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聖誕老人天堂
第六卷 第二話 聖誕老人天堂
「別貿然下判斷。我當然會拒絕去美國吧。」
夜華一派理所當然地回答。
聽到太過青天霹靂的消息，我陷入了恐慌狀態。
從摩天輪下車後，我無心遊玩，帶她前往遊樂園內的餐廳。
在開著暖氣的溫暖室內，我們購買輕食與飲料後入座，我打聽了詳情。
「爸爸向我們提議，要不要在美國一起生活。我當然拒絕了，我會繼續留在日本啊。」
「我還以為會在聖誕夜當場斷氣呢。」
「誰叫希墨不把我說的話聽完。」
「聽到那種對心臟不好的字眼冒出來，自然會誤會……」
我感覺到內臟像被巨人之手捏碎般緊縮成一團。
「知道你喜歡我喜歡到會那麼驚慌，我放心了。」
「光是喜歡還不夠形容。正因為非常喜歡你，我才會受到當場斷氣等級的衝擊。」
動搖的餘韻尚未消失，我不禁皺起眉頭。
相反的，夜華顯得很高興。
「別鬧彆扭。你那麼震驚的反應感覺很新鮮，好有趣。」
「搬到美國，對於有坂家來說是有可能實現的事情吧？」
我聽說夜華的雙親以美國為據點工作，在文化祭結束時回國。他們在日本有工作，會在日本待到明年三月。
「我絕不可能接受拆散你和我的提議吧！」
夜華表示連考慮的餘地也沒有，斷然拒絕。
啊，我的情人真可靠，我又重新愛上她了。好喜歡。
「講出什麼為我的將來著想、增加人生經驗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我現在跟他們在美國一起生活，真是太突然了。」
「雖然不知道事情經過是如何，真虧夜華能回絕這個提議啊。」
儘管作孩子的聽到會覺得沒有道理，我也可以想像希望讓孩子體驗外國生活，為未來增添籌碼的父母心。
這個提議的分量沒有輕到僅憑孩子的想法就能撤回吧。
「這件事還沒結束。」
因為夜華的斷定口氣而大意的我，一瞬間僵住了。
「你剛剛說什麼？」
「所以說，事情還沒有得出結論。我的心意明明不可能改變，這次爸爸卻很難得地堅持己見。」
「等、等一下！那你去美國的可能性還……」
「沒有可能！在我心中是這樣。」
她小聲地在最後補上重要的情報。
看來這只是身為女兒的夜華的意見，當父親的並未接受。
總之，狀況現在仍然是平行線。
「由於這樣，現在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爸爸吵架當中。」
「那不是很嚴重嗎！」
「無所謂。我已經放話，如果他要硬來，我會與他斷絕親子關係。」
正如父親有著為孩子著想的心情，孩子也有足以認真反對的理由。
「你說得真決絕。」
我很懂得她絕不願意接受的心情，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會很傷腦筋。
話雖如此，斷絕親子關係這句發言頗為沉重。
以人生第一次父女吵架中出現的台詞來說，相當強烈。
「不管我再怎麼表達心意，爸爸都冷靜地沒什麼反應，得不到進展。就算被認為有點太過激進，我也只能強硬發言。」
我充分地感受到夜華的焦慮。
她似乎用她的方式在努力，但父女對話看來並不順利。
「你媽媽有什麼反應呢？」
如果雙親都反對，夜華的劣勢會相當難以逆轉吧。
我也好奇夜華的母親有何想法。
「媽媽明白我的心情，但最後做決定的人是爸爸。」
夜華煩躁地吐露。
看來在有坂家，有最終決定權的人是父親。
「你是如何說服你父親的？」
「我毫無隱瞞地傳達了我的心意。當然也包含你的事情。」
「咦。也提到了我的事情？」
「既然是女兒考慮共築未來的對象，我反倒想先讓他知道。」
「具體上，都傳達了什麼呢？」
「就是我從入學後與你開始談戀愛的契機吧。在你向我告白，我們成為情侶後，我們去哪裡約會等等，幾乎全部都說了。」
「全部？」
「因為媽媽大力追問。那都算是一場偵訊了。」
「那文化祭的求婚也說了？」
「我把影片給他們看了。」
好尷尬？
我的求婚被拿給情人的雙親看了嗎？
我的心意是認真的，但從客觀角度來看，那段影片只是文化祭的舞台上心情激動的高中生在告白而已。
瀨名會的成員們不用說，正好在現場的觀眾們在那之前都因為現場表演而情緒興奮，所以能共享我的熱情。
然而，光是看到影片，我認真的心意能正確的傳達給他們嗎？
他們不會反倒認為我有點白目嗎？
不會笑我年輕衝動嗎？
「那麼，你爸媽的反應是……？」
「媽媽非常高興，爸爸無言以對。」
我想也是～
他不是看到女兒被來歷不明的小子求婚的影片，會悠哉到高舉雙手祝福的父親吧。
「告訴你的雙親我的事情，不會造成反效果嗎？」
「我致命的一句話確實發揮了作用。」
夜華臉上浮現無畏的笑容。
冒出了危險的字眼喔。
「致命的一句話是什麼？」
「我會和希墨結婚，建立只屬於我的家庭。就算生了孫子，也絕不會讓爸爸見他。」
夜華輕描淡寫地宣言。
她的表情毫無迷惘。那個眼神是認真的。
夜華不惜提出未來的家人孫子來主張自己的意志。
「好熱烈的愛情表現。謝謝你。」
「不客氣。」
看來她用以愛為名的暴力招式，強行壓倒了異議。
我很高興她考慮到我，在雙親面前也談及未來的話題。
「只是，這對於你父親來說是強烈的威脅。」
我當然明白夜華的迫切。
然而，此舉會不會因此觸怒她父親，導致適得其反。
「這是會左右人生的重要選擇。這不是猶豫或顧慮的時候！如果被大人的情況牽著鼻子走就輸了！」
夜華堅定不移，毫不退讓，在根本的想法上絕不動搖。
要走過漫長的人生，再也沒有比她更可靠的同伴了吧。
「嗯，我知道。」
這方面我對於夜華也是一樣的。
「……希墨覺得我太心急了嗎？我所說的話會很孩子氣嗎？」
夜華突然不安地問。
不管變得多情緒化，她果然確實保留了理智的一面。
「怎麼可能。遲早要請你的家人認可我們結婚這一點是不變的。」
我立刻回答。
我的心中也有跟心愛的情人結婚成為一家人的未來構圖。
倒不如說，我根本不願思考除此以外的未來。
想要實現的未來，與當下這一瞬間相連在一起。
彷佛要確認那個真實感，我握住夜華的手。
「你、你說得這麼幹脆呀。真可靠。」
我的情人顯得特別害羞。
「唉，差不多是時候該跟爸爸談談了。」
「你跟伯父很久沒說話了嗎？」
「嗯，超過一個月了。」
這麼久？
「總之結論尚未定論，而你們目前正絕交中。」
「既然這樣，那就打持久戰。在爸爸放低姿態前，我不會主動跟他說話。」
夜華擺出徹底抗戰的態度。
「家裡氣氛不會尷尬嗎？既然回國，我想伯父也想跟你說話吧？」
因為不清楚她雙親的為人，我無法判斷持久戰是否是正確答案。
「──像現在一樣能隨時跟爸媽說話，對我來說反倒才不自然。」
夜華輕描淡寫地說。從她的表情來看，她已徹底習慣現在的生活方式，對於雙親不在不太感到寂寞。
在雙親完善的支援下，有坂姊妹居住在東京都內黃金地段的高級公寓，過著沒有任何不便的生活。
過著生存起來有適度資源的每一天。
「正因如此，我怎麼可能接受他們回來後突然提出會使得我跟你遠距離戀愛的提議！」
在對夜華的憤怒有所共鳴之餘，我意識到我必須保持冷靜。
在這裡光是生氣，無法解決狀況。
「夜華，你說要打持久戰，但不在某個時間點再好好談一次是不行的。如果到了時限，最後被迫接受雙親的決定，就會失去一切。」
很遺憾的是，小孩感受到的自由，是因為有雙親的庇護才存在。
「我明白……跨年時，我們一家人會去修善寺泡溫泉，到時候再談談看。」
她透露出不想去談的真實想法。
夜華有著一度決定後，就堅持己見的頑固之處。
再加上面對不習慣的父女吵架，她看來似乎找不到妥協點。
「那不是很好嗎？從新年開始泡溫泉放鬆，很奢侈喔。」
我用開朗的聲調鼓勵她轉為積極。
只要環境不同，心情也會改變。溝通或許也會變得容易。
「我在新年也想跟你在一起。」
「雖然我也是這樣啦。」
「在黃金週時我們也去了家庭旅行，但我還是滿腦子在意著你。」
「你在回國當天就在放學後到學校來了。那讓我很開心喔。」
「和你分開我就心神不寧。因此如果爸媽帶我到美國去，我想到時候我在心理上一定會生病。」
老實說，我也有這種感覺。
我當然不願意跟情人分開，另外也單純地擔心著夜華。
我沒有自信明知道她前往新環境會受苦，還笑著送她離開。
「──我永遠都站在夜華這一邊。所以，雖然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
對於接下來的話要不要說，我感到一絲猶豫。
「雖然什麼？」
夜華要我說下去。
「如果有必要，也讓我參加你們的溝通吧。」
我試著豁出去說道。
我十分清楚這個要求逾越分寸。
還是外人的我介入家人間的問題，說不定很失禮。
就算身為她情人的我出現，也很有可能導致問題更加複雜。
不過，這毫無疑問也是我跟夜華的問題。
我沒辦法坐視旁觀。
應該有我也做得到的事。
我會代替夜華說出面對家人難以開口的話，如果她變得情緒化而講得太過火，我也會好好地打圓場。
「這意思是說，希墨你願意跟爸爸媽媽見面嗎？」
夜華的表情變得開朗起來，用謹慎的態度向我確認。
「當然願意。」
我是調解人。
我也來試著扮演吵架中的父女之間的橋樑吧。
我是在上高中後的日子裡，認識到自己的這種長處。
這個能力在與情人夜華及瀨名會的朋友們、神崎老師和亞里亞小姐等許多的關係中發揮過，讓我跨越許多困難。
那些經驗，是為了面對這種人生中的重要局面而準備的吧。
「我好高興。」
在那句簡短的話語中，我感覺到滿滿的喜樂。
「話雖如此，第一次與你的父母見面是在父女吵架期間，這相當困難啊。」
我老實吐露想法。
光是要與情人的雙親見面就很緊張了，更何況是在吵架期間，難度好高。
「沒問題的。希墨你是我引以為豪的情人。」
夜華的保證，成為身為平凡男性的我最大的自信。
「希望你的爸媽能喜歡我就好了。」
「就連我姊姊都中意你，對你來說輕輕鬆鬆啦。」
「……是這樣嗎。」
我的反應不佳，使夜華的表情微微蒙上陰影。
「我也覺得像你的家人那樣是最好的。在文化祭時也全家人一起來玩，為兒子加油，我非常向往這樣的關係。」
「你大力誇讚瀨名家呢。」
「問候你的雙親時，他們非常和善，讓我很安心。如果有一天我成為母親，我也想變得像他們一樣。」
「謝謝你這麼高的評價。」
沒想到夜華對瀨名家的印象這麼好。
對我來說那是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平常我很少意識到那有多特別。
「但是，我家不一樣。因為我們一直以來一整年有大部分時間都分散各地，藉由互不干涉來融洽相處。」
漫長的歲月塑造了這種家庭的距離感，無可翻轉。
夜華臉上浮現放棄的神情。
「是獨立的成熟關係呢。」
「如果真的這麼想，就不會事到如今還提出要一起生活吧。」
夜華再次眉毛倒豎。
「……唉，如果沒有情人，你會去美國嗎？」
我試著詢問。
「那個問題本身就是無稽之談，最重要是問題很奇怪！」
夜華一臉認真的生氣了。
「不，我是在想，我有時會變成你的累贅嗎？算是做個確認。」
「希墨這麼氣餒怎麼行！別說累贅，你是給予我自由羽翼的人！多虧有你在，我上學變得開心，還交到了朋友。跟同班同學也能正常交談了。你讓我活著變得輕鬆了。」
「夜華……」
「我的人生已經不可能沒有希墨了！」
「抱歉。就像你所說的一樣。我有點氣餒了。」
「沒關係。因為是我給你添麻煩。」
夜華露出生澀的微笑。
「順便回答問題，我認為我會坦率地前往美國。」
「這樣嗎。」
果然夜華也具備這點冷靜的判斷力。
她的雙親很有可能會針對這一點切入。
「不過，我不想離開日本不是因為有情人的關係。」
「咦？」
「因為是你，我才想在一起。因為瀨名希墨這個特別的人是我的情人，所以我不想分開。儘管從未想過與別人交往，但我可以有自信的說，對我而言，你就是最棒的對象。唯獨這一點不會有錯。」
那句話比任何禮物都更有價值。
在自己的人生中，會有多少稱得上如此特別的人呢？
能被別人這麼看待很光榮。
我在其中痛切地感受到夜華的愛意與覺悟。
「所以，希墨就相信我，等著我吧！這是有坂家的問題。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家庭關係因人而異。有多少個家庭，就有多少種價值觀和距離感。
儘管如此，我想為了心愛的人去做我所能做的。
「我知道了。不過，如果碰到什麼狀況，一定要跟我商量。」
「嗯。謝謝你一直擔心我。」
去美國的話題到此告一段落。我們邊隨意閒聊邊喝完熱可可，再度來到外面。
「還有時間，要不要再搭一次雲霄飛車？」
「好啊，難得的聖誕節，繼續享受約會吧！」
「嗯！這樣是最棒的！」
我們一直享受著燈飾閃耀的遊樂園約會，直到時限前夕。
帶著滿滿的充實感、依依不捨與舒服的疲憊感，我們踏上歸途。
我將夜華送到最近的車站，獨自沉浸在今天約會的餘韻中。
第一次的聖誕節約會很愉快。
但是，我無論如何都會想起下了摩天輪以後和夜華的對話。
如果夜華去美國，我們就會變成遠距離戀愛。
儘管通訊技術發達，難以輕鬆見面很難受。
要去見她必須跨越大海。
旅程的費用並不便宜。靠學生的打工賺出國的費用也有限度。
無論在物理上或金錢上，都會變得難以像現在這樣頻繁見面。
如果關係轉為遠距離戀愛時，我們還能維持這份兩情相悅嗎？
這樣的疑問閃過腦海。
人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在直接面對那嚴峻的現實時，理想會脆弱地崩塌。
想像著沒有你的世界，我不禁膽怯。
無論多麼相愛，都有情侶因為種種緣由而分手。
有些問題無法光靠愛來克服。
──我可以做到什麼，來對抗那個現實呢？
未來的不確定，對於每個人而言都是平等的。
只是，我恨自己身為小孩，不夠可靠。
我想要長大，變得能保護心愛的人。
◇◇◇
「「「「「「「聖誕快樂！！！！！！！」」」」」」」
紙拉炮一起迸開，響亮的聲音在我房間裡響起。
昨天與夜華共度聖誕約會過了一晚，十二月二十五日。
今天在我家，舉辦了瀨名會的聖誕派對。
「耶～！聖誕快樂乾杯！這是聖誕老人與馴鹿的派對！」
「你從一開始就很興奮耶，七村！我房間可沒那麼大，你動作不要太大啦。萬一撞到的話很危險吧。」
七村高高舉起裝飲料的紙杯，到處跟大家乾杯。
大家一起去採購時，還跟食物一起買了聖誕的扮裝服裝。
我穿著覆蓋全身的馴鹿裝。
由於服裝是均碼，尺寸對我來說偏大，鬆鬆垮垮的。兜帽上附著鹿角裝飾，衣服還有口袋，很方便。
七村個子高大，一身在籃球社練出的肌肉，因此馴鹿裝尺寸並不合身，只戴著鹿角髮箍與紅鼻子裝飾。那副滑稽模樣格外強調出歡鬧的派對咖感。
實際上他情緒也興奮得要命。
「跟有坂約會後，心情上就覺得聖誕節結束了？你就感謝我們讓你以聖誕夜約會為優先的友情，今天也好好地玩得開心吧。」
「我很感謝，也玩得很開心。」
足足七個人聚集在一個男生的單人房裡，大家就得肩並肩挨在一起。
女生放了坐墊坐在地板上，我坐在床邊，七村則坐在書桌的椅子上。
中央的桌上也擺滿了派對的餐點。
菜色有帶骨炸雞與炸薯條、披薩與沙拉、各種開胃菜的拼盤，還準備了許多用來淺嘗幾口的零食。
派對形式是挑愛吃的東西放到自己的紙餐盤上。
不過，比起眼前的食物，還是女生們的裝扮更吸引我的目光。
男生們扮馴鹿，女生們則是扮聖誕老人。
她們穿著派對用的迷你裙聖誕老人角色扮演服。
「明明是聖誕老人，卻這麼性感可以嗎？」
夜華頻頻在意著胸口的敞開程度以及裙子有多短。
她的服裝是以帶光澤的絲絨布料製成的紅色連身裙，邊緣鑲著白邊。她肩頭披著斗篷，頭上戴著飾有白色絨球的三角尖帽。
配上包裹雙腿的黑色及膝襪，同時展現了性感與可愛。
這套將聖誕老人的象徵符號融入有女人味衣著中的服裝，簡單又洋溢著壓倒性的魅力。
「這衣服整體是不是微妙地沒在遮啊？感覺心神不寧耶。」
夜華坐立不安地一手按住裙襬，並將手放在從斗篷下彈出的胸部上。
「這只是夜學姊身材很好，服裝塞不下而已啦！呀～好色。」
比我小一歲的學妹幸波紗夕直率地評論。
她同樣穿著聖誕老人裝，但態度堂堂正正。
配上一頭短髮以及她本人活潑的氣息，感覺是活力十足又開朗的聖誕老人。
「泳裝都看過了，事到如今也不用在意吧。」
支倉朝姬給予夜華冷靜的建議。
她和我一起擔任班長，她的人望與行動，使她成為同屆的中心人物。
魅力與沉著兼備的朝姬同學，也毫不害羞地把聖誕老人裝穿得有模有樣。
不用等人開口，她就自動俐落地把桌上的餐點一一分到餐盤裡。
真是女子力很高的行動。
（插圖006）
「夜夜。服裝很適合你，而且這裡只有朋友在場，在意的話就輸了喔。」
金髮的聖誕老人宮內日向花用開玩笑的語氣對她說。
現場身材最嬌小的小宮，因為服裝是成衣，尺寸有點不合身。那種oversize感營造出絕妙的可愛感。
「而且墨墨好像也非常高興。」
小宮傳出了必殺球。大家等著我的評語。
「那當然，棒透了。如果是這樣的聖誕老人來我家，我想我可以醒著一整晚。」
超級迷人的聖誕老人到我家來了！
聖誕老人天堂啊，成為永遠吧！
我自認用委婉的方式說出了心中的吶喊。
我原本只是打算發出純粹的讚賞，表達能見到迷人的聖誕老人一面真幸福，感覺很美好的意思。
然而，室內的氣氛瞬間凝結，女生們臉頰泛紅地垂下頭。
……我搞砸了嗎？
「瀨名，居然突然開起黃腔啊！拜託你身上豎起來的部分只限於頭上的鹿角就好喔。」
七村哈哈大笑，伸出長臂抓住我馴鹿裝兜帽上的鹿角，連同我的腦袋一起轉來轉去。
「我想說的是發自內心的讚美。沒有包含歪腦筋！」
「你其實明明想要有坂對你說『禮物就•是•我』吧。」
「──那是男人的浪漫吧。任何人都會想。」
「變得理直氣壯了啊，瀨名。你也是男人呢。」
「怎樣啦，不好嗎？」
「不。待會兒我給你個好東西。你就期待著吧。」
七村咧嘴露出大膽的笑容。
「男生很喜歡角色扮演呢。在文化祭的企畫會議上，那邊那兩個人也討論著兔女郎，討論得格外熱烈。」
可惡，我無法否認。
朝姬同學冷冷的感想，讓我們只能陷入沉默。
「唉唉。希墨，人家適合扮聖誕老人嗎？」
我讀小學四年級的妹妹，瀨名映也參加了今天的派對。
映也買了聖誕老人裝，由於她以十歲來說發育良好，穿著成人用的S尺寸不成問題。
第一次穿著的聖誕老人裝與大家同款，讓她心情很好。
遠遠望去像大人的妹妹，反應還很孩子氣。
「很適合你。所以聖誕老人，請給我禮物吧。」
我半是玩鬧地向妹妹聖誕老人要禮物。
「咦～要說禮物，你要送給我啦。」
「我是馴鹿，是負責運送的。」
我表示看到我這身打扮看不出來嗎？躲開妹妹的央求。
「希墨真小氣。」
「會說別人小氣這種苛薄話的孩子，可不會有真正的聖誕老人來訪喔。」
「希墨。你還相信有聖誕老人存在嗎？真是小孩子～～」
我遭到小學生挑釁。
「你還不是直到去年為止都還相信。你明明每年都說要看聖誕老人，結果卻睡著了，在那邊不甘心。」
沒什麼好隱瞞的，代替雙親把禮物放在映枕頭邊的人就是我。
踮起腳尖走進房間裡不被她發現，算是一場遊戲。
「我才不知道。」
大家用看著可愛生物的眼光看著妹妹的裝傻發言。
我妹妹還是老樣子，是備受喜愛的角色。
映會像這樣定期參加瀨名會的聚會，受到大家疼愛。
才乾杯過不久，她已經吃完一塊帶骨炸雞，伸手去拿第二塊。
「映。炸雞還有很多，慢慢吃吧？」
「好吃的東西是有限的。所以先搶先贏。」
喔～有限啊。唉，在聖誕節吃炸雞有吃大餐的感覺，我也記得心情會很興奮。
「如果吃過頭，會吃不下蛋糕喔。」
「甜點裝在另一個胃裡，沒問題！」
「我說，你到底是從哪裡學到這種形容的？」
「跟亞里亞姊姊學的！」
夜華姊姊的名字突然冒出來，令我愣住。
「你跟亞里亞小姐的感情有那麼好嗎？」
雖然她們在夏天與文化祭時見過幾次面，但關係有親近到會直呼名字的程度嗎？
「──那是隻屬於我們的秘密。」
看來妹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了屬於自己的秘密。
「對了，夜學姊。我第一次看到你右手的戒指，難不成是希學長送的聖誕節禮物？」
紗夕的眼睛閃過光芒。看來她一直蠢蠢欲動地很想問。
「沒錯。是他昨天送給我的。」
夜華也不經意地今天仍戴著戒指。
「設計很可愛呢。品味很好。」
對設計造詣頗深的小宮為戒指做了保證。
「從這感覺來看，是有坂同學選的吧。唉，對不對？」
朝姬同學立刻以敏銳的洞察力，看穿挑選的情況。
「女生的眼力真厲害。連這種事情都看得出來啊。」
那準確度令我佩服。
「如果只靠男生的品味來選，往往會選擇愛心之類更簡單易懂的款式。」
「看來配合夜華的喜好購買是正確的。」
幸好沒送她胡亂買的禮物。事前的調查果然很重要。
「只要是希墨送的東西，不管收到什麼我都會很高興！」
夜華立刻表達意見。
「真天真。因為對象是希墨，你才說得出這種台詞。如果收到品味毀滅性糟糕的禮物，你還有辦法保持笑容嗎？」
「你、你很咄咄逼人耶。」
夜華有些慌張。
如果收到難以言喻的禮物，任何人都會不知該如何反應吧。
眼見每逢這個時期，跳蚤市場網站上就會有大量飾品類出售的現實，未必所有禮物都會迎接幸福的結局，真令人傷感。
真愛難尋。
「夜華，真好耶～」映直盯著夜華的戒指看。
「唉，希墨。人家也想要戒指！」
「小學生戴戒指不會太早嗎？而且戒圍很快就會變得不適合吧。」
「人家也想打扮！」
「那你拜託明年的聖誕老人吧。我可不會送。」
「唔，希墨只對夜華偏心。」
夜華為難地垂下眉毛，其他人也露出苦笑。
「別講得這麼難聽。夜華是我的情人，當然是特別的吧。」
「人家也是妹妹啊！」
「當妹妹的別跟哥哥的情人相爭。那甚至無法構成勝負。好，這個話題結束了！」
如果理會不肯罷休的映，她很可能會一直鬧下去。
「原來希墨討厭人家……」
抱著膝蓋鬧彆扭的妹妹，看來很想說些什麼地瞪著。
「好了，別管那個冷血的哥哥，我買給你。」
七村看不下去，試著代替我討她歡心。
「不要！我想要希墨送的！七村個子高大，有點可怕！」
七村少見地當真大受打擊。
總是對女生嚴格的意見一笑置之的七村，似乎也被小學生直率的意見刺痛了！
在小學女孩眼中看來，比起覺得像他這樣體格健壯的運動員可靠，更會先感受到堪比巨人的壓迫感吧。
「希學長乾脆送所有女生禮物，事情就能圓滿解決了！」
「居然用一副想到好點子的調調提出可怕的提案！別高估男高中生的經濟狀況！我會面臨破產！」
「咦～那麼多可愛的女孩子聚集過來，卻連一個紀念品也沒有嗎？我想看看幹事展現帥氣的一面呢～」
紗夕那傢伙，只有在有利可圖的時候才會發出撒嬌的聲調。
這位學妹也是美少女，如果是認識不久的男人，會輕易上當喔。別濫用可愛。
「紗夕～我也有點不能坐視不管喔～」
夜華髮出彷佛從地底深處響起的聲音，告誡小惡魔學妹。
雖然她說的話絕不算多，但效果十足。
「討、討厭啦，夜學姊。我只是開玩笑。我怎麼可能認真向希學長討禮物呢。」
紗夕以抽搐的聲音與表情迅速撤回自己的意見。
「我們反倒應該慰勞出借場地，佈置裝飾的幹事希墨同學吧？」
朝姬同學這樣提議。不愧是她，總是那麼體貼。
「我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不用在意。」
只要大家能開心地舉行派對，我就滿足了。
「瀨名，你是在強調你度量大嗎？」
「我只是客氣而已。大家讓我妹妹也參加，反倒是幫了我們的忙。」
今天爸媽都要工作到晚上，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照顧映。
在聖誕節當天留妹妹一個人看家，實在太可憐了。
我在瀨名會的LINE群組上與大家商量後，所有人都二話不說地同意映參加派對。
由於有這樣的經過，今天的派對會場選在我家。
「希墨同學真是無慾無求。對了，出去採購時，你負責提東西，應該累了吧？我來幫你按摩。」
朝姬同學緊貼著坐到在床邊的我身旁。
「咦？不，運送禮物是馴鹿的工作嘛。」
「那麼，給予獎勵不就是聖誕老人的任務嗎？」
朝姬同學拿起我的左臂，開始揉捏。
「希學長。也讓我為剛才的失言道歉吧！」
紗夕也立刻繞到另一側，同樣地為我按摩右臂。她從籃球社時代開始就熟悉怎麼放鬆肌肉，因此揉起來很舒服。
朝姬同學和紗夕默契十足地把我夾在中間。
這聯手攻勢是什麼啊！
「那麼，我揉兩肩就可以了嗎？」
連小宮也起了興致加入，站到我背後把手放上我肩頭。小宮的小手精準地刺激著痠痛點。
突然被三個迷你裙聖誕老人完全包圍，我動彈不得。
「人家也要！」
覺得玩鬧在一起很有趣的映，像補上最後一擊般從旁邊飛撲到我的腿上。
她照著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的調調，給我一記飛身撲擊。
那股衝擊令我失去平衡，大家也連鎖地倒在床上。
「啊哈哈哈，真好玩～～！」
映壓在我身上揮舞雙腳，使我腹部受到壓迫。好難受。
我忽然看向身旁，朝姬同學的臉龐近在咫尺。
與她目光相對，我不禁心中一跳。
「在床上和男孩子一起躺下來，實在讓人心跳加速呢。」
不是剛才那種調侃的氣氛，動彈不得的朝姬同學臉頰泛紅。
「墨墨，你的頭別亂動。鹿角頂到我了。」
我不由得順著從頭頂傳來的聲音轉頭。
小宮正一臉傷腦筋地把頂到她胸口的兜帽鹿角輕輕挪開。
我慌忙強行扭動身體試著脫離，右耳聽到嬌滴滴的聲音。
「希學長的手臂夾在中間了，請你靜靜待著別動。」
我往右看去，紗夕恨恨地瞪過來。
我把注意力放在右臂上，發現手臂正被柔軟的觸感夾著。我的手臂落在紗夕的雙腿之間。
不妙，如果亂動，情況可能會更加惡化。
「映，快從我身上挪開！」
手機的拍照聲如追擊般響起。
「證據照片入手。題名就取作聖誕老人天堂吧。在聖誕節被迷你裙聖誕老人裝的美少女們陪侍在身邊喔～」
「七村你別亂拍！現在馬上刪掉！」
我拼命要求，忽然發現關鍵人物連一句話也還沒說。
「希～墨～你已經忘了我昨天告訴你的三原則了嗎？」
「不引發、不接近、不讓人引發！」
我立刻複誦。
「你通通沒遵守嘛！」
夜華的怒火代替雪花在聖誕節落下。
我差點以為以血洗血的迷你裙聖誕老人大戰就要展開了。
◇◇◇
「瀨名，過來走廊一下。」
當聖誕派對正熱鬧之際，七村偷偷地呼喚我。
「在這裡講不行嗎？」
「我是無所謂，但女生們有什麼反應我可不管喔。」
七村一臉使壞地預言道。
他很明顯在打什麼主意，我決定老實照做。
七村說要去上廁所，先出了房間。
隔一會兒後，我也說了句「我再去端些飲料過來」而站起身。
離開溫暖的房間，走廊上的空氣感覺更加寒冷。
「你來了啊。」
七村站在走廊轉角，如躲藏在黑暗中一般等著我。
把髮箍拿掉，你這個馴鹿男。
由於開著暖氣，我房間的門是關上的。
就算有人來到走廊上，我們在這個位置也不會立刻被發現。
我們簡直像在做地下交易一樣警惕。
「特地把我叫出來幹什麼？這裡很冷，早點回去吧。」
「笨蛋。你太大聲了。」
受到提醒的我閉上嘴巴，然後壓低音量說話。
「到底是什麼事啊？」
「我打算把這東西給你。這是我個人送你的聖誕禮物。」
七村從口袋裡掏出神秘的小盒子。
「送我的禮物？這吹的是什麼風啊？」
我在懷疑之餘，也查看他交給我的小盒子。
盒子重量相當輕，晃動時裡面傳來應該是個別包裝物體的沙沙聲。
那是個掌心尺寸的長方形盒子，紅色盒身乍看之下看不出內容物。不仔細去看無法知道詳細情報，只有上面0•01這個白色數字散發出異樣的存在感。
「──這個難道是？」
我察覺了小盒子的真面目。
「感謝好友的體貼（助攻）吧。不管有多少個，都不愁用不到吧。」
「為什麼要給我保險套啊！」
我設法按捺住大喊的衝動。
「愈是快樂的事，愈要以安全為第一喔。」
「至少包裝一下吧。這樣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嗎？」
這種東西要是被發現的話怎麼辦啊。
「啊？特地包裝後送給同性朋友很噁心吧。」
呃，雖然你說得很對啦。
「這是體貼的問題。」
「這樣子清晰明瞭，很棒吧。你的反應很不錯。」
「好煩～」
「在你跟有坂氣氛正好的時候，就能安心了吧。還是說，你自己準備了？」
「…………」
「有嗎？咦，你們已經做過了？」
「還沒有！」
在暑假前第一次被找去夜華家時，其實我在揹包裡偷偷藏了保險套。
不過那完全是我太心急衝過頭，而且當時我一抵達就被睡在沙發上的亞里亞小姐推倒，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從那次以後，經過了半年。
在樂團集訓那天晚上，我和缺乏肌膚接觸而發情的夜華險些發展到危險的地步，不過我們仍然是清白的。
「你說不定會跟迷你裙聖誕老人有坂共度快樂的一夜吧。有備無患。」
「在這種狀況，實在不可能讓她過夜吧。」
「瀨名，情人穿著那麼可愛的角色裝扮，真虧你忍得住啊。你是怕了嗎？」
「我反倒一直都在忍耐。不過，有時機等各種事情要考慮啊。」
「真是孬種。你跟有坂那麼卿卿我我的，交往關係還真健全。」
因為他說得正中紅心，我什麼話也無法回嘴。
正因為感興趣，我才想珍惜第一次，但是由於沒有經驗，我對於踏出決定性的一步感到忐忑不安。
在這種心情的搖擺中，不知不覺間到了冬天。
「在文化祭上都求婚了，事到如今明明沒什麼好怕了啊。」
「那麼，要怎麼做才會順利？」
「到了本大爺這種等級，女生都會主動接近我。」
「謝謝你無法當作參考的意見。」
「唉，你就收著當備用品吧。」他將保險套塞進我的口袋。
「就算現在收到，我也很傷腦筋啊。」
「反正有過第一次就會沉迷其中了。數量準備多一點是最好的。」
「…………」
我也沒有自信否定那句話。
「如果你順利脫離處男了，要向我報告喔。」
「誰會說啊！」
我忍不住大喊出聲，女生們從房間裡探出頭來，查看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