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話 不想變成回憶
第六卷 第十一話 不想變成回憶
別了,希墨。
夜華這麼說著離去了。
不管我再怎麼呼喊,她也沒有回頭看我,背影漸行漸遠。
於是,我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夜華!」
我睜開眼睛,面對陌生的天花板。
我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差點陷入混亂,但立刻回想起狀況。
「別讓我夢到最糟糕的夢啊。」
得知是夢,我放下心來。
我吐出一口氣,準備重新蓋上被子再睡一會,忽然發現。
「咦,夜華好像有來我的房間……」
我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從露天浴池回來後看到夜華站在門口,我們談著談著,兩人一起倒在棉被上。然後──
「咦,我做了嗎?」
我們終於跨越男女的界線了嗎?
我慌忙地掀開棉被,發現內褲還好好地穿在身上,沒有赤身裸體。在我身上和周遭都沒找到那種痕跡。
看樣子我只是普通地睡了一覺。總之我先坐了起來。
「夜華到房間來也是作夢嗎?」
我疑惑地想,可是碰觸她的感覺實在太過鮮明。
我望向桌子,上面擺著夜華手寫的字條。
謝謝你,你明明很累了還陪我聊聊。多虧了你,我打起精神了。我先回房間了。明天見。夜華
「不是夢……不是夢~~」
我忍不住當場抱著腦袋。
「我為什麼睡著了啊。」
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誤。
睡眠的需求在那種時機超越了性慾,真的假的。在這種場合才要發揮年輕與衝勁吧。不是應該讓年輕的性慾爆發嗎?
這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是什麼。
遠超過聖誕派對時的程度。
我在只差一步的時候,居然睡著了。
該說真可惜呢,還是幸好沒有勉強呢?還是很遺憾呢?
身為男人複雜的情緒在心中盤旋,但我同時笑了出來。
「沒關係。我很習慣被要求等待。」
在等待告白回應的春假,我一直坐立不安。
與當時相比,這算小意思。
這麼一想,我感到心情奇妙地神清氣爽。
不管是哭是笑,今天都會做個了結。
焦慮也沒有用。
我拉開拉門。
一片耀眼的銀白世界在窗外展開。
雪沒有昨晚下得大,靜靜落下白色的顆粒花反射晨光。
我一心祈禱這片美麗的雪景不會被悲傷的記憶覆蓋。
我看看手機,時間還早。
在和平常不同的地方睡覺,即使沒有映強制叫我起床,也會早早醒過來。
對了,我在夏天旅行時也難得早起,在早上去泡澡時發生了麻煩。
「今天早上就用室內浴池吧。」
昨晚有去過露天浴池就夠了。
我決定先沖洗掉作惡夢時冒出的汗水。
距離吃早餐還有充裕的時間。
希墨:早安。今天天氣真好。晚點見。
我像平常一樣傳訊息給夜華後,先前往房間內的浴池。
◇◇◇
由於是高級旅館,早餐也是豐盛的和風料理。
充分享用過美味的餐點後,我休息了一會。現在是一月三日,電視上播放著新年特別節目。我隨意看看節目,喝完餐後的綠茶後,提早前往大廳。
我想去商店看看伴手禮,看到夜華已經在大廳等候。
「早安,希墨。睡得好嗎?」
「多虧了你,我睡得很熟,連什麼時候睡著了都不記得。」
「你昨晚像個小嬰兒一樣喔。」
夜華並不害羞,笑著說道。
她看來既不緊張也不氣勢洶洶。
「聽你這麼說好難為情。」
「我更難為情耶。」
夜華小聲地抱怨。
「是邀請的人不好。」
「是撲上來的人不好。」
「抱歉,我睡著了。」
「我覺得很療愈,原諒你吧。」
「我也是。」
我們目光交會。彼此都在想我們一大早就在講什麼啊。
這種無聊的互動讓人滿心憐愛。
「爸爸和媽媽在喝茶室。」
「讓他們等候也不好,我們趕快過去吧。」
當我伸出手,夜華輕輕地握住。
「姊姊說她會在別處等候我們談完。」
「她不在,你會不安嗎?」
「這是我們的問題。」
她的側臉看來前所未有的成熟。
走在旅館走廊上,我隨口發問。
「唉,夜華。你認為對我而言最大的危機是在哪裡呢?」
「不是現在?」
她探頭注視我的表情帶著一絲不安。
「不用想得那麼認真。只是閒聊而已。」
夜華思考了一會,一瞬間皺起眉頭後回答。
「是四月時,我短暫地提出過分手的事嗎?」
「在我打從心底難受不已這個意思上,沒有說錯。」
我不禁笑了。她好像還很在意。
「是我在黃金週去旅行時,紗夕向你告白嗎?」
「我的確很吃驚,但我的心意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是七月當神崎老師的代理男友?」
「那件事在另一種意義上非常辛苦啊。我很緊張,而且亂來也該有個限度。」
由於全都猜錯了,夜華顯得有點不甘心。
她好像無論如何都想猜中,在猶豫過後說出這樣的回答。
「……是你在樂團集訓後,去找支倉同學嗎?」
「那就和今天一樣。總有一天得做個了結。不過,不是。」
「那麼,果然是文化祭的現場表演?」
「那的確是我在肉體上最難受的時候。」
「是你在舞台上向我求婚的時候?」
「當時我很緊張,但沒遇到危機吧。」
「是我很善妒?我並非不信任希墨喔。非愛情喜劇三原則果然很沉重嗎?」
「你反而可以更加愛我喔。」
繞過走廊轉角時,我偷襲地親吻了她。
「我想不出來了。告訴我答案!」
夜華像投降似的直盯著我。
「──向有坂夜華告白的時候。」
「咦?」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夜華瞪大眼睛。
「為什麼?我答應了告白,不是迎來了快樂結局嗎?是我讓你等候答覆,害你產生心理陰影嗎?」
「我等待得很有價值吧。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那麼,為什麼?」
「我看過很多次你對他人的告白感到厭煩,所以我覺得或許會造成你的困擾。」
「因為當時我連和人交談都覺得討厭。」
「──我向你告白,代表做出你不喜歡的事情。在傳達心意前,我煩惱得要命。認真向喜歡的人告白需要勇氣,我擔心告白可能會讓你厭惡我。最重要是,我認為我有九成九九的機率會被拒絕。」
「就算如此,希墨仍向我告白,我的人生因此而改變。」
「我也是。」
我深深體會著現在這個奇蹟,告訴她問題的答案。
「──夜華本來是會成為一段回憶的人。是我高中時代憧憬的美女。青春時代的單戀。在有一天長大成人,無意間回顧高中時期時,我會回想起來。在酸酸甜甜的記憶中,那不會褪色的美麗女孩。我會想著,當時喜歡過的有坂同學如今在何處、在做什麼呢?她已經結婚了嗎?在開同學會時尋找你的身影,然而你一定不會參加。一旦畢業後,就再也見不到你,如幻影一般。」
「可是,我和你像這樣聯繫在一起了。」
夜華舉起我們牽在一起的手。從窗外照射進來的朝陽,照耀她的戒指。
「對我來說,有坂夜華曾高不可攀。是我的憧憬,如夢一般的存在。光是能遇見這樣的人已經很幸福,你還答應我的告白,我成為你兩情相悅的情人。我不想和你分開,我再也不想放手。直到遙遠的未來,直到死前最後一瞬間──不,就算死去,我也會繼續愛你。」
我不希望夜華變成回憶。
「這是第二次求婚嗎?」
「從今以後,我會說很多次喔。只要你為此露出笑容的話。」
在我身旁的情人,露出如櫻花盛開般的笑容。
◇◇◇
她的雙親在位於旅館一角的喝茶室內等著我們。
咖啡豆的香味刺激鼻腔。裝潢以木頭為基調,看來是由建築物的一個房間翻修而成。沉穩的氣氛很適合用來休憩。
「你們在室內也牽手嗎?」
「這不是很美好嗎?感情好是好事。」
看到我和夜華,他們兩位的反應正如我所料。
我和夜華隔著桌面,在他們對面坐下。
服務生立刻送來水、擦手巾與菜單。
「請給我一杯熱咖啡。」
「我也一樣。」
在店員回答「好的」並離開後,我先表達謝意。
「這次感謝兩位的各種關照。房間很漂亮,景觀也很好,早餐非常可口。」
「彼此彼此。謝謝你告訴我許多我所不知道的關於夜華的事。」
伯母臉上浮現和昨晚一樣的柔和表情。
「昨晚讓你陪我談得很晚,不好意思。你去過露天浴池了嗎?」
「是。我在回房後去過了。我幸運地以包場狀態享受了溫泉。」
「那就好。」
伯父在晨光下看起來,也給人比昨夜沉穩幾分的印象。
有一會兒,我們兩名男性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夜華和伯母的對話。
我和夜華的咖啡送了上來。
伯父喝了一口先點的咖啡,靜靜地切入話題。
「好了,他告訴我許多關於夜華在學校中的事情。能聽到女兒我所不知道的一面,有許多讓我驚訝之處,作為家長,也讓我有所醒悟。我也承認我對夜華有著誤解。我這個作爸爸的也有錯。」
「嗯。」
夜華僵硬地點點頭。
「在這個前提上,我認為如果為了未來考慮,夜華應該和我們一起去美國這個想法沒有錯。」
一聽到那句話,夜華生氣地想要反駁。
我在她開口前,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
光是這樣,夜華正要前傾的背脊靠回了椅背上。
我代替她說道。
「我十分清楚這是有坂家的問題。雖然覺得外人插嘴很冒昧,但我還是要說。」
我已經想好了應該說的話。
這裡是對於我和夜華來說人生最大的岔路口。
我們的命運會受到這一瞬間的結果大幅左右。
即使兩情相悅的戀情堅定不移,我們正面臨兩人一輩子共度的時光會被奪走一部分的緊要關頭。
在這裡失敗會確實影響到兩人的關係。
認為有堅定不移的愛就能克服一切困難是種幻想。
愛不是萬能的。
無論抱著多麼強烈的感情,有時候事情也會不順利。
現實並不容易。
即使拼命努力,也未必全都能獲得回報。
我們還是孩子。
往往甚至不被允許為魯莽的挑戰自行承擔責任。
儘管如此,這是我們堅定不移的決定。
「對我來說,夜華正是未來的家人。我不是會默默坐視我與重要的家人被拆散的膽小鬼。就像兩位深愛女兒,我也深愛未來的伴侶。唯獨這一點,我不會輸給兩位。」
既然伯父被夜華過去的形象所束縛,我就以未來角度來談吧。
「高中生要怎麼保證未來?」
他刻意拋出我無法馬上證明的刁難問題。
「老公?」「爸爸!」
「你們別插嘴。」
當深愛家人的父親嚴厲喝斥,兩人只能閉上嘴巴。
「竟然敢這樣大言不慚,你應該有相應的答案吧?自己的發言是伴隨責任的。光是靠衝動訴諸於感情可不管用喔。」
伯父像變了個人一樣,用威壓的態度考驗我。
「正如您所言,我只是個高中生。讀大學與就業都是未來的事,在社會上還沒有能讓大人點頭的實際成績。不過,只有一件事。那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只有我做得到事情。」
「說出來吧。」
「──我找回了有坂夜華的笑容。」
瀨名希墨可以有自信地說出來的事情。
就是她在跟別人相處時,也能露出笑容了。
對於與他人的關係感到壓力,害怕受傷而把人推開的笨拙女孩。
明明總是一臉不高興,卻連那種表情都很美麗,吸引周遭的目光。她甚至對此都感到不快,放學後就關在美術準備室裡。
可是,如果真的厭惡他人,沒必要放學後留在學校內。
對他人不抱期待、死心、放棄,選擇完全的孤獨會更輕鬆。
在如今的時代,獨自一人也能生活下去。
符合社會的價值觀並非義務。
科技的進步,讓人們不需外出也可以生活。
透過減少溝通量而獲得的安寧無疑是存在的吧。
在這個前提下,她刻意置身於不上不下的狀態必然有著理由。
我認為她是在沒有人會去的地方,等待有人前來。
因為自己一個人無法改變,她希望有人幫助她做改變。
此時,我出現了。
我是最早出現的某個人,她與他人之間的橋樑角色。
我成為她可以放鬆聊天的對象,如今是重要的情人。
我不再讓她獨自在美術準備室裡等待。
我將她帶往只有兩人的世界之外。
如果有現實傷害她,我會保護她。
我們是兩情相悅的情人。
「以我為契機,夜華再度變得積極地與他人交流。這是其他同學與老師,甚至是家人都沒做到的事情。」
「那是你的傲慢。你自己不也說過嗎。你應該也是為了工作而接觸我女兒。那隻不過是巧合。認為成為情人的自己是特別的,這種想法太不成熟了。」
「不成熟很好。」
我沒有退讓。
如果我在這裡被大人的邏輯影響,夜華也會沒辦法再說什麼。
只有其中一方是不行的。
我和夜華兩個人一起面對是有意義的。
「現在可能很特別,但是長大以後,學生時代會化為遙遠的記憶。會忘掉那種戀愛的熱情與感覺,變成單純的回憶。」
每個人以前都曾是孩子。
他經歷過許多次眼見年輕時特別的事物褪色失去熱情的經驗吧。
伯父試圖從大人的立場教導我這一點。
不要貿然著迷深陷。在失去的時候,受傷的人是你們自己。
「──我是個平凡的男人。雖然我平凡,但對她而言是特別的男人。」
「我很感謝你。只是,這麼早就以彼此的存在束縛未來的人生──」
「如果繼續否定,您身為父親就做錯了。那是拿身為父母的關愛當藉口,否決女兒心願的錯誤判斷。您會犯下被女兒怨恨一輩子的重大錯誤。」
「人生可沒有輕鬆到靠什麼戀愛就能一輩子過得幸福。」
我們雙方一定都不是百分百正確的。
即使可以回顧過去,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到未來。
只能從當下的現實一步一步前進,去確認未來。
「爸爸。這樣不對。」
聽著我和伯父對話的夜華終於開口。
「我很高興你為我擔心。也理解因為我們一直分隔兩地,你會更加在意我。對不起,我總是說情緒化的話。我想那是因為我是個孩子。」
夜華的表情很平靜。
沒有不必要的緊張,但從眼神可以感受到明確的意志。
「我覺得父母擔心孩子的未來是當然的。但是,具有財力、外表與頭銜,能使大人感到放心的人可以取代,貼近我的心靈的人卻只有希墨。」
這是夜華的人生。
「我也想回到有爸爸和媽媽在的家。換成以前的我,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然而對我來說,我想回去的地方已經是希墨所在的地方了。」
最後擁有決定權的人應該是夜華本人。
「因為有希墨在,讓我能夠改變。與他兩情相悅得到幸福。種種煩惱減輕,生活變得愉快起來。我能感覺到心靈的自由,每一天變得平靜安寧。有他陪在身邊,使我可以這麼覺得。」
光靠別人準備的幸福無法滿足。
也有幸福是從自己獲得的事物中尋覓到的。
正確答案由自己來決定就行了。
(插圖009)
「他是個好男人。是比全世界任何人都更讓我幸福的人。而且,我也想支持他。不僅是現在,我想在未來漫長的人生中一直在他身邊生活下去。我想做的事情,是和他成為一家人得到幸福。」
那是遠在我們開始交往前的事。
在前往美術準備室收拾從架子上掉落的油畫時,我對夜華這麼說過。
『……有坂不清楚自己的欲求呢。』
她一直把我的指摘當作對自己提出的問題懷抱在心中,直到今天吧。
我們的關係會以在學生時代回憶中的一場戀愛告終嗎?
在戀愛的未來,會作為人生伴侶生活下去嗎?
我們本是陌生人,但可以成為彼此關愛的一家人。
「所以求求你,不要拆散我和心愛的人。」
夜華好好地找到了只屬於自己的答案。
「我也會為了她更加成長。我會盡可能變得獨當一面,保護好令嬡。得到兩位的認同。所以,請不要帶走她。求求你們。」
我們兩個直視著她的雙親。
一段漫長的沉默。
伯母想開口,但看著身旁的伯父,遲疑著沒有發言。
「爸爸,答應吧。我再也不想體驗與重要的人分開的寂寞。如果和希墨分開,我又會倒退回從前的自己。那種事我已經受夠了。」
夜華不再裝作若無其事。
她竭盡全力表達了自己誠實的心情。
「──身為父母,無法讓你再次傷心啊。」
「咦?」
伯父以望向遠方的神情看著我們。
「人在愈缺乏自信時,愈會想依靠數字和實際成果。但是,唯有真正的感情才具備的熱情,有時比起道理更有說服力。讓人不可思議地想去相信。」
「因為女人遇見命中註定的對象,就會變得堅強。」
伯母對丈夫投以沉穩的笑容。
「和我結婚,你也很幸福嗎?」
「那是當然的。和你生下兩個可愛的女兒,我過著最美好的人生。」
聽到愛妻的回答,始終保持撲克臉的伯父表情終於放鬆下來。
「──瀨名。」
伯父首度以姓氏稱呼我。
「是。」
「我可以相信你嗎?」
「我會用一生去證明!」
我感到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沉默。
「父母的戲份結束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我和夜華花了一些時間來消化話中的意思。
伯母看不下去地笑著說。
「你看,他們在傷腦筋呢。清楚地告訴他們吧。」
受到催促,伯父不情願地表明覆雜的父母心。
「……我也需要做心理準備。我本來心想,如果這個男朋友不像樣,就把人趕走。但是昨天我們兩個男性單獨談話,讓我得知夜華選擇的對象是個好男人。是深愛著我女兒,誠實又值得信賴的青年。我的孩子沒有看錯人,身為父母,我很安心。」
「爸爸在工作上見識過各種人物喔。有他打包票保證,希墨前途無量呢。」
結論終於出來了。
「那麼,可以嗎?我可以留在日本。可以留在希墨身邊嗎?」
夜華用顫抖的聲音再度確認。
「嗯,夜華可以繼續在日本生活。」
「謝謝你,爸爸!」
母親也揭露她先前隱藏的真實想法。
「夜華,抱歉害你這麼煩惱……其實覺得寂寞的人是我們。正因為對於和兩個女兒分開打從心底感到寂寞,我們認為這是可以再度一起共度時光的機會。因為這個緣故,爸爸才會像當起反派角色一樣。」
「已經沒關係了。我從小就知道,爸爸和媽媽很相愛。」
幾乎落淚的夜華笑了。
「不愧是我自豪的女兒。夜華也遇見了跟我們一樣喜歡的人呢。」
「嗯。別再擔心我了。我很幸福。」
我這才想起來,終於啜飲咖啡。溫度已降到適合入口的程度。
「聽好了。不許你們沒有父母盯著就沉溺於玩樂。總之事情要遵守順序來做。這是最低限度的約定。你們要好好地自大學畢業,就業──再來就自己負起責任,隨你們的意思去做。到那個時候,你們已經是獨當一面的成人了吧。」
伯父粗魯地叮囑。
一理解他最後補充的那句話的意思,我差點灑出咖啡。
「這意思是說,您同意我和夜華結婚嗎?」
這次輪到我慌張不已地確認。
「這是你在酒吧自己提出來的吧。那是騙人的嗎?」
「我是認真的!我會給令嬡幸福的!」
我不禁激動地大喊。
夜華和伯母也露出相似的表情又驚又喜。
「如果你敢傷害我女兒,我可不會饒過你。不管要拋下多大規模的談判,我都會回日本。」
伯父用低沉的聲調悄然地說。
從他反過來宣言為了女兒會不惜拋下工作回國來看,伯父並非工作狂。
正因為他是有人情味的父親,我明白他的同意分量貨真價實。
「那是當然的。我對夜華一心一意。」
「就算你拒絕,我也會反過來到處追逐你喔。」
「無所謂。我願意把人生奉獻給夜華。」
「你還真有自信。」
對於自認平凡普通的我來說,自信是和我的人生最無緣的詞彙。
不過,現在我可以坦率地承認。
「我會用一生去愛喜歡的女性。這是我的願望。」
「……我女兒有幸得到了良緣。」
「對我來說也一樣。」
「你還是高中生的事實沒有改變。以後也繼續努力,別讓這孩子放棄你。」
「我怎麼可能會厭倦希墨!」
當夜華終於忍不下去生氣,那孩子氣的反應看得雙親都笑了。
伯父最後那句話,與其說出自女兒的父親,更像是男人給男人的建議。
「好,我一定會的。」
切實感受到他託付給我的東西分量有多重,我打起精神。
我沒辦法立刻成為大人。
不過,如同季節變化般,我們也會在不知不覺間逐漸長大成人。
為了在未來不感到後悔,我要珍惜當下這段時間生活下去。
最愛的人陪伴在身旁。
只有這份兩情相悅是不變的。
◇◇◇
有坂家的汽車在旅館門口等候。
當我們四人一起出現,亞里亞小姐從駕駛座衝了出來。
「──小夜,太好了!恭喜你們!」
亞里亞小姐從夜華的表情察覺她可以留在日本,哭著抱住妹妹。
「姊姊,很難受耶。」
「好了,讓我抱抱你,妹妹!啊~我放心了。」
亞里亞小姐緊抱著她不放手,用抱個滿懷來確認妹妹的存在。
夜華也把手環到姊姊背後。
不需要言語。
從她高興的模樣來看,如果夜華要去美國,這對姊妹也會分離。
『別太早帶走我妹妹。我還想珍惜姊妹相處的時間。』
亞里亞小姐在除夕對我說過的話,是毫無虛假的真心話。
亞里亞小姐也是與雙親早早分離的女兒之一。
她曾有因為身為姊姊而忍耐的事情,也有過心中不安的瞬間吧。
因為有可愛的妹妹,她才能走到今天。
有坂姊妹之間的深厚羈絆是特別的。
「阿希,做得好!謝謝你。」
我也終於得以向亞里亞小姐報恩。
我覺得我會先遇見這個人,一定是為了這個瞬間。
總有一天,姊妹在不同地方生活的日子將會到來。
儘管如此,我成功地暫時保住了這個距離。
我請他們讓我在修善寺站下車。
「你真的要搭電車回去嗎?我送你回家,不用客氣喔。」
伯父在駕駛座上最後再一次這麼提議。
「我從新年就打擾了大家。我就和前來的時候一樣,獨自悠閒地搭電車回去吧。」
「希墨。我們會在日本待到三月,下次再一起吃飯吧。」
我很感激伯母的善意。
「好的,我很樂意。」
我想下次吃飯可以吃得比昨天放鬆許多。
「阿希,這些給你。這是到東京的車票和鐵路便當,你在回程吃吧!」
先行下車的有坂姊妹回來了。
亞里亞小姐把在車站商店購買的袋子遞給我。
「你連車票都幫我買了嗎?」
「讓我向你表示一下謝意吧。伴手禮就送給你的家人吧。」
「那我感謝地收下了。映很喜歡這類東西,會很高興的。不過,便當是不是太多了?感覺有兩人份。」
分量以一個人吃來說太多了。
除了便當之外,還有伴手禮與零食、飲料,裝了滿滿一袋。
「爸爸、媽媽,我也要和希墨一起搭電車回去!」
夜華把最起碼的行李從車裡拿下來,然後如此告訴雙親。
「咦?夜華,你在說什麼呀。」
「姊姊已經買了兩人份的車票。你看,電車五分鐘後就要開了,動作不快一點會趕不上。」
有坂姊妹在最後關頭髮揮了絕妙的合作。
「啊,五分鐘後?」
夜華明知故犯地把兩張時刻緊迫的車票拿給我看。
真的沒時間了。
被她笑容滿面地這麼告知,雙親也只能露出苦笑。
「希墨,走吧!電車可不會等人!」
夜華牽起我的手。
「知道了!真的很感謝各位各方面的關照。再見。」
我再度轉向有坂家眾人,低頭道謝。
「夜華,家裡見。瀨名也要保重。」
「夜華,路上小心。希墨,期待下次見面。」
「阿希。小夜拜託你嘍!」
在有坂家的大家送行下,我和夜華奔向車站。
我們慌忙衝上車站月台,滑進電車車廂。
當我們在車票上標示的座位入座,電車立刻行駛。
我靠在座位的椅背上,總算能沉浸在趕上電車的安心感與各種解放感中。我為最後的衝刺耗盡剩餘的力氣,已經虛脫了。
「別在最後的最後來個驚喜啊。我真的很著急。」
「一切都很順利,所以沒關係!有了好結局!」
「對我而言,反倒覺得今天才是起點。」
「就算這樣,對我來說就像作夢一樣!」
夜華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可以留在日本了。」
「嗯。」
「也可以一起畢業。」
「希望升上高三也跟希墨同班。」
「如果去拜託神崎老師,應該可以連續兩年同班吧。」
「──連結婚都答應了呢。」
即使她重新用言語說出來,我也摸不著實感。
我持續感受到奇妙的輕飄飄心情。
那是好幾年以後的事情。
太過超高速的發展缺乏真實感。
像這樣提前安排,我們的人生逐漸填滿預定計畫。
正如夜華所說的,簡直像在作夢。
「希墨?」
「……自由好難啊。可以隨心所欲去做,但必須揹負責任。」
我總覺得我終於明白離開父母的庇護,自力更生的意義。
同時也痛切感受到一直以來受到保護的可貴。
「希墨,你在擔心未來嗎?」
「感覺只有動手去做了。每個人一開始都只有滿腔熱誠,成果日後會隨努力而來,只需要相信自己展開行動而已。」
若要考慮負面因素,想找多少都找得出來。
如果擔心那種東西,一輩子都會動彈不得。
「希墨。從今以後我們是兩個人。我不會讓你單打獨鬥的。」
「真可靠。」
「因為我是希墨的新娘子啊。」
就像在說她絕不會放開一般,夜華握住我的手。
「──的確有兩個人才能克服的困難呢。」
去程明明是獨自一人,回程卻兩個人肩並肩。
僅僅是這樣,就讓我高興得像個傻瓜。
「希墨,謝謝你喜歡上我。」
夜華至今曾無數次向我表達過感謝。
在那些話語當中,這次的謝謝也是特別的。
我終於深深體會著可以看到心上人的笑容就在身邊的幸福。
「那是我的台詞。要感謝的人──」
我也準備道謝,夜華卻用纖細的手指按住我的嘴角。
「不,讓我說吧。因為希墨向我告白,我才沒有放棄自己。我很驚訝,光是對未來懷抱希望,心態就會變得如此振奮,如此積極。」
「目前這對我們來說已經足夠了吧。即使沒有根據,光是試著對明天懷抱期待,生活就會變得容易一點。」
「因為只要活著,煩惱就無窮無盡的。」
夜華的聲調充滿真情實感。
「這麼一想,夜華的雙親是大人物呢。他們認真地聽取無足輕重的小毛頭的意見,比起與女兒共度美國生活,更尊重夜華的願望。你真的深受關愛。」
「我也愈來愈喜歡我的家人。」
「而且他們對我的求婚沒有一笑置之,甚至沒有把結婚這件事敷衍過去,給予了回覆。」
老實說,當時我滿腦子都在想著阻止她去美國,沒有餘力顧及其他事情。
我只不過是個高中生,我也不認為能徵得同意允許我們結婚。
那只是瀨名希墨的決心,實際的手續要等到了適合的時期再辦。
「我也確實聽到了喔。爸爸清楚地說過『你們自己負起責任,隨你們的意思去做』。媽媽就是證人。太好了!」
夜華的笑容是我從未見過的燦爛。
擺脫近兩個月來一直面臨的赴美壓力,值得慶賀地可以留在日本,還取得了同意我們結婚的承諾。
如果她的雙親打算變卦,這次即使被女兒宣佈斷絕關係也無法抱怨。
「伯父的器量之大真是過人。真的好厲害。」
如果我站在同樣的立場,說得出那樣的話嗎?
同樣身為男人,那份覺悟和決斷力令我不禁心生尊重。
「希墨也很厲害喔。你就像是當我覺得困擾說不出話的時候,一定會來幫助我的英雄。」
「說成英雄太誇張了。」
「沒有錯喔。我曾認為愈重要的事情愈需要忍耐是理所當然的。人生並不容易,無法如願以償。我從一開始就認命地覺得,我一輩子都會因為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受折磨。但是遇見了你,得到你的喜歡,我也鼓起勇氣。我變得可以說出想說的話,可以去做想做的事。這份自由是你給予我的。」
「以後我們就像這樣一起享受自由的快樂與艱苦吧。我想那一定就是活出我們自己的人生。」
「嗯。若是和你在一起,我可以無所畏懼地活下去。」
我兩情相悅的情人(有坂夜華)表情平靜地微笑著。
我無法想像身旁沒有她的人生。
思慕要化為言語才有意義。
我要自豪地說。
這份愛值得賭上人生。
(插圖010)
因為有特別的愛,讓我湧現挑戰人生困難的勇氣。
挑戰的結果,讓我們得以像這樣一起迴歸心愛的日常生活。
我們將展望同一個未來生活下去。
我們在事後向瀨名會報告夜華會正式留在日本,大家決定舉辦新年會兼作為慶祝。
調整過行程後,我們決定在寒假的最後一天聚會。
反正從聚會隔天起就會在學校碰面,在隔天辦不就好了嗎?當我愚蠢地這麼提議,前幾天一起去唱歌和玩雪的大家回答,這樣子小映沒辦法參加。
我妹妹到底有多麼深深地抓住了我朋友們的心啊?
映的定位也不再是我妹妹,自己本身的人氣就很高。
上次缺席的我和夜華,平常的老班底和映,還有正式加入的葉與花菱,總共九名成員全部到齊。
大家一起上街,到運動娛樂設施活動身體,玩得很開心,又去電子游樂場遊玩,不知為何在夾娃娃機台開始比賽男生當中誰能夾到最多娃娃。
特別沉浸在解脫感中的夜華始終興高采烈,真是一段快樂時光。
短暫但濃厚的寒假結束,進入第三學期。
神崎老師好像已經從亞里亞小姐那邊聽說情況,微笑著對我說「太好了」。
短短三個月的最終學期。
正如我在除夕預料過的,瀨名家在一月的假日跑去滑雪旅行。
我家爸媽還是很寵映。我晚上在旅行目的地和夜華講電話,聽到她說『和希墨分開好寂寞』,差點惹哭了我。即使已經知道可以留在日本,她還是感到不安。由於電話講得太久,爸媽追根究柢地問了我一堆問題。他們好像相當在意兒子的戀愛狀況。
到了二月,度過熱鬧的情人節,跨越期末考後,迎來期待已久的教育旅行。
目的地是沖繩。
學習歷史與文化自不用說,不管怎麼講,重頭戲還是大海。
在南洋溫暖的氣候與解放的氛圍下,我們在美麗的大海上享受水上運動。不需等到夏天就能再度看到夜華穿泳裝,太幸運了。
高中時代的快樂回憶又增加了。
在三月的白色情人節結束時,寒意減輕,高中二年級終於結束。
櫻花的季節再度到來。
當校舍後方的櫻花開始綻放時,漸漸可以聽到跟去年的我一樣向意中人告白的消息。
自從我告白後經過了一年。
而在今天。夜華的雙親將再度返回美國。
我和夜華來到機場送行。
亞里亞小姐有大學研討會的聚會,今天很遺憾地缺席。
在出發前,我按照約定與他們一家人又吃了一頓飯。
在席間可以清楚地看出自從新年過後,父女吵架已順利平息的有坂家過著自家人親密相聚的和平時光。
即使一家人分開,也已經沒問題了。
「夜華,你要保重身體。」
「爸爸和媽媽也是。好久沒這樣長期待在一起,我很開心喔。」
在出境大門前,一家人做最後的道別,擁抱在一起。
我在退後一步之處,注視著那一幕溫暖的景象。
「你從現在跟我們一起走也無所謂喔。」
「我有希墨,不要緊的。所以爸爸,別再擔心了。」
聽到早知會是如此的回答,伯父一邊苦笑一邊看向我。
「連你也特地過來一趟,謝謝。」
「不會。今天我有想交給兩位的伴手禮。」
我把一個信封遞給他。
「你寫了信嗎?」
「是比信更有力的雄辯。請打開看看。」
我和夜華互相注視著對方的臉龐。
查看內容物後,伯父皺起眉頭,伯母露出笑容。
「──一般來說,會做到這種程度嗎?」
伯父完全措手不及的樣子,在傻眼之餘只能笑了笑。
信封裡裝的是已經填寫完畢的結婚申請書。
我和夜華事先寫好了必要項目。
「我想以有形的形式留下我的決心。」
「關於你的心意,我在新年時已經充分聽過了喔。」
傻眼的伯父看著結婚申請書聳聳肩,彷佛在說你就是這種地方青澀。
「等適合的時期到來,我會正式上門領取。到時候希望兩位能在申請書上簽名蓋章。」
結婚申請書不只需要填寫結婚的當事人,還要填上兩名證人的簽名才可正式受理,我拜託伯父他們來擔任。
我想以可見的形式得到他們承認我與夜華的婚姻,而非只是口頭約定。
「你真是個堅定的男人。」
「多虧與岳父的談話,我受到了訓練。」
「還細心地把你們自己的部分全部填寫好。明明會變成白寫的。」
「爸爸!」
面對臉上浮現乾笑的父親,夜華以為又要被應付過去,慌張地喊。
相對的,我沒有動搖。
別擔心。我們的認真確實傳達給他了。
「──反正等到他開始獨自生活,你們肯定會馬上展開半同居。地址明明也會更換,這是浪費紙啊。」
「咦?」
只有夜華露出驚訝的表情。
一理解那句話的意思,她臉頰一下子泛紅,雙手亂揮。
伯父細心地把結婚申請書放回信封,收進夾克懷中。
「希墨。我女兒還不成熟悉,不過夜華就拜託你了。」
伯母給予祝福。
「等你成長到至少能陪我喝一杯,再來拿回結婚申請書吧。在你長到可以喝酒的年紀前,我會先保管著。」
伯父最後笑著宣言。
於是,夜華的雙親啟程前往美國。
我們來到觀景台上,目送飛向遠方天空的飛機。
晴空萬里無雲,春天的陽光很耀眼。
「他們走了呢。」
「把結婚申請書交給爸爸和媽媽,實在做得太過火了嗎?」
「在我提議時,你明明興致勃勃。」
「因、因為,下一步就是提交申請了吧。填寫那種文件,讓我突然開始對結婚產生真實感。」
「還需要幾年的時間,你放心吧。而且對我來說,接下來才要辛苦呢。」
「為什麼?」
「我大言不慚地說到那個份上,把門檻拉得很高。我必須好好地說到做到才行。」
從今以後我必須達成的事情有很多。首先是大學考試。
「什麼可以做到。」
「我會努力不讓你厭倦我。」
「你明明知道我少了你會活不下去。」
夜華高興地摟著我的手臂。
「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呢?要直接去約會嗎?」
「……我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
「那我們在機場裡喝杯茶吧。」
機場里人潮頗多,如果能幸運地在有空位時進店就好了。
「我知道更好的地方喔。」
「哪裡?如果你有推薦的地點,就去那邊吧。」
夜華使勁抿起薄唇,手指悄悄地交纏上來。
「要不要來我家?今晚只有我們在。」
「咦,你是說……」
當然,我立刻理解這邀約是那一夜的後續。
「付出努力的人,應該要得到獎勵吧。」
「可以、嗎?」
「──等了很久。」
我們沒辦法好好去看彼此的臉龐。
「大、大白天談這種事,我心跳得好快。」
我心中的紳士與野獸正在大打出手。
你們乾脆合體,成功突破這個困難局面吧。
「你不喜歡嗎?」
「你說這段對話嗎?」
現在正值中午,周遭有家庭與情侶,但飛機起降的轟鳴聲蓋過我們的對話。
「不是的,是接下來可能──會做的事情。」
夜華又深入了一步。
我們避開直接的表達,同時又有種慢慢接近核心的預感。
「我想不需要加上『可能』……吧。」
「我想也不需要加上疑問語氣喔。」
焦急、甜蜜又痛苦。
連結婚申請書都寫好了,卻對發生男女關係猶豫不決。
是太早了?還是太晚了?連我們自己都不明白了。
這讓我明白,比如說在晚上、附近沒有人蹤之類的情境與氣氛超級重要。
現在太陽太過耀眼,不適合沉溺在男歡女愛的會話中。
我非常在意周遭的氣息。
我偷看夜華的模樣,她整張臉連脖子都紅透了。
她明明都這麼鼓起勇氣,我怎麼能害怕呢。
「我和夜華在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對吧。」
「我想大概是一樣的。」
我們的肩膀突然碰在一起,夜華的背驚跳了一下。
她意識過度了。她明顯非常緊張。
可惡,真可愛!
我也身體發熱,因緊張而僵硬起來。明明是春天,感覺卻像在盛夏。
無可救藥地快要破裂了。
「……成為情人後,我們經歷了各種經驗,但還有沒做過的事。」
為了跨越最後一道界線,我邁步向前。
「比如說呢?」
「比接吻更進一步。」
「是什麼樣的事呢?」
「一切都比現在更深深地愛著彼此。」
「……我什麼也不懂喔。」
「一起學習就可以了。」
「我有點、害怕。」
「我會溫柔的。」
「我可以相信你嗎?」
「因為喜歡夜華,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嗯。告訴我希墨的一切吧。」
我牢牢地握住夜華的手。彼此的手都比平常出了更多汗。明明握手過很多次,在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前,感覺卻很特別。
「兩個一起成為大人吧。」
「嗯。」
我們兩情相悅。
在交往中漸漸累積的愛意表現,今天學到了新的東西。
那是用言語之外的溝通來連結彼此之愛的方法。
我們害羞又滿心憐愛,激烈又平靜地更深入聯繫在一起。
在又向成人接近了一步的同時,我重新確認。
我無法想像與你共度以外的人生。
我們永遠兩情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