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把好友變成懶惰的吸血鬼

第一卷  【#5】把好友變成懶惰的吸血鬼 『澪醬的三視圖和結構的立繪，我已經上傳到共享文件了。有問題請報告給我』

 『挺快啊。瞭解』

 『十分感謝，亞鳥君。還有，辛苦你了』

 每次在Discord裡聊天的最後，都會有一隻斑海豹一遍搖晃著前腿，一遍說著『辛苦了』。

 「給」「謝了……吶，筷子」「謝謝」

 我站在食堂的配餐檯附近看著手機，一起來的桐紗遞給了我一杯水。我從吧檯的筷架上拿出一雙筷子，放在桐紗的托盤上。

 ……雖然任務分配的很完美，但是我們平時並不會在一起吃飯。今天桐紗的朋友因為社團活動而脫不開身，所以桐紗就「吶，偶爾一起去去學校食堂吧？」這樣邀請我，今天我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就默默地跟著她去了。

 「你看起來很累啊。上課時總是迷迷糊糊的，眼神也比平時都更加銳利。」

 「……因為我都沒怎麼睡覺。」

 距離上次在我家開的會議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現在是四月下旬。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我同時進行著雫凪澪的設計工作與原本既有的工作……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老毛病腱鞘炎惡化，腰痛，睡眠不足，滿身瘡痍。積勞到這種程度，果然還是想休息一下……嘛，沒有啦。啊哈哈（白眼）。

 「……那傢伙，就坐在角落裡嗎？」

 「那樣也能聚集起一堆人，她的存在感真高啊。」

 我點的咖喱和桐紗的醬油拉麵幾乎在同一時間遞了出來。

 我們二人拿著托盤，一邊徘徊著要坐在哪裡時，在角落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比奈高中的代表——海瀨果澪坐在那。

 還有三個女生圍著海瀨的桌子。

 鬆垮長髮的露木。梳著劉海的短髮女生財前。

 而第三個人——黑色波波頭的高個子女生。扇谷。

 班上的人我都認識。

 不過從氣氛上看，不像是要在一起吃飯的樣子……

 「為了打發時間，要不要去試試？我們籃球社不是那種社團，初學者也很容易上手的。海瀨同學的運動神經一定很好！」

 「說實話，學生會已經盯上我們了。如果社員再不夠的話，我們就要被學生會調查了！那就太糟糕了！」

 「拜託了，海瀨同學……無論如何，都不行嗎……？」

 原來如此，好像是在熱情地邀約她參加社團。

 「為什麼籃球部會招不到人呢。是危機感不夠，還是內部出了問題？」

 「……玲的話，她一直都有認真地參加社團活動，今天中午她沒和我一起吃飯就是為了去拉攏新社員呦。」

 玲是扇谷的名字。桐紗和扇谷關系特別好，最近桐紗一個人吃午飯的次數特別多，大概是因為扇谷正為籃球社奔走吧。

 ……即使是作為身外人的我，也希望她們能早點拉攏到新社員。拉攏海瀨的苦戰還在繼續。

 「……她們也很辛苦啊。」

 「嗚哇，是亞鳥」「真是亞鳥」「亞鳥……」

 我話音剛落，籃球部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我這裡。我說了什麼很過分的話嗎？

 「我告訴你，就算你再怎麼求我我也不會再去做素描模特什麼的。」

 ……這事傳播的這麼廣的嗎，這下怎麼洗也洗不清了。

 「真不巧露木，素描模特已經被禁止了。」

 「果、果然那種事情，得要脫光衣服嗎？」

 「為什麼財前會聯想到裸體模特啊……真要畫也不會在學校裡畫啊。」

 「千景，你岔開話題了。果澪是要加入籃球部嗎？」

 籃球部的三人並沒有否認，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海瀨的回答。

 「啊……那個，抱歉。我現在有一件無論如何都想要做的事，所以，抱歉。」

 最後海瀨還是鄭重地拒絕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所有時間都花在那件事上面。」

 海瀨的語氣給人一種意志非常堅定的感覺。知道緣由的我和桐紗互相使了個眼色。

 我的心情很複雜，海瀨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很高興，作為被委託的一方這是當然的。但是，如果是以這個理由拒絕了籃球部的女生的話，那就無法釋然了。

 ……如果海瀨真的想加入籃球部的話，其實也不用客氣的。

 「我……」

 海瀨已經拒絕了，但是扇谷還是卻向前邁出了一步。

 「我……不像別人，我只是希望海瀨同學能加入。雖然一直都是一個人，但是像體育祭這樣的學校活動，我們還是會認真地參與的……所以……」

 扇谷細長的雙眸，一直注視著海瀨。雖然聲音很輕，但卻傳達出了一種很堅強的意志。

 「……對不起，我也有苦衷。」

 第二次拒絕來的太快了。

 「而且，我不擅長打籃球。」

 「……上個星期體育課打籃球的時候，明明那麼厲害……」

 「那是……」

 「在我看來，那是海瀨同學看起來很開心……」

 「……」海瀨看著自己的便當盒，沉默了。

 「……抱歉，是我太固執了。那……」

 也許是感受到了微妙的氣氛，露木和財前無可奈何地轉身而去。扇谷也跟在後面，和桐紗說了一兩句話後，走出了食堂。

 「亞鳥……」

 但是，不知道扇谷在想什麼，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在我耳邊說。

 「雖然海瀨同學拒絕了，但是我，是不會放棄的……」

 ……原來如此。想先通告一下，是這樣嗎？

 「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繼續參加社團活動吧。」

 「嗯。還有……前幾天我向你潑水那件事，對不起。」（第一章里亞鳥說過他找兔女郎模特時被潑了一身水）

 「不用在意。多虧了你，我才能更上一層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要是能幫上你忙就好了……」

 說完，扇谷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著食堂出口走去。

 「吶」桐紗的低音。我感受到有視線刺向我的後背，雖然我還沒吃一口咖喱，但卻感覺汗水已經流滿了後背。

 「難道說你也讓玲去做了素描模特？」

 「……嗯、嘛，是的這樣的……」

 因為那個，扇谷的身體和我想畫的角色的體型，非常吻合……

 ……你看，給桐紗看的那個銀髮兔女郎的插畫，畫的很好看吧？

 「所以，在我拜託扇谷做模特然後畫畫的時候，她拋出了這個問題。籃球部一直招不到人，拉人也不順利，她說她也想過乾脆辭職算了，但是還是不知道怎麼做才好——正因為我和她的關係不算特別熟，所以才能站在中立的立場上提出意見。」

 「然後呢？」

 「具體的什麼都沒說。我只是說，先想想自己想要怎麼做，和其他社員商量一下，再做出決定不就好了嗎？我只能在她背後祈禱她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原來如此，原來是以這種手段接近她的。」

 「太傷人了。」

 「你不是說你只對女孩子的身體感興趣嗎……你撒謊。」

 在籃球社拉人事件以海瀨的拒絕結束後，我和桐紗一起坐在了海瀨的對面。海瀨她好像喜歡一個人吃飯。

 「……玲的事就不說了。」

 桐紗往醬油拉麵上撒了些胡椒，繼續對坐在旁邊的我勸告著。對了，之前在咖啡館裡提到過座位的問題，那我們二人現在的位置是一種什麼關係呢？

 「千景又愛囉嗦，又愛管閒事，總的來說算是缺點吧。所以你有時候會讓女孩子產生誤會，你的體質就是會招來麻煩的女孩子，竊聽器事件的對象也是女孩子……」

 「我哪裡愛管閒事了……而且，你不也一樣麼。」

 「我會自己挑選對象，這不是多管閒事這叫精打細算。相反，千景你一副是誰都無所謂的態度，這真的很糟糕。」

 這麼說的話，我也是為了素描模特而利用了三次元中女生的身體而已，桐紗你大概也是個麻煩的女孩子吧……我只是這麼想想，不再反駁。我並不是想跟桐紗吵嘴，不過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睡眠不足，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海瀨的是便當嗎？」

 「嗯。我喜歡自己做飯。」

 「但是你還是特意跑到學校食堂裡來吃呢。」

 「那是……教室裡，你看，太熱鬧了。」

 「啊……我懂，果澪也很辛苦呢。」

 因為VTuber的事，我已經完全忘記了海瀨是這所高中的高嶺之花。在同學，特別是男同學冷靜下來之前，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為妙。

 「……果澪。難道你不擅長被注視的感覺？」

 「不擅長……可能不擅長吧。不過，我會做好防備的。因為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對方其實是怎麼想的。」

 「……是啊。」

 看似深奧，但其實就是這樣的，所以人們願意通過交流來互相理解。通過朋友、戀人等明確關係定義衡量交往的深度。

 而且，越是怕寂寞的人，這種傾向就越明顯……

 ……仁愛，今天來學校了嗎？

 「啊，對了……我看了插畫呦。」

 還有。

 海瀨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情緒突然高漲起來。她東張西望確認座位周圍沒有人後，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了雫凪澪的畫。

 與印象色相同的藍色長髮。為了在視覺上表現出燈塔管理員兼學生的屬性，我設計了以白色西裝為基礎的服飾。除此之外，還有隻有右腳穿著黑色長襪、衣領處彆著吉祥物海豹的徽章等細節。細節部分充滿了我的執念但卻不含雜念，這會給人一種簡單但又壓倒性的可愛感。

 保守地說，這是最棒的造型了。太棒了，能想出這種設計的傢伙，一定是神畫師吧……咦，畫這個的也是Atelier嗎？太厲害了……

 「太棒了不是嗎？……而且雖然畫的不是魅魔，但卻能這幅畫中感覺到我的風格。」

 海瀨似乎也和我有相同的感想。嗯，體型是完全一致的，在畫的時候我就刻意按照海瀨的體型去設計了。

 「……有點吃驚，原來Atelier也能設計出這種風格的作品。原本以為露出這麼少就已經很意外了，沒想到你走清純路線也能畫得這麼可愛，還有你選擇了澪標做為髮飾啊，這一點我喜歡。」

 「……嗯？lingbiao，那是什麼？」

 「古人用於船舶航行的標誌。因為你的名字是雫凪『澪』，所以也算玩了個文字遊戲。」

 「唉，這樣嗎……Atelier老師給我加入了很多細節啊。」

 「當然了。因為我是公認的神畫師啊！」

 ……髮飾的形狀只是憑印象畫出來的，但是這種事怎麼能說出口呢。澪標，在被發現之前查一下吧……

 不過，太好了。

 我一邊吃著咖喱，一邊這麼想著。

 如果能聽到她讚美的言語，如果能看到她那張開心的笑顏，我就能保持接下來要畫的封面圖和其他插畫的動力。

 能直接看到客戶高興的樣子，對我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對了……海瀨那邊怎麼樣？我沒有特意聯繫你，你有什麼困惑或者困擾著的事情嗎？」

 可能是被誇獎了心情好的原因，我主動去問了她。

 和我與桐姬一樣，海瀨要做的任務也有很多。

 學習VTuber行業的知識，購買必要的器材，設計宣傳方案，準備自己要做VTuber所需的一切。

 雖說是想做的事情，但也有可能發生無法應對的事件。

 「唔……雖然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但是有些小地方還是有點困擾。例如不知道要買哪家的電腦，不知道要買哪些硬件，什麼的。」

 「額……那件事呢？桐紗之前說的出道前的試唱視頻會被影響嗎？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

 「啊，這個你放心，我會有辦法的。」

 「……是嗎？那就交給你了。」

 海瀨把最後一塊玉子燒放入嘴裡，蓋上便當盒。

 但是，硬件嗎。

 既然我是組裡面負責統籌企劃的負責人，那能提出一個有價值的建議就好了，但對於我這種買電腦只買整機的人來說，有點難。

 至於其他直播需要的硬件，我恐怕連建議都提不出來。雖然我也有直播的經驗，但是當時的設備主要是便宜的麥克風和更便宜的台式電腦。

 「硬件的話，我給你推薦我正在用的牌子就可以了。比起這個，宣傳方案該怎麼做，這件事考慮起來不是更麻煩點嗎？」

 ……像這種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的答案，投入的時間與效果確實成正比。

 「如果是從事務所出道的新人的話，可以讓前輩同時轉發推特獲得流量，出道後還可以合作直播……但我們沒有。」

 「Atelier和桐姬的名字還是有些影響力的，但只有這些也不夠吧？」

 「是啊。Atelier和桐姬都是專職畫師。單純宣傳的話，讓VTuber——讓儘可能有有名的人來做效果會更好。提升知名度就是這樣，說不定還能把那個人的粉絲帶過來一點。」

 「……說的難聽點，那就是沽名釣譽吧？」

 「嗯，沒錯。能利用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利用上。現在我們要的不是漂亮話，而是明確的結果。」

 『起點很重要。為了從Youtube的紅海中獲得人氣，完美的起跑很很重要的。』

 這就是澪醬為了達到10萬粉絲而指定的目標。

 而且，為了實現目標光說漂亮話是不行的——必須要兼容幷包。就像桐紗說的那樣，讓已經很有名的VTuber來做宣傳的話，對於對VTuber感興趣的人群來說應該會起到很大的『吸引』作用。

 「……是啊。如果在硬件與宣傳方面有困難的話，找她不就好了嗎？」

 桐紗說出了她突如其來的想法。

 我知道她在說誰，所以我不由地捂住了嘴。

 ……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嬌小的人影。

 「無論如何，我都不允許那傢伙加入。」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看，千景你不是也擔心她除了我們找不到別的朋友嗎？吶，這不是求之不得的機會麼？」

 桐紗時不時看向海瀨，同時也在對我表達著她的意見。

 對了，我記得她說過要帶朋友來……但是，不，那是……

 「……不，還是不太現實。首先，如果把海瀨帶到她面前的話，她一定會緊張的要死，最後淪為擺設。」

 「也許是吧……但是，安於現狀的人是不會成長的。藉此機會，為她提供了人際交流的場所，這不也是一種選擇嗎？」

 在雙方互不讓步的過程中，我和桐紗的情緒逐漸高漲起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成長曲線，她只是比同齡人慢點而已。」

 「……真是的，你為什麼這麼頑固呢？我那時候不是挺快的嗎？」

 「那是因為你和她之前有合作關係，而且你是她最重要、最信賴的人。像你這樣又優秀又值得信賴的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多？」

 「哼，你想用誇讚來搪塞過去？不可能的。」

 「我說的是事實，沒有在表揚你。」

 「那就快來誇我吧。」

 「你們二人冷靜一下。」

 可能是看不下去我們二人拌嘴，海瀨突然插嘴到。

 「希望你們能考慮一下被晾在旁邊的我的情緒，好了，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簡單來說，就是我不打算請有名的VTuber來做宣傳……」

 我一邊用手指擦去玻璃杯外側的水滴，一邊思考著。

 桐紗的意見是否正確暫且不論，但是，我的顧慮是有原因的。

 我對那傢伙——對仁愛太放縱了，我這真的是在為了仁愛著想嗎？如果被這樣追問下來，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了，就邀請那傢伙吧。但是，你一定要事先告訴她，如何看她答不答應，最後再安排她和海瀨見面……」

 我一邊點著頭一邊給自己上保險——不過很快這保險就失效了。

 「喂，千~！吶吶，今天你也看到了，我沒有遲到呦？昨天的直播提前結束了，我好好的睡了一覺呢！呼呼，很了不起吧？」

 我的逡巡，被她那爽朗的聲音打的煙消雲散。

 仁愛突然從我們坐著的桌子的死角里蹦出來。她穿的是連帽衫配學校指定的西服外套，穿著很隨意，嘴上還帶著黑色口罩，這是她一貫的裝備。

 仁愛右手裡拿著能量飲料，看樣子她應該是去食堂裡的自動售貨機買飲料時發現了我和桐紗。但是，啊啊，為什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啊……

 「早知道，在千景被果澪發現是Atelier的時候，就應該規定『不允許在外面討論與活動有關的事』……不過，現在除了我們，應該沒人能聽到吧？沒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了……」

 「桐紗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呢……啊、啊勒？」

 也許是她的眼睛裡只有我和桐紗，過了好一會仁愛才察覺到氣氛的不對。

 看到同座的第三者海瀨，她的小身板一震。

 「……莫非仁愛，失言了？」

 她戰戰兢兢地看著我，好像在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至少，這件事絕對不能在外面說。」

 如果是平時的話……

 「那個……難道說，你也在做直播——VTuber什麼的嗎？」

 「！」

 海瀨對情報的敏感度越來越高，她一下子就猜對了答案。啊啊，不行，仁愛那傢伙，她不會撒謊。

 「不、不不、不、不是的！V、VTuber是什麼啊？」

 「說起來，有個叫小天狼星醬的人挺出名的，你認識嗎？」

 「小、小天狼星……不認識的孩子呢……但是，感覺她打遊戲應該會很厲害，而且應該會是那種在街頭巷尾都很有人氣的女孩子。哎呀，是誰呢……」

 「……也許是吧。你就是小天狼星醬吧？剛才亞鳥君和山城同學還在就為了要不要邀請你而爭吵呢。」

 「仁愛你就閉嘴一次吧。」

 「……嗚哇」

 也許是被桐紗以嚴厲的語氣教訓到的緣故，仁愛帶著哭腔跑出了食堂。等一下啊，起碼等失言的事件處理完再逃也不遲啊。

 「幫我把餐具還一下，我去追她。」

 「……那個，你先聽我說完，我的承受力快到極限了。」

 「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因為這也是我的台詞。」

 今日的午後，事真多。

 在把仁愛抓回來後，我們轉移到了校園裡的中庭。在這裡，即使大聲說話也沒關係，有人來了也能第一時間注意到。

 ……也不會再發生類似的悲劇了，大概，也許吧。

 「我來介紹一下。這傢伙的名字是才座·福賽斯·仁愛。兩三年前還是住在美國的歸國子女，今年剛進入比奈高中，還是一年級學生。稱呼嘛……海瀨按你喜歡的來。」

 逃跑的背景被桐紗緊緊抓住。

 我示意仁愛坐在噴泉旁後，繼續說到。

 「而且，你也許已經知道了……她就是小天狼星醬的中之人。她和我和桐紗都認識，也知道我們是Atelier和桐姬。希望你能再理解這一點的基礎上，再聽聽她今後的打算。」

 「……總感覺，亞鳥君周圍有很多這方面的人呢。」

 「我在插畫界待了很長時間，接觸這行的機會肯定比別人多，所以才會變成這樣——這是我自己總結出的結論。可惡的倖存者偏差。」

 「……」仁愛晃盪著腿，摸著左耳的耳環。雖然看不到被黑色口罩遮住的表情，但是從她的眼神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想早點回家的心境。實不相瞞，我也想。

 「仁愛，別發呆了，說些什麼。」

 「嗚哇……你、你要幹什麼？」

 桐紗偷偷取下了仁愛的口罩，露出了她白皙肌膚的童顏。

 她氣鼓鼓地鼓起臉頰。此番光景，再加上她「遲到慣犯」的屬性，很有可能會被別人認為她是難以交流的不良少女，或者地雷系辣妹。

 她的雙眼天生朦朧。耳環配上黑色口罩，給人一種不良少女的感覺。

 每個要素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毫無疑問這些都是仁愛個性的一部分——但是要從零開始交往的話，這身打扮確實是減分項。

 「仁愛是很和藹可親的，你可以試試給她投餵吃的。」

 我把話題的皮球踢給海瀨。

 「不要把我說成是狸貓那樣的人……仁愛不是那麼輕浮的女人。」

 「唉、是嗎……剛好我帶了軟糖，要吃嗎？」

 「唉，可以嗎？」

 喂，你不是說你不是那種輕浮的女人嗎？

 「而且……這種糖還是仁愛小時候經常吃的那種！」

 「還有這種喲」海瀨從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上次給我的那種木星糖。海瀨你到底囤了多少糖啊？

 「嗚哇，好厲害！木星糖，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話雖如此，軟糖似乎對於放鬆仁愛的戒備心特別有效。仁愛現在，右手裡握著五顏六色的小熊軟糖，左手拿著木星糖，嘴裡還吧唧吧唧吃著——被寵的簡直無話可說。

 「……這孩子真的沒救了。」

 桐紗抱著胳膊，用嚴肅的視線看著仁愛。

 感覺，桐紗和仁愛又要開始爭論了。

 「你遲到的毛病還是沒改，你看看你這樣子，什麼事都得讓千景催著才會去做。跟你說了這麼多了，怎麼就改不了呢？」

 仁愛在桐紗的訓斥中不會選擇沉默，但如果是別人就另當別論了。

 「那是因為千景是個靠得住的男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不去管可憐的少女仁愛。」

 仁愛一邊吃著軟糖，一邊堅定地反駁著——姑且不論她的反駁是否一針見血，可憐，從你嘴裡說出這個詞總覺得怪怪的。

 「真是厚顏無恥啊。你只不過是千景單方面的寄生蟲罷了。」

 「寄、寄生蟲什麼的……這不是寄生，這是共生。千景和仁愛相互扶持著生活著，就像兄妹那樣……」

 「那你就說明一下，有你在，千景能得到什麼好處。」

 「……那個，嗯、嗯……優點什麼的可以嗎？」

 「沒有吧，知道還不去改，你個笨蛋。」

 「笨、笨蛋……？你居然說IQ200的仁愛是笨蛋？來決鬥吧！」

 「為什麼你會想到用暴力來解決問題……」

 對了，在桐姬以前的某個直播雜談中，她好像說過她以前練過柔道……

 我正想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仁愛時，海瀨突然戳了我一下。我微微低下頭，海瀨在我耳邊說到。

 「吶。桐姬老師，是不是很溺愛小天狼星醬？」

 「確實是這樣。阿宅特有的快語速，之前你也看到了吧？」

 「是、是啊……那，才座同學呢？」

 「如你所見，水火不容。」

 「很奇怪吧？才座同學和小天狼星醬不是同一人麼，一般來說關係不應該會變得更好嗎？」

 海瀨冷冷地吐槽到。嘛，畢竟是第一次見，這麼想也不奇怪。

 「初次見面的時候，彼此間相處得還算融洽。但隨著關係越來越親密，桐紗一本正經的性格和仁愛自甘墮落的一面相互碰撞，於是乎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她們性格完全不同，有合不來的地方很正常。」

 「話是這麼說……但是山城同學不是很很很喜歡小天狼星醬嗎，為什麼對才座同學就變成這樣了？我不太理解。」

 「啊啊。桐紗那傢伙不是說過嗎？VTuber不等同於她的中之人。熒幕裡與現實中，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發生這種事也正常。」

 「……」

 海瀨沉默不語，但是我能理解她的心境。這世上，媽媽與VTuber無論是在網絡裡還是在現實中，關係都很好。

 「要說其他容易理解的理由的話，作為風紀委員的桐紗肯定無法原諒仁愛就住在我的隔壁。」

 「住、住在你隔壁？在那個公寓裡？隔壁的102室？唉……為什麼？」

 「那是因為，我住的公寓是仁愛爸爸負責管理的。於是，因為種種原因，就變成了這樣。這個世界真小啊。」

 「……山城同學也很辛苦呢。」

 「為什麼是桐紗？就仁愛的事情來說，不管怎麼想，最辛苦的應該是我吧。」

 「嗯哼~是的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總感覺被逗了……可惡！

 「對了，那個……海瀨果澪同學，對吧。」

 從軟糖開始的鬧劇，終於告一段落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仁愛居然找海瀨搭話了。雖然不清楚她的心境變化是怎樣的，但我覺得大概是因為海瀨給了她糖果，所以心裡就產生了親近感——你是萬聖節的小孩嗎。

 「嗯，你應該認識我吧。」

 「是的。這所學校裡成績最好、最擅長運動、同時又是最漂亮的前輩。」

 「……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能換種方式嗎？」

 「是這樣的。」「你別替我回答。」

 「那個，你是一位女演員的女兒吧？」

 「…………哈？誰的？」

 我太過於震驚，以至於直接插嘴到。

 「所以，那個，令堂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汐見透子。」

 桐紗窺視著我的臉，補充到。

 「什麼嘛，桐紗原來知道啊？早點告訴我不就好了。」

 「……仁愛的話，應該也知道令尊吧。」

 不要無視我啊。

 「嗯。那個……海瀨同學是SEAREX隊裡海瀨選手的女兒吧！」

 「……嗯。算是吧。」

 「前幾天作為替補隊員上場，打出了反敗為勝的滿壘全壘打！」

 「是、是嗎……我，對棒球沒什麼興趣，所以不太清楚。」

 SEAREX——根據地位於東京、以恐龍為標誌物的棒球隊。喜歡棒球的仁愛來到日本後，仍然和以前一樣關注著棒球比賽……父親是棒球選手，母親是女演員？海瀨的家庭也算是名門了啊。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海瀨能掏出100萬的鉅款了。」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吧。」

 為了順利進入下一階段，桐紗示意就此打住這個話題，畢竟這個話題也有點沉重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讓仁愛參與到這個項目中來了。當然也有封口的意思。」

 那我也該跟仁愛說明一下情況了。

 「好了。該跟你坦白了，仁愛。我們正在籌劃一個VTuber項目。她的名字叫雫凪澪，我是角色設計，桐紗是建模，中之人就是海瀨。」

 「哇……好豪華的陣容。」

 或許因為自己就是VTuber的緣故，仁愛並沒有表現出非常驚訝的樣子，反而非常輕鬆。似乎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她要面對什麼。

 「然後呢，我要拜託你一件事……很簡單的。澪醬作為VTuber出道的時候，在首次直播前，用你小天狼星醬的身份引流……像小天狼星醬這樣高人氣的VTuber，光轉發一次，能吸引來的流量就非常可觀了。」

 我直截了當表達了我的訴求。

 「……也不是不可以，那，仁愛能得到什麼回報嗎？」

 「你之前說過的，要我找個能成為你朋友的人來——吶，海瀨。」

 海瀨發出了驚訝的聲音，大概是因為很隨便就被別人當作朋友的緣故吧。

 「吶」我的手被抓住了，但是已經晚了。我接著說到。

 「這裡的海瀨，還有雫凪澪，都可以成為你的朋友。如果你還想和我玩遊戲的話，我也會的；如果小天狼星醬想要聯動直播的話我也會安排的。所以無論是VTuber還是在現實生活中……」

 「亞鳥君。你稍微過來一下好嗎？」

 「別、別這麼用力」我還沒說完，就被海瀨拽走了。

 她好像想和我單獨談談。海瀨緊緊地拽著我的胳膊，把我帶到緊鄰中庭的教學樓旁。

 「那個，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就不斷地增加同伴呢？亞鳥君是少年漫畫的主人公嗎？吃了什麼奇怪的果實嗎？」

 「抱歉沒有事前告訴你，但是從結果看，這是對你有利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問題不是這個。」

 是因為還沒有把報告聯絡商談的體系建立起來嗎……

 「你說的朋友，是真心的嗎？」

 「你，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我不瞭解才座同學……但是我感覺，朋友不應該是這種感覺。」

 我沉默著，什麼也說不出來。朋友如果不是別人介紹來的，而是自己隨便找的話，周圍人也沒有權力說三道四。如果選擇孤獨，那也是她的自由。

 正是因為這麼想，所以一開始我和桐紗的意見向左。

 ……但是。

 儘管如此，我還是選擇把話題繼續下去，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改變了想法。

 「仁愛那傢伙，入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到現在她還沒有和別人來往過。她不善交流，又老是遲到，所以現在一個朋友也交不到。」

 「……難道她有社交恐懼症？」

 她沒有感冒，也不咳嗽，卻一直戴著口罩。在向海瀨搭話前，她從不敢正眼看著海瀨。海瀨大概是從這些方面，推斷出這個結論的。

 「不近不遠。」

 正如指出的那樣，仁愛不擅長和陌生人講話，所以一直在極力避免。

 這是事實。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別人完全沒有興趣。

 「我和海瀨都是獨行派對吧？想做的事情最優先。對於我來說就是畫插畫，對於海瀨來說就是VTuber吧。為了優先做想做的事，哪怕孤身一人也無所謂了。」

 我想起和扇谷她們的對話，斷定到。

 「……那又怎樣？」

 海瀨一臉奇怪地問道，聲音聽起來比平時低。

 「仁愛不一樣。她雖然怕生，但本質不壞，就是麻煩了點。你也看過小天狼星的直播了，在直播中她對觀眾就像朋友一樣——但在現實生活中仁愛是做不到的。」

 孤獨和孤高是兩回事。在學校裡，仁愛就是前者。

 但是，一回到家就不一樣了。正因為家裡還有我，還有桐紗、偶爾造訪公寓的仁愛的爸爸和幾個熟人，還有來看小天狼星醬直播的觀眾，所以她的內心才會很滿足，所以會才滿足於現狀。

 當然，這不是壞事。

 但是。

 滿足於現狀的弊端是，無法培養出克服困難的能力。怕生，討厭麻煩，懶得去學校，只和關係融洽的朋友來往。只要仁愛不去改變，這種循環就會持續。

 而且，世界也不會去等待一個人成熟。像這樣，在學校裡上學，即使不喜歡，但這就是人際交流的場所。今後走上社會，就必須和不感興趣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好好相處。所以她必須比現在更努力一些，有些事情必須靠她自己的力量去完成。

 VTuber，也是現實。

 ……考慮到仁愛的未來，不能就這樣安於現狀。

 「為什麼……」

 「嗯？」

 「為什麼亞鳥君要考慮這麼多？對亞鳥君來說，才座同學才是最重要的嗎？……我不明白。」

 氣氛好像不太對。

 海瀨是想讓我說出心裡話嗎……

 「我忘記說了，仁愛的爸爸拜託我照顧那傢伙，作為交換就是讓我的房租便宜點。背景就是這樣。」

 當然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很鬱悶，會想為什麼要接這種活。

 「在推廣澪醬的時候，很有必要利用一下小天狼星醬的名氣，也就是說，我也在為了你的利益著想。這是事實。」

 因為得失而變動的一面，確實存在。

 但是，不僅僅是這樣。

 「只是……仁愛雖然比較懶，缺根心眼……但是她其實只是內向了一點，總之……」

 「你是在擔心她嗎？所以想幫助她，是這樣嗎？」

 「幫助什麼的，沒那麼誇張。怎麼說呢，那個……有私心吧，我自己。」

 我用簡單的話語概括到。我希望仁愛能快快樂樂地過著每一天，因為仁愛對我來說，不是外人。我太瞭解那傢伙了，所以希望她能交到我和桐紗以外的朋友。即使不完美也沒關係，只希望她能變成比現在更努力去克服不擅長的事情的人。

 ……總結下來，就是我的一廂情願啊。

 「如果你問我立場的話，那我無可奉告。」

 最後的最後，我象徵性地狡辯了幾句。現在的我，特別好奇海瀨的表情是怎樣的。很吃驚？還是什麼呢？啊啊，感覺說的有點多了……

 「……要是早一點知道就好了。」

 都不是。海瀨閉著雙眼，低著頭，手指交叉，看起來像是在對某種茫然的的祈禱。

 「這種事情，我去說也不管用。只要仁愛不從根本去改變，周圍的人再怎麼指指點點，總會到達極限的。」

 海瀨一言不發，過了一會，她睜開眼睛看著我。

 雖然眼睛不像嘴巴那麼會說話，但是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亞鳥君，真溫柔啊。」

 「哈？」

 「才座同學也是這樣，你不也是通過素描的機會給扇谷同學提過建議嗎？……而且我也是。我自作主張把工作託付給你，你卻把山城同學和才座同學都拉了進來，幫我到這一步。作為創作者，想要專注於自己的作品，這種心情我能理解，但這也太努力了。」

 ……雖然被直率地誇獎了，但我並沒有因此而害羞或者驕傲的意思。

 溫柔，嗎？雖然說不上討厭，但感覺不適合。

 因為……現在的我，只是把我的意志強加於仁愛。

 ——和過去的Atelier直播時做的事情沒什麼兩樣。

 「那個」聲音在見縫中穿行。

 仁愛和桐紗，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我和海瀨這裡。

 「怎麼了？」

 「那個，剛才你先說的——我總覺得，被強迫做朋友的不對的。」

 在我說之前，仁愛先開口了……果然還是不行嗎。

 「這樣啊。抱歉，是我把玩笑當真了。」

 「不、不是這樣的。」

 我還以為她會拒絕我，說今天的事情不要再說了。

 「……果澪」

 「唉？」

 「……果澪」

 仁愛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開始用暱稱稱呼海瀨。她以前只對我用過暱稱，對桐紗的稱呼倒是很平常，很難得啊……

 「那個……仁愛喜歡打遊戲，看棒球比賽和星星，還有就是仁愛比較懶。」

 「對哦，小天狼星醬的那個非公式網站上就是這麼寫的。」

 「是的。另外，我討厭為不喜歡的事情努力。如果可以的話，我只想打遊戲，就這樣過一輩子。」

 「真是個小懶貓。」

 「所以……或許，與千景信賴的像果澪這樣的人，不合適……但是……」

 扭扭捏捏的，這是仁愛在組織語言。

 「這樣的人……你願意，和她交朋友嗎？」

 「……什麼嘛」

 我不必說，桐紗大概也被感動到了。之前不管我們怎麼說都不願意和外人交流的仁愛，如今終於邁出了第一步。雖然是我和桐紗撮合的，不能說完全是自己的意志，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接受了我們自作主張的試探。

 也許只是一時興起，但我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仁愛能做出這種選擇，我也很高興——

 「嗯。多多關照……那，才座同學。我也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嗯。什麼事……」

 仁愛答應後，海瀨微微彎下腰，重心後移，看著仁愛的眼睛。

 「……不能遲到喲。」

 我和桐紗說過無數次的話，再一次，被海瀨說了出來。

 「要好好上學，要接觸和各種各樣的人。」

 「嗯……嗯，那，我該怎麼做……」

 「沒關係。才座同學的周圍，有很多關心才座同學的人。即使有什麼痛苦和不快的事，亞鳥君和山城同學也會支持你的。所以——」

 從未聽過的海瀨的溫柔的聲音，融化於正午的天空之中。

 「我希望才座同學也能重視自己。」

 仁愛點點頭。海瀨見狀，滿意地「嗯」了一聲。

 剛才海瀨說我很溫柔……別開玩笑了。

 真正為別人著想的人，不是你嗎？對初次見面的人，一邊接近她的心，一邊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

 這幅光景讓我不由得移開視線。

 ——因為這和過去的Atelier的行為完全相反。

 「對了，果澪玩遊戲嗎？喜歡玩哪種遊戲？最喜歡的遊戲是什麼？FPS之類的玩嗎？」

 「這……」

 「和仁愛一起去買電腦吧！無論是VTuber還是FPS，都對電腦配置有要求吧？最便宜的都要20萬日元左右……」

 「……這個，能詳細展開說說嗎？」

 就這樣，海瀨的VTuber製作小組，又多了一名新成員。

 順便一提。最後海瀨決定買一台和小天狼星醬配置相同的遊戲電腦。安利成功的仁愛，當然是喜笑顏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