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隱藏頭目,說出關於前世的秘密
第三卷 第三章 隱藏頭目,說出關於前世的秘密 夜晚。漫長的一天即將結束。
在那之後,我和雷穆約定之後會好好說明後就和他道別了。我希望能先讓派翠克知道──這是我的任性。
我的房間現在沒有點起燈火,只有從窗戶照進來的月光。
我坐在椅子上望著月亮,派翠克陪在我身邊。他以關心的口吻這麼說。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你肯定也累了吧,還是改天再說──」
「沒關係,我非得現在說不可。因為我覺得拖得越久就會越難開口。」
直到現在,我一直瞞著大家,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可是,我想要告訴他,現在是唯一的機會。
讓派翠克知道我的前世、我的來歷、我的真實身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或許對方不會相信,可能會因此而拒絕我──類似的不安一直煎熬著我,讓我不敢跟他人提起轉生的事。不過,如果是派翠克,應該還是會相信、接納我吧。
我開始訴說時,內心比自己原本以為的還要來得更穩定一點。
「我擁有前世的記憶。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誕生,過活,死去……重生後成為尤蜜拉的記憶。」
「重生啊……你說的另一個世界是怎麼回事?雷穆提過的平行世界嗎?」
「或許該稱為異世界而不是平行世界吧。雷穆之前把平行世界比喻成樹枝,如果套用那個比喻的話,異世界就是連樹根都完全不一樣的另一棵樹。不管是世界的法則、大陸的形狀、人類的歷史,全都截然不同的世界。我前世的那個世界甚至沒有魔法喔。」
「沒有魔法?這個……我就真的無法想像了哪。」
「在我看來,有魔法的世界其實更讓人搞不懂就是了。」
「這樣的話,生活不會很不方便嗎?」
「因為那邊有科學……啊~一種類似魔法道具的技術。所以,那邊可能還比較方便喔。」
咦?我們還能正常對話,派翠克會不會接受的太過乾脆了點?
他看起來也不怎麼驚訝,跟我原本預想的不一樣。
「這個,派翠克,你不會感到懷疑嗎?我自己都覺得我說的東西相當莫名其妙喔。」
「不如說我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現在知道尤蜜拉你……那個,獨特的一面原來跟異世界有關,我總算可以接受了。」
「啊,或許真的就是這樣呢。我之所以會與眾不同,原因或許就是這個。畢竟常識也會跟著世界而改變嘛。」
「是啊。尤蜜拉你原本似乎活在一個非常可怕的世界,不過,這個世界相對和平得多。一點一點慢慢習慣就可以了。」
派翠克以溫暖的眼神注視著我。
這樣啊,這個世界比較和平嗎。所以我其實沒必要維持到現在為止的那種生活態……嗯?我差點受到現在的氣氛影響,不過不是這樣的喔。雖然這麼說有點像是辜負他的善意,但是不說不行。
「……我覺得這個世界比較危險。」
「不可能吧?」
「真的啦。雖然不能說全世界都很和平……不過,至少我生活的環境非常和平喔。我在一個叫做日本的國家活了快二十年,從來沒感覺過性命有危險。」
「二十年?尤蜜拉,你在前世時那麼早就過世了嗎?」
糟糕。關於我的精神年齡比派翠克稍微……大一點的這件事,本來打算留到最後再若無其事地說出口的。弄錯順序了。
雖然剛才說二十年,不過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十九年又幾個月。我現在也差不多就是這個年齡,也就是說,我的正確年齡是十九加十九……不對,我回想起自己前世的記憶時,當時的尤蜜拉大概是五歲吧。
十九加十九減五……難度太高了。就算動用超級電腦也不一定解得出來。因為我不想讓自己像費馬那樣害後世的數學家們傷透腦筋,所以決定不要說出那個數學式。
「應該還不到二十年吧。不,我覺得好像更短一點。沒錯,還要更短。真的就只是一轉眼而已,還在誤差範圍內。其實就跟從來沒活過差不多吧。反正我現在是尤蜜拉,所以年齡也比照尤蜜拉的年齡就可以了。」
「嗯?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咦?派翠克先生沒有注意到嗎?或許有辦法就這樣含糊帶過?
沒有,其實就算他注意到也無所謂就是了。「女性越年輕越好」之類想法是頭腦不好的人想出來的理論。要是根據這個說不通的理論,最可愛的就是剛出生的嬰兒……呃,嬰兒真的很可愛。這個理論搞不好是對的。
當這種奇怪的思考正在我腦內蔓延時,原本在喃喃自語的派翠克突然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睜開了眼睛。啊,他注意到了嗎?
「尤蜜拉你其實是曾經活在異世界的另外一個人,而那個人的內涵跟原本的尤蜜拉完全不同……到這裡為止都沒錯吧?」
「嗯……還是被你發覺了啊?我也覺得一直隱瞞下去不太好呢。雖然這樣可能會讓派翠克你不再把我當成戀愛的對象…………啊哈哈,真的很難說出口呢。」
雖然我試著發出了「耶嘿嘿」的笑聲,但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笑。突然知道戀人的年齡其實接近自己的兩倍時,一般男性會怎麼想呢?
雖然我相信派翠克絕對不會讓我失望,但還是無法徹底抹去遭到拒絕的恐懼感。
相對於遲遲說不出口的我,派翠克緩緩地開口了。
「難道說……尤蜜拉你在前世時的性別是……男的……?」
「我是女的啦!」
他有了非常誇張的誤解。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啊。
我是男的?到底要從哪個角度解讀才會把我當成男性啊?不管外表或內在都完全是女生吧!
難道派翠克一直覺得我像個男生嗎?
「咦,現在是怎樣?要是我剛才說原本是男性的話,你就會相信嗎?你竟然這麼瞧不起我的女子力?啊?」
「不是,沒有這種事!尤蜜拉你非常有女性風範。只不過……我還是有一點擔心會有什麼萬一……」
他急忙否定。
關於這件事,我不打算認真跟他計較,就只是今後會一再拿出來抱怨而已。直到死都不會忘記,一碰上任何狀況就會翻出這筆舊帳。
「沒有啊?我完全沒生氣喔?為什麼你這麼緊張呢?」
「……我的確覺得尤蜜拉你有著男性化的一面,偶爾也會覺得像是跟其他男性朋友相處。雖然剛才那麼說可能有點過火,不過,我覺得尤蜜拉你幾乎沒有任何女性特質。」
「可以再說一次嗎?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吧?請問到底哪一邊才是真心話?我有點難以相信你的話。」
「但是,在不經意的瞬間還是會展現出身為女性的魅力……我因此變得非常在意,當自己發覺的時候就已經完全喜歡上你了……」
「嗚蝦齁嘿!」
不小心發出了非常奇怪的聲音。派翠克大爺,您會不會太寵愛小女子啦?
我原諒他的一切。甚至可以說幸好我只有一點點女性特質,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或許他就不會死心塌地愛上我。
「嗯,好吧,先別提這件事了。不管是現在或過去,我都是女生,只要你能夠了解這點就好了。」
「啊,我懂了。剛才讓尤蜜拉你在意的是年齡問題吧。」
可惡,他竟然又提起了禁忌的年齡話題。我本來還以為已經用性別話題掩蓋過去了……
對派翠克來說,「可愛的尤蜜拉,前世是個男生」跟「可愛的尤蜜拉,年紀其實比自己大很多」,到底哪一個的衝擊會比較強呢?從正常角度來思考的話……唔~令人苦惱。
他說話時帶著憂愁的表情。
「這樣啊……我原本以為尤蜜拉你還是會隨著年齡成長而慢慢變得比較穩重……」
「咦?這話怎麼說?」
「啊~希望你聽到之後不會覺得不快……我以前認為,尤蜜拉你的奇特思考是因為小時候很少跟其他人來往的關係,只要經過時間歷練,多少會變得比較有常識……對了,該不會你前世的遭遇也跟現在差不多?如果會害你回想起辛酸的記憶……」
「該怎麼說呢,真的很抱歉。」
啊~的確,要是在幼年期幾乎不曾與他人交談的話,長大之後就會變得不擅長跟人相處吧。可是,說到形成我人格的幼年期,應該還是前世才對吧。當時的我,其實跟父母親過著常見的生活,而且也有不少朋友。
(插圖009)
把這些事也告訴派翠克吧。一直讓他以為我的個性之所以會扭曲是因為孩童時期的可悲遭遇,似乎也不太好。
「我呢,前世時其實還是有著尋常的家人跟朋友的喔。」
「這是……善意的謊言……嗎?」
「不不不,我遇上意外時就是跟朋友一起出門啊。」
「我覺得自己現在更加搞不懂你了。」
為什麼啊?至少當時跟我在一起的朋友就是個比我來得正常許多的女生喔。
就位置關係而言,我想她應該沒有大礙……雖然她有時區分善惡的方式有點奇特,不過還是個好女孩哪。
我開始覺得有點疲倦了。然後……剛才說到哪啦?
原本是和平世界居民(不到二十的女生)的我,死於意外後來到了這個世界。
才說了這麼一點而已嗎。在短短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上花掉太多時間了。
「唉……聽到這裡為止,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你說前世的世界很和平,不過那還是個會讓尤蜜拉你喪命的世界吧?我實在不覺得那樣的世界稱得上和平。」
「……前世的我就只是個凡人而已喔?」
「嗯?」
「咦?」
不行,我們之間存在著決定性的齟齬。有時,話語真的很無力呢。
「聽我說喔,前世的我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我是因為被汽車……被類似馬車的東西撞死的。」
「能夠殺死尤蜜拉你的……馬車?」
「你在王都之類地方也偶爾會聽到馬車造成的死亡意外吧?」
「可是,要能傷到尤蜜拉……?」
派翠克以手掩口,我看得出他打從心底感到困惑。
理由應該是那個吧──因為我害「普通」之類字眼變得非常廉價的關係。
「前世的我,多半比艾蕾諾拉小姐還嬌弱喔。畢竟我那時可是那種從二樓窗戶跳出來就會摔斷腿的人。」
「……嗯?」
「所以說,在日本時的我,其實是體力低於平均值的人啦。稍微跑幾步路就會喘不過氣,而且三十公斤重的米袋也扛不起。雖然曾經加入體育社團,不過也只有在國中時代而已,而且,說是體育社團,其實也只是桌球社。」
派翠克愣住了,陷入當機狀態。我想這是他今天經歷過最嚴重的錯亂。姑且不論前世怎樣,前世的我弱不禁風這點,讓他受到了這麼大的衝擊嗎?我現在瞭解他平時是怎麼看待我的了。
過了大約一分鐘之後,派翠克才重新啟動,回過神來。無言的一分鐘其實相當漫長呢。
「……也就是說,前世的尤蜜拉只是一般人?」
「沒錯,就只是個平凡的學生。」
總算讓他理解了。不過,到這裡為止都只是開場白,現在才要進入正題就是了。
雖然我已經說得有點累了,不過還是再努力一下吧。
「然後,接下來就要進入正題了,跟平行世界的我有關的話題。」
「根據到現在為止的內容,我心裡大概有個底了。另外一個尤蜜拉應該沒有你說的什麼前世記憶吧?」
「對,雖然還只是推測。」
幸好派翠克腦袋轉得夠快。再來只要說明這裡是女性向遊戲的世界就好……我開始覺得這才是最困難的挑戰了。
「關於尤蜜拉原本的人格,我其實一清二楚。因為,在我前世世界裡的……故事,內容跟這個世界幾乎一模一樣。」
「故事?這裡是書中的世界嗎?」
「唔~因為細節有些出入……所以我也不敢確定就是了。而且也必須考慮到,我前世的世界,本身其實也只是其他故事的世界之類可能性,所以,一直執著這點也沒有意義吧?」
「這個……說得也是。」
我原本生活的日本,很可能也是哪個遊戲或漫畫的世界。即使離開了虛擬的創作世界,我也沒有任何證據足以證明那個世界就是起源。
正因如此,我早就決定要把自己現在生活的這個地方當成現實世界了。
「那個故事呢,其實就是描述勇者跟聖女如何打倒魔王。打倒了魔王之後還會再出現一個更強的敵人,那個敵人就是我。」
「……原來如此。」
「正常情況下,最後獲勝的會是主角一行人,但是也可能發生過程中出了什麼差錯而導致尤蜜拉獲勝的情況。我想,那個世界或許就是這樣吧。」
「這樣啊……」
派翠克點頭稱是,接著閉上眼睛開始沉思。
因為他十分聰明,所以應該已經想到勇者跟聖女分別是誰了吧。
可能是整理好思緒了吧,派翠克在深呼吸之後開口說話。
「不管是尤蜜拉你的前世,還有原本的尤蜜拉所扮演的角色,我都已經大致瞭解了。考慮過這些之後,我想問你一件事。」
就只有一個嗎?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問個不停吧。大可不必在意這麼多的啊。
可是,他想問的唯一一個問題,到底會是什麼呢?正因為只有一個,所以更讓我覺得十分沉重。
派翠克的語氣中帶著些微不安。
「尤蜜拉,你覺得來到這個世界是好事嗎?有沒有想過要返回原本的世界……」
「我想前世的自己應該早就死了,所以不會想回去原本的世界。就算現在跟我說回得去,應該也不會回去吧。因為我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生活,而且……那個……」
我吸了一口氣之後慢慢吐出,然後才繼續說下去。
「那個……我很高興自己來到了這裡。因為遇見了你。」
他低聲說出「這樣就好」,然後笑了出來。
受到他的影響,再加上十分難為情,所以我也跟著笑了出來。
在我好不容易揭露過去一直不敢說出口的秘密之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們自然而然朝對方靠近,我踮起了腳尖。因為,如果不這麼做,我們的臉就無法來到相同的高度。
◆ ◆ ◆
隔天早上。雷穆今天也同樣坐在我家餐桌旁。
我已經跟他說明了自己擁有前世記憶的事。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是繼昨晚之後第二次說明,所以知道可以省略哪些部分,說得比較流暢。
「哦~異世界的記憶啊……」
不客氣地啃著麵包的雷穆,看來像是半信半疑。
這種反應才是正常的吧。就算他認為我說的前世云云都是謊話也無所謂,只要能讓他相信「我無意毀滅世界」這點就好。
「因為我也沒辦法拿出任何證據,所以只能請你相信了。」
「也是,如果沒有這麼異想天開的理由,大概也沒辦法說明大姊姊你的特異性吧。」
「既然知道現在在這裡的我跟毀滅了平行世界的我是完全不同的人,這樣應該就夠了吧?」
雖然我很同情那個遭到毀滅的世界,不過終究是發生在我鞭長莫及之處的事。
我跟那邊的尤蜜拉沒有任何關係。我們活在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世界,所以永遠不會相遇。很好,這樣就結束了。
驚濤駭浪的時光到此為止,終於可以跟若無其事地吃著我的炒蛋的雷穆道別了。
在我思考要怎麼做才能把暗之神趕出去時,他帶著討人喜歡的笑容說話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對策會議囉──關於如何應付平行世界的大姊姊。」
「耶?」
「我沒提過嗎?平行世界的尤蜜拉•多克尼斯一定會到這個世界來喔。」
咦?光是毀掉一個世界還沒辦法讓她滿足嗎?那個世界的我會不會太過兇暴了?
「為什麼要特地跑來這邊?那邊的我到底想做什麼?」
「我之前說過吧?開放等級上限。」
「啊!」
開放等級上限的方法中也包括「殺害平行世界的自己」。原來如此,我的目標就是我啊。
「可是,不一定會到這個世界來吧?平行世界不是應該有無數個嗎?」
「就算同樣是平行世界,其實還是有類似距離的概念喔。那個世界正好就在這個世界的旁邊而已。」
「既然如此,她也有可能選擇另外一邊吧?機率是百分之五十……相當高呢。」
「不,她來這邊的機率是百分之百喔。因為,其他世界的尤蜜拉•多克尼斯都已經不在了。」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大多數世界的我都已經跟那個女性向遊戲的劇情一樣被打倒了。在平行世界打贏亞莉西雅她們的我,以及進入完全不同路線的我,算是少之又少的例外。
在無數平行世界中,還活著的我就只剩兩個。雷穆的顧慮也是理所當然的。
「真的有可能前往其他世界嗎?雷穆小弟你辦不到吧?說起來,那邊的我也不一定知道開放等級上限的方法啊。」
「這個嘛……算了……其實是有人在背後穿針引線啦。」
到現在為止都能應對自如的雷穆,這次卻明顯含糊其詞。根據我的推測,對方應該是比雷穆更高階的存在吧。可能就是無數平行世界中唯一能夠突破99級等級上限的對象。
「跟平行世界的我比起來,那個幕後黑手應該更危險吧。」
「關於這點可以不必太過擔心。那傢伙在干涉世界時還是有很多限制,應該不會輕易動用辛苦累積下來的資源才是。」
「也就是說,我只要專心準備跟自己的戰鬥就可以了嗎?」
「就是這麼回事。」
雖然我不打算對雷穆提供的情報照單全收,不過現在也只能相信他說的話了。
必須跟自己戰鬥嗎……到現在為止,我靠著本身無與倫比的超高性能強行打贏了許多場戰鬥。面對沒辦法憑性能碾壓的戰鬥,想必會相當辛苦吧。
在我思索著或許是史上最強勁敵的事時,派翠克走進了餐廳。
「尤蜜拉,早安。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早安。因為昨天發生了很多事,你肯定也累了吧。身體沒問題吧?」
「沒問題,尤蜜拉你也不要太過勉強自己喔。」
派翠克拉開椅子坐下,過程中一直偷偷瞄著雷穆。
「你都跟他說了嗎?」
「大致說完了喔,他知道我有前世的記憶了。啊,還有還有,平行世界的我好像會到這個世界來的樣子。我們剛才正在討論要採取什麼對策。」
對喔,我這邊還有派翠克。雖然對於多半是單獨前來的另外一個我有點過意不去,不過,只要有派翠克幫忙就肯定能夠獲勝。
但是,這個可靠的搭檔卻面露憂色。
「這件事……不該交給尤蜜拉你來處理吧。你跟她其實完全無關啊。」
「因為她的目標似乎就是我,所以沒辦法逃避跟她見面的樣子喔。」
「……你可以接受嗎?」
「咦?這話怎麼說?」
「平行世界的自己……即使說心靈截然不同,但是,必須與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交手,這樣還是太過殘酷了吧?」
他說話時的表情像是感到痛心。
殘酷嗎?我試著想像跟自己對峙的場面。
我擁有「前世的記憶」這項優勢,但是她沒有。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來到這個嚴苛的世界,一直沒能獲得任何夥伴而變得痛恨世界的她。
在我跟派翠克、艾蕾諾拉一起生活的期間,她始終都是孤單一人。
她是如假包換的隱藏頭目、絕對的邪惡、這個世界的禍害。可是,或許我沒資格譴責她。
她保持面無表情的狀態走近我,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畢竟她應該比我受過更多痛楚,所以我就老實挨她一拳吧。
她打了我一巴掌…………不可以打臉,這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規矩嗎!你這女人竟敢做出這種事!長得一副越看就越讓人生氣的樣子!撲克臉也讓人很討厭!
我朝她撲去,高高舉起拳頭……
「……啊,應該沒問題。而且,因為不需要手下留情,所以出手時可能比面對其他人的時候更簡單。」
「咦?」
「我剛才試著想像過了喔。變成認真的互毆了呢,雙方都以對方的臉為目標。」
「這……」
沒想到派翠克竟然會出現這種退避三舍的反應。
算了,反正我對未來的預測通常不怎麼準,說不定也能夠透過和平對話解決。
「我也希望儘可能不要把事情鬧大喔?不過,結果還是隻能看對方打算怎麼辦吧。」
「是啊,拜託你儘量以比較和平的方式解決。真的沒辦法的時候,我還是會參戰,可是實在不想跟尤蜜拉你交手。」
「不不不,那邊的尤蜜拉跟我是不同的人,所以根本不需要在意喔?」
「就算心靈完全不同,尤蜜拉,你有辦法跟一個長得跟我一樣的人戰鬥嗎?」
只有外表是派翠克的壞蛋嗎?
我饒不了那個用自己心愛之人的模樣做壞事的傢伙。首先要讓他徹底改頭換面,先揍到看不出原本長相的狀態……
「咦,完全沒問題啊,而且感覺上會更有鬥志。」
「……這樣啊,那就沒事了。」
以平淡語氣回應的派翠克散發出一股哀愁感。為什麼呢?
在這之後,我和派翠克、雷穆開始進行平行世界尤蜜拉的對策會議。
「說是要尋找對策,不過到底該做些什麼才好?」
「因為就連她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出現都不知道的關係啊……我也不認為陷阱之類的能對尤蜜拉發揮效果。」
雖然會議剛開始就充滿束手無策的氛圍,不過,雷穆帶著充滿自信的笑容開口了。
「大姊姊跟大哥哥,你們忘記我的特殊能力了嗎?我可是地下城、魔法道具的管理者喔?只要擁有平常幾乎不可能看到的最強等級魔法道具,肯定會比較有利吧?」
「喔喔!」
了不起。原來雷穆有辦法控制掉寶率之類的嗎?亂數調整真的是神才辦得到的事。
雷穆發現我坦率地以尊敬眼神看著他,心情馬上變得相當好。
「我想想,首先是……比如說,找針對大姊姊的弱點,找一把光屬性的武器吧?在人們稱為巴里厄斯地下城的地方,有一把最高級的武器──能夠劈開黑暗的光之劍。光之神薩諾也在打造那把劍的過程中提供了協助。」
「……嗯?」
「因為不可能有人能夠抵達那座地下城的最深處,所以,這把聖劍應該還沉睡在那裡才是。可是,大姊姊多半連拿都沒辦法拿吧。如果是大哥哥……我也不敢確定。」
巴里厄斯的地下城……就是那裡吧。我在學園暑假期間挑戰過無數次的地方。為了取得自己用的劍而一次又一次重刷那座地下城,最後總算讓我打到了一把暗屬性的劍。
在刷寶過程中,掉落了一把讓我甚至無法直接碰觸的光屬性長劍。
因為我不需要那把劍,所以賣掉了它。最後輾轉流到亞莉西雅手上,她拿那把劍從背後捅了我,在這之後,劍跑到哪裡去了呢……啊,我想起來了。因為太危險,所以我用黑洞術消滅了那把劍。
「那把劍已經不存在了。」
「咦?」
「我用黑洞術把它抹消掉了。啊,消失之後會不會再冒出一把新的呢?」
「……這樣的話就再也不可能取得了。」
雷穆說話時的語氣變得十分沮喪。
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非得想辦法讓他振作起來不可。
「應該還有別的吧!畢竟雷穆小弟你是司掌魔法道具的偉大神只嘛。」
「嗯,其他的嗎……雖然現在已經變成由薩諾所管理,不過有個可以張設結界的魔法道具喔。因為同樣是光屬性,所以一定能派上用場。那個道具現在在哪啊……記得好像是在薩諾的教會吧?」
「……對不起,那個也被我弄壞了。」
雷穆不再說話了。實在太可憐了。他現在之所以會籠罩在一股黑色的氣場之中,多半跟他身為暗之神無關吧。
大事不妙,我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雷穆斷斷續續地再次開口。
「弄、弄壞了嗎。那就沒辦法了。再來就是……能夠操控魔物的大笛子之類的?普通的喚魔笛就只能叫來魔物,不過那支大笛子還可以讓魔物朝特定方向移動。雖然使用大笛之力需要經過我的認可──」
「這個……」
「啊,對不起。果然還是弱了點吧。如果對手是大姊姊的話,不管有多少魔物也沒意義吧。哈哈。」
「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那支大笛子也已經壞掉了,派翠克弄壞的。」
派翠克,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我用視線送出暗號後,派翠克馬上搖頭拒絕。那支笛子明明就是你弄壞的啊。我本來還想慎重保存下來的,可是你卻當場破壞了它。
還有,我其實也不想破壞結界魔法道具啊……
但是,就算現在搬出這些說詞,大概也只會讓雷穆變得更加可悲而已吧。啊,我真的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才好了。對不起,雷穆小弟,你可以不必再繼續努力下去了喔。
不過,他依然不肯放棄,以勉勉強強還能聽見的音量繼續訴說。
「萬靈藥呢?同樣也被破壞了嗎?那是我投入許多心血製作的魔法道具,因為希望能對人類有所貢獻,所以我努力做出來了。」
「啊!萬靈藥還沒壞掉!我甚至從來沒看過!」
「對啊!我也從來沒聽過世上有這種魔法道具。想必現在依然沉睡在某座地下城的深處才是!」
我跟派翠克合作,設法讓雷穆打起精神。
他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豁然開朗,開口這麼說。
「真的嗎!?太好了!聽我說聽我說,萬靈藥真的很厲害喔!我們現在馬上去拿吧。」
於是,為了取得萬靈藥,我們就此踏上旅途。
但是,我很清楚,萬靈藥其實沒什麼用。不過,算了,就算只是為了興奮不已,表現出和少年外表相符態度的雷穆,現在還是應該暫時保持沉默吧。
◆ ◆ ◆
我們來到了某座地下城內部。雷穆雀躍地走在前面,我跟派翠克緊跟在後。
為了對抗平行世界的我而決定好好整頓裝備的我們,為了取得萬靈藥而來到這個地方。
這座地下城位於巴爾夏恩王國的王都附近,在王都近郊的兩處地下城中是難度比較高的一方。我還在學園就讀時,偶爾會來利用這處也有人稱之為「裡地下城」的場所。
因為國軍軍人、冒險者、學園的學生等,通常都會去比較簡單的那處地下城,幾乎沒人會來這裡,很容易利用。
派翠克在求學期間也會來這裡練功升級,現在已經快升上99級了。以效率而言其實不差……唔?我記得他入學時應該還不到10級吧。一個當年不到10級的人,光是以這處地下城為主要練功地點就已經來到了90級前後?
升到99級大概需要多少經驗值呢?從派翠克升級的速度來推測……該不會我其實在進入學園的很久之前就已經達到了等級上限?
我童年時的努力,原來都是白費……算了,還是別繼續思考這件事了吧。再想下去對精神衛生不太好。
我們在幾小時前決定好要去拿萬靈藥之後就馬上跟琉一起趕往王都,來到了這座地下城。
走在前面的雷穆,雖然嘴上不停抱怨薩諾,不過心情還是很好。
「哎呀,薩諾實在很小氣。因為她可以自由移動到任何有陽光的地方,就算幫忙送我們到這裡來也不會怎樣吧。」
「瞬間移動真的很方便呢。我有沒有辦法也學會如何使用啊?」
「為什麼大姊姊你一直想要獲得神的專屬權能啊?」
「我覺得這不該算是我個人的慾望,應該是任何人都會有的慾望。」
我們邊閒聊邊持續往深處推進。
雷穆似乎知道通往最深處的最短路線,步伐毫無迷惘。
比較麻煩的是一路上的魔物。它們都對雷穆視若無睹,直接掠過他身邊,衝向我或派翠克。
因為魔物只會襲擊人類,這讓我切身體會到雷穆果然是神。
差不多該到最深處了吧──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派翠克輕聲對我攀談。
「尤蜜拉,你之前跟我說過這裡的頭目很危險,理由到底是什麼?」
「我說過那種話嗎?」
「我確定聽過喔。你說絕對不可以跟這座地下城的頭目交手。」
如果我對遊戲的記憶沒錯的話,這裡的頭目是巨大魔像。雖然兼具最強等級的物理防禦力跟魔法防禦力,不過攻擊力跟速度都不值一提。
因為得花非常非常多時間才能打得倒,所以不適合用來升級。再加上掉落的寶物也不太值錢,應該稱不上是好賺的地下城吧。
……啊,我想起來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會對派翠克提出「不要跟它打」這種忠告的吧。
「我也想起來了。可是呢,我之所以說不要跟頭目交手,其實是因為它很耐打而不是很強的關係。以升級效率而言不是很理想。」
「這個……還真有尤蜜拉你的風格哪。」
「你偶爾會說很有我的風格之類的話,這是在誇獎我嗎?」
「……………………是啊。」
雖然在回答前有一段令人不解的空白,不過既然我像是受到了誇獎,所以就別在意了吧──我邊這麼想邊以迴旋踢踢倒從轉角處衝出來的魔物。
一路上十分順利,沒有碰上什麼麻煩,不到一小時就已經抵達了位於第五十層的頭目房間前方。
在進入頭目房間之前,我先向雷穆確認。
「只要打倒房間裡的頭目就能拿到萬靈藥嗎?」
「因為我可以控制地下城裡的機率,所以一定拿得到喔。」
「這樣就好,我不想重跑好幾次。」
「只要打倒頭目就好。既然大姊姊你們能夠輕鬆抵達這裡,想必沒問題吧。」
在遊戲裡,萬靈藥是頭目的隨機掉落物品。在主線破關後才知道這個情報的我,為了準備跟尤蜜拉進行決戰而一再重刷這座地下城。
被這個就只是非常耐打的頭目弄得心浮氣躁許多次之後,終於打到了萬靈藥。這個道具的效果是讓一名隊伍成員的HP跟MP恢復成全滿狀態。能夠只用一回合就讓因為HP變成0而陷入無法戰鬥狀態的隊伍成員完全恢復戰力的道具可是非常珍貴的。
面對強得完全不合理的隱藏頭目時,必須慎選使用時機──懷著這種吝嗇心態的我,直到打倒尤蜜拉為止都沒有用到萬靈藥。貧困成性者不敢動用的補藥──萬靈藥就是這種東西。
「那麼,我們這就開打吧。」
頭目房間的門打開了。巨大魔像位於房間的深處。它的材質是某種金屬,從外表就可以看出,它把點數都點到防禦力上了。
看到魔像的獨眼因為察覺侵入者而開始發亮後,派翠克以嘆息般的語氣開口。
「看起來真的不好應付哪。」
「交給我吧,我有個好辦法。」
我早就想好了應付魔像的妙計。雖然這個世界像是遊戲,不過還是不太一樣。戰鬥不是單純削減雙方名為HP的數值而是真的在搏命。朝弱點下手還是相當有效,戰略也很重要。
其實不必老老實實地去攻擊那些反射出沉重光澤的裝甲板,應該鎖定關節部位。就構造上而言,關節處的裝甲絕對比較薄。據我研判,連結頭部與身體的頸部關節更是致命弱點。
只要砍掉頭,魔像多半就會立即停止活動吧。就算還能動,應該也會受到許多限制才是。畢竟眼睛就位於頭部嘛,就算只是少了主攝影機,但畢竟是少了主攝影機。
當我緩緩走向金屬巨人時,後方傳來了聲音。
「要不要拿我的劍去用?」
「我還是空手就好,因為需要精密的動作。」
我把自己的劍留在家裡了。因為我不確定拿劍的話能不能確實鎖定弱點,所以還是赤手空拳就好。不對,應該說空手才好。
魔像從非常高的位置俯瞰著我。我一邊望著它緩緩舉起的巨大手臂,一邊想著如何才能抵達它的頸部。
現在還是拜託搭檔幫忙吧。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我們,就算是合體攻擊也應該能夠即興使出才是。
「派翠克!合體攻擊囉!」
「……啥?」
沒能使出。在我想著「你怎麼可以這樣啊」而往後轉身時,魔像的手臂也砸了下來。
我一邊以單手接下那個試圖將我砸扁的巨大手臂,一邊和派翠克商量。
「這個,其實就是派翠克你讓地面隆起,幫我進行大跳躍的那個。」
「你沒有說清楚要這麼做的話,我當然不懂啊。」
「嗯,對不起。」
很好,重新來過吧。我把魔像推開,再度發出高喊。
「派翠克!」
「沒問題。」
派翠克發動了土魔法。我腳邊的一小塊石頭地面飛快升起,轉眼間就超過了魔像的頭頂。
在特製跳台停止上升的同時,我也憑自身腿力朝空中飛了出去。
然後就此一頭撞進了天花板。
「……大哥哥,她那樣到底是想幹嘛?」
「我也不懂。」
傳來了雷穆跟派翠克傻眼的對話聲。我一邊把頭從天花板拔出來,一邊想著「在地下城裡不該用這一招呢」。哪天面對會飛的強敵時再來嘗試看看吧。
這也在計畫之中,這招本來就是這麼回事……我在裝出這種態度的同時讓身體反轉,用力踹向天花板。
我直接朝魔像頭頂飛去,行動遲緩的這個敵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加上了下墜速度的最強手刀,就此貫穿魔像頸部!
「……啊,稍微歪掉了。」
我伸得筆直的手指深深插進魔像之中──更精確的說法是魔像胸部,裝甲看似最厚實的部分。
我把手拔出來之後平安著地。魔像的巨大身軀也在這時往後倒下。
「真高明。」
「你誤……沒錯,這就是我的實力啦。」
我現在覺得先前花一堆時間想著「關節是弱點」之類事情的自己很丟臉。原本想來場頭腦戰的,結果變成完全靠蠻力取勝了。
魔像先生那邊也同樣有問題。不過受到一個普通人的空手攻擊就當場斃命,實在太不像話了。這樣還敢說是什麼最強等級的防禦力咧,簡直讓人傻眼。究竟是它太弱還是我太強了呢?哎呀,真是空虛啊。
「唉,我們回去吧。」
「咦?一個就夠了嗎?」
「萬靈藥原來不只一個嗎!?」
我一直以為這是那種同時只能持有一個的道具。搞不好就只是掉落率非常低而已,在遊戲裡其實也能拿到好幾個。
雷穆以雙手比出七根手指。
「萬靈藥總共有七個。因為可以靠我的特殊能力調整成一定會掉落的狀態,所以就再跑六輪吧。憑大姊姊你們的實力,應該很輕鬆吧?」
「真的一共有七個嗎?」
「……我怎麼可能騙人呢?真的就是這樣喔?」
絕對不只七個。就算萬靈藥有很多個,不過依然是數量有限的貴重物品。我不認為這麼有城府的神會一次就全都拿出來。
不過,有七個的話就已經非常夠了吧。還是別繼續追問他,快點開始跑下一輪吧。
◆ ◆ ◆
攻略地下城七輪的過程都十分順利,很快就結束了。記住路線後直衝最深處,非常快,實在太快了。
附帶一提,派翠克也打倒了三次身為頭目的魔像。他鎖定關節部分,首先是手臂,接著讓腿部失去功能,最後對頸部接合處給予致命一擊。
他若無其事地完成了我本來想做的事。人家才不覺得有什麼好懊悔的啦。
我們拿到想要的東西后就立即掉頭回家了。
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們非常早出門,所以回到家時也才剛過中午而已。我讓傭人泡了茶,邊休息邊仔細觀察萬靈藥。
放在桌上的七個透明小瓶子,作工都非常精巧,瓶身薄到給人即使只是拿起來也可能弄破的感覺。此外,它們都透明到在某些角度下很可能看不見的程度。
最後是瓶子裡的東西……裡面空無一物。
「這些瓶子是空的喔?」
「這樣就可以了。因為它不是像藥水一樣拿來喝的東西。」
「嗯?萬靈藥原來是一種傷藥嗎?」
派翠克對雷穆的發言提出了疑問。啊,原來他根本不知道萬靈藥是什麼嗎?
雖然我擁有來自遊戲的知識,不過對細節還是不太清楚。因為萬靈藥就跟其他藥水一樣是選擇指令欄中的「使用」,所以我現在才知道它原來是個沒裝東西的空瓶子。
雷穆拿起萬靈藥,以自傲語氣開始介紹。
「換個說法的話,或許可以把萬靈藥稱為復活藥吧?這個可是甚至能夠讓死者復活的萬能治癒藥,是世界法則中例外的例外。」
「咦!?就算死掉也能復活嗎!?」
這次我真的大吃一驚。因為,我一直以為,在遊戲裡因為HP變成零而無法繼續戰鬥時,換成現實就是勉強還剩一口氣的狀態。
因為我能夠靠幾近無限的魔力不停施展治癒魔法,所以原本認為自己不需要這個道具,但是,如果能夠讓人復活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就算死掉也還有七次復活機會,雖然還是少於十二次,不過已經夠驚人了。
「當然還是有限制條件的喔。必須在死後儘快使用……大概是幾小時以內吧?另外就是,復活對象需要還留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部分。」
「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部分?」
「也就是說,一旦徹底消滅的話就沒救了。大姊姊你的黑洞術就是徹底消滅喔。」
「……以尤蜜拉對策而言,我開始覺得這個治療藥其實不是那麼可靠了哪。」
派翠克苦著臉這麼說。
竟然還會用禁止復活的魔法,我未免太惡質也太蠻橫了吧。
在我想著「不知道能不能跟遊戲一樣,設法讓她在無法使出這招的情況下結束戰鬥」的時候,雷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所以說,事先把身體的一部分保管起來就好了。」
「派翠克,我現在要砍掉你的手,不要亂動喔!」
「住手!你這句話有一半是認真的吧!不要靠近我!」
我一站起來,他也馬上跟著起身,往後倒退。
為了以防萬一,先讓我珍而重之地好好保管派翠克的手臂吧。然後,在每晚入睡前,我都可以陶醉地望著心愛之人的手臂。手牽手入睡或許是個不錯的點子,真實版臂枕好像也相當值得一試。
「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呢。」
「咿!」
「喂,為什麼要逃跑呢?喂?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臉色發白的派翠克,拼命想跟我保持距離。
……好像有點過火了。扮演病嬌就到此為止吧。
「真是,我當然是在跟你開玩笑囉。沒必要怕成那樣吧。」
「……我覺得你是認真的。尤蜜拉,你多半有那方面的天分喔。」
「我也這麼覺得,到現在為止,剛才那一幕是最恐怖的場面。」
原來如此,我有病嬌屬性的才能嗎?又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呢。但是,我感受不到絲毫喜悅。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開口詢問雷穆。
「那麼,請問所謂的保管身體一部分是什麼意思?」
「我想說的不是大姊姊你那種血腥手法,比如說頭髮之類的,其實也都算是身體的一部分喔。」
原來如此,只要先留下頭髮,萬一死掉也能復活嗎。
原本已經逃到房間角落的派翠克,現在總算願意回到椅子上坐下來。他嘆了一口氣之後這麼說。
「如果是頭髮的話就沒問題,為了以備不時之需,各自保管就好了吧。」
派翠克說完後準備喝紅茶。我看準他注意力轉向茶杯的時機,飛快探出身子伸長手。
我抓住一大把他的頭髮,就這樣用力往後拔。
「喝!」
「好痛!」
得到頭髮囉!現在,我手裡握著一大撮灰色的頭髮。
但是,派翠克也因為頭髮被拔走的衝擊而失手放開了杯子。陶器摔破的刺耳聲響在房內迴盪。
「哎呀,派翠克你真是的。」
「這不能算是我的錯吧?」
用手按著頭的他,以微微泛起淚光的眼睛瞪著我。哎呀,其實我也覺得拔得多了點,不好意思。
這樣的話,派翠克你也拔走我的頭髮就好了吧。反正對我來說不痛不癢……在我準備裝出惱羞成怒反應時,看似興趣缺缺的雷穆伸手指向摔破的茶杯,開口說話。
「試試看用萬靈藥修好那個杯子吧?」
「咦?那就只是個茶杯喔?」
「其實就是要讓死掉的餐具復活啦。這種程度算不了什麼。」
我從來沒想過,生死的概念竟然也能套用在無機物上。
當然,即使把藥水倒在已經損壞的物品上也無法讓它復原。再加上萬靈藥其實不是口服藥這點,或許應該把萬靈藥跟藥水視為完全不同的東西。
我從雷穆手上接過一個小瓶子,看向散落一地的茶杯碎片。
「接下來要怎麼做?」
「試著把魔力注入萬靈藥看看。用施展魔法時的那種感覺,把注意力集中到杯子上。」
「……這是消耗式的道具吧?總覺得好像有點浪費。」
「先練習過怎麼用比較好哦。」
有道理。萬一必須用到萬靈藥,到時想必會是非常緊張的局面吧。為了在那種時候依然能夠流暢應對,事先掌握使用時的感覺也是有必要的。何況,就算用掉一個也還有六個嘛。
我依照雷穆的指示,慢慢把魔力注入萬靈藥,然後注視著杯子碎片,內心默唸「修好、修好」。
效果很快就出現了。
我手中的小瓶子湧現光芒,射向無數的杯子碎片。
碎片浮上空中,宛如拼圖般重新組合成原本的茶杯形狀。然後靜悄悄地降回到桌上。
在此同時,我手中的萬靈藥也化為齏粉,帶著不停閃耀的光消散在空氣之中。啊,真浪費。
最靠近杯子的派翠克以指尖輕輕碰觸它。
「完全修好了,看不出有任何接合痕跡。」
「哦?意外方便呢。」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事讓派翠克感到困惑呢?我跟著確認茶杯,馬上就看出了哪裡不對勁。
杯中冒著熱氣。茶杯裡有著滿滿的熱紅茶。
「為什麼會有紅茶?而且溫度還是像剛沖泡好的一樣?」
「我記得剛才應該已經剩下不到一半才是,而且也有點冷掉了。」
萬靈藥不只修好了茶杯,連裡面的紅茶也一起復活了。
原本的設計就是這樣嗎?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錯誤嗎?
我以帶著疑惑的眼神望向雷穆,他浮現出笑容。
「就算能夠重新構築肉體,沒有靈魂的話,死者依然無法復甦。不只是容器,連裡面的東西都能重現,這樣才能稱得上是復活藥吧?這就是萬靈藥的效果喔。」
雖然雷穆宣稱現在這樣才是貨真價實的復活,不過我想到了另外一個現象。
與其說這是復活藥,不如說是──
「時光布……沒有,請不必在意。畢竟結果是一樣的。」
雖然跟我原本的想像有點出入,不過萬靈藥的效果無庸置疑。能夠不必用到自然最好,以發生萬一時的對策而言,應該沒有什麼東西比這個更可靠了吧。
接下來還得去收集艾蕾諾拉跟宅邸裡其他人的頭髮才行呢。至於琉……應該可以用自然脫落的鱗片吧。
「復活對象越大、越複雜,需要的魔力就越多,要注意這一點喔。」
「知道了。」
修復茶杯時只消耗掉了些微魔力。對象換成人類時會需要更多魔力吧。如果是琉的話,應該還要更多。要是更大、更復雜的……應該沒有了吧。琉已經長得非常大了,而且也非常可愛。
因為我從來沒有因為魔力不足而煩惱的經驗,所以應該不用擔心魔力不夠的問題吧。
更讓我在意的是,碰上真的需要動用萬靈藥的狀況時,到底有沒有辦法用。要是全滅就沒人能用,而且,就算能用,手邊也需要有萬靈藥才行。
因為已經浪費掉了一個,所以現在只剩六個。全部放在一起的話,風險未免太高,該怎麼辦才好呢?
「剩下的六個要怎麼分配呢?首先,我跟派翠克先分別拿一個……」
「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保管吧?放在影子裡的話就不用擔心搞丟,大姊姊你們需要的時候,我也能馬上拿給你們。」
「唔……那就拜託你了。」
雖然交給雷穆保管多少讓我有點不安,不過,萬靈藥應該也用不到六個吧。所以應該沒關係,把剩下的四個都交給他好了。
雷穆隨手抓起放在桌上的小瓶子,接連扔進影子裡。這種收納法看起來相當方便,讓我很羨慕。
「那麼,治療方面應該不用擔心了……有沒有什麼超強的武器呢?其實我比較期待這個就是了。」
「嗯……雖然有很多,不過,因為大姊姊你搞不好徒手還比較強……」
雷穆的頭微微一歪。
聽到要收集地下城產出的魔法道具時,我本來還以為可以撿到一大堆什麼傳說之劍的。不過,「聖劍」這個類別的武器似乎不喜歡我,如果是魔劍的話,我應該可以正常運用吧。
過了一小段時間,雷穆才讓歪著的頭回到原位,開口說話。
「我也想不到適合交給大姊姊你用的武器哪……大姊姊,你有什麼想要的武器嗎?」
我想要的東西?要是提出太過不合理的願望,神也會很傷腦筋吧。我在腦中列出自己想要,而且認為應該勉強有可能實現的東西。
「我想要能夠射出光束的劍。」
「沒有。那不能算是劍吧。」
「像是能夠引出隱藏能力的箭之類的呢?」
「沒有……那是什麼啊?」
「這樣的話,那就給我可以變身的腰帶吧。」
「沒有……所以,那又是什麼啊?」
根本什麼都沒有嘛。我明明就已經儘量挑選或許有可能存在的東西了說。
實在太讓人失望了。我長年以來懷抱的夢想,一下子就有三個破滅了。在我相當認真地感到難過時,派翠克開口說話了。
「那把劍怎麼樣?尤蜜拉你擁有的那一把。」
「啊……那把劍嗎?那就只是很耐用而已吧?」
派翠克說的是我愛用的那把暗屬性長劍。
那把刷了好幾十輪地下城才拿到的劍,因為附有暗屬性,所以我認為應該相當貴重。不過,屬性武器的優勢在於「能夠以裝備者本人無法運用的屬性發動攻擊」。對於原本就能夠使用暗魔法的我來說,其實沒有多少幫助。
那把劍啊……我收到哪去啦?應該還在我房間的某處就是了。
不知道那把劍的雷穆,一臉不解地看著我們。
「那把劍?你們在說什麼?」
「我現在就去拿吧。」
機會難得,順便讓雷穆鑑定一下吧。我站起身,回自己寢室去拿劍。
幾分鐘之後,我在衣櫃上面找到了積滿灰塵的長劍,回到派翠克他們所在的房間。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我完全忘記自己先前把劍藏在艾蕾諾拉拿不到的地方這件事了。
「我拿來囉。」
「……剪定鋏?」
我一拿出那把從劍柄到劍鞘全都是黑色的長劍,雷穆頓時變得面無表情。他一臉嚴肅地瞪著我手中的劍。
他說的剪定鋏是什麼意思呢?我也跟著看向自己手上的劍。
劍的外型本身就只是非常普通的混用劍──長度比雙手劍短,但是比單手劍長的劍。我拿劍的時候一直都只用單手。
「鋏是指剪刀吧?這怎麼看都不像剪刀呢。」
「……大姊姊,你是在哪裡拿到那個的?」
「在巴里厄斯的地下城……這是不可以擁有的東西嗎?」
「唔……如果是由人類來使用的話,應該就只是一把很耐用的劍而已……應該沒關係吧?何況也沒有鑰匙……」
雷穆說話時似乎沒什麼自信,聲音也越來越小。
雖然用了好一段時間,不過我覺得只是一把普通長劍。我懷著「好久沒看到劍刃了,順便看一下吧」的想法而握住劍柄,拔劍出鞘。
雷穆一看到我拔劍就馬上從椅子上跌了下來,連滾帶爬地後退。
「等一下!?這樣很危險喔!?」
「啊,對不起。」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雷穆出現這麼強烈的反應。這把劍原來是這麼危險的東西嗎?
「雖然附加暗屬性確實很少見,不過,除了這點之外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吧?多少讓我知道一些啦。」
「那把劍不是可以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到底是從哪裡混進來的啊?」
「很危險嗎?」
「我剛才也說過,由一般人來使用的話,應該沒問題。雖然我也知道這把劍的存在,不過還是第一次目睹實物。」
雷穆字斟句酌地慢慢說著。
這樣聽來,好像是地下城出了什麼原本不會掉落的錯誤道具。我原本以為自己的運氣很差,說不定其實天生擁有好運呢。
「所以說……請問這個到底是什麼?」
因為這個神經常只打算透露對他自己有利的情報,所以搞不好得費一番功夫才能問得出來。
要是安全的話,我就打算照以前那樣繼續使用,如果有危險,那就得做好萬全的管理。比如說把劍放到艾蕾諾拉小妹妹拿不到的地方之類的。啊,這樣的話,放回衣櫃上面就好了吧。
我在腦內自己解決了問題之後,雷穆才以沉重的語氣開口。
「那是用來管理世界……不對,應該說是管理所有平行世界的道具。就像是修剪過多的樹枝一樣,用來抹消不需要的世界──神的剪定鋏,又名剪定劍。」
「剪定……劍。」
「不過,那把劍的持有者,本來應該是位階比我更高的神。如果沒有解放力量的鑰匙,應該就只是一把很堅固的劍吧。」
「竟然有這種事……」
「嗯,那是不該在人類手上的東西。大姊姊,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幫忙保管喔?」
「不行……要是擁有這種東西的話……內心之中的國二生就會覺醒了。呼嘿呼嘿。」
我不由得發出奇怪的笑聲。
喂喂喂,剪除世界的剪定鋏?沒有鑰匙的話就無法發揮力量?剪定劍?
這下不妙了。我本來以為所謂的中二病就跟麻疹一樣,只要罹患過一次就能終生免疫,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中二病原來是流行性感冒的同類嗎?
我得冷靜下來才行,不然就會在這個年紀才又創造出新的黑歷史了。畢竟,吟遊詩人拿我當範本所創作而成的中二病風格故事,現在就已經在廣為流傳了啊。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讓情緒恢復穩定……很好,已經沒事了。
因為我的噁心笑聲讓派翠克跟雷穆都露出看似擔心的表情,所以我對他們點頭。
「別擔心,如果是我的話就能壓得住詛咒。」
「……嗯,雖然我聽不太懂,不過大姊姊你還是要加油喔。」
「尤蜜拉,你又在想沒有意義的事了吧?」
果然還是瞞不過派翠克。
可是,該怎麼說呢……我剛才那句話,其實也一樣含有幾分中二病的感覺吧。
在我拼命忍著不讓內心的竊喜表現出來時,雷穆戰戰兢兢地指著劍。
「那就由我來保管……可以吧?」
「……我還是比較想留在手邊。碰上什麼緊急狀況時也會用到吧。」
「交給我管理的話,就算沒有隨時帶在身邊也不會有問題喔?」
我也能認同他的意見。反正原本也就只是堆在衣櫃上而已,這樣的話,交給隨時都能送到手邊的暗之神,或許也是個選擇。
但是呢……總覺得雷穆小弟只會在別無選擇的時候才願意還給我。
在我煩惱的期間,雷穆依然繼續勸我交給他保管。他之所以會這麼堅持,多半是想由自己來監視危險物品的關係吧。
「唔……」
「如果是我的話,任何時候都能從影子裡拿出來喔。」
從影子裡拿出來?
我一發出「雷穆小弟!」的暗號,身旁的雷穆就低聲說出「承認」,影子開始晃動,剪定劍從中現身。
不不不,應該要在表現手法上再多用點心才行。巧妙地操控影子,弄成雷穆小弟彷佛從自己體內拔出劍的感覺,或許也不錯。有夢最美。
「那就交給你保管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麻煩好好思考取劍時的場面表現。」
「…………放心交給我吧!」
因為獲得了承諾,所以我乾脆地交出了劍。
其實我這時就應該要察覺的──察覺他其實完全沒聽懂我想表達什麼就直接充滿自信地做出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