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專一
第六卷 第八話 專一 「小夜,我來接你了。」
夜華緩緩抬起頭,看到姊姊亞里亞站在眼前。
在從昭和時代開始營業的老字號咖啡廳風格古典的店內,當有坂姊妹一起出現,她們的美麗讓好奇的客人們微微躁動。
這正是夜華不喜歡獨自進入外面餐飲店的原因。
在東京鬧區,如果她們兩人不小心走進咖啡廳,常常會暴露在好奇的目光中並遭人搭訕。姊姊亞里亞同行時會代為應對,但她平常很少獨自外食。
店裡的目光一瞬間被兩人吸引,不過客人都是中老年的本地常客,立刻又恢復原本和緩的氣氛。
夜華在東京都內無法靜下來喝下午茶,但是在這家店裡,她即使獨自一人,也得以度過一段平靜的時光。
「不回旅館不行嗎?我可以直接先回家嗎?」
「你是一個人很難拉下臉回旅館,才會找我過來吧?」
說服父母失敗的夜華衝動地奔出旅館,躲進車站前的咖啡廳。
打電話給希墨後,夜華稍微冷靜下來,心想至少要通知家人自己在哪裡,於是聯絡姊姊告訴她自己所在之處。
「對不起。你難得在休息的。」
「悠閒地泡溫泉也漸漸泡膩了,這樣正好。嗚~好冷。在我過來的路上下雪了,看來今晚可以享用賞雪酒嘍。」
亞里亞在夜華面前坐下,迅速瀏覽桌上的菜單。
「不好意思,請給我一杯熱咖啡。小夜要加點什麼嗎?」
「我喝太多咖啡了,不用。」
「是嗎。那甜食呢?」
「吃過了,吃了一大堆。」
「是嗎。」
「……爸爸和媽媽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頂多就是叫我們今天在外面吃晚餐散散心吧。他們很擔心你喔。」
「他們沒有生氣?」
「我看是對小夜的頑固感到困惑。」
亞里亞的回答方式模稜兩可,使得夜華感到不安。
唯獨這一次,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安慰她或給予建議。
姊姊是她的憧憬、她的目標。
只要模仿她,那麼自己也不會犯錯。
從前的夜華相信姊姊是完美的,一直努力地想要重現她。
隨後,她發現姊姊也跟自己一樣未必完美,遲來地理解到自己純真無邪的憧憬把姊姊逼得走投無路。
去年夏天,兩人第一次認真地姊妹吵架,互相傾吐真心話。
夜華學會了為無法退讓的事物而戰。
即使如此,她仍然無法說服父母,陷入僵局。
即使用自己的方式費盡唇舌也得不到回應,她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她不由得打電話給希墨。
在遊樂園明明慷慨激昂地宣言『相信我,等著我』,事情卻弄成這副模樣。
如果和瀨名希墨相隔著無法輕易見面的距離,會怎麼樣呢?
那等於是地獄。
原本應該一直貫徹孤獨的自己徹底改變了。
──光是想像沒有他的世界就感到恐懼。
就連在文化祭前的準備期間,和他別說約會,連說話的時間也減少了,她就很痛苦。
回想起在葉未明家,累積的寂寞爆發的那一夜,夜華感到臉頰發燙。
她重新自覺到,自己是如此地需要他。
她一方面害羞地覺得自己下流,另一方面也想跟他更加深入地互相接觸。
那苦惱的糾葛日漸增強。
自從聖誕派對以來,她一次也沒見過希墨。
只不過是短短不到一星期,自己居然變得如此軟弱,她愕然不已。
如果時間拉長為幾個月,她一定無法忍受。
如果習慣了他的不在,自己會變成怎樣呢?
她不知不覺地注視著手邊的戒指。
光是戴著這枚戒指,就能感覺到希墨,令她安心。
「唉,姊姊。你在除夕遇見希墨時,他過得好嗎?」
「他一直擔心著你喔。」
「……我好想見希墨!」
夜華的聲音帶著哭腔。她咬緊牙關,即使表情扭曲也極力忍著不哭。一旦哭泣,她很可能會被不甘心與挫敗感吞沒。
「找他過來不就行了?阿希會來的吧。」
「可是,我不想給他添麻煩。」
「那麼現在就用我將就一下吧。」亞里亞溫柔地摸摸妹妹低垂的頭。
「謝謝你,姊姊。」
「──我也會陪你到最後。」
剛好點的咖啡送上桌,對話暫時中斷。
◇◇◇
瀨名會的新春唱歌大會從午後展開,結束時已是傍晚五點。
走出KTV,車站前全被白雪覆蓋。大片的雪花現在也正持續飄落,在腳邊堆積了幾公分高。
「哇~是雪耶!」
映看到雪雀躍不已。
「電車有行駛吧。」朝姬的目光投向車站方向。
「看起來和平常的車站前不一樣呢。」日向花拿手機拍著影片。
「看起來雪還會再堆積不少。」紗夕沙沙地踩響腳邊的雪。
「真漂亮。我好久沒看到雪了。」未明仰望天空。
「雪沒來由地讓人情緒興奮對吧?」龍躍躍欲試。
「大家小心別踩到積雪的路面滑倒嘍。」清虎提醒道。
「唉唉,我們接下來去公園玩雪好不好?幫忙我堆雪人!」
映這麼提議。
「真不錯,妹妹!好提議!不愧是瀨名的妹妹!」
龍立刻贊同。
「對於淑女的要求,我會欣然陪同。」
清虎也毫不猶豫地同意。
「感覺很有趣,我也去吧。」
「既然日向花要去,那我也去!」
「未未,你要小心別弄傷手喔!」
日向花慌忙阻止正準備蹦蹦跳跳的未明。
「要去的話,我家附近的公園空間寬敞,就到那邊玩如何?我家有暖暖包和園藝手套可以借給大家。鏟子也需要嗎?」
「我對紗夕的意見沒有異議,那我們走吧……即使希墨同學不在,也有妹妹補上空位,真不愧是兄妹。」
在朝姬號召下,一行人從車站前再度返回住宅區。
「唉,朝姬,你為什麼知道墨墨的目的地是夜夜那邊呢?」
日向花在移動途中偷偷地開口問她。
「……開完聖誕派對後,夜華來我家過夜。當時她向我透露,目前發生了一點問題。」
「問題?」
「夜華可能會搬去美國。」
朝姬悄悄地告訴她。
「不會吧?」
日向花發出哀鳴般的驚呼。
「我想希墨同學一定是為了那件事而趕去吧。」
「墨墨,你要設法阻止啊!拜託了!」
日向花祈禱般地仰望下雪的天空。
「……日向花不認為這是個機會嗎?」
「朝姬你才是。」
「即使他們分隔兩地,我也不認為事到如今還會出現心靈上的缺口。」
「我有同感。那兩個人早已超越那種層級。」
「我們真是單戀上了難纏的人呢。」
「這種專情是他的魅力所在嘛。」
朝姬和日向花一起回顧已經結束的戀情──同時不禁期待意想不到的狀況會發生。
那是剛剛失戀的女人小小的黑暗願望。
原本相信很專情的特別男人,轉而投向另一個女人。她想看見他們墮落到這種稀鬆平常的現實結局,以此暗中消除自己的鬱悶。如果能感到幻滅,認為是自己沒有看人的眼光,沒跟他交往是對的──或許失戀的痛苦也會立刻消失。
同時,她也抱著憧憬。
不管要付出什麼犧牲,就算會陷入泥淖,只要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都無所謂嗎?
女人的自我這麼呢喃。
即使冷靜看來是愚蠢的選擇,只要自己幸福就夠了。
無視他人的情況或情緒,沉醉在自己的戀情就好。
能遇見這種令人喪失理智的熱情戀愛的人生,一定也不壞吧。
「……我太過冷靜,無法沉溺於戀愛之中。」
朝姬回顧自己,自嘲地說。
她回想起遭到瀨名希墨拒絕的那一天,胸中深處隱隱刺痛。
她知道並非戀愛體質的自己,並不適合奮不顧身的戀愛。
「朝姬。我想支持墨墨和夜夜的戀情直到最後。」
日向花牽起朝姬的手。
「我懂。比起嫉妒,我也不可思議地對他們兩人抱著期待。我想我是因為這樣,才會留在瀨名會這個貴賓席上吧。」
到頭來,在夜華到她家過夜傳達過的話,就是支倉朝姬的所有真實想法。
「有道理。明明被拒絕卻留在身邊,是好奇他們的未來對吧。」
「日向花所說的未來是到哪裡為止?」
「嗯~總之我打算至少參加他們的婚禮。」
由於日向花把這當成確定之事談論,朝姬刻意擺出相反的態度。
「區區高中生的戀愛,真的能走到結婚嗎?」
「你這麼擔心他們嗎?」
日向花立刻發現朝姬的諷刺,其實反面表露了真實想法。
被她乾脆地看透,朝姬也只有露出苦笑。
「不僅限於他們倆,我在想缺乏人生經驗的年輕人當下懷抱的感情會留存多久。畢竟我們以後會獲得許多新的刺激和經驗,感覺和思考方式會不斷地改變。」
「愛情也是嗎?」
「嗯。我擔心十幾歲時的戀情,能不能維持到二十幾歲結婚變得實際可行的時候。如果在大學或出社會後有新的邂逅,移情別戀也不足為奇吧。到頭來,我們又能相信多少愛情的強度與龐大到什麼程度呢……」
說實話,朝姬本身也恐懼那種變化。
她在人生中第一次產生認真的戀愛之情,一直受到那龐大的情感左右。
然而,一想到總有一天會遺忘這種強烈的感情,人類的情感是多麼脆弱又虛幻啊。她感到悲傷起來。
「只因為升到高年級,換了班級就乾脆分手的情侶很常見啊。容易厭倦,喜歡新的事物,不就是年輕嗎?」
「日向花真達觀。」
「因為我比你更早面對了自己的失戀。」
日向花比朝姬更早向希墨告白,被他拒絕。
「你已經振作起來了嗎?」
「很難講。我無法想像下一場戀情,期待總有一天會遇到對自己而言命中註定的對象,不是更輕鬆嗎?」
「話說,希墨同學和夜華才算是例外。」
朝姬抱怨般地拋出話頭。
「墨墨經常謙虛地說『我很平凡』,根本偏離得很遠呢,他反倒超級特別的。」
日向花也有同樣的看法。
區區的平凡男子,不可能跟那個有坂夜華交往。
更何況是讓對他有好感的女生們組成的團體成立,本身就相當於奇蹟。
「嗯。其實特別的人是希墨同學。」
朝姬和日向花都不是熱衷於戀愛本身的少女。
在她們的認知中,命中註定的對象只是創作中的存在。
即使如此,她們還是想討論,是想在瀨名希墨與有坂夜華的兩情相悅上看到夢想。
「大多數人都誤會了吧。不是墨墨被夜夜選中,而是墨墨選擇的女孩是夜夜,這才是真相。」
大家都只從表面上來看人。
只從文化祭舞台上認識兩人的學生,誤以為他們是一對落差情侶檔,是美女有坂夜華看上了不起眼的瀨名希墨。
「因為作為戀愛對象的夜華雖然是美人,但超級難搞的不是嗎?什麼非愛情喜劇三原則,善妒也該有個限度。通常來說交往起來會感到疲累,立刻叫苦喔。」
然而,實際上卻相反。
是有坂夜華愛上了與任何人都能相處融洽,有這種隱藏魅力的男生。
「即使如此,墨墨眼中只有夜夜一個人。」
朝姬和日向花的戀情破滅了。
她們沒有被選中的理由,並不是無法勝過有坂夜華的魅力。
正因為兩人對於彼此來說都是特別的,瀨名希墨沒有被其他女生吸引,一直保持專情。
「我一直認為戀愛是契合度與時機,但我還是想相信,這世界上可能的確存在這種理論並不通用的特別戀愛。」
「在求婚之後冒出要去美國的事情,麻煩真的無法預測呢。」
日向花回頭想想那個問題,感到不安起來。
「到頭來,他們只是碰巧在高中時代就遇見命中註定的對象,所以情況才會變得複雜。」
朝姬很想咒罵神明的笨拙安排。
如果至少在大學生年紀相遇,瀨名希墨和有坂夜華就不需要像這樣吃不必要的苦頭。
倒不如說,儘管時機不佳也能在一起,可以感受到他們的兩情相悅有多強烈。
「不要緊。我們一路以來都看到了墨墨在最後關頭的強大。」
日向花決定支持從前喜歡過的人直到最後。
「加油,夜華。因為你是希墨同學的情人。」
朝姬向從前的情敵送上發自內心的聲援。
身為局外人的她們只能見證結局。
一切都會逐漸轉變。
時代、環境、人的感情與關係都是如此。
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常保不變的事物非同小可。
高中生的戀愛能夠克服不如意的現實嗎?
但願他們的兩情相悅直到最後那一瞬間為止,都是幸福的美夢。
◇◇◇
儘管因下雪誤點,電車還是抵達了我的目的地溫泉勝地修善寺站。
我走出車站,暴露在摻著雪花的白風中。
氣溫比起在東京的時候大約冷了兩截。
我冷得整個人快從身體深處結凍,注意著不踩到雪滑倒,走向夜華所在的咖啡廳。腳邊有著積雪,一不小心運動鞋的鞋底很可能會打滑,所以我走得小心翼翼。
正好在我抵達店門口時,門打開了。
「嗚嗚~~好冷。小夜,走到餐廳好累人,我們招計程車吧。」
「嗯……」
冷得打顫的有坂姊妹沒有發現我,朝我這邊走來。
「夜華。」
當我從正面呼喚,她們停下腳步。
「……──希墨?」
我的情人像看到幻影一般,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僵住不動。
「喔。」
「為什麼?為什麼希墨會在這裡?」
夜華慌張地奔向我。
「啊,笨蛋,地上有雪,不要跑!」
不出所料,她腳底打滑差點摔倒,我千鈞一髮地接住了她。
「冷靜點。新年剛開始就受傷會很麻煩吧。」
如果我才剛抵達就害得情人受傷,那真慘不忍睹。我會對於自己的行動太過適得其反,為大凶的恐怖而戰慄吧。
我絕不會讓那種艱難的發展發生。
「沒事吧?腳有沒有扭到?」
我捏了一把冷汗,確認臂彎中的夜華有沒有受傷。
「是本人。希墨在這裡。」
夜華緊抓過來將手環到我背後,用全身感受著我這個存在。
「當然是我本人啦。如果夜華抱住別的男人,我反倒才會哭喔。我會真的很想死。」
「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我知道。」
(插圖008)
「不過,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夜華牽起我冰冷的手,確認手的存在。
一直待在室內的她手很溫暖,我想持續碰觸。
「我去新年參拜時抽到了大凶的籤,想到其他神社重抽。」
我隨便回答一個理由。
「所以你才這麼晚過來?」
「這裡沒有美國來得遠啊。」
「雖然是這樣沒錯……」
夜華很高興,但表情有些複雜。
她知道是自己打的電話讓我過來的,非常歉疚地垂下肩膀。
「有一陣子沒見到你,我也很寂寞。新年快樂。」
「~~嗚。我也是、這樣啊~新年快樂~」
夜華再度抱住我,直接像個孩子般哭泣起來。
她像走丟的孩子找到家人時一樣,用全身呼喊。
「有高興到掉眼淚嗎?」
我輕輕摸摸夜華的頭。
「那是當然的吧!我喜歡希墨~~」
「我也最喜歡你了。在雪中擁抱也很風雅呢。」
「我隨時都想這麼做。」
「我也是……你和你爸爸談過了吧。真努力。」
我首先慰勞鼓起勇氣的她。
聽到那句話,夜華擠出聲音回答。
「……面對家人果然很困難。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夜華在我耳邊吐露。
「我是為此而來的。」
亞里亞小姐站在我的目光所及之處。
「你一碰到小夜的事情就很熱情呢。」
「給你添麻煩了嗎?」
「小夜的反應就是答案吧。她直到剛剛為止一直都很沮喪。」
「我本來以為會被亞里亞小姐搶先一步,撲了個空喔。」
「讓我可愛的妹妹流下喜悅的淚水的男人還真敢說。」
「那是我的專利特權。」
「那麼,你要怎麼做?要直接帶她回東京嗎?我不會阻止喔。」
亞里亞小姐簡短地問。
那也是一個可行的選項吧。
「不,那麼做是拖延結論。我想向令尊令堂打聲招呼。」
我毫不猶豫地說出來到這裡的來意。
「既然你直接前來了,這是當然的吧。」
亞里亞小姐愉快地笑了。
「希墨……沒關係嗎?」
夜華以複雜的態度仰望我的眼睛。
「我做好覺悟了。」
我試著逞強。
「啊。阿希,禁止大打出手喔。因為那也是我們的雙親。」
「我想一般來說,捱揍的是女兒的男朋友。」
「即使是爸爸,也不會動手吧,大概。」
亞里亞小姐苦笑。
「姊姊!就算是爸爸,也不會這樣對吧?對吧?」
對於姊姊含糊的反應,夜華也不安地問。
「不知道呢。爸爸怎麼說都超喜歡我們不是嗎。我也沒有介紹情人給他認識過,我沒辦法想像他會有什麼反應。」
感情很好的美女姊妹花兩個人吵吵嚷嚷。
儘管如此,夜華緊靠在我身旁不肯離開。
接著,一輛車在雪中停在我們附近。
我看過那輛車。我記得那是在文化祭時,亞里亞小姐開過的車。
由於方向盤在左邊,駕駛座面向街上。
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名男性的臉龐。
「…………夜華。那一位是誰?」
他沒打招呼就直接發問。
男人平靜的語氣感覺不到動搖之色。在我聽起來毫無情緒起伏。由於是晚上坐在車內,我無法從那張帶著與年齡相稱的皺紋的臉上判讀出情緒。
他穿著剪裁精良的夾克與高領毛衣,手上戴著高級手錶和陳年的婚戒。
男子硬質的視線足以把我和夜華拉回現實。
我察覺我和夜華正在街上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我們回過神來,立刻分開。
「哎呀,難不成你就是希墨?我女兒總是受你照顧了。」
副駕駛座上的女性朝我開口。
知道我的名字與長相的神秘女性,提到了女兒。
也就是說,這兩人是夜華的──
「爸爸、媽媽?呃,這個是!下雪覺得冷,只是在替他取暖!」
夜華也超級緊張,回答得支離破碎。
在我過去之前,對方先過來了。
問題:陳述被第一次見面的情人雙親看見兩人相擁場面時的心情。
「……初次見面。我與令嬡正在交往,我名叫瀨名希墨。」
答案:超級尷尬。
◇◇◇
好了,我就這樣與有坂家一起共進晚餐。
在咖啡廳前初次遇見後,他們說要直接去吃晚餐,叫我一起上車。
『比起在旅館拘謹地吃晚餐,來這邊會更好吧。』我們根據伯父的意見,前往有坂家從以前就常去的和風居酒屋。
店主好像從夜華與亞里亞小姐小時候就認識她們,一看到兩人就眯起眼睛和顏悅色地說她們變漂亮了,見到我這個跟在最後面的神秘人物,眼神則變得銳利起來。他明顯在估量著我。投來不像餐飲業會出現的嚴厲視線。
『先生,這位眼生的小弟弟是?』
『他是夜華的男朋友。』
『喔!已經跟你們一起旅行了?』
『不,他特地來見女兒,所以就帶他過來了。』
光是聽到在被領進包廂途中店主和伯父之間的簡短對話,我就快死了。
當然,我是為了見夜華的父母而大老遠趕來,但馬上就受邀吃晚餐,變化來得好突然。
在打最終頭目戰之前,至少讓我在最後存個檔吧?
戰鬥突然無縫銜接地開始了喔!
我保持平靜,不讓人看出內心的動搖。
如果現在破壞了她雙親對我的印象,可能會導致我理想中的未來變得很遙遠。
「希墨,你別客氣,多吃點。第一次跟女兒的情人一起吃飯,媽媽很開心呢。」
在乾杯過後,夜華的母親笑容滿面地勸我夾菜。
她一頭烏黑的長髮令人印象深刻,女兒們的大眼睛和白皙皮膚完全遺傳自母親。她的容貌美麗與知性兼備,看起來不像生育過兩個女兒。使人感受到她正全力以赴投入工作的快活與能量。
夜華的父親坐在她身旁。
從剛才開始,他就寡言少語地板著撲克臉,無法看出心中在想什麼。一開始顯得有種不高興的印象,但像這樣在燈光下一看,他臉上看來沒有完全褪去長年的疲憊。
我被安排坐在夜華和亞里亞小姐中間,隔著餐桌面對她們的雙親,美味的菜餚送到了餐桌上。
「媽媽。希墨的菜由我來夾,不要緊。」
坐在我身旁的夜華,拿了給我的分菜盤。
「在這麼有趣的狀況下不能喝酒,真可惜。」
由於亞里亞小姐負責在回程時開車,她和我一樣喝非酒精飲料。
「從新年就打擾各位一家人團聚的時光,非常抱歉。另外我剛剛與夜華小姐擁抱,只是她差點摔倒,情急之下抱住她而已。平常我們交往時都會顧及分寸。」
我一邊衡量時機,一邊先道歉與辯解。
「阿希,你超僵硬的。我知道你很緊張,不過要放鬆啊。」
「既然知道,就請別開玩笑!」
我已經沒有餘力應付亞里亞的逗弄。
「希墨,我懂。與你的家人見面時,我也是這種感覺。」
夜華也是透過我有所共鳴,想盡可能地貼近我吧。
「你已經見過男朋友的家人了嗎,夜華?」
伯父的反應讓我每次都警惕起來。
冷靜點,他只是重複夜華的發言而已。如果過度解讀,會不必要地消耗精力,我這麼說服自己。
「嗯。他們在文化祭時來到學校,我向他們打過招呼。他家雙親和善,妹妹很可愛,感情非常好。」
夜華十分愉快地介紹瀨名家。
「你現在願意坦率的說給我聽啊。」
「……在這種狀況下,總不能只有我保持沉默吧。」
伯父對於能跟女兒交談顯得很開心,夜華本人則露出不甘情願的表情。
有我在場,夜華的態度似乎軟化了。
「這是文化祭的現場表演後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希墨的妹妹。」
夜華就像要掩飾般把自己的手機遞給雙親。
那是也擺放在我書桌上的照片。滿頭大汗的大家並肩站在一起,臉上充滿成就感。
「我也看過現場表演的影片了。小夜看起來很開心,希墨也很帥氣。」
如同先前從夜華那裡聽說的,伯母對我很親切,非常值得慶幸。
「還有求婚也看到嘍喔。」
伯母這麼補充,微笑了一下。
才剛為了那善意的反應鬆了口氣,伯父悄然地說了聲「真年輕」。
我不禁差點把喝到一半的可樂噴出來。
這種節奏的緩急變化讓我好疲倦。
「對我來說,那是人生中最棒的一瞬間!」
夜華生氣起來拉高嗓門。
就算被女兒瞪視,伯父仍靜靜地端起酒杯喝酒。
面對生氣的夜華也能保持平靜,真不愧是父親。
「那場現場表演真的很棒。我都忍不住聽得落淚了。」
就像要把話題轉回來,亞里亞小姐輕描淡寫地補充。
「咦,姊姊哭了?」
「我第一次聽說。」
亞里亞小姐會落淚,這讓我相當意外。
「因為很難為情,我不可能說出來吧……喝非酒精飲料果然還是不過癮呢。」
「這樣不用擔心你喝醉後對人做奇怪的事情,我很放心就是了。」
「我會選擇對象。我只會對紫鶴和阿希這麼做喔。」
亞里亞小姐邊喝烏龍茶,邊堂堂地宣言。
「希墨跟亞里亞感情也很好呢?」
伯母的感想聽得我很難為情。有坂亞里亞永遠是我在她面前抬不起頭的年長大姊姊,我不認為我們是對等關係。
我瞭解她的脾性,覺得她很可靠,但用感情好來形容總覺得不太適合。
「亞里亞小姐是我的恩人。她以前在我國中時所上的補習班擔任兼職講師,我們從當時就認識了。」
我拘謹起來,連說話口氣也變得畢恭畢敬。
「他本來成績很差,但是我確實幫助他考上了喔。」
亞里亞小姐得意洋洋的比出V字手勢。在一家人相處時,她會展現興致高昂的反應呢。
我平常總覺得她是遊刃有餘的大姊姊,看到身為女兒的亞里亞小姐,感覺很新鮮。
「那麼你在遇見夜華前,就先遇見了亞里亞呀。真有緣分。」
「託您的福。」
我也喝了一口倒在自己杯中的可樂。口渴的程度果然非比尋常。
「而且,還願意過來旅行地點見面,真是可靠的男朋友。」
「難道說是夜華叫你過來的?在這種下雪的日子出門明明很辛苦。」
夜華的雙親說出完全相反的感想。
「不,是我擅自跑過來的。夜華小姐什麼也沒說。」
為了夜華的名譽,我明確地主張這一點。
「希墨非常為夜華著想呢。」
伯母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新年前三天都還沒過完啊。他是高中生,家人也會擔心吧。」
啊,糟糕。我完全忘了跟家裡聯絡。
待會看看時機,在去廁所時順便打電話吧。
「這當然是沒錯,不過身為女人,很令人高興吧。對吧,夜華?」
「嗯。」
夜華露出燦爛的笑容,同意伯母的意見。
至少我從伯母的反應知道,她沒有因為我的事情在家中遭到孤立,讓我放心了。
問題果然在於伯父吧。
夜華一直只跟伯母和亞里亞小姐說話,不怎麼看向伯父。
伯父不怎麼開口,相對地喝酒的速度很快。
我總之先吃起菜餚。啊,有夠好吃!
享受著美味菜餚的過程中,我的緊張漸漸放鬆下來。
幸好我當過神崎老師的代理男友,經歷過類似的情況。
真是不知道什麼經驗會派上用場呢。
隨著愈喝愈多,夜華雙親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兩人的對話已經無視於我的存在,加劇升溫。
「只要兩人的愛是真心真意的,即使是學生結婚我也會同意!因為我是善體人意的母親!」
喝醉的伯母臉泛潮紅地宣言。
「咦咦?可以嗎!太好了,媽媽真通情達理。真喜歡你!」
夜華就像正等著這句話般歡欣鼓舞。
我從剛剛就發現,夜華在面對媽媽時很愛說話。剛才她也炫耀過我送的聖誕禮物戒指,和媽媽一起興奮不已。
人跟家人在一起時,和其他時候判若兩人。
「都是因為你像這樣亂寵孩子……」
「有什麼關係。希墨是個好孩子嘛。我知道!他已經相當於我的兒子了!」
伯母說出讓人高興的話來。
「沒錯、沒錯!」
夜華立刻贊同。
「你們這對性情相似的母女,為什麼這麼想急著下結論。」
伯父舉起盛日本酒的小酒杯啜飲,這麼忠告。
「夜華當然會選擇專情的人,但如果放著不管,我擔心他會被人拐騙呀!」
怎麼能擺出那麼悠閒的態度呢,伯母責怪道。
「他會不會被其他人追走,是他本身的問題。」
「阿希性格很認真,不要緊。」
亞里亞小姐護欄為我說話。
「既然亞里亞說到這個份上,那是這樣沒錯吧。」
伯父乾脆地聽進去了。
這就是長女的發言力嗎?還是對亞里亞小姐的信賴感呢?
這種對於姊妹的反應差異,讓夜華在一旁恨恨地看著伯父。
「說來慚愧,我在去年夏天重逢時才首度發現,亞里亞小姐是夜華的姊姊。明明姓氏相同,卻沒聯想到,哎呀~我真遲鈍。」
在夜華爆發之前,我談起自己的話題,改變對話走向。
「與其說遲鈍,純粹只是稚嫩吧。不用在意。」
「真是惶恐。」
「相反的,女孩子很早熟,讓人傷腦筋。她們都不肯聽我的話。」
儘管這麼說著,他注視夜華與亞里亞小姐的眼神很溫柔。
「我明白。我妹妹讀小學四年級,只有嘴上很會講,我總是被她耍得團團轉。」
「你擅於照顧人,是因為照顧妹妹習慣了吧?」
伯父理解地點點頭。
一方面是受到酒精影響,伯父變得比一開始來得多話。
「希墨,不可以劈腿喔!絕對不行!」
伯母看來也相當醉了。
「別擔心,媽媽。我把非愛情喜劇三原則確實告訴希墨了。」
「當然了。劈腿絕對免談。」
「也不許對其他女生做出愛情喜劇般的舉動!」
「夜華,你有好好記得媽媽教你的事,真了不起。」
伯母伸出手,越過餐桌摸摸夜華。
看樣子,非愛情喜劇三原則的教誨承自於她母親。
「你也很辛苦吧?」
伯父抱著同情般地對我開口。
「不,我對夜華專一。」
「……身為女兒的父親,我聽了可以安心,但身為男人,我抱著疑問。那麼輕易的選定一個人,對於年輕的你來說這樣好嗎?」
當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接著問出惡魔般的問題。
沒有調侃似的開玩笑或唆使般的惡意,他的口吻反倒像在關心我。
我對那個問題感到困惑,產生一瞬間的停頓。
如同要填補那一瞬間,有坂母女同時做出反應。
「老公,你對女兒的情人說出這種話,真不敢相信。」
「哇,爸爸好差勁。這句話實在太扯了。」
「為什麼要說那麼過分的話!」
母親與姊妹發動噴射氣流攻擊!
情緒的海嘯如怒濤般湧來。
該怎麼說,那單方面被數落的慘狀,讓我都心生同情。
氣氛不是我能插嘴干涉的。
「你懂了吧。我們一家人只有女生會馬上串連在一塊。」
面對三對一壓倒性的劣勢,伯父露出大徹大悟的表情看過來。
「採用多數決可不是她們的對手呢。」
我不由得這麼說。
要是每次都被三個這樣的大美女責怪,就算心態堅韌也會很累吧。本該在跨年期間泡溫泉療愈工作疲憊的中年男子,流露出難以抹去的悲哀和看破。
「希墨你站在哪一邊啊!」
血衝腦門的夜華大吼。
「至少並不是敵人。我的立場始終是來請求同意的。」
我斬釘截鐵地明言。
「他遠比你冷靜多了。」
與根據夜華和亞里亞小姐的話去想像的印象相比,實際上的伯父態度相當沉穩。我可能有點誤解了。
我反而甚至感覺到,他有考慮到我的立場。
「這是個好機會,就讓我說清楚!我要留在日本,才不會去美國。我絕對不願意跟希墨談遠距離戀愛!我要像至今一樣,開心地度過學生時代!」
夜華這麼主張。
「有他在場時,你比平常更加強硬啊。」
「這關係到我的人生,會當真是當然的吧!」
父女吵架即將再度展開。
夜華如進入臨戰狀態般瞪著伯父。
另一方面,伯父淡然以對。他隱藏起真實想法,觀察著對手的態度。
「看來和他交往,你的學生生活變得非常愉快吧。」
「沒錯。希墨是我命中註定的對象。」
「──戀愛並不是人生的一切喔。」
他的指摘正確到讓人無法辯解。
「我受夠了爸爸企圖像這樣用大道理駁倒人!」
「別轉移話題。」
「跟心上人一起生活是人生的幸福!不要否定!」
「你要有自覺,你還不夠成熟,不足以做出賭上人生的判斷。」
伯父理性的對應夜華情緒化的發言。
「我知道對我來說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就算現在是特別的,隨著時間經過也會自然轉變。人類是會厭倦的生物。」
伯父所說的話很無情,簡直像在說這段感情是因年輕產生的誤會。
「也有不會改變的東西吧!」
「既然是命中註定的對象,即使談遠距離戀愛也不會有問題吧。」
當他接過女兒的發言回以一記狠硬的直球,夜華的表情扭曲了。
「不、不要為了你單方面的情況企圖改變我的人生!」
「我是為了孩子的未來著想。在國外的經驗,一定會對你的未來有幫助。」
「我沒有要那種東西!」
「用更長遠的目標看待人生,做好準備。許多經驗都不會白費。」
「正因為我看著未來,所以才只有希墨!」
「……這種情緒化的反應真孩子氣。所以我才希望你成為大人。」
夜華情緒激動,伯父堅定不移。
從形成對比的態度來看,誰也看得出他們性格不合。
父女吵架會拖那麼久,夜華會苦戰都是當然的。
而且,伯父看起來已經相當手下留情。
如果他認真起來不斷用理論猛攻,討論早已結束了吧。
當真發著火的夜華甚至連這一點都沒發現。
我看看亞里亞小姐和伯母,她們臉上露出「又來了」的表情,顯得很為難。
「如果我成為大人,爸爸就會認同嗎?」
「沒錯。」
「那大人是什麼。」
「對自己的行動能負起責任。」
「我沒有做不負責任的事啊。」
「是嗎?我從你那裡聽過許多跟他之間的事情,但我只覺得你把他耍得團團轉。」
「那是什麼意思?」
「……沒有自覺就是你是孩子的證明。」
伯父帶著嘆息判定。他的舉止看來莫名地裝模作樣。
而這觸怒了夜華。
「你明明什麼也不知道!」
「那就告訴我。不要用命中註定的對象這種模糊的誇張形容,用任何人都能信服的說法告訴我。」
「你不滿意希墨的哪一點?」
「我想問的是夜華本身的心情與想法。現在與他的事情無關。」
伯父不肯放過。
為了問出想問的事,他不允許女兒不自覺地轉移到其他話題。
夜華終於詞窮。
像平常一樣靠情緒蠻幹到底的做法,對親生父親並不管用。
單靠喜歡的心情,說服材料不夠多。
──聽著父親與女兒爭論,我同時愈來愈感到不對勁。
為什麼要刻意在身為外人的我面前開始吵架呢?
契機是他與我交談時,那個如惡魔般的問題。
『那麼輕易的選定一個人,對於年輕的你來說這樣好嗎?』
如果伯父沒有問那個問題,晚餐本來會氣氛融洽地結束。
在這個場合用那種方式說話,夜華會生氣是顯而易見的事。
有妙齡女兒的父親,會主動說出惹人厭惡的話嗎?
我實在不認為夜華的父親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
他在明白這一點的前提下,刻意觸怒女兒。
簡直就像是要讓我瞭解現狀。
毫不介意夜華凌厲的目光,伯父往下說。
「我也是男人。起碼知道什麼是成為愛情的俘虜,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會為了真心喜歡上的女人若無其事地逞強做出傻事。今天他也為了夜華,在下雪天趕來這裡。」
伯父一瞬間看向我。
「那代表他對我的情意。那份溫柔有什麼不對了!」
「不是隻要有愛情,一切就都會被容許。」
他用緊繃的聲調靜靜地斥責她。
「──如果爸爸沒有提出什麼去美國,我們就不用像這樣吵架。我明明,只是希望跟希墨一直在一起而已。」
夜華拼命地忍住想哭的衝動。
「世界不會只隨著你的感情轉動。這種天真的想法就是幼稚。」
夜華深深地吸口氣,正準備吶喊什麼。
「暫停,夜華!我已經明白了!」
我介入親子的對話。
有坂家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希墨?」
「夜華有多喜歡我,已經充分傳達給伯父了。倒不如說是傳達得太多了。所以──伯父才無法放心。」
我想要讓夜華安心般注視著她的眼睛。
真可憐。她像頭受傷的野獸,臉上充滿恐懼與懷疑。這代表是有如此不安吧。自己的喜歡全盤遭到否定,她不可能保持平靜。
但是單憑莽撞的喜歡感情,她的雙親不會信服。不,是無法信服。
──那份「喜歡」值得賭上人生嗎?
正因為愛著家人,才無法隨便下決定。
以前的我被平凡一詞所困,無法正確認知自己真正的價值。
夜華現在也處在同樣的狀態。
對夜華來說那太過理所當然的對我的好感,有多麼特別呢。
因為她本人不太理解,才未能完全具體地用言語表達出來。
伯父方才說過。
『那就告訴我。不要用命中註定的對象這種模糊的誇張形容,用任何人都能信服的說法告訴我。』
只說喜歡太過模糊。
總之,他想聽到女兒對那個問題的回答吧。
愛慕著某個人的特別心情,即使左右往後的人生也無所謂嗎?
這本來不是可以輕易斷言的。
然而,夜華太過乾脆地說得斬釘截鐵。
她的言行,被誤解為眼中只有戀愛也不足為奇。
所以,伯父正試圖看清楚女兒一人的想法。
證據就是夜華的父親,對於我沒有說過負面的話。
單純地說我不配當夜華的情人,高中時代的男女朋友遲早會分手,用大人的理論讓我閉嘴會簡單許多。
他也可以叫她要聽父母的話,不由分說地要求她服從。
然而,就算發生爭吵,他仍然繼續跟夜華溝通。
瀨名希墨能夠待在這個場合,是這個家庭對夜華的未來尚未定論的證據。
那麼,我們的兩情相悅要輸給現實還為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