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作戰的妹妹
第二卷 並肩作戰的妹妹
「御堂同學……御堂同學!」
「……嗯?」
我因為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而回過神來。
脫離自己的思考,我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葉山同學?怎麼了?」
「那是我要說的,你怎麼在發呆?大家都回家了喔。」
「咦?」
聽苦笑的葉山同學這麼說,我環視周遭,發現斜陽西照的教室裡只的確剩下我和她兩人。
「奇、奇怪?什麼時候?」
「呵呵,你在想事情嗎?小堇和小椛就算跟你說話也只有應聲,她們就一臉不可思議地去學生會跟社團了喔。」
葉山同學笑著說,我只能回以苦笑。
看樣子我太專注于思考,而忽略其他人了。
「這樣啊,那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話說回來,葉山同學你怎麼還在?」
「咦?我、我嗎?我是那個……嗯、對喔,跟同學聊到忘記時間了吧?」
葉山同學不知為何略顯慌張地回答,我也以「原來如此」一句表示理解。
她在教室比較不起眼,但個性受人歡迎很快就在班上交到不少朋友,就算放學後留下來跟朋友聊天也不奇怪。
「比起這個,御堂同學你是怎麼了?總覺得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發生了什麼事嗎?」
葉山同學擔心地看著我,我就只能尷尬地笑著否定。並不是那種需要露出嚴肅表情的事情,只是「平常的煩惱」最近變得比較嚴重。
簡單來說,就是關於妹妹們的問題。
最近兩人的爭執越來越激烈,但我完全不明白原因。
平常安撫兩人很辛苦,不過我總有種辛苦程度與日俱增的感覺。
例如昨天在運動中心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明顯很不正常。兩人吵架時都像受到某種刺激。
「那個……有什麼煩惱的話可以跟我商量喔?雖然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你解決,但是我想幫你的忙。」
想著這些事,葉山同學就一臉認真地說出令人感激的話,我也老實地跟她道謝。
葉山同學真親切。話雖如此,這仍是家人的問題,沒辦法跟別人商量。
「…………不對,等等喔。」
「御堂同學?」
我想到這裡,忽然想到某件事。
或許可以跟葉山同學商量。
雖說家人間的問題不該和別人討論,但葉山同學是兩人的表親。
不是家人也不是外人,而是位於中間立場的「親戚」。
過去我都沒遇到這種定位的人所以沒有發現,但也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商量兩姐妹的事情了對吧?
而且親切溫和又體貼,現在也像這樣對我伸出援手的葉山同學應該願意好好聽我說話。
「葉山同學,其實我現在有一點煩惱……」
不知不覺間我就脫口而出。
我心裡可能希望依賴別人處理這個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狀況。
「煩惱?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不是啦,與其說是煩惱,其實是小堇和小椛的事情……」
「她們的事情?」
我下定決心對葉山同學說出現在的煩惱。
我邊舉例邊說明,其實兩人平時不停吵架,最近更是吵得比以前還激烈。
「兩人一直吵架……」
「明明是人人稱羨的好姐妹,結果私底下其實常常吵架。」
「御堂同學,你知道她們為什麼吵架嗎?」
「姑且算是知道吧。簡單來說就是出於善意。她們是真的想把我當成真正的家人看待,可是心情過於強烈,每次都會吵誰對我比較好。我是很感謝她們的心意啦。」
「……這樣啊…………果然。」
「咦?果然什麼?」
「啊,沒有!沒什麼!」
葉山同學聽見我的疑問,慌慌張張地揮手。
「那麼,你知道她們最近為什麼越吵越兇嗎?」
「就是不知道才傷腦筋啊……其實我希望她們平常不要吵架,但是平時起碼知道原因。既然是為了我爭吵,我就得想辦法調解才行。」
不過我精疲力盡地接著說:
「最近感覺起來不像那樣。兩個人都很拼命,也像受到什麼刺激。」
「……這、這樣啊。」
我有氣無力地點頭。不知道怎會變成這樣。
但這時我忽然發現某件事,不經意地說出口。
「話說回來……這種狀況是從葉山同學你搬來這裡時開始的吧。」
「咦?」
「啊,不,我不是說這是你的錯,只是差不多在那個時間點的意思。」
「這樣啊……是嗎,是這樣啊……」
這時葉山同學不知為何一臉嚴肅地低頭。
覺得有點尷尬的我半開玩笑地說:
「葉山同學,你該不會知道她們變成這樣的原因吧?」
「呼咦!?我、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喔!?當然不知道!」
可是她焦急地用力搖頭,甚至差點把眼鏡甩掉。
……我隨口問問而已,不用那麼拼命否定吧?
「我想也是,你怎麼可能知道呢。」
「嗯!對呀!原來如此。之前你們來家裡玩的時候她們感覺起來有點奇怪,原來是因為這樣。」
葉山同學這麼一說,我就回想起當時的情形。
那時兩人的爭執害狀況一塌糊塗。
她們不知道為什麼發生內鬨,讓遊戲裡的合作模式完全失去意義。
「…………在那之後的對戰會集中攻擊我,果然也是……」
葉山同學又接著喃喃自語似地說。
話說回來,那之後我們玩了競技場。那時兩人一反常態開始合作,甚至將放水的葉山同學逼入絕境。受不了,真希望她們能在團體戰的時候發揮那種協調性。
「…………」
「……?怎麼了,御堂同學?」
看見我突然沉默不語,葉山同學納悶地歪了頭。
然而這時我專心思考忽然浮現腦中的想法。
沒錯,當時兩人完全沒跟過去一樣吵架,反而通力合作。不僅默契十足,還展現出超越新手的實力。那時的兩人不就是「感情融洽的好姐妹」嗎?
那也就是說……?
我拼命試圖將腦中浮現的想法化為形體。
也就是說不定只要有讓兩人一起達成的目標,她們就不會再吵架了?就跟在玩競技場一樣?
這麼想的瞬間,我豁然開朗。
「……對了,就是這樣!」
「御堂同學?」
突然大叫害葉山同學嚇到瞪大雙眼。
可是感覺到靈光乍現的我顧不得這些。
既然如此該怎麼辦?我需要的是……!
「對不起,葉山同學!我得馬上回家了!」
「怎麼了!?」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我可能找到阻止兩姐妹吵架的方法了!全感謝你跟我商量!謝謝啦!」
「咦!?這、這……不用客氣……」
我跟她道謝,葉山同學就低著頭看似不知該如何是好。臉看起來有點紅,一定是因為夕陽的關係。
我再次跟葉山同學道謝後,飛奔離開教室。
隨著時間過去在腦中浮現的點子越來越清晰,同時讓我覺得這是最佳方案。
只要準備能讓姐妹倆一起進行的事情她們就不會吵架——聽起來簡單,也很好理解。不僅如此,效果也早已獲得證實。為什麼我沒有早點發現?
如此一來,接著只要準備「一起進行的事物」,應該會就停止吵架才對!好~!
我這麼想跑回家。
「我回來了!!」
一到家,我就喊著不論說幾次都讓人開心的話。平常我會馬上回房,今天則是直接去客廳。
在客廳的遙阿姨看見我突然衝進來愣了一下。
「哎呀,隼人你回來了。怎麼啦?看你那麼著急。」
實際上我是真的很著急,急著想實現腦中浮現的主意。不過在付諸執行前得先做些準備。
「遙阿姨,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為了取得目標,我必須先獲得許可。不是別人,而是「父母」的許可。
「商量?哎呀,是什麼事?」
「我想去打工,可以嗎!?」
「咦?打工?」
聽見我的話,遙阿姨難得露出吃驚的表情。
沒錯,想實現我的主意,這是不可或缺的條件。
嚴格說來是打工賺錢。想獲得需要的物品,不論如何都需要錢。
「怎麼突然想打工呢?」
「我突然有個想要的東西,希望能夠儘快買到。」
「是什麼?如果是必須品我可以幫你出錢喔?」
「不行,阿姨幫我買的話不太好……」
我支支吾吾地說。不能事先讓小堇和小椛知道我要買什麼,為了以防萬一希望能對所有人保密。
「喔?難道是不能跟父母商量的那種東西嗎?嗯呵呵,你畢竟是男孩子呢。」
「不是啦!?真的不是那種東西喔!?」
這時,遙阿姨不知為何開心地笑著說出不得了的話。
……不知道她誤會成什麼了,雖然我大概想像得到……
「我知道了,那麼我就多給你一點零用錢。」
「不、不是這樣。我想盡可能用自己賺的錢買。」
她的提案令人感激,但是我直率地拒絕。
這也是我想要打工的原因。
我想買的東西其實只要動用存款就買得起;不過我想用自己賺的錢買。
這是第一次送妹妹們的禮物,我也更希望用靠自己力量取得的東西阻止兩人吵架。換個方法說,就是想阻止姐妹花吵架,我認為自己必須付出努力才行。
所以才會採取過去沒經歷過的打工這種方式取得。
「嗯……我個人是不太願意答應你呢。」
「咦!?」下一瞬間,遙阿姨乾脆地回答,害我發出吃驚的聲音。
「為、為什麼!?我又不是要買什麼奇怪的東西……!」
「你要買什麼不是問題。畢竟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就算尺度有點大我也覺得完全沒有關係。」
「就說不是那種東西了啦!?」
「問題在於打工這個行為本身。我還是覺得不太妥當。」
「為什麼?」
「打工的高中生當然不少,也是體驗社會的正確一環。不過我認為讀書才是學生的本分。身為父母,一想到你可能會荒廢學業就難免會擔心,也想不到非得承擔這種風險的理由。」
「當然,我打工後也會跟過去一樣用功,不會讓成績下滑的。」
「我知道,你那麼認真一定會想兼顧吧。但是人一天的時間有限,我還是認為有點勉強,而讓你勉強自己是我最擔心的。我把你當成家人看待,但實際上你是借住在我們家。一這麼想,果然還是不能讓你做會令人擔心的事情。」
遙阿姨跟我道歉,明確地表達不准許我打工的意思。
她讓我直接感受到是真心在替我擔心,讓我有點感動。
話雖如此,我也不能放棄打工,繼續堅持了下去。
「怎、怎麼會,可是我……!」
「這個嘛,你不論如何都想打工的話,就只能等『爸爸』回來再商量了吧?」
遙阿姨打斷我的話。
接著她又苦笑補充:「不過他的意見大概跟我一樣就是了。」
那是個一如往常的柔和笑容,但帶有不論說什麼都不會改變想法的氣息,使我當下什麼也沒辦法說。
但我沒有放棄。遙阿姨的意思是文彥叔叔只要同意,我就可以打工。
我當然打算問文彥叔叔。要說為什麼,是因為他是一家之主。(雖然實力上好像不是……)身為這個家的最高決策者的文彥叔叔允許就代表沒有問題。
遙阿姨雖然說文彥叔叔的意見跟她一樣,但是我可不能打退堂鼓。不論如何都得說服他才行!
「…………我不能答應。」
可是我等文彥叔叔回來徵求同意,他就馬上這麼回答。
我啞口無言,但當然不能就這樣默不吭聲,問他拒絕的原因。
「…………隼人,你是學生。學生的本分是讀書,想賺錢還早。」
文彥叔叔的理由和遙阿姨一樣。
「可是我想要打工看看。雖然還早,不過提早累積社會經驗不是比較好嗎?」
不論如何都想獲得許可的我,試著以一般說法說服。
「…………你說的話有道理,態度也令人佩服。兒子想出社會,身為父親的當然想助你一臂之力。」
「既然如此——」
「…………很可惜我沒辦法答應。花時間打工又想跟過去一樣兼顧學業,時間上難免會有困難。有可能會犧牲睡眠時間影響到健康。那可不行。」
「況且。」文彥叔叔說繼續說下去:
「…………最大的問題是你會暫時脫離我們的視線。這個說法不太好聽,但是身為監護人有監督小孩的義務。撇開這點不談,我們是代替你爸照顧你,不能不負責任。」
「唔……」
「…………我們有義務讓你在這裡平安健康地長大。這就是讓你住在這裡最基本的條件。」
都搬出老爸當理由了,我難免語塞。
為了讓原本不是家人的我,以身為月城家的一員在這家庭生活,身為大人的文彥叔叔和遙阿姨扛起了龐大的責任。他們提起這件事,我就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了。
「…………同樣身為男人,我能理解你想自己靠雙手賺錢的心情。看到你有這種想法……呃…我以你這個兒子為榮。」
我沉默不語,文彥叔叔就清清喉嚨繼續說:
「…………可是果然還太早。就算不用急著現在打工,你遲早也會出社會工作。在那之前……那個,就應該……儘量依賴……就是…我這個父親才對,嗯……想要什麼不用客氣盡管說。零用錢不夠就幫你加……畢竟這是兒子的請託。」
然後他不知道為什麼把眼睛別開,就快步回自己的房間了。
我只能默默目送那遼闊的背影離開。
和我的興奮成反比,阻止兩人吵架的奇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觸礁了。
不過我的心意可沒有隨便到會輕言放棄。阻止妹妹們吵架的方法明明近在眼前,我怎麼可能放過!
我苦思還有什麼其他辦法。
那天我思考這個問題到很晚,這世界卻沒有天真到能讓我輕鬆找到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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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堂同學……御堂同學!」
「……嗯?」
我因為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而回過神來。
脫離自己的思考,我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葉山同學?怎麼了?」
「那是我要說——話說御堂同學,這段對話跟昨天一模一樣。」
聽見她這麼說,我發覺自己又跟昨天一樣在放學後的教室發呆想事情……真是一點進步都沒有。
「抱歉。葉山同學又是跟朋友聊天?」
「嗯、對啊,一回過神來就發現又只剩下我們了。」
葉山同學略顯難為情地把頭別開。這樣就真的跟昨天一模一樣了,只是焦躁感比昨天還強。
「那你今天是怎麼了?昨天回去時明明那麼有精神?」
「啊,嗯,是啊……」
「你說你找到阻止小堇跟小椛吵架的方法了對不對?」
沒錯,我昨天的確這麼說。只是那個方法受挫了。
葉山同學是昨天陪我商量的對象,於是我跟她解釋狀況。
我詳細地解釋,實現我想的方法必須打工,但是文彥叔叔和遙阿姨都不肯答應。
「原來發生這種事情。可是姨丈跟阿姨說的都很對。」
「我也這麼認為。文彥叔叔和遙阿姨不僅擔心我,說的話還很有道理,根本無力反駁。」
「不過你還沒放棄才會這麼煩惱對不對?」
「對啊……」被葉山同學這麼問,我就難以啟齒地表示肯定。
「兩人說的都沒錯,但我就是沒辦法放棄。」
「……唉,御堂同學,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你為什麼那麼努力呢?果然……是為了小堇跟小椛嗎……?」
聽見葉山同學戰戰兢兢的疑問,我苦笑著回答:
「是啊,小堇和小椛是我的妹妹,為了她們我什麼都願意做。」
「妹妹……」
「而且她們還是我的恩人。我能像現在這樣全要感謝她們,所以我不能輕言放棄。」
「…………你很珍惜她們兩姐妹呢。」
聽見這句話,我才發現自己說出了很害羞的話。
雖是真心話,但不是能和別人說的事情,我害羞到什麼也答不出來。
「果然是這樣。」
「葉山同學?」
不過她在認真思考沒有聽見。
她沒有回答我的呼喚,過了一會才忽然回過神來,抬起頭說「沒什麼」,紅著臉笑了。
「那、那個,也就是說你不論如何都想打工對不對?」
「是啊……可是文彥叔叔和遙阿姨不同意……」
「關於這件事……我說不定可以幫上你的忙。」
「咦?」
我像被葉山同學這番話吸引般,把頭轉向她。
「御堂同學你……呃,要不要當我的經紀人?」
「咦?經紀人是……?」
「那、那個,聽我依序解釋喔?我想你也知道我是職業電競選手。因為是職業的,所以需要經紀人。話雖如此,那也是指莎拉小姐。」
莎拉小姐……也就是上次去葉山同學家,那個叫莉莉亞的女孩的隨從嗎?
「其實沒有必要,可是莉莉亞會擔心,堅持表示我絕對需要一個隨從。正因如此莎拉小姐才會擔任我的經紀人,但她最近好像比較忙。」
「所以才想找我代替?」
「嗯。剛才我也說了,我就算沒有經紀人也完全沒問題,但莉莉亞就是不放心讓我一個人工作,堅持我一定要找一個經紀人。我們提到莎拉小姐忙的時候該請誰幫忙,她居然說『怎麼能讓來路不明的壞蟲照顧美咲!』……」
「不難想像她說這句話的樣子……」
那個任性的丫頭……她是贊助商就更麻煩了。
「就是因為這樣,我和莎拉小姐都很頭痛。可是,如果你願意代替莎拉小姐擔任我的經紀人,我想是不是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了。」
「什麼意思?」
「莉莉亞已經見過你了,你們不算不認識。如果是認識的人擔任經紀人,她應該會同意——不對,我會讓她同意。而這當然是工作,所以我會付你薪水,這麼一來不也能解決你的煩惱嗎?」
「啊……!」我聽了發出一聲驚呼,似乎看見一縷希望。
「先等一下。到頭來還是打工,不曉得文彥叔叔和遙阿姨會不會答應。」
「我想應該不要緊。姨丈和阿姨不是說不能讓你離開視線範圍嗎?可是我是親戚,我們又彼此認識,所以只要說是幫我工作的忙,他們也會同意吧?如果害怕會影響學業,代理經紀人的期間也只有一週左右,只要說是短期他們大概會接受。我也會去拜託阿姨和姨丈。」
「喔、喔喔……!」
在我眼中的葉山同學一瞬間彷彿女神。
這樣的確有機會成功!?可能說服得了文彥叔叔和遙阿姨!不僅能幫上葉山同學,如果能再加上她本人請求,兩人一定會同意!
「謝謝你,葉山同學!真是太感謝你了!」
「不、不會,能幫上你的忙我也很高興……」
我發自內心表達感謝,葉山同學就害羞地微笑。
不對,我道謝幾次都不夠!不僅要盡全力打工,也得以個人身分好好感謝她才行!
「好,既然決定了就事不宜遲!快點回去跟遙阿姨說吧!」
我興奮地催促著葉山同學。
「嗯!」她笑著點頭,然而——
她的笑容底下短暫透露出緊張的神色;但一定是我太興奮了才會看錯。
▼
「哥,你今天心情怎麼這麼好?」
「就是說呀,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天吃晚餐的時候,吃完飯的兩人看著我說。
「嗯?沒什麼啦~」
我如她們所說,心情愉悅地回答。臉上自然浮現笑意,連我自己都聽得出來聲音很興奮。
要說為什麼會這樣——不用講也明白吧?
在那之後,我和葉山同學一起回家,再次請求遙阿姨同意我擔任經紀人的事情。
當然,遙阿姨起初基於與昨天相同的理由面露難色;但解釋打工內容、能夠幫上葉山同學期間又有限,再加上葉山同學親自拜託,終於獲得了許可。
接著我用相同的辦法說服回家後的文彥叔叔。那時葉山同學已經回家了,但這次換成遙阿姨幫我說話,終於取得文彥叔叔的同意。
就這樣,我名符其實獲得了打工的許可。
這樣我怎麼可能不高興,會忍不住滿面春風也很正常的呀。
「真的很感謝你們能夠答應,文彥叔叔,遙阿姨。」
「都說到那個份上了,怎麼好拒絕呢。」
「…………下不為例。還有要注意安全。」
我又道謝一次,喝著飯後的茶的兩姐妹就跟著回答。
「咦,什麼什麼?你們在說什麼?」
「媽媽你們知道些什麼嗎?」
看見我們,兩人積極地問。
「…………隼人要打工,不過限定短期。」
「是呀,而且還是當美咲的經紀人喔。」
「「……咦?」」
然而兩人聽見文彥叔叔和遙阿姨的答案,不知為何直接僵住。
怎麼了?我不解地發出疑問。
「什、什什什什什……!那是什麼意思!?」
「這、這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哥!」
「哇啊!?」
兩姐妹突然氣勢洶洶地逼近,害我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你、你們怎麼了!?」
「我才想問咧!美、美咲的經紀人是怎麼回事!」
「而且打工!?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當然是因為我沒說啊。
我是為了買需要的東西,阻止兩人吵架才打工,當然無法和她們說真正的原因。要去打工的事情,我原本也打算跟兩人隨便敷衍過去。
「你、你們幹嘛這麼慌張啊!?」
兩人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原本猜她們可能會說些什麼,想不到反應居然這麼激烈。
總覺得她們非常想知道答案,表情也很錯愕。為什麼我去打個工就變成這樣?
「我們當然會慌張呀!」
「就是說啊!而且為什麼會和美咲姐有關!?為什麼哥忽然變經紀人,一整個莫名其妙的說!?」
「總之你們先冷靜一點……!」
我一面安撫兩人,一面解釋來龍去脈。
不用說,我隱瞞了真正的目的,只說我想打工的事情被文彥叔叔和遙阿姨反對,跟葉山同學商量後才得到這個結果。
「需要錢為什麼不跟我們商量!」
「我們也有存錢,為了哥出多少都不是問題呀!」
「有哪個哥哥會用妹妹的存款啊!?」
太誇張了吧!反過來是沒關係啦!
「等一下……意思是那個經紀人的打工是美咲提案的嗎?」
「是啊,我跟她商量她就這麼說,幫了我很大的忙……」
「姐姐,這……!」
「是啊,恐怕沒錯……」
兩人一臉認真地面面相覷,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偶爾會聽到「趁這個機會」或是「絕對不會錯!」之類的話,可是我完全聽不懂她們在講什麼。
接著兩人又沉吟又抱頭苦思,頻頻看著彼此好一陣子。
反應果然莫名其妙,我只明白氣氛不是很好。
「哥哥!」
「什麼事!?」
最後兩人狠狠瞪著我,用欲言又止的語氣開口說:
「我覺得你不應該去打工!學生的本分是用功讀書,不可以荒廢學業!」
「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那份工作只有一個禮拜,不會影響到功課。」
「打工很危險耶!哥可能會被捲進奇怪的麻煩,呃……身為家人的我不同意!」
「就說我們都認識葉山同學所以不用擔心啊?工作內容公開透明,也能幫人家的忙不是很好嗎?」
「唔唔唔……」
「唔嗯嗯……」
你們幹嘛那麼不甘心?
「居然創造出這麼巧妙的狀況,很不甘心但不愧是美咲!」
「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這樣下去會讓美咲姐稱心如意……!」
然後兩人又開始嘀嘀咕咕。
搞不太清楚,但是我只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小堇和小椛不想讓我去打工這個事實。
「反、反正!我們反對哥哥去打工!」
「沒錯沒錯!想去打工,嗯……還太早了!」
她們當面對我說,已經沒有懷疑的餘地了。
小堇和小椛不知為何反對我去打工。她們恐怕是以家人的身分替我擔心。
被妹妹擔心讓我高興又感激,我卻不能乾脆地放棄。因為這份打工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阻止她們吵架才開始的。
即使沒辦法當面告訴兩人讓人焦急,但這姑且是為了妹妹們才做的事情。就算被她們反對,我也不可以屈服。
「呣唔唔唔唔……!」
「唔嗯嗯嗯嗯……!」
我不肯放棄打工,兩人果不其然發出不甘心的聲音。
看見她們淚眼汪汪讓人有點愧疚,可是我不能在此屈服。
為了阻止妹妹們吵架,就算被反對也要堅持到底。
她們終於發現不論說什麼我都不會改變心意,語調也平靜下來。
「……我知道了。哥哥不論如何都要去打工呢。」
「是啊,你們終於明白了嗎?」
我鬆了口氣拍拍胸口。雖然讓妹妹們擔心很過不去,但我這麼做是為了她們好。不能明說實在令人憋不住,可是為了阻止妹妹們吵架,我什麼都願意做。
「…………小椛。」
「…………嗯。」
兩人聽見我的話,靜靜地相視點頭。她們看起來像默默達成了什麼共識,大概是得到不論怎麼阻止,我都不會改變心意的結論了吧。
於是打工的話題就這樣結束了。
結果小堇和小椛到最後都持反對意見,但是明天放學後我去葉山同學家打工的意思並沒有改變。
被兩個妹妹反對讓人非常遺憾,不過這份打工結束時,她們一定會理解我的苦心。
我抱著對那時的期待,儘管現在對讓妹妹們心情不佳感到愧疚,還是隻能假裝不當一回事。
接著隔天放學後。
「好了……」
我放學一回到家就換上便服準備前往葉山同學家。當然是為了去打工。
葉山同學雖然說不會那麼快有工作,還不用去報到,可是既然領了錢就得認真做。我打算今天立刻過去確認工作內容。
然而就在我準備離開房間的時候。
「哥,你在嗎?」
「小椛?你怎麼這麼早回來?」
突然一陣敲門聲,小椛把頭探了進來。
平常她都要參加社團,比較晚回家的說?
「啊,嗯。今天開始要準備段考,所以社團休息。」
聽她這麼說,我應了一聲表示理解。
話說快要期中考了。我沒有參加社團沒有發現,但是考試期間接近社團當然也會休息。
「所以說,呃……我有件事情想跟哥商量。」
我這麼想,小椛就難為情地忸忸怩怩說。
「商量?」
「嗯,跟準備考試有關。我沒什麼信心,希望哥可以教我……」
小椛抬頭看著我,用撒嬌的聲音說。央求的模樣讓我心臟漏了一拍。
「啊,是這樣啊。我知道了,那等我打工回來再——」
可是我馬上重整心情回答,孰料小椛立刻說「那樣不行!」打斷我。
「呃……對了!我學得很慢,哥教過我要再自己複習一次才學得起來。所以晚上要自習,你一定要現在教我才行!」
「咦?就算你說現在,我還有打工……」
「如果考試不及格,一定會被爸爸媽媽臭罵一頓……說不定還會因為成績下滑不讓我參加社團,非得退出游泳社……」
「嗚……」看見小椛垂頭喪氣,我心痛地發出嘆息。
我知道小椛最喜歡游泳了,如果發生那種事情想必令人不忍直視。就算不會發生,身為哥哥也不能拒絕妹妹的請託……話雖如此,我還要打工……
「哥哥,小椛?你們都在這嗎?」
「小堇?怎麼連你也回來了?」
就在此時換成小堇回來了,讓我吃了一驚。
身為學生會長的小堇每天應該都有學生會的工作要處理,比較晚回來才對。
「學生會在段考期間也休息嗎?」
「咦?是、是啊,就是這樣,嗯……咳哼,是說你們在做什麼?」
「我想請哥教我準備考試。」
小椛回頭看著小堇說。
此時兩姐妹四目交接,似乎沉默了一瞬間。
剛才不可思議的空檔是什麼?我原本這麼想,立刻恍然大悟滿臉慘白。
……這、這個場面不妙……!大多時候另一方會為了對抗,說「那樣不公平!我也要!」開始吵架啊!
小堇是全國等級的資優生不需要我教,但問題不在這裡。總而言之,她們不知為何對和我有關的事情有種不準偷跑的氣息,接下來很有可能會爆發爭執……!
「原來如此,是這樣嗎。」
「奇怪……?」
然而,一反我不妙的預想,小堇只是淡淡這麼說。
沒有發生我原本擔心的「只有小椛不公平!我也想請哥哥教!」事件,讓我不禁困惑。
「既然如此,我也想拜託哥哥。請你一定要教小椛。」
不只這樣,小堇竟然還積極地如此宣言?
意料之外的反應讓我不禁困惑……不對,這是好事才對。
「要我來教也可以,但是小椛常抱怨聽不懂。」
「姐姐太聰明瞭,不太適合教人呢。」
原來如此,我好像可以理解。常聽說腦袋轉速太快的人不擅長教別人。
「是的,所以哥哥比較適合。請現在馬上開始。」
「啊,可是打工……」
「哥哥在教小椛的時候,我也會幫助哥哥準備課業。」
「咦?幫我?」
聽見小堇又說出意料之外的話,我忍不住瞪大雙眼。
「是。如果要教小椛,哥哥不就沒辦法準備考試了嗎?如果哥哥借住在這裡的時候成績下滑,爸爸和媽媽一定會沒辦法跟伯父交代。」
「唔……」
無法反駁。我當然知道現在是段考期間,也想邊打工邊好好準備考試;但是如果要再加上教小椛,負擔的確有點太大……
「所以由我來負責教哥哥。就算不擅長直接教,只要分析哥哥的成績,就可以針對你不擅長的領域專心補強。就馬上跟小椛同時開始吧。」
「那還真是非常感謝,我也很樂意,可是我還有打工……」
「哥,拜託……」
這時小椛抓著我的衣服懇求,淚眼汪汪地仰望我。
那不是平時精神百倍的小椛,而是依賴我的虛弱妹妹。
看見這副模樣,我眨眼將切換成不論如何都得照顧她的思考模式。
「妹妹都這樣拜託了,哥哥難道還要拋棄她嗎?」
小堇又接著說,害我完全失去選擇的餘地。
唔,真是精彩的配合……!可是我無法抵抗!
「我、我知道了,先等我一下。」
我拿出手機打給葉山同學。
『啊,御堂同學,怎麼了嗎?』
葉山同學有點慌慌張張地接起電話,我就愧疚地對她說:
「關於打工的事情,我可以明天再去嗎……?」
『咦?當然沒有問題。今天本來就沒有工作,頂多只有確認工作內容而已。』
「抱歉,我突然有急事……嗯,那就先這樣。」
我在心底對葉山同學鞠躬致歉後掛上電話。
真的很抱歉,今天請原諒我。
「今天可以不用去打工了,這樣就能一起唸書了。」
我這麼說回頭。
「成功了,姐姐……!阻止哥去打工了!」
「是呀,合作作戰大成功呢!明天也照這樣……!」
兩人開心地交頭接耳。
小椛剛才明明就跟被拋棄的小狗一樣,現在完全沒有那種感覺。
「怎麼了?」
「咦!?啊,沒、沒什麼!謝謝哥!」
「不愧是哥哥!那麼就馬上開始唸書吧!」
被我這麼一問,兩人就慌慌張張地回頭看我。
……搞不太懂,既然打工取消了,就得專心念書才行。
「……嗯、嗯……人家聽不懂。哥,再說一次?」
「如果要做好完美的準備,時間一點都不夠。明天也要繼續用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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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那天三人聚集在我的房間讀了一整天的書。
兩人說著「明天也麻煩囉,哥!」還有「我先整理好明天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強調「明天」兩個字;但我一面唸書卻一面想著別的事情。
這樣的話,恐怕……
接著隔天。
我一回到家,跟昨天一樣換上便服。
昨天雖然發生意外狀況,今天我當然也做好去打工的準備;但——
「哥!今天也教人家!昨天那樣完全不夠!」
「哥哥!今天也來開讀書會吧!」
這時小堇和小椛跟昨天一樣跑來我的房間。
兩人都笑容滿面,絲毫不見昨天的緊張感及莫名緊迫的氛圍。
我看著她們,把某樣東西交給小椛。
「……這是什麼?筆記本還有題庫……?」
「對啊,我昨天晚上整理的。只要做了這些就沒問題了。」
「咦?咦?什麼意思?」
小椛聽不懂似地瞪大雙眼,我就開始解釋。
其實昨天我教小椛的時候發現她腦袋轉得很快。
不論是什麼都一教就會,也能馬上掌握重點,反而讓我懷疑為什麼還非得教她不可。
可是身為哥哥的我當然得照顧妹妹。
話雖如此,我又必須要去打工。於是我昨晚想到整理一本重點筆記給她,讓我不在時小椛也能用功。
雖然整理筆記害我昨晚幾乎沒睡,但這樣應該就能兼顧小椛的課業和打工了。我的努力也不會白費。
「怎麼這樣……!不行啦!人家那個,腦袋不好!哥不直接教我就……!」
「你在說什麼?我跟遙阿姨確認過你的國中成績,參加運動社團不是還能名列前茅嗎?而且教過就知道你的腦袋才沒有不好。」
「唔、唔……」
聽見我的話,小椛陷入沉默。
「請等一下,哥哥!教小椛就算了,哥哥自己的課業怎麼辦?」
「小堇你等我打工回來再教我吧。你雖然說自己不太會教,但是昨天教得非常好懂喔?繼續讓你教下去,我不用花太多時間靠自習就夠了。」
「這、這……能被哥哥誇獎我是很榮幸……」
小堇也紅著臉陷入沉默。
總而言之,昨天我得到的結論是可以邊打工邊準備段考。實際上我也趁昨天做好了準備,所以不用擔心,能心無罣礙地去打工了。
「那我出發了。」
於是今天我離開房間去打工。
「等、等一下!呃……呃……!啊,好痛!好痛痛痛痛……!」
「咦?小堇你怎麼了?」
小堇突然這麼說並蹲了下來。
「姐姐,你怎麼了!?」
「其實我從昨天就不太舒服……!一想到哥哥要離開了,病情就突然惡化……」
「可是姐你昨天明明看起來沒事。」
「小椛你在說什麼啊!昨天我很不舒服吧!?」
「咦?……啊!說得也對!我想起來了!嗯,姐姐昨天的確有說頭痛——」
「……等等,現在小堇按著的是肚子的說?」
我的這一句話讓姐妹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
「……小椛!你要好好配合我才行呀!」
「……就算你這麼說,我沒辦法沒有說好就突然上陣啦!」
「呃,你們兩個……?」
「哈嗚!?不、不對,不是的!?這是那個!我、我肚子痛,可是小椛頭痛!對不對,小椛!?」
「咦?啊,沒錯!好痛痛痛痛!頭好痛喔!哥不照顧我人家一定會死掉!所以不可以去打工!」
「……小椛,再怎麼說那樣也太明顯了!而且你的演技也太差勁了吧!」
「誰叫你突然要我接!?不要強人所難啦!」
「……你們兩個。」
這時聽見我開口,兩人抖了一下渾身僵住。
接著她們戰戰兢兢地同時轉頭看我。
「唉,不舒服是騙我的吧?不知道你們是為了什麼說謊,總之快來不及了我要走了。今天跟昨天不一樣,葉山同學說要出席活動,所以我要快點出發才行。」
「等一下,哥哥!總而言之你不要去!」
「哥!不可以去啦!」
兩人發自內心焦急地說,我心想「果然沒錯……」嘆了口氣。
我隱約感覺得出來,姐妹倆是為了不讓我去打工才這麼做的。
她們的執著令人佩服,話雖如此我也不能放棄。
況且這兩天看見姐妹花的舉止,我再次強烈體會到自己非得去打工不行。
要說為什麼,是因為她們不論是昨天還是今天都完全沒有吵架。
昨天的狀況也是平時絕對會吵架的場面,卻沒有發生,讓我覺得應該是兩人在合作想要我留下。
換句話說就是有共同的目標。
只要有共同的目標,兩人就不會吵架——這正是我想打工最重要的原因。
而姐妹倆無意間用昨天與今天證明了我的預想正確無誤。
我就知道我想得沒錯!
我甩開直到最後都想阻止我的兩人。
雖然她們錯愕的表情讓人心痛,即便如此我還是相信這是為了她們好,打開玄關的門。
「哥哥難道要拋棄我們選擇美咲嗎!!」
「就是說啊,哥!怎麼可以這樣!!」
「我只是去打工,別說得那麼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