和這裡的這幾個笨蛋是有所區別的吧?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怎麼行?」

老師走到了教室的一側,敲了敲旁邊那塊寫著一週安排之類內容的小黑板

上面,還寫著六名同學的名字以及「沒參加講習的人」這樣的字眼。

就是這個,這就是參加西豪高中暑期講習的人數會這麼多的原因。

沒來參加的人的名字會被留在黑板上,所有的學年,所有的班級都是如此。

每年,從五月中旬左右開始,也算是西豪高中的一項傳統了,小黑板上會將全班同學的名字都寫上去,然後再按照申請參加暑期講習的順序將名字一一擦去。

要說這一行為意味著什麼。嘛,不言而喻,一目瞭然。

不參加暑期講習的學生……用難聽的說法來說的話,就是這些想要逃課的人,姓名會在班裡被公開處刑。

如此大張旗鼓地寫上了「沒參加講習的人」的話,這些人勢必會成為學生間茶餘飯後的話題。班裡也就自然會有人去問「你,不去參加補習嗎」。

只要不是非常有主見,內心非常堅定的話,不參加暑期講習的學生們,在學校生活中都會時常感到臉上無光。

在這種來自於集體主義的同調壓力的支配下,學生們便會一個個地表明自己參加的立場。

而學校想要的,便正是這種展開。這塊黑板的目的也就在於此。

「這裡寫著名字的這些人,想必是暑假每天都有安排,忙得要死吧,所以不來也就不來了。不過你們可不一樣,既然來了,就給我好好學啊」

老師一邊這樣諷刺著,一邊回到了講台上。

這個掛人的制度雖然就是一坨屎,不過這其中最讓我個人感到火大的還是另外一點。

那就是,老師們會把「留下來的名字」記到自己筆記上這件事。

無論是誰,無論怎麼看,這個制度都算是表現出了明確的惡意的行為了。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卻還是沒有選擇直接的謾罵,而是用寫「沒參加講習的人」這種虛偽又卑鄙的手段,實在是讓人無法原諒。

既然要做壞人的話,就一條路壞到底嘛,幹嘛要用這種裝腔作勢的方式,搞得我拳頭都硬了。

別以一副自己什麼壞事也沒做的白蓮花模樣自居啊。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作戰會議。

要是我們的目標就是要消除這種不滿的話,那麼或許只有針對暑假講習發動恐怖襲擊才能夠做到這一點吧。

我偷偷地在桌子下面操作著手機,給胡桃發送信息。

『既然要搞恐怖襲擊,那要不要給這個掛人的制度上上強度?』

雖然胡桃現在應該也還在上課,不過我很快就收到了回覆。

『我想到了一個噴塗彩繪斬首示眾的作戰』

不,就算你和我這麼說我也聽不懂啦。

到底是怎樣的作戰呢?光聽名字的話感覺土得掉渣……雖然從來都是這樣。

正當我想要回信的時候,不一會,胡桃便將詳細的作戰計劃發了過來。

準備好馬克筆或者噴漆,偷偷地潛入到各個教室裡,然後,在寫有學生名字的黑板上噴上大大的「斬首示眾」的塗鴉。讓老師承認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是在歧視那些沒參加講習的學生,大致上就是這樣的內容啦。

在發洩對暑期講習的不滿的同時,還可以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這樣的恐怖襲擊確實不錯。

『那就這麼定了』

我迅速回複道,然後一邊將視線轉回到黑板一邊思考了起來。

好了,既然恐怖襲擊的內容已經確定下來了,那麼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實行的時間了。

能夠平安地實施這一行動的時機是什麼時候呢,必須要好好調查一下才行。

還有,文字的粗細和顏色要如何選擇呢?這方面也要儘快決定好才行。

在我還在看著黑板思考這些的時候,胡桃又將新的信息發了過來。

『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塗鴉的時候要不把這個也給裝飾上去吧?』

看到胡桃發過來的圖後,我不由地笑出了聲。

看起來就像是用百元店買的模型加工後做出來的逼真人頭一樣,頭髮亂蓬蓬的,眼睛也是翻著白眼的樣子,脖子上則是塗上了紅色,就彷彿是在向下滴血一般。

有點可怕啊。這個畫像,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太棒了,那就把這個也裝飾上去吧』

『今天就去趟百元店後再回去吧』

這些人頭也得由我們來做吧。手工作業這種事,自從橡皮印章那次恐怖襲擊以後就沒再做過了。希望不會像那時一樣成為累贅就好了,不過應該不可能吧。

就在我還在拿著手機這麼想著的時候,又傳來了新的消息。

不過,這次的消息並不是胡桃發給我的,而是另一個賬號發來的。

滑開屏幕看了一下,給我發消息的是坐在鄰座的田中同學。

『一直看手機的話,會被老師罵的哦』

我向旁邊看去,和田中同學對上了視線。

田中同學也看向我,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真是的,還真是個守規矩的人啊,明明不來管我也無所謂的來著。

我手指划著手機,快速地打出了一行文字。

『多謝忠告』

這樣子回覆後,我同樣向鄰座轉身微微一笑。

和田中同學說上話的一個月後,我終於明白了。

這就是我和田中同學之間所應當保持的合適的距離感。

基於胡桃的作戰設想,我們在兩天之內做好了恐怖襲擊前的所有準備。

暑期講習就左耳進右耳出了,然後等放學後就在活動室開作戰會議。

而且關於作案的時間,我們兩個人經過商量後也定好了。

我們決定在週六的清晨實施這次恐怖襲擊,之所以選擇週六,是因為只有上午有課,所以當天學校的老師很少,我們的犯罪行為不容易被發現。而之所以選擇清晨,是因為把身份偽裝成一個為了自習提前到校的學生會比較不容易被懷疑。

內容,手段和時間,都已經決定好了,我們將以萬全的準備來實施本次犯罪。

雖然我曾經想過該如何製作人頭,不過關於這點,其實胡桃已經自己在家做過了,所以沒問題。嘛,畢竟手工製作的話,我完全就不能算作是戰力嘛。

在行動當天,乘上時間上十分接近首班車的電車,我和胡桃雙雙到校。將人頭的模型裝進揹包裡秘密地帶進了校內。我們在天體觀測部匯合,進行了最終的確認。

「模型全部準備完成。前輩,拜託您買的東西有帶過來嗎?」

「嗯,是三十釐米的尺子和油性的馬克筆沒錯吧。馬克筆我有按要求買成白色哦」

「乾得很好……嗯,畢竟要在黑板上噴,所以果然要選白色才好,沒錯吧」

「為了以防萬一,我還買了備用的,所以就每人拿兩根吧」

「OK。好,這樣就一切準備就緒了呢」

我和胡桃並肩而立,同時做了一個深呼吸。

「……那麼,前輩?就開始這次愉快的恐怖襲擊吧」

臉頰相互重合,我們輕輕地吻了一下,走出了活動室。

那麼,犯罪開始。

我和胡桃分開後,開始分頭在各個教室的寫有「沒參加講習的人」的那塊黑板上塗鴉,用直尺還有白色的馬克筆,在很顯眼的地方寫下了「斬首示眾」這樣的文字。

至於模型的話,就以將其貼在黑板上的這種形式,放置在了各個教室裡。雖然因為要搬運的關係沒有辦法將所有的教室都裝飾上,不過這種程度的妥協也算是沒有辦法的事吧。

我們的最優先事項是不被抓現行,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

我們的此次犯罪順利地結束了。

利用陽台還有消防樓梯,我們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完成了此次犯罪。

在犯罪完成後便與胡桃各自分別躲在廁所裡打發了剩餘的時間。

等校內差不多引起騷動的時候,我們才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走進了教室。

每個教室,在我們塗鴉的那個黑板前,都圍滿了人。

雖然周圍一片嘈雜,不過卻聽不到任何犯人的目擊情報。

暑假的第一彈,我們的恐怖襲擊,成為了不折不扣的完美犯罪 。

暑期講習的時候是不會開班會的。

因此,我們的恐怖襲擊便成為了第一節課的話題。

「……我姑且問一下,有誰有關於這些塗鴉還有噁心的人偶的相關線索嗎?」

剛開始上課,小個子的女老師便向二年五班的全體成員問道。

「或者是有誰說過什麼奇怪的話也可以,有嗎?」

學生們面面相覷,並沒有人發言或者舉手。

當然,我也是毫無反應,教室裡重歸寂靜。

「可惡,沒有人嗎?前幾天的文化祭上播放的奇怪廣播也是,如果有相關的情報,可以隨時上報。居然會做出這種可怕而又愚蠢的事情,真是絕對不可原諒」

這傢伙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

好好想想,真正不可原諒的到底是哪一邊才對。

「要是想到什麼的話,就立馬說出來,要是不方便講的話,那就等下課單獨和我說也行」

「…………」

「我說你們,好歹答應一聲啊」

被這麼說了以後,同學們拖了幾聲長音的「好」,算是回答了。

這次的恐怖襲擊,我和胡桃犯罪時的樣子也同樣沒有被任何人目擊到。

同學們全都沒有什麼情報,所以就算問他們,也只會讓他們感到為難吧。

「真是的……話說回來,這到底是在搞什麼啊……」

女老師嘆了口氣,視線從學生身上轉回到了那塊小黑板上。

老師拿起了人體模型的頭,用沉重的語氣喃喃自語道。

到底是在搞什麼,這種說法還真是過分啊。

這個諷刺的到底是什麼,你明明比誰都要清楚的,倒是好好地接受啊。

「……老師,那個頭的後面,好像寫著什麼東西?」

在這沉重的氣氛中,一個同學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哦哦,居然注意到這點了嗎,作為製作者的我還真是相當高興啊。

「啊?後面是哪裡?」

「就是那裡,模型的脖子那裡似乎有個像是問題的東西」

「這個嗎,這是什麼……暗號? 不對,是數學2的習題麼? 我可沒心思解這玩意啊……」

正如老師所說,每個模型上面都寫著用數學題做成的暗號。

只要用上微分積分還有sincos函數這些將問題解答出來的話,就會驚奇地發現,將答案用所對應的文字表示出來的話……就會得到,一串毫無意義的單詞。

簡言之,就是那個模型的背面,貼著的是一道答案並沒有什麼特殊含義的暗號題。

越是喜歡學習的人,越會容易在泥沼中掙扎,所以說這也算是一種性格惡劣的陷阱。

雖然看上去好像是對學習能力強的人發出的挑戰書,實則不然,誰會去做那種無聊的事嘛。

雖然和這個斬首示眾的恐怖襲擊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不過我還是蠻中意這其中的諷刺意味的。

「有沒有人來解一下這道題啊?你們都已經是高二的學生了,這些應該都學過了吧?」

「我想要試試,能讓我看一下嗎?」

「你個連作業都不寫的,真的會做嗎……答案看著倒是沒什麼問題啦」

看著懊惱的老師和同學們,我心中暗自竊喜,就這麼懊惱一輩子吧笨蛋。

老師拿著模型歪著頭,學生則是對著問題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漸漸地,開始有有學生在後面說起了閒話,教室的氣氛也逐漸緩和了下來。

就在大家都以為這堂課要在這種找不出答案的解謎中結束的時候,這時突然。

就彷彿是將現場的空氣撕裂一般地,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啊,抱歉,打擾了」

這麼說著,敲門聲的主人沒等回答便打開了門。

不由得瞪大眼睛的,估計肯定不止我一個人吧。

因為突然來訪的這個傢伙,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人了。

能夠讓人一瞬間便感到其伶俐的姣好面容,高個子,明明身材苗條卻有著與高中生不相襯的豐滿胸部,以及可以讓模特為之汗顏的身材。青色的頭髮漂亮地在腦後紮成一束,彷彿是流水一般沿直線散落開來。

她便是二年一班的,七七扇奈奈。

她,就是所謂的首席。從入學到現在,一直保持著年級第一成績的離譜學生。就算是在西豪高中的好班中,她也是最頂尖的存在。

現場在一瞬間僵住了,不過很快就發生了變化。

老師一臉陰沉地看著走進教室的七七扇。

「七七扇?怎麼了,有什麼事嗎?現在應該還是上課時間才對」

「抱歉抱歉,這我倒是知道啦」

七七扇用著混雜著敬語和玩世不恭語氣的腔調敷衍著老師。

「就是啦 ?我在從老師那裡拿到許可之後,來這邊打掃一下啦」

「打掃?這是怎麼回事?」

七七扇輕輕地搖了搖手中拿著的瓶子,回答道「就是這個」。

「你拿的那個,是什麼東西」

「是無水乙醇哦?從科學教室那裡借來的」

「借那種東西幹嘛,你想幹什麼?」

「想要消除油性馬克筆的痕跡的話,使用無水乙醇是最有效的。黑板,我就借用下咯?」

說著,七七扇走到了那塊寫著「斬首示眾」的黑板前站定,將另一隻手上拿著的抹布沾上乙醇,開始以優雅流暢的動作擦拭了起來。

「七七扇……你這個,真的能擦掉嗎?」

「別的班的都是這麼擦掉的,所以沒問題的哦?嘛嘛,就放心看好吧」

正如七七扇所說,白色馬克筆的筆記變得越來越淡,雖然並沒有擦一下就立刻擦乾淨,不過隨著不斷的擦拭,「斬首示眾」的文字確實是實實在在地消失了。

「看吧,沒錯吧?有好好地擦掉了呢,老師」

「真的……不愧是能夠代表好班的學生,幫大忙了」

面對佩服的老師,七七扇回了一個無畏的笑容。

「不用客氣。還有,老師,順便,這個模型也要回收咯?」

「啊,那個,等下。這個,背面還有個謎題沒解開呢,或許是犯人留下的信息也說不定。對了,七七扇有解過嗎?要是可以的話,我想要借用下你的智慧……」

「我想這個,應該不是暗號哦?由於上面是正經的數學題,所以倒是能夠解出答案啦,但是不管怎麼解釋,應該都沒辦法像大家想的那樣能將其拼成一句話啦」

「誒?啊—,是這樣嗎……」

「就算去考慮這種事也只是浪費時間啦,還是早點忘了的好哦?」

說著這樣爽快的話,七七扇從老師手中拿走了模型。

然後就這樣直接扔進了教室外放著的大塑料袋中。袋子裡還裝著大量胡桃精心製作的人頭,大概是從各個教室裡回收來的。

「就這樣啦,那麼打擾了,我就先走一步咯?」

「哦,哦哦。幫大忙了七七扇」

「哪裡哪裡,啊對了,之後我還有話要和大隈老師說」

「誒?有話和我說?是學習上的問題嗎?倒是無所謂啦……」

「嘛,就是這麼回事,詳細內容就稍後再說吧。那麼,大家繼續加油上課哦」

七七扇可愛地眨了眨眼睛,轉身離開了。

雖然她應該是對著全班同學眨眼的……不過不知為何,我感覺有一瞬間,我們的視線對上了。

我和七七扇素不相識,所以應該只是偶然吧。

不過要說是偶然的話,感覺她的視線未免有點過於意味深長了。

不明所以……不過居然把我們的恐怖襲擊給打掃得這麼幹淨,屬實是個不討喜的傢伙。

一般在恐怖襲擊得手之後,我和胡桃兩個人都會開一場慶祝會。

不過,並不會在恐怖襲擊當天開。因為在學校一片混亂的時候,秘密見面的風險很高,一旦被老師發現的話,就會被懷疑是犯人了。

於是,在人頭模型的這場恐怖襲擊當天的放學後。

我和胡桃決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自行放學。

背上書包,換好鞋後,走出了教學樓。

由於週六中午就放學了,所以外面現在還很明亮。散發著近乎白色光輝的太陽,在我頭上遙遠的地方火辣辣地照耀著。

反正沒什麼食慾,中午就隨便吃個冷麵就回去吧。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向校門走去,這時,從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喂……我在叫你啦,那邊的那位,稍等一下啦」

是充滿著自信的,凜然的聲音。

這個聲音我有印象,不如說,今天早上才剛剛聽過,就是七七扇奈奈的聲音。

……這是,在向我搭話嗎?

轉動著目光確認著,周圍幾乎看不到除了我以外的人。由於週六大多數學生都是去學校食堂吃完飯再回家的,因此放學時間也因人而異。

所以從周圍的狀況來看,剛剛是在向我搭話的可能性還是挺高的。

雖然不知道她找我有什麼事,不過要是就這樣無視的的話感覺也挺麻煩的,姑且還是停下來聽一下吧。

「哦,果然注意到了啊」

回過頭,我便看到了日光下閃耀著鮮豔光澤的青發。

七七扇面無怯色地眯起了眼睛,輕快地向我打著招呼。

「你好,今天天氣不錯呢,我記得,你好像是二年五班的學生吧?」

「……是這樣,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有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啦。就是今天早上,在教室裡看到你的時候,感覺你還挺帥的,就來打了個招呼而已,抱歉啦?」

沒有絲毫髮怵的樣子,七七扇輕輕歪著頭向我道歉道。

我雖然有些不知所措,不過還是問出了這種場合下所能想到最為合適的問題。

「這就是,那個嗎?好像叫逆搭訕來著?」

「嗯,嘛,可以這麼理解哦?」

真的假的。什麼情況,七七扇這傢伙,原來是這麼肉食系的女性嗎?

今天早上的視線,就是這個意思嗎。

被漂亮的女生搭訕,還被誇很帥了。正常的男生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可以稍稍感到飄飄然的,但是很不巧,我一點也沒有感到高興。

七七扇是好班的成績第一名,是在支配這所學校的歧視法——西高法中君臨頂點的存在。和我,以及胡桃的立場都不同。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和她扯上關係。

我面無表情,聳了聳肩說道。

「抱歉啊,沒辦法回應你的期待,我已經有對象了」

「啊,是嗎?這樣啊—,不過,稍稍陪我會兒也沒什麼關係吧,一起去玩吧」

「我拒絕,要是被發現的話,就解釋不清了」

「你女朋友還真是可怕呢,我說,那種人就無視掉好啦,現在就和我一起去約會吧?」

從向我逼近了半步的七七扇那裡退了出來,露骨地咂了咂嘴。

不論是男是女,偶爾都會有這樣的傢伙啊。

只是因為自己是好班的人,就能夠輕易把將異性當成是物品來看待。感覺他們根本就沒有將對方當成是人看,只是當成是自己發洩性慾的對象罷了,總之直白地來說的話,就是非常的讓人不快。

不過就算這樣抱怨出來,那些價值觀扭曲的學生們也肯定不會理解的吧。

「啊哈哈,別擺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嘛,我開玩笑的」

發現自己被無言地瞪著後,七七扇笑著這樣子說道。

「……不過要開這種性質惡劣的玩笑了,我要是真當真了怎麼辦」

「啊,不對不對。覺得你很帥這點是真的哦?開玩笑的地方只有現在一起去約會的部分啦。因為感覺搭訕的場景還挺有意思的,於是就趁勢說出來了」

開什麼玩笑,不管是搭訕是開玩笑還是約會是開玩笑都沒有太大區別吧。

這麼想著的我繼續瞪著七七扇,不過她卻絲毫不在乎我的這副表情爽朗地將話題繼續了下去。

「吶吶,聽我說啊?其實本來確實是想要和你去約會的,但是我現在,手頭有點事情要做」

「……要幹嘛」

「我必須得去把這些垃圾丟掉才行,看吧,有這麼多」

說著,七七扇舉起了她彷彿是拖著一般拿著的大袋子。

那是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裡面有大量胡桃製作的人體模型的頭部、大概是再今早我們進行恐怖襲擊後,去各個教室回收來的吧。

……原來如此,必須要去把垃圾丟掉,啊。

雖說她的話裡應該沒什麼其他的意思,不過這個說法卻讓我有了其他的想法。

對於好班的學生來說,我們所做出的這些恐怖襲擊也不過就是些垃圾嗎。

「嗯?倒是給點反應啊,光我一個人在這裡喋喋不休的話很寂寞吧?」

七七扇毫不忌諱地眯起了眼睛,窺視著我的模樣。

雖說我們的恐怖襲擊——胡桃的那些手工製品被說成是垃圾讓我很是窩火,不過我不能做出奇怪的反應,因為這很有可能會暴露我們就是恐怖襲擊的犯人的這件事。

將視線從塑料袋上面移開,我隨口回答道。

「好好好,還真是辛苦啊。明明是好班的學生,卻還被強加了這樣的麻煩」

「啊—,並沒有被強加哦?畢竟是我自己想要這麼做的」

那就是是想要賺取老師的好感度嗎。哎呦呦,那還真是值得稱讚呢。

「對了! 既然你覺得去很辛苦的話,那就來幫我一起把垃圾丟掉吧。就算約會約不成了,扔個垃圾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這也不算是出軌,僅僅是幫個忙而已」

「……我拒絕,很抱歉,我今天很忙的,能不能放我走呢」

說著,我轉身就往回走。

雖然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不過,我並不想和七七扇過多地扯上關係。

「啊—,我懂了。是約好了之後要和女朋友見面,所以才說不行的吧」

不過,很快就又被七七扇追上,並排站到了旁邊,又被纏了上來。

「有夠煩啊,怎樣都好吧。總之,我要回去了」

「要和女孩子見面的話,不好好打理一番可不行哦? 看吧,你書包上全都是灰塵」

說著,七七扇便啪啪地拍起了我肩上的揹包。

搞什麼,真的是。真是個超讓人不爽的傢伙唉。

「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我輕輕地甩開了七七扇的手,丟下她一個人獨自離開了學校。

「好的那麼,前輩?這次的恐怖襲擊也辛苦了,乾杯—!」

在發動了噴塗彩繪斬首示眾這一恐怖襲擊的兩天後,也就是週六的放學後。

我和胡桃按照之前的安排,在天體觀測部的活動室召開了慶祝會。

在桌子上擺放的有薯片、曲奇、巧克力,還有一升裝的橙汁,以及兩個塑料杯。就和以前一樣。

「呀—,能平安無事地成功真是太好了」

胡桃開心地拿起了一袋單獨包裝的餅乾,一邊撕開包裝一邊說道。

「是啊。不過雖然感覺確實不錯,不過也差不多已經習慣了吧?」

「不不不,才沒有那回事、怎麼說呢,像這種偷偷摸摸地進行的恐怖襲擊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搞過了,我還是會稍稍些緊張的哦?」

「這樣啊,這麼說來這確實還是自粗口印章以來的第一次啊」

胡桃一邊嚼著曲奇一邊笑道「是吧?」。

「嗯唔……就是那個,前輩想到的那個利用陽台移動的作戰,那個是真的不錯呢,也多虧了那個,我們才能夠在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順利完工。真不愧是您啊,前輩?」

「我倒是覺得純粹是我們來的早罷了,就算不用那種方法也應該不會被發現的」

「這就有點唯結果論了啊。真是的,坦率地接受誇獎就好了嘛」

倒也確實,沒辦法老老實實地接受誇獎這點可能算是我的一個不好的習慣了。其實也並非是討厭被誇獎,不如說還挺喜歡的,只是面對誇獎到底該如何反應這一點我始終搞不懂啊。

莫名地感覺有點尷尬,於是我將手伸向曲奇。

結果,碰到了同時來取曲奇的胡桃的手。

我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彼此的視線交匯在了一起。

我反射性地想要將手抽回來。不過。胡桃並不允許。

胡桃迅速地抓住了我的手,駕輕就熟地將我的手指與她的扣在了一起,緊緊握住。

然後,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得意微笑。

「……幹嘛啦」

「誒? 沒什麼哦—? 真的什麼也沒有哦」

說著,胡桃輕輕地拉了拉我的手。

正當我還在疑惑她到底想要幹什麼的時候,她就將手拿了過去,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我的手被胡桃柔軟的臉頰與灰白色挑染的頭髮包裹了起來。

手心感覺軟軟的,手背則是乾燥而清爽。癢癢的,卻又十分溫暖,很複雜的感覺。

「……做這種事的話,臉會被手上沾到的點心弄髒的哦」

「沒事的啦,前輩。我們現在吃的都是些有獨立包裝食品吧」

雖說確實是這樣沒錯啦,雖說這些我也都知道啦。

不知她是否明白了我話裡所表達出的害羞的意思。胡桃一臉恍惚的表情,將我的手貼在臉頰上上下滑動,在這期間,她的視線也一直在盯著我。

這種彷彿是大腦深處受到刺激般的妖媚沉默持續了十幾秒。

突然,胡桃拿開了手站了起來。

她走到了我的身邊,用彷彿是自顧自地小聲說又彷彿是耳語一般的音色這樣向我說道。

「……吶,前輩,來接吻吧」

抬起頭,看到了她那雙恍惚的眼睛,正向下盯著我看。

「不行,嗎……? 倒是說點什麼啊」

「沒有啦,倒也不是不行……」

彷彿是要回到她原本應有的地方一般地,胡桃向我緩緩地伸出了手。

我的心也同樣是彷彿是要回到其應有的位置一般地渴求著胡桃。

啊啊,這還真是讓我無法拒絕,我也不想拒絕,我已經完全被當下的這個氣氛所感染了。

「吶,前輩,來做吧……」

「……我知道了,來吧」

我拉來了一把摺疊椅,胡桃說了聲「失禮了」,向我走了過來。

胡桃將雙膝併攏,就像是被坐著的我公主抱一般地坐到了我的膝蓋上。她扭動著上半身,將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在近距離用這樣的姿勢俯視著我。

胡桃將貓耳鴨舌帽取下放到了桌子上,將頭髮攏到了耳後。

然後,有些害羞地用手環抱住了我的後腦勺。

「那麼,要親了哦……」

「……隨時恭迎」

我們沒有過多的猶豫,將臉湊到了一起,進行了嘴對嘴的接吻。

「嗯……啾……嚕……咻……前輩……嗯」

這已經是第幾次接吻了呢,我們現如今已經不會有那麼多顧慮了。

嘴唇重合的瞬間。我們的舌頭便糾纏在了一起。伸出舌頭,侵入了彼此的口腔,尋找著方便安放的位置。不過,不管發生什麼事,也絕不會停止舌頭上的動作,尋找著新的容身之所,尋找著新的刺激,就彷彿是在相互宣示著領土一般地含著彼此的舌頭。

就好像是一起長期生活的戀人才會做出的那種,激烈而又充滿了誘惑的接吻。

接吻在舌尖的引導下不斷持續著,我的思考也開始被缺氧的狀態一步步慢慢吞噬。

不管是理性、本能、世界和平抑或是接吻本身的意義,種種的這些都開始變得模糊,被當做是混沌,驅趕到了思考的最深處。

所有的煩惱和想法都被簡單化,被強制性地清理掉了。

到了最後,大腦變得只能夠辨識出逼近的嬌嫩嘴唇與發出的黏黏水聲。

「噗啊……前輩,好舒服……哈……嗯……嗯嗯……」

胡桃將嘴唇更激烈地壓了上來,於是我便也用舌頭做出了回應的動作。

察覺到了這一變化的胡桃,嘴角開始微微地上揚。

「啾……嚕……前輩也真是的……」

一邊吸入著胡桃的吐息,我不禁這樣想到。

不去管那些了,反正我,也很喜歡與胡桃接吻的這段時光。

她也正是在那個時候,來到天體觀測部的活動室的。

就在我和胡桃正抱在一起,努力地從缺氧狀態中恢復過來的那個時候。

接吻結束後,我們保持著只有嘴唇分開,鼻子並未分開的距離喘息著的那個瞬間。

在逐漸變得清晰的思考中,我聽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那是充滿著自信的噠噠的腳步聲。

雖然沒有任何的根據,不過不知為何我卻確信,那個腳步聲毫無疑問就是在向著我們走來。

「……胡桃,等下,先稍稍離開我一點」

「呼誒? 為什麼」

一臉恍惚的胡桃,用著彷彿是擠出最後一絲理性的聲音這樣問道。

遲了,雖然只是稍稍一點,不過還是遲了。

就在胡桃想要起身的那個時候,天體觀測部的門被打開了。

我讓胡桃坐在我膝蓋上的的樣子,還有我和胡桃的嘴唇間連著唾液絲的樣子,全都被看到了。——被一位女學生。

那個女學生沒有敲門便進入了活動室,一進來便用傲慢的態度向我們打著招呼。

「喲—,你們好啊,抱歉啊,挑著二位正忙著的這個時候,打擾你們的雅興了」

根本就無需去問這位是誰,畢竟這已經是這幾天內的第三次碰面了。

一臉自信地微笑著,突然出現在天體觀測部的,正是七七扇奈奈。

這下糟了……不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七七扇會來這裡?

是作為前幾天逆搭訕的下文,為了和我見面才來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問題就在於她是如何鎖定這個活動室的。

我今天也同樣是,在不被老師注意到的情況下來到這裡的,要是真的有被誰在後面跟蹤了的話我應該會有所察覺才對,更何況,就我所選擇的路線來說,應該不太可能有人能夠不跟丟才對。

不對,根本的問題應該是那個才對吧。誰是怎麼來的,這些都並不是那麼重要。

在暑假期間利用活動室進行的不純潔異性交往被發現了,這個才是現在問題的關鍵。

事情的發展變得有些棘手了啊。

「……大意了……」

大概是覺得現在已經沒辦法再矇混過去了吧。胡桃皺起眉頭這樣說道,她仍坐在我的膝蓋上,將絲毫不掩飾自己敵意的銳利視線投向了七七扇。

「來這裡幹嘛,有什麼事嗎,您又是哪位」

「那傢伙,是二年一班的七七扇奈奈」

我插嘴回答道,胡桃則是一臉驚訝地看向了我。

「誒? 那是誰啊? 為什麼前輩會認識她,你的熟人嗎?」

「熟人……並不算啦。怎麼說呢,她也算是二年級裡比較有名的人物了」

以此作為開場,我向胡桃簡單介紹了一下七七扇的事情。要是一上來就說什麼被逆搭訕的事的話,感覺事態可能會變得相當複雜,所以先說一下她的基本情況吧。

七七扇奈奈,在西豪高中的二年級學生中,沒有人不知道七七扇奈奈的名號。

她就是,在這所成績至上主義的高中內,從入學開始成績就一直維持在年級第一的,怪物一樣的學生。

文科、理科、定期測驗、模擬考試、不管是哪一項,她總是能夠取得最好的成績。即使是將好班的學生全都加在一起也無法與之匹敵,她就是這樣一位超規格的天才。

而且,她不僅僅學習好,就連運動和藝術方面也是出了名的優秀。

在體能測試中,別說是學年了,就是在整個學校中也是屢屢破紀錄,鋼琴或者美術要是有比賽的話,也是絕對能夠得獎的水平。不如說,其實已經得過獎了。去年的時候,七七扇就在頒獎典禮上被多次點名,可見其實力並非是空穴來風。

就彷彿是畫中描繪出的那種完美超人,是能夠引來無數的嫉妒與羨慕的存在。

這就是,她,七七扇奈奈,以上。

「……所以說呢? 這種天才來這裡到底有何貴幹?」

「那個,再怎麼說我也不可能知情到這個地步啦,得問她本人才行……」

隨著視線將話題轉了過去,七七扇臉上露出了冷淡的笑容。

「感謝你的介紹。自己的活躍廣為人知這點,就像是藝人一樣,感覺倒是不壞」

看著這一幅遊刃有餘的表情,我們的感覺倒是非常的不好。

這傢伙,真的是為了和我見面才來到這裡的嗎?

從七七扇的表情中並不能夠看出她在想什麼,這點很恐怖。我隱隱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正當我還在思考的時候,胡桃從我的膝蓋上跳了下來,走到了七七扇面前。

她兩手叉腰地挺著胸,一幅堅決的態度與闖入者對峙。

「這裡是天體觀測部的活動室,希望部員以外的其他人可以迴避一下」

「啊嘞?在活動室做著這種下流事的人,原來都會拿社團活動這一名號當擋箭牌的嗎?」

「唔咕……這是因為……」

一句話就將胡桃噎了回去,這讓胡桃的表情變得十分僵硬。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畢竟我們不純潔的異性交往被抓了個正現行。至於胡桃,更是連學校原本就禁止的頭髮內側挑染都被發現了。

很明顯,我們現在正處於對話的主導權被對面牢牢掌握的立場。

看樣子,態度還是暫時謙卑一點為好,現在就撕破臉皮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從座位上起身,來到七七扇和胡桃中間的位置站定。

「……七七扇,你來這裡幹什麼?」

「呀—。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帥啊,雖說眼神有點嚇人就是了」

我努力抑制住想要咋舌的自己,問道。

「是找我有事嗎? 有事的話能請你快點說嗎」

「看樣子我似乎不太受歡迎誒。這邊倒是希望你們能夠不要那麼刻薄來著?」

「我並沒有刻薄,要是隻是有話想和我說的話,我會去外邊聽的,一起出去吧」

說著,我催促著她快點離開房間,但是七七扇卻不為所動。

她嘴角依然微笑著,留在那裡繼續說道。

「啊—,難不成,你以為我是來繼續說前天的事的嗎? 關於這點,抱歉。很遺憾,我今天並不是來逆搭訕的來著。今天我來這裡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那又是,想要來幹什麼啊」

「呼呼,反應不錯。今天呢,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和你們兩個談談的」

不是和我,而是要和我跟胡桃兩個人談,這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從剛剛的對話中可以聽出,胡桃和七七扇應該並沒有什麼交集才對。她又不像田中同學那樣是天體觀測部的前部員,那她到底是來說什麼的呢。

……難不成……不,應該不會吧。

我拉高了警戒心瞪了過去,而七七扇只是輕輕地聳了聳肩。

「那麼這樣吧,看你們也挺困擾的,我就單刀直入地直接說吧,或者應該說,直接問吧」

說著,七七扇抱著胳膊,用一隻手托起下巴,眯起了眼睛。

那麼,她接下來會說什麼呢。

我想了很多諸如拿我們不純潔的異性交往來要挾我和她交往之類的事……不過最後,她所說出的,卻是我最不想聽到的台詞。

「——就是你們吧?在不斷騷擾學校的人」

身後猛地,傳來了胡桃因受到驚嚇而跳起來的聲音。

我這邊也覺得,喉嚨的最深處彷彿一下子揪緊了。

我一直希望這種不詳的預感能夠只停留在預感層面上,不過看來似乎是行不通了。

針對學校的騷擾,這傢伙,果然是來說這個的嗎。

之前我就隱隱地有這種感覺,七七扇就是來談恐怖襲擊的。

天體觀測部,是一個由幽靈部員組成的無名社團。很難想象七七扇是為了入部才來的。再進一步來說,七七扇又並不屬於任何社團或者學生會(這一點也很出名),所以說,同樣不可能是來給全體社團成員發通知或者來討論廢部的相關事宜的。

既然如此,那麼七七扇來這裡的目的和天體觀測部完全沒有關係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再加上,她並不是和我個人,而是有話要對我和胡桃兩個人說。

情報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再怎麼說也該察覺到了。

那就是七七扇是察覺到了我們就是恐怖襲擊的犯人,所以才會來到這個活動室的。

傷腦筋了啊,不祥的預感終究還是應驗了。

「……前輩」

胡桃漏出了不安的聲音,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明白了,這裡就由我來應對吧。

話雖如此,不過該如何是好呢。

七七扇對我們的事情瞭解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又想要怎麼樣去處理我們的這件事,這些我都一概不知。

恐怕,昨天的那場開玩笑一般的逆搭訕,其實就是為了窺探我的樣子吧。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不過七七扇確實猜到了我們就是這次噴塗彩繪斬首示眾行為的犯人。

這就傷腦筋了啊。該如何才能圓滑地應付過去呢。

還有對除了斬首示眾的這次恐怖襲擊以外的其他行動,她又瞭解了多少呢。是僅僅停留在推測這些恐怖襲擊是同一人所為的層面呢,還是說已經掌握了能夠證明全都是我們所為的證據了呢?

這些通通都不知道。總之,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接下來不管要說什麼,都絕對不能出一點疏漏。

只能夠先保證不要自掘墳墓了,麼。

我儘量不讓自己做出刻意的樣子,裝作無辜地聳了聳肩。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誒,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想要矇混過關嗎?嘛,想來也是,畢竟這也不是什麼輕易就能夠招供的事」

七七扇呵呵地笑著說道,聽她的口氣,似乎已經確信了我們就是犯人。

不過,還沒完,先不要亂了陣腳,對面只是在虛張聲勢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在退路完全被堵死之前,不能先自己露了馬腳。

「這些不明所以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更何況你根本沒有證據不是麼」

「果然,會這麼想吧?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證據的話我有準備哦」

……騙人的吧? 我們的行動應該毫無疑問都是完美犯罪才對。

在這場恐怖襲擊中,並沒有留下任何的物證。就連「斬首示眾」這幾個字,為了不讓別人能夠根據字跡查出犯人,我們都是特意用尺子寫成了橫平豎直的片假名的。

沒事的,沒關係的,就算她說有證據,也不一定就是那種能夠一錘定音的鐵證。

我再次,挺直了腰桿與七七扇對峙。

七七扇依然保持著她那副冷淡的笑容,用她那副玩弄的視線死死地盯著我。

「現在立刻就把證據直接擺在你們眼前直接將軍,倒也不失為一種選擇。不過呢,那樣就有點太沒意思了。所以說,要不要先聽聽我是怎麼樣得出這樣的結論的呢」

七七扇用鼻子輕哼了一聲,一副悠然的樣子笑著說道。

說實話,雖說真很想現在立馬將她趕回去……不過在現在這個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對我們的活動掌握了多少的情況下,我想要儘可能地多套出一些情報。

我向胡桃使了個眼色,決定先聽聽七七扇怎麼說。

「最開始知道你們的存在,是在印章的那件事開始的。就是將在模仿老師粗口的印章按在好班的考卷上的那次犯罪啦。我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對你們感興趣了」

用橡皮做粗口印章,那是我們所進行的首場恐怖襲擊。

我記得,那次好像是在二年一班這個好班的小測捲上蓋的。

這樣啊,原來在那個時候,我們就是對七七扇所在的班級發動的恐怖襲擊啊。

「既然模仿的是古川老師的筆跡,那麼他的數學多半也是古川老師教的,而且大概率是壞班的學生。於是我便將目標定在了二年四班和五班」

「……原來如此」

「從那以後,每當學校裡發生了這樣的案件,我都會一個人前去調查。既然貼的是『好班專用』的紙,那麼就可以確定犯人就是壞班的人了。還有隨著離一年級的教學樓越來越近,恐嚇信貼的也越來越亂,所以合理懷疑,應該還有一位一年級的同夥」

「只憑這些,就認定我們是犯人了嗎?」

「沒有哦,在這個階段我瞭解的還不是很詳細,因此還沒辦法將犯人確定到到具體的某個人」

這是當然,要是僅憑這些就能確定,那屬實是沒法玩了。

「雖說之後有段時間調查陷入了停滯,不過事情很快便有了轉機,那便是之前在文化祭上播放的粗口……在那個時候,你們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七七扇眯起了眼睛,那表情不禁讓人膽寒。

「聽到了老師們接二連三的謾罵,我更加確信了。那個錄音的內容是有所側重的,所以說犯人只可能是教數學的古川老師,還有教現代文的清水老師所共同教的二年五班的學生。只要有二年五班的學生從廣播室裡逃出來,那麼他一定就是兇手」

僅憑聲音就判斷了是哪個老師的課,然後再根據各個老師講話的時長分佈來確定了具體的班級麼。

自己的淺薄被狠狠地拷打了,這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或者說,她情報處理能力之高超以及對我們的執著,讓我不禁心生畏懼。

「我就想著既然是逃跑路路線的話,那麼最有嫌疑的,便是消防樓梯了。畢竟鬧出了這麼大的亂子的話,應該不可能以正常的方式離開教學樓吧。所以在聽到粗口廣播後,我便立刻去樓上埋伏了」

雖然很懷疑她是否真的能夠那麼快地就採取行動,不過考慮到七七扇在平時就一直在關注著我們的 活動,再加上她本身就很聰明,身體素質又很強,感覺倒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結果Bingo! 我真的看到了在廣播室附近跑動的二年五班的學生,還有一個一年級的」

七七扇又用鼻子輕哼了一聲,笑了起來。

「只是沒想到你們居然會從屋頂上飛下來」

天哪,就連這些都被看到了嗎。

和我想的正相反,七七扇在暑假前就已經盯上了我和胡桃。

然後,在看到了這次斬首示眾的恐怖襲擊後,認為和之前的犯人是同一個人,是這樣才對。

原來如此……不,是情況不妙啊。就算在腦內飛速打著算盤,現在也想不出有任何能夠反駁的話了。因為不管說什麼,在這種情況下都只能夠搪塞一時罷了。

我努力去想,但是結果卻是隻有心跳變得越來越快了。

可惡,不行啊。沒辦法矇混過去,什麼都想不出來……

不得不承認,這一連串恐怖襲擊的犯人就是我們的這件事已經完全暴露了。

「而你要的證據,就是這張我埋伏在廣播室附近時拍到的照片,看吧」

七七扇將一張照片展示給我們看。

照片上的的影像,便是復仇模式的胡桃,以及牽著胡桃的手逃跑的我的身影。

角落裡還清楚地印刻著時間日期。

「之後要做的就只有根據長相確定名字,還有根據身邊的情報確定你們的藏身之處了。感謝你們願意聽我講完這段漫長的經歷,二年五班的夏目蓮君,一年六班的星宮胡桃醬」

「…………」

「我承認,自己確實打擾到你們了。因此你們之間調情的這件事,胡桃醬染頭髮的這件事,還有你們針對學校的騷擾的這件事,這些我全部都會幫忙隱瞞下來的」

回過頭,發現胡桃依然拽著我的衣角,一臉不安地垂著眼角。

胡桃也同樣無話可說嗎……那這樣,就算是投降了吧。

我們已經沒有辯解的餘地了,而且也沒有選擇了。

那麼,就只有做好引頸受戮覺悟了。

我重新轉向了七七扇,輕輕地舉起了雙手錶示投降。

「……好啦,我承認了。對學校採取了一系列的恐怖襲擊的就是我們」

「前,前輩」

「胡桃,冷靜點。既然我們的底細都已經被摸得這麼清楚了,那也就只能夠承認了」

既然已經將我們調查到了這個地步的話,那麼就算是想瞞也瞞不下去的。

關於那張作為證據的照片,雖說我們也可以繼續主張說自己當時不過是碰巧在廣播室附近的……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這張照片拍到的是復仇模式的胡桃。

在胡桃已經決定要繼續留在學校的當下,要是暴露了內側挑染的存在可屬實不妙。

要是拒不承認的話,那麼接下來的發展就很恐怖了。所以我們只能用這種並不圓滑的方式將事情和盤托出。

「……所以說呢?」

我瞪著七七扇問道。至於所要問的,就是這之後的事情。

聽她的口氣,七七扇應該還沒有將我們的事報告給老師。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她肯定是有什麼要求或者目的,才會來天體觀測部的。

七七扇為何要對我們的活動如此執著的這一點,也很有必要問一下。

維持著僅存的堅決態度,我重新看向七七扇。

「你的目的是什麼,七七扇? 應該不會是為了玩這種偵探遊戲才特意來這裡的吧?」

七七扇稍稍愣了一下,之後便誇張地「啊哈哈」地笑了出來

「你這話說的很有意思啊。怎麼會呢,當然不可能啦」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快說,你有什麼目的?」

「呼呼,終於可以進入正題了」

七七扇眯起了她聰慧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們。

那麼,她會說什麼呢。

強迫我和她交往……這點,在我確定了那個逆搭訕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和身為恐怖襲擊犯人的我接觸的時候就已經排除了。那麼,要我在下次考試中放水,之類的? 不,這一點在得知我們是壞班學生的那個時候就已經可以不予考慮了吧。那就是想要錢嗎。還是說,想要委託我們針對某個人進行復仇呢。

不管是怎樣的要求我都希望能夠拒絕,至少能找個折中的方案也好……

正當我還在思考的時候——一個預料之外的要求被拋了過來。

「我說,讓我也加入吧」

她這若無其事的一句話,讓整個活動室都陷入了沉默。

……哈? 這傢伙說什麼呢? 是我聽錯了嗎? 應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七七扇,你的意思是,想要參與到我們的這個恐怖活動中來嗎?」

「沒錯哦? 我想要加入。也想要助你們的恐怖襲擊一臂之力。就是字面的意思」

胡桃上前一步,站到了我的身旁。

「……你想要加入的理由呢,是什麼」

「感覺還挺好玩的」

「…………」

「…………」

在聽到了這句話的瞬間,我和胡桃面面相覷,彼此都是一臉的為難。

恐怕我們,都同時有了一個同樣的想法。

直截了當地說就是,少開玩笑了。

我們都對這所學校懷恨在心。雖然所做的那些事情可能看起來都不過是在開玩笑,不過這一切的本意都是為了諷刺,都是真心為了能夠改變這所學校而行動的。

所以說自然也就不可能,拉一個沒有對學校抱有任何不滿的人入夥。

我並不想讓我們的活動,被好班的學生當成是遊戲消費掉。

本來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呢……現在看來這個要求,要遠比要錢更讓人生厭。

「請容我拒絕」

胡桃向前踏出了一步,用強硬的語氣拒絕道。

這個回答讓七七扇眼梢抽搐了一下,表情當中也浮現出了一絲焦躁。

「誒,不會吧? 沒想到居然會被拒絕啊。我覺得,自己還算是個挺優秀的人來著」

「優秀與否,這些根本就不重要」

「肯定能幫上你們的忙的,這樣也不行嗎?」

「都說了啊,問題不在這啦。我們並不需要除了優秀以外一無所有的夥伴」

面對著似乎是打心底裡驚訝的七七扇,胡桃搖了搖頭這樣說道。

正如胡桃所說,我們都是基於信念行動的。

個人是否優秀根本就無所謂,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因素。

雖說要是她能夠就這樣退卻的話就再好不過了,不過,實際上會怎麼樣呢。

至少目前從表面上看,七七扇似乎並沒有理解胡桃所說的話。

「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嗎—?」

說著,七七扇沉默了。她用手託著下巴,一臉沉思地低下了頭。

然後,她看了看我,看了看胡桃,又看了看我。

然後,若有所思般地,一個人恍然大悟地敲了下手說道「原來如此」。

「我明白了。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向你們表示一下自己的誠意吧」

「誒? 什麼誠意」

無視了反問的胡桃,七七扇正了正身子。

是想要低頭請求嗎? ……就在我還在漫不經心地這樣想著的這個時候。

七七扇輕快地徑直向前走了半步,進入了我的私人空間。

然後,就在下一個瞬間。

七七扇伸出了她纖細又白皙的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頭。

「那麼,蓮君,就請你多手下留情咯」

「哈? 你指的……誒,七七扇,等下——嗯!?」

驀地,我被用力地拉向了七七扇。

一張精緻端正的臉向我眼前逼近。

我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不過由於實在太過突然,腳使不上力氣。

然後——甚至連抵抗的時間都沒有,便撞上了。嬌嫩的彈力,塞住了我的呼吸器官。

這實在是太過奇妙的展開。不過,倒是可以用十分簡潔的語言說明現在的這個情況。

我被親吻了。突然間,就被七七扇奪走了嘴唇。

「嗯嗯!? 噗哈……你,幹什麼……嗯嗯!?」

「噗哈……抱歉抱歉,牙齒,不小心碰到了。不過我馬上就會掌握的……啾……」

「喂,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嗯…………」

我抽身想要離開,但卻無濟於事。七七扇抓住了我的頭,將我拉了過去。

彷彿為了不讓我逃走般地按住了我,我的嘴唇和舌頭都在被咕啾咕啾地索求著。

七七扇的親吻,怎麼說呢,有點過於猛烈了。

在我想要用嘴呼吸的一瞬間突入進來,將舌頭伸到我的嘴裡。嘴唇的側面,臉頰的內側,舌頭的裡面。將我敏感而又舒適的地方,用舌尖準確而巧妙地刺激著。

這與和胡桃間激情而又背德的吻不同,是一種試圖玩弄和支配對方的吻。

「……嗯……啾……啊哈。眼睛都迷離了哦? 蓮君……意外地還是有可愛的地方嘛……呼嗯……嘿誒……嗯……嚕……」

「噗哈……喂……你到底在做什麼,嗯……等,快住手……」

雖然很想要將她拉開,但手掌卻從七七扇的肩上滑落了下去。甜美的快感讓我使不上勁。

而在這期間,七七扇也在不斷地刺激著我的弱點。

我到底要被七七扇為所欲為道什麼地步啊。話說,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

只轉動眼球看向旁邊,向著半張著嘴呆站在原地的胡桃求助。

拜託了! 別光看著了快來阻止一下這傢伙!

愣在原地的胡桃,終於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使勁地搖了搖頭,取回了理智。

「等,等一下!! 您這是在幹什麼! 快住手! 給我住手啦!!」

說著,胡桃將手伸進了我和七七扇中間,像是切東西一樣將我們兩個給分開了。

隨著啵地嬌豔的聲音響起,這場濃厚的接吻終於結束了。

我和七七扇的唾液不斷伸長,拉成了一條絲線,最後溶解在了空氣當中。

太好了,終於被放開了。嘴巴深處還熱乎乎的,還真是一次不得了的體驗啊……

「七七扇,前輩? 就這麼親了!? 您這是突然抽的哪門子風啊!?」

「就算你問我抽什麼風……我只是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誠意罷了?」

「居然用接吻來表示誠意,您到底是哪個文化圈的人啊!?」

與激動的胡桃正相反,七七扇則是一副滿頭問號的表情。

「難道說這不是那種只有和身為boss的蓮君接吻才能加入的團隊嗎?」

「你這是哪門子的誤解啊!? 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啊,真是不知廉恥!!」

不過其實我們也沒資格說什麼不知廉恥吧……雖然這麼想著,但是我還是把這話咽回到了肚子裡。畢竟說這種話只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我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讓像貓一樣呋呋地威嚇著對方的胡桃先暫時退下。

這裡似乎還是由我來溝通會比較好。現在的胡桃可能比我還要不冷靜。

「……七七扇,想要加入我們的這件事,雖然很抱歉,不過勸你還是放棄吧。我們並不是抱著鬧著玩的心態才去騷擾這所學校的,而是帶著堅定的信念行動的」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啦,畢竟,我可是一直在追蹤著你們的活動來著」

「那麼,你也就應該能夠明白我們拒絕你的理由了吧。用感覺還挺好玩的這種理由加入這種事我們是絕對不會認同的」

「誒—,我也討厭這所學校哦?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讓我加入嗎?」

「這讓我們如何才能相信呢。畢竟您可是好班的學生」

胡桃在一旁,一臉嫌棄地低聲說道。嘛—,這點我也持相同意見。

七七扇看著表情僵硬的我們,「呼」地從容地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既然這樣,果然還是得讓你們看到我的誠意才行呢」

「……我可不會讓您再做第二次了哦」

雖說胡桃立刻就插入到了我和七七扇的中間,不過這次誠意的含義似乎和剛才有些不太一樣。

七七扇當場抱起了胳膊,臉上露出了挑釁般的微笑。

「我知道了,那就這樣吧,和我打個賭——不,做個約定吧」

「……哈?」

等到了胡桃的這句算不上回答的回答後,七七扇便又開始說起了荒唐話。

「在這個暑假,我會對西豪高中發動恐怖襲擊。我會向你們展示自己的恐怖主義。然後,如果真的成功發動了連你們都會為之叫好的恐怖襲擊的話……等到了那時,能不能讓向你們展示了誠意的我加入你們呢?」

「哈啊…? 請不要開這種性質惡劣的玩笑了」

「才沒有開玩笑哦。不如說,這個提案就是為了證明我不是在開玩笑才提出來的吧?」

現場陷入了沉默。胡桃尖銳的視線與七七扇冰冷的視線交匯在了一起。

原來如此。為了展示誠意而發動恐怖襲擊。這次來這一手嗎。確實,要是能夠發動恐怖襲擊的話,那麼和剛剛的接吻不同,這樣倒是確實能夠證明她有反抗意識啦……

胡桃的視線依然尖銳,看向七七扇。

「讓我們為之叫好是什麼意思。這個標準還真是有夠抽象誒。就是說只要我們不停地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可以分出勝負了嗎,這樣就可以了嗎?」

「可以哦? 因為我會發起一場讓你們沒辦法說出『沒什麼大不了的』的恐怖襲擊的」

七七扇眯起了眼睛,用挑釁的語氣這樣說道。

這個敢於說出這麼絕對的話的行為是要鬧怎樣。她的這種態度到底是來自於對自己恐怖行為的自信呢,還是隻是性格使然呢,我不得而知。

「只要能夠發動一場盛大的恐怖襲擊的話,就能夠證明我討厭這所學校了吧? 你們覺得呢?」

「…………」

胡桃與我對視了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經過了漫長的考慮過後,她重新看向七七扇,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那麼請自便吧。只不過,有幾個條件。那就是不要將這裡做出的約定告訴別人。還有,要是在暑假結束前,還沒有得到我們的認可的話,就請您將與我們有關的記錄全部刪除,而且不要再接近我們。這些條件還請先答應」

「嗯。OK。我答應你。不過要是我真的發動了讓你們為之叫好的恐怖襲擊的話,到時候要好好地將我當成是夥伴哦?」

「好好,我知道了」

七七扇爽快地答應了,協議也就此成立。

我個人的話,也對胡桃所提出的協議條件沒有意見。

總之就是,只要不承認七七扇就可以了。雖然還並不知道七七扇打算做什麼,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確實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協議。

本來在被握住了粗口廣播時候的照片這一把柄的情況下,就不可能將七七扇完全拒之門外的。所以說哪怕僅僅是在形式上,也有必要達成一個雙方都同意的協議。

……嘛,畢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能有這樣的協議姑且也算是打了個預防針吧。

「那麼,就這麼定了哦? 敬請期待吧,蓮君,胡桃醬」

「等下,七七扇」

我叫住了揮手準備離去的七七扇。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向她展示了開啟的錄音軟件。

「今天的對話我已經全部錄下來了。所以不要想著把剛剛那張作為證據的照片交給學校或者將我們的存在公之於眾哦。你要是這樣做的話,我們也會將你在這裡說的話全都公開的」

「將你們的存在公之於眾? 討厭啦,說什麼呢。這種無聊的事,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做,所以沒必要擔心哦。我不會去告發你們的,關於這點你們就放心吧」

告發我們,對她來說是無聊的事情嗎。原來如此,並沒有用作為證據的照片威脅我們說「不讓我加入的話,就將你們報告給學校」的話,就說明她原本就沒有想要將犯人繩之以法的打算麼。

正在我打算這樣理解和接受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正在被緩步走回來的七七扇探頭窺視著。

「蓮君,還真是個不會鬆懈的人呢? 你的這點,我還挺喜歡的」

「喜歡……!? 真是的!! 您這是在說什麼啊! 請快點出去啦!!」

「是蓮君一定要叫住我的來著? 啊,等下,別推我啦……」

以被胡桃趕出去的方式,七七扇終於離開了天體觀測部。

真是個,不好對付的傢伙啊。七七扇這個人,我完全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