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章 無光世界的光輝

第五卷  第二章 無光世界的光輝

 ……好冷。

 冷得深入骨髓。

 寒冷阻礙了她那彷彿深陷泥濘般的睡眠。

 「……嗯……啊……」

 阿爾文醒來,從床上起身。

 周圍的光景似曾相識。那是王室在王都內所持有的別邸內的一個房間。

 那裡陳列著紅色的地毯、黑檀木製衣櫃、奢華的桌子和椅子等,與皇家人員生活相稱的高雅傢俱。

 但是,窗戶破碎,牆壁部分倒塌,地板局部凹陷。

 雖然房間裡出現的縫隙都用布堵住了,但這根本阻擋不了撲面而來的壓倒性寒氣。

 壁爐明明燒得旺盛……室內卻有如凍結了般寒冷。

 「這裡是……?」

 「醒了嗎?阿爾文」

 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希德就在那裡。

 他正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兩腿交叉,坐在沙發上。

 「……是的……」

 阿爾文下了床,走近貼著布的窗戶。

 她輕輕地把布拿掉,看向外面的光景。

 嗚嗚嗚嗚嗚——……

 本來寒氣就已經悄然潛入了房內,現在因為排除了阻隔,它進房的速度一下子就增加了。外面呼嘯的暴風雪從縫隙間猛灌進室內。

 純白的雪花在室內飛舞。

 但是,阿爾文絲毫不把這些放在眼裡,只專注於盯著外面的光景。

 天空被厚厚的陰雲覆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是銀色的世界。

 半崩壞的王都被積雪盡數覆蓋,世界被暴風雪所蹂躪。

 這個時節本該屬於充滿溫暖陽光和生命氣息的春天,現在卻彷彿身處嚴冬。

 不,恐怕即使是嚴冬,也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這正是拒絕一切生命誕生的死亡之冬的祝福。

 「…………」

 阿爾文看到王都這面目全非的景象……靜靜地嘆了口氣。

 「果然……那不是夢啊。是艾爾瑪……我的雙胞胎妹妹……把這個國家變成了這副樣子。」

 「沒錯。」

 希德站了起來。

 「走吧,阿爾文,大家都在等你。」

 「……哎?」

 「首先要確認狀況。無論你今後作為王要做出什麼決斷……一切都要從那個開始。」

 「…………」

 就這樣。

 在希德的催促下,阿爾文走出了房間。

 然後,沿著半毀的宅邸走廊,開始向大廳走去。

 ────。

 大廳裡開設了一個臨時的會場。

 那裡有卡爾巴尼亞宮廷的各大臣、卡爾巴尼亞妖精騎士團的各個代理團長……巴恩斯、艾吉斯、卡伊姆。

 有《湖畔的少女》的巫女長伊莎貝拉和她的輔佐官裡貝拉他們。

 還有卡爾巴尼亞皇家妖精騎士學校的教官克萊斯、瑪麗艾、扎克。

 以及,有力的騎士候補生們……天狐和露伊瑟等人在。

 明明接下來要召開關於國家存亡危機的會議,卻連騎士授勳前的學徒們都能參加……這清晰地描繪出了現在的窘境。

 這個房間的壁爐也燒得旺盛,但還是冷得讓人發抖。

 牆壁和天花板上都出現了巨大的龜裂,寒氣毫不留情地從無法堵住的縫隙中潛入。

 「那我們馬上開始吧。」

 阿爾文在固定的座位坐下後,伊莎貝拉帶頭開始了會議。

 「坦白地說……事態非常糟糕。這個國家……不,世界要毀滅了。」

 突然聽到這個毫無希望的消息,眾人騷亂起來。

 「奧普斯黑暗教團的大魔女弗洛拉,還有北方魔國的盟主……不,現在就刻意這樣稱呼她吧,魔王恩德雅。

 她們奪取了之前聖靈降臨祭的儀式,把對光明妖精神的祈禱改寫成了對黑暗妖精神的祈禱。

 恐怕這樣一來,就成功解放了封印在王都和王城裡側的“什麼東西”。

 那到底是什麼呢?為什麼那樣的東西會被封印在王都和王城的裡側,恐怕前巫女長伊娃大人應該知道……但在她逝去,口傳也已斷絕的現在,很遺憾,我們已無從得知。

 但是,恩德雅通過將這“什麼東西”吸收,觸發了某個古老的禁咒,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然後,這就是——現在覆蓋這個國家,被稱為【黃昏之冬】的東西。」

 伊莎貝拉望著窗外的白色光景,呻吟般地說。

 「這個【黃昏之冬】的力量簡單明快,那就是“給世界帶來冬天”。

 但是,是“永遠”的冬天。而且,是“絕對”極寒地獄的冬天。

 在這個【黃昏之冬】降臨的最後……世界上生命萌芽的春天,生命光輝閃耀的夏天,碩果累累的秋天,都永遠且絕對不會降臨了。

 在這個世界迎來終結之前都會是冬天。

 不,即使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一個不剩地消失,迎來世界末日之後也仍會是冬天。

 永遠,永久,絕對的冬天,將統治這個世界。

 別說人和動物了,如果瑪娜都被凍僵的話,就連妖精和精靈最終也會死絕。

 然後,被這個凍結之冬奪走的所有生命,都將淪為凍死者,臣服於某位王。

 即臣服在,作為這個冬天統治者的王——“魔王”的膝下。」

 「「「「…………」」」」

 絕望瞬間支配了現場。

 越想越覺得沒有希望。也看不到未來。

 自古以來,殺死最多人的是什麼?

 是瘟疫嗎?是饑荒嗎?是戰爭嗎?

 不——答案是“冬天”。

 冬天的寒冷否定了一切的生命。

 它從生物身上奪取體溫、奪取糧食,甚至能輕而易舉地奪取生命。

 雖然也有抗冬能力強的生物,但那性質是以“忍耐”、“熬過”冬天直至春天到來為前提的。世界上不存在能永遠活在冬天的生物。

 人們之所以有欣賞雪景的雅興,是因為存在能夠忍過那份嚴寒的文明和文化。

 自古以來,冬天就是絕對死亡的象徵。

 「如果一切正如傳說所說的話……那【黃昏之冬】才剛剛開始。

 根據情報來看,這個冬天還只是覆蓋了整個卡爾巴尼亞王國而已,寒氣也只比往常的嚴冬強上一些。

 但是……它之後會慢慢地。花時間增強。

 冬天會蔓延到世界各地,覆蓋整個世界……而且,在形成連冰雪精靈都能凍結的凍結地獄之前,凍氣會無止境地增強吧。

 就算不到那種程度,現在的這份寒冷已經能很輕易地殺死人了。

 照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不出一個月,卡爾巴尼亞王國的所有人民都將被凍死。

 這個國家……這個世界正處於生死存亡的危機之中。」

 「怎、怎麼會……」

 「那……這不就是傳說時代的……“魔王的降臨”嗎!?」

 聽到某人這樣的呢喃,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沒錯。

 這狀況與某個傳說中敘述的故事極為相似。

 那就是“魔王的降臨”。傳說時代最大最惡的災難。

 然後,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希德,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對,那時候也是這樣。」

 「希德卿……?」

 「在我作為騎士於荒野上奔走的傳說時代的……某個時候,魔王突然降臨了這個世界。

 所謂魔王,就是受黑暗妖精神魅惑的冬之魔人。

 她是我等崇拜的光之妖精神永恆的宿敵……是受到憎恨世界、想要毀滅世界的黑暗妖精神的寵愛的代行者。因此,魔王就是用死亡之冬封閉這個世界。引導這個世界走向終結的……這樣的存在。

 傳說時代那時,魔王引發的【黃昏之冬】覆蓋了這個世界。很多人被冬天懷抱著走向了死亡。恐怕……和現在流傳的傳說一樣。」

 「那……當時,怎麼樣了?」

 對於阿爾文的這個問題。

 「這個嘛……到底怎麼樣了呢?我的記憶在這方面,還是有點模糊……」

 代替那樣按著頭的希德。

 「……據傳說。」

 伊莎貝拉淡淡地回答。

 「到那時為止,那個時代還有無數的部族、民族、國家在激烈地爭奪霸權……但在魔王和【黃昏之冬】面前,所有人都感到恐懼、絕望、就這樣屈膝了。

 就在這時,王國的始祖,聖王阿魯斯站了起來。

 呵斥絕望顫抖的人們,率領眾多騎士聚集的聖王軍……和魔王那被凍潔的亡靈軍戰鬥。

 然後,眾人一起攻入了北方的魔國……終於,阿魯斯打敗了魔王。

 就像這個時代的每個人都知道的那樣。」

 「「「「…………」」」」

 沉默進一步支配了現場。

 伊莎貝拉的話——足以給在場的人們刻下新的絕望。

 因為聖王阿魯斯已經不在了。

 聚集在聖王阿魯斯膝下、精壯最強的騎士們也已經不在了。

 他們現在只能留存於故事之中。

 在場的很多人都已經理解了。

 希德的存在證明了這一點。

 和傳說時代的人不同……現代的人無可比擬得弱。

 在傳說時代,有許多英雄。

 聖王阿魯斯,《紅蓮之獅子》洛卡斯•杜蘭德,《碧眼獨角獸》盧克•安薩羅,《蒼梟》裡菲斯•奧爾托爾。

 以及——《野蠻人》亦或是《閃光的騎士》,希德•布利茲。

 此外,只要翻閱傳說時代的故事集,就能發現,完成了在今天看來難以置信偉業和活躍表現的騎士比比皆是。

 當然,現代所有人都認為那只是因傳說而興盛的逸聞。

 但是——看到希德這個在現代復活的傳說時代的騎士,就明白了這些都是事實。

 傳說,是正確的傳說。

 那麼,也就是說……即使是傳說時代無名的底層騎士,也擁有這個時代騎士中最強級別的實力。

 騎士團嚴重衰弱。人類嚴重弱化。

 更重要的是,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王已經不在了。

 既然如此——人為何還能與魔王,與北方的魔國對抗呢?

 但是,在這樣被軟弱和絕望包圍的眾人面前。

 「那麼,餘們該做的事已經決定了。」

 只有一個凜然的高舉旗幟,站起身的人。

 是阿爾文。

 「我以卡爾巴尼亞王,阿爾文•諾爾•卡爾巴尼亞之名命令現在立刻起兵,以目前王國所允許的總戰力,向北方的魔國進攻。

 然後——將恩德雅……」

 有一瞬間。

 阿爾文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充滿苦惱的表情。

 但她馬上用王的表情將此覆蓋,嚴然斷言道。

 「將魔王恩德亞——討伐,此乃聖戰。」

 靜……

 困惑和動搖充滿了現場。

 沒錯。再怎麼糾纏,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

 聖王阿魯斯不在,追隨他的英雄們也是過去的存在。

 但是……他們也能理解,現在已經完全弱化的人類和騎士團,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再次降臨的魔王及其軍勢抗衡。

 「希德卿,能跟餘來嗎?」

 「遵命。」

 「伊莎貝拉。餘要制定攻略北方魔國的策略。請前來協助。」

 「……是,我會拼盡全力。」

 「大臣們,現在馬上備戰。向周邊各國請求援軍,對人民們——」

 阿爾文開始利落地向各方放出王命。

 但是,就在這時。

 「那種事根本不可能!」

 突然,否定的呼聲響徹整個大廳。

 靜……聲音就像被外面的暴風雪滲透了一般消失不見,現場一片寂靜。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那個站起來大喊的人身上。

 他是——卡爾巴尼亞妖精騎士團,赤之騎士團的巴恩斯•杜蘭德卿。

 在之前的沃爾夫皇子事件中,背叛到帝國方的杜蘭德公爵的兒子……他是代替亡父,擔任代理團長的特級騎士。

 也是在天騎士決定戰中,在大眾面前敗給希德的騎士。

 「……不可能是指?」

 阿爾文靜靜地注視著巴恩斯。

 「就是字面意思……這種事肯定不可能做到!

 靠阿爾文王子的指揮來重新整編軍隊,向北方的魔國進攻並打倒魔王這種事……絕對不可能做的到,這就是我想說的!」

 阿爾文沉默了一段時間,然後毅然地回答。

 「餘知道閣下們無法把劍獻給餘。

 在之前的沃爾夫皇子事件中,是由於餘的不德和不周,才導致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閣下的父母們……三大公爵們失去性命的失態場面。

 更何況餘是女人。

 餘知道閣下不承認餘為王。

 但現在國難當頭,世界面臨著危機。即使是在這期間,寶貴的時間仍在流逝,世界開始了死亡的倒計時。

 僅限此刻,我們應該拋開過去所有的遺恨和芥蒂,為打倒魔王而一起攜手並進不是嗎?」

 「不,不是這樣的……事到如今,即使是我們也沒有進行權力鬥爭或抱怨什麼的打算,也知道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

 「……是……更根本的問題……」

 在一臉絕望地呻吟的巴恩斯話後接話的,是艾吉斯•奧爾托爾。青之騎士團代理團長。她是和杜蘭德公爵一樣死於事變的奧爾托爾公爵的女兒。

 「根本問題?這是怎麼回事?」

 「您有注意到嗎?閣下的妖精劍產生的異變。」

 以及綠之騎士團代理團長、在上次事變中死去的安薩羅公爵的兒子……綠之騎士團的代理團長安薩羅這樣說道。

 「……妖精劍……?」

 阿爾文握住了插在自己腰上妖精劍劍柄。

 感覺不到有什麼變化。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彷彿在訴說著,這才是最大的問題與絕望般的低頭沉默不語。

 阿爾文驚訝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剛起床,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

 希德回答了那個疑問。

 「現在,王國的妖精騎士們所持有的妖精劍……幾乎都失去了它的力量。」

 「你、……你說什麼!?」

 妖精劍。古老的善良鄰人們,為了人祈願而化作了劍姿態的妖精們。

 身體能力強化,治癒能力,還有魔法。妖精劍給予了妖精騎士巨大的力量。

 妖精騎士之所以能發揮超出常人數倍的強大力量,與妖魔和暗黑騎士戰鬥,全靠的是妖精劍。

 反之,如果那妖精劍失去力量的話……妖精騎士只是無力的人類。

 「這……是真的嗎!?」

 「嗯,這是事實。」

 對於瞪大了眼睛的阿爾文,伊莎貝拉回答。

 「恐怕是因為……逐漸覆蓋這個世界的【黃昏之冬】的緣故吧。

 所謂妖精,就是充滿這個世界,作為原初生命瑪娜……是掌管大地、海洋、天空,這些自然界的化身。

 但是現在,世界被死亡之冬所覆蓋,正在走向死亡。

 世界都瀕臨死亡了,為什麼作為那個世界化身的妖精們還能發揮力量呢?」

 「……!」

 仔細想想,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在光之妖精神的名義下,遵從古之盟約的人與妖精劍締結契約。

 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漸漸忘記了這一點,他們只是將妖精劍認知為一種方便的武器所以忘記了,忘記了妖精劍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這一點。

 在給世界帶來死亡的寂靜的冬天裡,它的力量無法發揮……這一點不言自明。但是……

 「不明白。真的是這樣嗎?妖精劍真的失去力量了嗎?」

 阿爾文拔出自己的妖精劍,高舉過頭頂。

 如果巴恩斯他們的話是真的,阿爾文的妖精劍應該也失去了力量。

 但是——

 阿爾文的妖精劍完全沒有失去它的力量。

 她從那把劍中感受到了一如既往的力量。

 其劍身在這個死亡之冬的旋渦中,仍然充滿了生命的光輝。

 「餘能從自己的劍中感受到加護和力量。餘想餘能和以前一樣戰鬥。這到底,是為什麼……?」

 說到這裡。

 阿爾文突然有了頭緒。

 巴恩斯等資深騎士的妖精劍失去力量。

 阿爾文的妖精劍卻保持著力量。

 其差別。其理由。那就是——

 「是威爾。」

 ——希德代替阿爾文說出了這個答案。

 「威爾的使用者,能用呼吸從世界中收集瑪娜,並能在自己體內將其昇華煉成,賦予給劍。

 這樣一來,世界本身是否存在於死亡的【黃昏的冬天】中都沒有關係。能毫無問題地施展妖精劍的力量和魔法。

 只要使劍者還活著,妖精劍就不會死。」

 沙、沙,眾人面面相覷。

 「沒啥,這不難理解,只是立場稍微逆轉了一下而已。

 迄今為止,人們都完全依賴妖精劍。

 現在,妖精劍依賴著人,僅此而已的差別。

 這不是挺好的嗎。互相扶持是良好信賴關係的基礎吧?」

 面對希德嘴角含笑的希德,挺好就有鬼了的憤怒情緒聚攏起來。

 即使在這種場合,希德還是保持目中無人的態度,阿爾文對此苦笑了一下後,她振作精神,平靜地問道。

 「天狐。露伊瑟。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為什麼很多授勳前的騎士候補們會被叫到這裡來?

 感受到謎底解開的同時,阿爾文等待著答案。

 然後,不出所料——

 「是事實,王子。」

 天狐嚴肅地回答。

 「我們布利茲班的成員……簡單來說,就是目前為止一直受到希德卿的薰陶,不斷持續威爾的鍛鍊的人們,已經確認了可以毫無問題地發揮妖精劍的力量。」

 「不……萬幸的是不只有布利茲班的人。」

 對於天狐的話,露伊瑟做補充道。

 「從那次集訓以來,以我,安薩羅班的約翰,奧爾托爾班的奧莉薇婭為首,希望從希德卿那裡接受威爾的指導,並學會了的那些人也能使用妖精劍。

 無論如何,威爾是在【黃昏之冬】影響下進行戰鬥的關鍵……這點應該沒錯。」

 而這一事實正是在場聚集的所有人陷入絕望的真相。

 確實,由於希德和阿爾文的活躍,卡爾巴尼亞皇家妖精騎士學校的學生們的意識正在改變。

 正如希德所說,一味依賴妖精劍是不行的,所以雖然身為其他班級的人,但也依然有越來越多的學生敲響了布利茲班的大門。

 但是——即使如此,現在的威爾使用者也實在太少了。

 到現在為止一直支持國家上層的妖精騎士團自不必說,就連始終因妖精劍的劍格而趾高氣揚的高年級生們,也討厭,不接受威爾這個新技能。

 能動搖劍格導致的絕對上下關係的技能——威爾。

 對此無法接受,一直自滿於高劍格妖精劍所發揮的強大力量,不斷懈怠對自己的鍛鍊。

 這份自滿和怠慢賒下的賬,現在,就在這裡還下了。

 也就是說——……

 「現在只有一部分連騎士都不是的從騎士能好好戰鬥嗎……」

 「沒錯,王子。」

 正同自己想的一樣。

 巴恩斯呻吟著,艾吉斯和卡伊姆遺憾地低下頭。

 沉重的空氣壓在在場所有人的頭上。

 「僅憑這點戰力,是不可能戰勝北方魔國的軍勢的。就算傳說時代的騎士希德卿在,對面也有好幾個同等級的存在。

 再加上,北方的魔國裡擠滿了凍結的亡靈軍團和暗黑騎士們……以及,這個【黃昏之冬】……即使全世界都團結在一起,也沒有反抗的手段。

 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輸了……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啊……」

 已經結束了。

 面對如此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的巴恩斯。

 「還沒結束。」

 阿爾文毅然反駁道。

 「世界還沒有結束,我們還活著。那麼就必須拿起劍來戰鬥。為了這個國家……為了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

 「你什麼都不懂!」

 巴恩斯、艾吉斯、卡伊姆對這樣的阿爾文大罵道。

 「你覺得能贏嗎!?有好好了解情況嗎!?」

 「明明我等都不能好好戰鬥,難道你真心覺得光靠學生們就有計可施了嗎!?」

 「太自負了!閣下是不是因為身邊有希德卿,就做夢做過頭了!?稍微看看現實如何!?」

 但是。

 「這和希德卿在不在都沒有關係。」

 阿爾文反抗般的,有力回擊道。

 「即使希德卿未臣服於餘,面對國難之時,餘也會高舉戰鬥的意志,並和響應餘意志之人一起戰鬥吧。“騎士——僅訴說真實”。」

 「「「…………!?」」」

 「怎麼樣?在場有沒有願意和餘一起戰鬥的人?

 在沉默不語的眾人之中。

 「不必多說。」

 希德微微一笑,這樣放言道。

 「我也會戰鬥的,阿爾文。當然,布利茲班的同學們也是一樣的心情。我們已經做好了向北出發的準備!」

 天狐勇敢地站起身,敬禮道。

 「我也是,王子。不,我的主君。」

 露伊瑟也規矩地站起身,向阿爾文行了一禮。

 「坐以待斃地等待死亡,眼睜睜地看著民眾們死去……此乃玷汙我父親名聲的行為,這樣的事我才是死也做不到。現在,派系、因緣已經毫無關係了。我要把劍獻給您。」

 然後。

 「當然,我們也要去,阿爾文。」

 「不在這裡拿起劍,還算什麼騎士!」

 「嗯,畢竟我們的主君是你嘛。」

 「讓我們一起戰鬥吧,阿爾文!雖、雖然很可怕!」

 「為了王子大人,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克里斯托弗、艾蓮恩、賽奧多爾、莉捏特、優諾等布利茲班的成員也站了出來。

 「我也要戰鬥……!把我也帶去吧……!」

 「我也是!吊車尾班級都在戰鬥了,我怎麼可能還縮在後頭呢!」

 安薩羅班的約翰、奧爾託班的奧莉薇婭也一樣。

 在場的其他從騎士們仍是如此。

 仔細一看,被希德教授威爾,切身感受著希德生存方式的學生們,接二連三地高舉起了投身於絕望戰鬥的意志。

 但是——反之。

 也僅此而已。

 「看,我就說吧」

 巴恩斯輕蔑地說道。

 「僅僅……僅僅只有這種程度的戰力,到底能做什麼!?能成就什麼!?

 結束了!已經結束了!

 只是因為近距離看傳說時代的英雄看太久,才被衝昏了頭腦!

 你們到底能做什麼!?」

 「能貫徹騎士道。」

 希德的那短短一句話。

 讓在場的所有人完全啞口無言了。

 「所謂騎士,本來就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們只是用自己的劍,用自己的屍體鋪就王所推崇的道路……僅此而已的存在罷了。

 從中發現了某種意義,並尊崇著它的瘋狂之人就是我們。

 如果渴望金錢、名譽、名聲的話,成為僱傭兵或冒險者就行。

 然後,在戰場上隨心所欲地立下戰功,進行偉大的冒險,隨心所欲地退治妖魔就行。這樣賺得更多,也能留存為後世長久流傳下來的敘事詩。」

 「……這、這……!?」

 「但是,即使只是臨時的,你們也選擇了騎士的生活方式。

 特意選擇了這種完全得不償失的生活方式。……為什麼?」

 「…………」

 「是時代的流向嗎?這個時代……確實有很多人被矇蔽了雙眼。

 但是,僅僅是選擇了騎士這種完全得不償失的生活方式……僅僅如此,對方的本性和靈魂就不會說謊。

 騎士這一存在的根本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不會改變……我更願意這樣相信。」

 「…………」

 回過神來,阿爾文的眼裡早已沒有映射出巴恩斯等撒嬌騎士們的身影。

 阿爾文開始給伊莎貝拉,大臣們,天狐和露伊瑟他們,一個接一個地下達指示,為即將到來的決戰做準備。

 「好了,我也開始做各種準備吧。哈哈哈,照顧阿爾文少爺可真夠辛苦的。」

 對就這樣站起來,轉身離去的希德的後背。

 「我也……我們也……如果有戰鬥的力量……就會像你們一樣……」

 「只要妖精劍不失去力量……只要有戰鬥的力量的話……」

 傳來了不知是誰發出的低語。

 於是,希德規矩地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地說。

 「不能戰鬥?嗯……是我的眼睛瞎了嗎?

 在我看來,你們有兩隻了不起的手臂,也看起來有兩隻腳踏大地的腳。那麼,就可以盡情地揮動劍了吧?」

 「……!」

 「所謂騎士道,就是一種生存方式……妖精劍的力量有否並非是什麼問題。」

 希德留下這句話,就那樣離開了那裡。

 然後,最後離開房間之前。

 「…………」

 希德回頭看向了阿爾文他們。

 阿爾文果然向天狐、露伊瑟等人、可以使用威爾的從騎士們、正在準備戰鬥的王族派大臣們,利落地發出了指示。

 她立刻在桌子上攤開魔國的地圖,將喪失戰鬥意志的騎士前輩們拋在一旁,和伊莎貝拉一起開始了軍事會議。

 而且,要說希德最鐘意這樣的阿爾文身上的什麼的話。

 那就是此時此刻,阿爾文沒有看著希德。

 當然,她並不是無視希德。

 阿爾文看著的,只有自己作為上位者應率領的夥伴和家臣們。

 以及,全體人員應該抵達的、應該爭取的勝利和未來。

 不管那是多麼難以觸及的盡頭(註釋:原文用的是“那由他”,一個數量單位,總之就是特別多,這裡形容的是盡頭,所以我就用了難以觸及),阿爾文也作為一個王,直視著那遙遠的彼方。

 並且,還有對那樣的阿爾文表示理解,託付劍,發誓忠誠的憂國烈士們。

 以騎士學校的年輕人為中心,一個雖小但強大的騎士團正在那裡逐漸形成。

 「人是會變的啊。」

 希德突然咧了咧嘴角。

 剛認識時像雛鳥一樣的少爺阿爾文去了哪裡?

 如果是當時的阿爾文,一定會在這場國難中慌亂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該做什麼,對希德和伊莎貝拉投以祈求般的無助目光吧。

 阿爾文現在的樣子,讓希德強烈地回想起了某個男人。

 那就是,曾經被希德崇為一生獨一無二的主君,發誓獻出劍的王,同時也是希德摯友的男人——聖王阿魯斯。

 對阿爾文那總讓人從中感覺到聖王阿魯斯影子的姿態,希德現在從心底感到了放心。

 「王長大了,培育了騎士,國家也統一了,已經沒有了任何後顧之憂。

 那麼——接下來就是我的工作了。

 不好意思了,阿爾文……我,要第一次打破……騎士的戒律。」

 不知對誰這樣低語著。

 希德悄悄地離開了那裡——

 ────。

 ——那天晚上。

 希德離開騎士們的宿營地,在王都漫步。

 呼嘯的暴風雪將希德的身體染成了雪白色。

 但是,對此完全不介意的希德,在王都內走著。

 咚、咚、咚……

 希德踩在雪地上的聲音被沖刷,消失在了暴風雪的彼端。

 「…………」

 雪白。四處一片雪白。

 王都的建築物大部分倒塌、開裂,姿態慘不忍睹。

 人們拼命地搭起帳篷,在簡易的野外壁爐裡點上火,彷彿要抵禦寒冷般的,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著。

 那個質樸剛健卻又有幾分華麗的騎士樂園——王都卡爾巴尼亞的景觀,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然後,希德的腦海裡突然掠過了熟悉的面容和聲音——

 〜〜〜〜。

 『吶,希德卿,你快看。』

 『這就是……我……我們建立起來的都城。』

 『看,希德卿。大家,都在笑。』

 『即使身處這個充滿痛苦和悲傷的戰亂之世……在這裡,大家也都在笑。』

 『要守護好,我要……守護大家。』

 『所以,希德卿,即使是這樣的我……今後也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

 「…………」

 已被雪埋沒的王都往昔的姿態和記憶,令人懷念主君的面容和聲音。

 這一切,在走在崩壞的王都內的希德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重播。

 咚、咚、咚……

 希德踩在雪地上的聲音被沖刷,消失在了暴風雪的彼端。

 ────。

 希德在王都內走著走著,最終來到了城址。

 話雖如此,那裡並沒有完全變成徒留瓦礫山的空地。

 但因為部分結構還殘留著,所以與其說是全毀,不如說是半毀更為準確。

 希德穿過一撞就會立馬坍塌的正門,縱身躍過被毀壞的吊橋,進入了城堡內。

 然後,踏入了半毀的城內。

 當然,城內空無一人。

 而且一半以上的牆壁都倒塌了,幾乎是完全露天的狀態,所以明明是在城堡裡,卻堆起了積雪。

 城牆與尖塔幾乎全部倒塌了,要想到達目的地,必須繞很遠的路,會十分辛苦。

 然後,他經過了用地內的卡爾巴尼亞皇家妖精騎士學校舊址。

 在這個時代復活的希德,在那裡和學生們一起度過了漫長的時間。對希德來說,這裡是他有著一定留戀的地方。

 但是,那裡已經完全化作了瓦礫山,以前的樣子消失無蹤。

 「…………」

 他默默地走過完全倒塌的布利茲班宿舍旁,來到城堡內。

 咚、咚、咚……

 希德在呼嘯的暴風雪中,發出腳步聲前進。

 沿著處處是洞的破爛石階往上走。

 ……走著走著,不一會兒,周圍的樣子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與同一城堡的其他地方相比,有一塊明顯破壞較少的區域。

 希德朝著那破壞較小的方向前進。

 然後,希德終於到達了他的目的地。

 雖然那裡不斷淒涼的迴響著因外面的暴風雪產生的風聲,但卻是一片靜謐的空間。

 「…………」

 那個地方——是《湖畔的少女》的神殿區域。是希德在這個世界復活,與阿爾文相遇後,第一個被允許通過的地方。

 神殿區域一如既往的有著幾根石柱和眾多拱形構造的祭祀場,深處有祭壇。

 然後,那個祭壇上,莊嚴的佇立著這個世界的人們信仰的妖精之長……光之妖精神的神像。

 那裡有一個人在等待希德。

 她就是現•《湖畔的少女》的巫女長伊莎貝拉。

 「希德卿……」

 「啊,不好意思。明明是我把你叫出來的,結果卻讓你久等了。」

 「不、不……我也剛到。」

 伊莎貝拉有些不知所措地說。

 「那麼……那個……要跟我說的是什麼呢?」

 「是啊,現在你非常忙,我就簡單地說完吧。」

 但是,希德一邊這麼說,一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不過……我說有話要對你說,其實是騙人的。」

 「哎?」

 「不好意思啦。我把你當工具人了。」

 在眨著眼睛的伊莎貝拉麵前。

 希德抬頭注視了一會兒祭壇深處的光之妖精神像。

 「真的很抱歉。現在能成為這傢伙憑依體的人……恐怕只有擁有最強力量的半人半妖精伊莎貝拉,你一人了。」

 說著,希德向伊莎貝拉展示了自己右手手背上銘刻著的紋章。

 然後,就像在對紋章訴說話語般,開口道。

 「時機已至,兌現古老盟約的時候到了。流淌在我命脈中的聖者之血。

 完成這個任務的時候到來了。

 光之妖精神,回應我的呼喚吧。

 《閃光的騎士》希德•布利茲,按照約定。為實現與汝定下的契約而來。」

 於是。

 希德舉起的右手上的紋章——那有些變淡,快要消失的紋章——開始發光。

 那光芒照亮了冷清昏暗的神殿……無數磷光從希德的紋章中升起。

 磷光躍動,捲起漩渦,最終聚集到了伊莎貝拉身邊——

 「這、這是……!?」

 「放心吧。這對你無害,只是暫時睡一覺而已。」

 「哎……希德卿……這、這到底、是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光之粒子吞沒的伊莎貝拉抱著頭蹲下。

 轉眼間她的容貌發生了變化。

 咔!世界變成一片白熾,一瞬間一切都被染成了白色。

 突然,華麗的金髮輕飄飄地舒展開來。(註釋:伊莎貝拉原本是藍髮,這裡是因為附體才改變了的)

 通過憑依伊莎貝拉的身體而出現的是——美麗得令人目眩的少女。

 她乍一看像是個年幼的少女,但又散發出一種成熟的氣息。如同妖精一般惹人憐愛,又像天使一樣美麗,簡直不像這個世界應存之物。

 「…………」

 最終,光漸漸平息……伊莎貝拉站了起來。

 她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希德。

 雖然身體是伊莎貝拉,但那已經不是伊莎貝拉了。

 她是以伊莎貝拉的身體為憑依體降臨到這個世界的,更高級次元的存在。

 對,她正是。

 神話時代,擊退黑暗妖精神,讓它從世界上消失的——

 傳說時代,與某一位國王締結盟約,給予其血脈系譜以加護的——

 「光之妖精神。」

 「…………」

 沒有回應希德的呼喚,出現的女人——光之妖精神悲哀地垂下眼睛。

 希德對此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對不起啊。終於……終於全部想起來了。

 說來慚愧,之前,忘了個一乾二淨。

 啊。你……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啊。」

 希德注視著自己右手手背上快要消失的紋章,這樣低語道。

 「…………」

 「怎麼了?這不是久違的重逢嗎?彼此也有很多想說的話吧?

 嘛,雖然現在完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就是了。」

 「…………」

 「呀嘞呀嘞,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於是。

 光之妖精神終於抬起了垂下的眼睛,悲痛欲絕地說道。

 「……我沒臉見你,希德卿。」

 「…………」

 「不僅如此,我連見這個世界人的臉都沒有。

 都怪我……又因為我,變成了這樣……」

 「昨日的嘆息也好,現在的後悔與贖罪也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擁有明天。」

 希德平靜地說。

 「現在是戰鬥的時候,也是再次需要你的力量的時候。」

 「……!」

 光之妖精神把悲傷的臉轉向希德。

 「你……這樣就可以了嗎?」

 「……?」

 「再說……你為什麼能這麼平常的對我說話呢!?」

 畢竟……畢竟,你……因為我被貶低成了《野蠻人》!還玷汙了你一生培養起來的榮耀和靈魂!

 而且,我甚至還把這殘酷的任務強加給你!

 你有憎恨和怨恨我的理由,但沒有這樣協助我的理由!即使單方面撕毀與我的古老盟約,我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就是對你一個騎士,做了這種程度的事!」

 「…………」

 「明是如此,為什麼!?你也要——……!?」

 面對這樣眼中交雜著淚水的光之妖精神。

 希德干脆又帶著毫不動搖的意志,這樣回答道。

 「那是因為我是阿魯斯的騎士,也是阿爾文的騎士。」

 「……!?」

 面對驚訝得屏住呼吸的光之妖精神,希德柔和地笑了笑。

 「怨恨?憎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在傳說時代……我多虧了你,才能直至最後都貫徹著我應該貫徹的騎士道。

 《野蠻人》?哈哈,我本就是惡鬼羅剎的《野蠻人》啊。

 我失去了作為騎士的名譽?沒有那回事。

 我作為《野蠻人》流傳後世,阿魯斯那傢伙則作為聖王流傳下來。

 僅憑這一點,我作為騎士的名譽就等於永遠得到了保護。

 我做了能做之事,盡了我該盡之責。

 即使全世界的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我的心中也只有自豪。

 我不後悔。沒錯,我對我的生存之道,無一絲後悔。」

 「你這個人……」

 光之妖精神垂下眼簾。

 「很久沒有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力的我……一直通過那個紋章,關注著你。

 你沒有否定任何流傳於當今時代的《野蠻人》的傳說。始終扮演著對阿魯斯露出獠牙的“惡”。

 新魔王從王族的血脈中降臨,【黃昏之冬】發動了的現在……只要你有這個意圖,就能找回所有的名譽……」

 「沒必要。而且,事實並非總是能讓人幸福。」

 「…………」

 「現在比起我無關緊要的名譽,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如果就這樣置之不理,這個世界就會毀滅。

 我,阿魯斯,裡菲斯,露西,洛卡斯,生活在那個混沌時代的所有人守護、傳承至今的東西……全部都會殘酷地失去。」

 「…………」

 「錯誤必須要修正才行。

 但是,這個錯誤與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毫無關係。

 就連成為當下魔王的恩德雅也……只是可憐的犧牲者。

 這一切都是我們的責任。

 這是因為我們,生活在傳說時代的人們……內心的軟弱所導致的負債。

 必須承擔這個責任的……理應承擔這個責任的……是我。也只有我。

 絕對不能把想要抓住光輝未來、想要振翅高飛的這個時代的人們捲進來。」

 「…………」

 「所以請借給我力量吧,光之妖精神。請再次,為了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的明天。再次給我一把劍吧……」

 「…………」

 即便如此,光之妖精神也沒有改變她苦澀和悲哀的表情。

 「就算為此……你這個存在,要再次犧牲……?」

 「啊,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改變想法。」

 希德干脆地這樣說著,他眼中沒有絲毫迷茫。

 「沒啥,不要緊的。這個世界已經可以放開我們的手獨立行走了。

 即使我們不在了,也一定能走向光輝的未來。

 能夠這樣相信的王,能讓我這樣相信的王……存在於世。」

 「…………」

 「所以說,我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善後、事後處理。弄亂的東西自己收拾……這種道理連小孩子都明白吧?」

 「……你的決心……很堅定啊。」

 終於屈服了的光之妖精神嘆息道。

 「這也是為了向你贖罪……以我的存在為楔子,將阿魯斯的血與你的靈魂聯繫在一起的是這個。」

 光之妖精神的視線落在希德右手背上的紋章上,低語道。

 「在距離當下遙遠的傳說時代……我,一味地把殘酷的宿命強加給了你一人……所以,我也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如果,碰巧的話,總有一天在遙遠的未來世界。

 你能幸福地度過第二人生的話……這樣一來,我的罪也能被寬恕……但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事……

 結果,我再次對你犯下了更大的罪……」

 「嗯,我非常的感謝你。」

 「……!」

 聽到這句話,光之妖精神終於下定了決心般地,抬起了頭。

 然後,筆直地注視著希德的臉。

 「明白了,我們一起戰鬥吧,希德卿。

 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我把我的力量、存在、心靈……我的一切都獻予你。」

 這麼說著。

 光之妖精神的身姿,突然,開始發光。

 純白、炫目、始終充滿了壓倒性地光芒開始閃耀起來。

 於是,從伊莎貝拉的身體裡,升起了金色的粒子……伊莎貝拉的身體恢復了原狀。

 不顧失去力氣,昏倒在地的伊莎貝拉,在升起的刺眼光線中,光之妖精神只顯露了一瞬間她本來的形態,其輪廓就立刻消失了。

 光最終匯聚成一把劍的形狀。

 沙……

 就像鈴鐺一樣美妙的聲音響起。

 光物質化,一把白色的劍,顯現出了它那無比神聖的異樣身姿。

 希德把手伸向懸浮在眼前的劍柄,罕見地自言自語起來。

 「所有妖精劍的始祖劍……光之妖精劍《黎明》。

 ……將你這樣握在手中,已經是千年前的事了啊。」

 右手手拿希德本來的黑曜鐵劍。左手手拿光之妖精劍。

 帶著黑白二把劍。

 希德轉身,靜靜地離開了那裡。

 「…………」

 正當他要走出神殿的時候。

 希德回過頭,望向了倒在祭壇前的伊莎貝拉。

 「真的很抱歉。後面的事就拜託你了。阿爾文……就拜託你了。」

 留下這麼一句話——

 阿爾文麾下第一騎士,傳說時代的騎士希德•布利茲。

 人們注意到那位騎士的身影從王都完全消失了……沒花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