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話 錯過

第五卷  第四話 錯過 到了文化祭舉行的前兩週,每天都很忙碌。

 即使在下課時間,執行委員會的成員也會來我的教室找我商量或核對資料。主舞臺負責團隊的LINE群組裡充滿了各樣訊息,有些訊息如果我不回覆,事情就會停頓,所以查看手機也是不可或缺的動作。

 放學後,主舞臺負責團隊大都要進行商議。

 我們排妥預定在舞臺出場的團體及表演節目的細節,根據內容逐步調整包含音響和燈光在內的演出效果計畫。

 「今年果然也出現了申請文件寫得天花亂墜,一確認細節卻發現毫無具體性,或是隻有幹勁在空轉的企畫呢。」

 「就算我們學校校風自由,也有明顯是隻用三分鐘想出來的草率案子!」

 剛才的商議,使得朝姬同學心情不佳。

 「雖然我不是不懂想在節慶上引人注目的心情。」

 我用含蓄的話語安撫朝姬同學。

 「就算是這樣,在身為女性的我面前,真虧他們能像那樣大開黃腔。只有男生聚在一起的時候,都像那樣子嗎?」

 「實在沒到那個程度……」

 朝姬同學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剛才和我與朝姬同學進行商議的,是喜愛搞笑的志願者團體。

 他們的節目是在舞臺上表演自制短劇,但我們觀看了正式表演的短劇劇本,發現唯獨擔任團體代表的搭檔的橋段用了很多下流笑點,最後還會脫衣惹觀眾發笑。

 不僅內容令人聽不下去,我還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些傢伙在正式表演時很可能全身脫得精光。

 當我想早早結束商議時,朝姬同學制止了我。

 『希墨同學。為了慎重起見,聽到最後吧。為了慎重起見。』

 『可是他們吸引觀眾的哏糟糕透頂耶?』

 『搞笑重要的是結尾吧。』

 朝姬同學戴著微笑的面具,但眼中絲毫沒有笑意。

 很可惜的是,我們判斷這個節目很有可能嚴重損害永聖高中的招牌。

 我們以文化祭執行委員會的立場,宣告要這對搭檔放棄出場,或是全面修改短劇內容後再度接受審查。

 原本,文化祭執行委員會很少對節目內容做出這麼大的干涉。

 儘管如此,我們不能坐視不適合文化祭的內容出現。

 學生們在學校活動方面有很大的裁量權,是因為永聖秉持培養學生自我判斷能力的教育方針。並非百無禁忌。

 班級參展主題有班導師檢查,在內容上極端的例子並不多,但志願者的作品偶爾會摻雜過於追求獨創性的企畫。

 遭到勸退的那對搭檔什麼話不好說,居然說『這是權力的專制!反對限制表達!』莫名地以藝術家自居發出抗議。

 於是,朝姬同學發飆了。

 『只不過是在性騷擾,別講得很了不起似的!要拿那種自我滿足的自慰以藝術家自居,還差得遠呢!如果真的想站上舞臺,就給我認真編排!別小看搞笑!』

 被迫聽了很多不好笑的下流哏,無法再維持撲克臉的朝姬同學放聲大喝,結束了商議。

 「我喜歡搞笑節目,本來相當期待的,糟透了。」

 朝姬同學大失所望地嘆了口氣。

 參與商議的一年級執行委員會成員們也有點嚇到了。

 「如果放過那種節目,當他們在正式表演上即將闖禍時,我們就必須從舞臺邊衝上去阻止了。」我幫腔道。

 朝姬同學似乎也切換了心情,重新面對他們。

 「像剛才那樣的當然免談,因為也有這種情況,所以要留意申請文件內容空洞的團體。可能失控的部分,要在商議階段確實做修正。不然對於其他認真準備文化祭的團體也很失禮。審查要嚴格,正式表演時才開心!」

 「我們明白了!」當朝姬同學笑著告訴他們,一年級生們朝氣蓬勃地回答。

 面對美麗的學姊,果然會想留下好印象吧。

 我並非不懂那種男人心。

 我看著筆記型電腦上顯示的核對清單,確認仍有許多空白的時間表。

 「差不多也該確定所有行程了。」

 朝姬同學也把肩膀靠過來,一起探頭注視螢幕。

 「如果不嚴格遵守時間,時間表很可能真的會大亂。」

 我根據去年的經驗,不厭其煩地反覆說道。

 舞臺上潛藏著魔鬼。

 無論準備得多麼周到,正式表演時總會發生意外的麻煩。

 我們並非專業人士。

 因為是高中生,無論是誰,站上舞臺後都有可能腦海變得一片空白。有時試圖挽回失誤而比預期中花了更多時間;有時則因為現場氣氛太過熱烈,完全忘掉了結束時間。

 如果不事先預料到這種小小的時間延誤,為行程預留餘地,就會像連環車禍般,對後續行程造成影響。

 擔任舞臺最終表演的我們R-inks,演奏時間上也很可能受到影響。

 這是夜華的重要大場面。

 無論是出於個人或職務的角度,我絕對想避免破壞它。

 「既然管理時間表的希墨同學負責最終表演,最後你會自己做調整對吧。」

 「沒辦法啦。最後一切都交給朝姬同學,在最壞的情況下就刪除安可部分。」

 「怎麼可能呢。為了避免那種情況發生,大家要聽從我的指示喔。」

 當朝姬同學開口,「我們會加油的!」一年級生們充滿朝氣地回應。

 真好懂啊~年輕人們。

 「打擾了。瀨名學長、支倉學姊。音響器材業者差不多快到了,請過來會議室。」

 教室的門打開,同樣負責主舞臺的一年級女生特地過來叫我們。

 我們收好東西,來到走廊。窗外的天色已經轉暗,走廊上的空氣像戶外般陰涼。

 「原來朝姬同學喜歡搞笑啊。我第一次得知呢。」

 「咦,我沒說過嗎?」

 「第一次聽說。」

 「希墨同學會不知道,是因為對我不感興趣嗎?」

 「為什麼會是這樣?」

 她猝不及防地用意味深長的口吻說道,我不禁慌張起來。

 「開玩笑的。這樣啊,我不常和你聊到這種個人話題呢。」

 「……而且,你像那樣生氣,也令我有點驚訝。」

 我沒有朝姬同學曾拉高嗓門的印象,感覺像是看見了新的一面。

 「我面對媽媽時經常會這樣,只要有看不順眼的地方,我們彼此會直接說出來,馬上吵起來。」

 「喔,就是愈吵架感情愈好嗎?」

 「雖然如果能不用吵架,那才是最好的。」

 「的確沒錯。不過,看到你有精力生氣,我放心了一點。」

 「……我跟平常有那麼大的差異嗎?」

 朝姬同學露出傷腦筋的表情。

 「當了半年搭檔,隱約察覺得到。」

 朝姬同學無論面對任何人,都是親切的優等生。總是不露破綻的她,進入第二學期後,看來沒意識到他人目光的瞬間增加了。

 「真丟臉。我明明是把學校與私生活劃分清楚的類型啊。」

 「即使露出破綻,那也不是什麼壞事。」

 「對我來說,扮演優等生或許更輕鬆。」

 朝姬同學像自言自語般地這麼說。

 「如果演戲演累了,我來聽你吐苦水。」

 「你現在明明沒有時間。」

 「時間是硬擠出來的。」

 我這麼誇口。

 在會議室裡,我們在老師陪同下,與業者討論喇叭的設置及配線事務。

 由於對方是從亞里亞小姐擔任學生會長那時開始每年承包的業者,已掌握了大致的狀況。我們傳達今年的變更之處後,商議順利地結束了。

 「有坂同學的姊姊作為學生會長果然很優秀。她為文化祭仔細編寫了指南留給學弟妹,很有幫助。」

 朝姬同學看著手邊的指南感嘆道。

 文化祭執行委員會保存著永聖高中文化祭經營指南,這本是在有坂亞里亞擔任學生會長的時代編寫的參考書。

 每年執行委員會都會把所需頁面的影本發給各部門負責人,並根據內容進行準備。

 今天與音響業者的商議,當然也參考了那份資料。

 「話雖如此,自亞里亞小姐畢業後已經過了很久,我個人差不多想要本修訂版了。特別是想修改活動當天的幕後進行指南。」

 「我認為沒有問題,不過你在意的話,找學生會長商量看看如何?」

 直到暑假為止,朝姬同學都以姓名稱呼花菱清虎。自從拒絕他的告白後,稱呼好像換成了學生會長。

 這一點花菱也一樣。他以前都輕鬆地直呼她的名字,但現在改用姓氏稱她為支倉同學,以此劃分界線。

 「我會的。那麼我去輕音樂社了。」

 「辛苦了。練習加油。」

 「謝謝。朝姬同學也辛苦了。」

 和朝姬同學告別後,我前往輕音樂社,加入R-inks的練習。

 老實說,我沒有為班上的茶樓咖啡廳幫上多少忙。貢獻頂多只有在練習的空檔陪夜華商量她提出的問題而已。

 「這邊你不用在意。光是得到希墨的意見,就很有幫助了。」

 能這麼回答的夜華,看起來十分可靠。

 只是,最近這陣子我們之間大都是這種事務性的互動,情侶般的閒聊減少了很多。

 我在魔鬼教官的熱心個別指導下,投入地持續彈奏電吉他直到放學時間。

 當R-inks五人到齊時,則是不斷地演練曲目。

 當練習結束後,五人會在回家路上的便利商店買東西吃,並一起走到車站。

 儘管對於家住高中附近的我來說是繞遠路,但那是能與大家聊天的寶貴時間。

 「那麼,辛苦了!明天見!」

 在車站,只有我沒走進剪票口,目送四人離開。

 夜華依依不捨的表情令我胸口抽緊,但我露出笑容揮揮手。

 其實我想和夜華兩人獨處,說更多話。

 夜華的父母在國外工作,即使晚歸也不會挨任何人的罵。話雖如此,如果留住夜華害她更晚回家,身為男朋友我會擔心。

 而且如今R-inks的五人是命運共同體。這麼做感覺會破壞樂團的和諧,我對於只有我們單獨行動有所顧慮。

 今天的風又大又冷,時間也晚了,我也累了。

 我獨自折返,回到家中。

 ◇◇◇

 吃完遲來的晚餐和洗好澡休息了一會兒後,我開始自行練習。

 我一邊回想葉當天的指導一邊反覆練習,總之讓身體記憶下來。

 既然在學校沒辦法練太久,即使得削減睡眠時間也得家中練習,否則趕不上正式表演。這個時間家人都睡了,為了怕太吵,我沒有接放大器。只是不斷唰唰地彈著電吉他弦。

 「好,休息一下!」

 由於專注力中斷了,我躺到床上。長時間保持相同姿勢,變得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隨著卸下力道,這次換成睡意湧上。

 一方面為了擺脫睡意,我打電話給某個人。

 『喔~電吉他手打電話給我,還真稀奇。』

 「我可沒那麼帥氣啊,亞里亞小姐。」

 『我會從觀看舞臺表演來判斷你的成果,阿希。』

 雖然時間已過晚上十一點,有坂亞里亞以情緒高漲的聲音接了電話。

 「請別給我施加太大的壓力。」

 『這次你也沒偷懶,有好好練習對吧。沒問題啦。』

 在考高中時再三關照過我的亞里亞小姐,對我不抱任何疑問地打包票。

 「即使並不完美,我也會盡力做到最好。」

 『很好。』

 以前亞里亞小姐對我說過的話,我牢牢地銘記在心中。

 「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情想要請教。」

 『問我?什麼事?』

 「是關於亞里亞小姐以前編寫的永聖文化祭經營指南。我想要修改一下。」

 『咦,你們還在用那份資料啊。不會吧?』

 亞里亞小姐打從心底感到驚訝。

 「偉大的實際成績直接化為了傳統啊。學弟妹要推翻了不起的前例是很辛苦的。」

 『我很榮幸能獲得這個評價,但傳統如果不更新,會化為陳年舊規喔。』

 明明隨你們高興就行了,亞里亞小姐擺出這種態度。

 「那麼,我就冒昧地修改了。」

 『喔,這是我和阿希超越時空的共同作業呢。』

 「請別用奇怪的形容描述。」

 『因為我編寫時是打算當成討論用原案,沒想到直到現在還在用。』

 「那麼精確的指南,沒辦法輕易修改啊。」

 『因為副會長小玄性格一本正經,他花了很多精力製作。』

 哎呀,我心想。

 「真難得會從亞里亞小姐口中聽到男性的名字呢。」

 『你好奇我的高中時代嗎?』

 「一般程度吧。」

 『小玄雖然固執,但聰明又充滿幹勁,每次都會認真地協助我說想做的事情,幫了很大的忙。』

 「聽起來是相當優秀的人呢。我也能理解亞里亞小姐為何會當上會長,對校園活動進行各種改革了。」

 既有能提出構想,充滿魅力的領袖,又有能力優秀的執行者,是如虎添翼吧。

 正因為集結了那樣的夥伴,有坂亞里亞才會是傳奇學生會長。

 只靠一個人的力量絕對無法成為傳奇。

 『當時我無法面對小夜,在某方面把學生會活動當成了逃避。』

 亞里亞小姐用冷淡的語調自虐地說。

 「即使是逃避,只要做出結果就是最好的吧。」

 『你今天很溫柔嘛。』

 「因為是我請你陪我講電話到這麼晚。」

 『和阿希聊天很愉快喔。』

 「能當作你打發時間的消遣,那再好也不過了。」

 『最近晚上沒人陪我聊天,我好寂寞。小夜好像每天都很累,洗完澡後立刻睡著了。由於這樣,晚上獨自喝酒也很無趣。』

 由於亞里亞小姐很會聊,如果放著不管,對話就會繼續下去。讀國中時,在補習班下課後,我經常和亞里亞小姐聊到忘了時間,真令人懷念。

 「有樂團的事又擔任文化祭的班級代表,夜華正在盡力做好不習慣的事情呢。」

 『阿希你才是,有樂團與班級的參展主題要忙,還擔任文化祭執行委員吧?』

 「像亞里亞小姐也知道的一樣,到了文化祭的時期,不是每次都很忙亂嗎。要說我有什麼不滿,頂多是無法和夜華去約會而已。」

 『…………』

 電話另一頭陷入沉默。

 「那個,亞里亞小姐?喂?」

 『在電話裡秀恩愛,讓我有點不爽。』

 「不,夜華應該跟你講過很多我的事情吧。」

 『直接聽到妹妹男朋友說出口是另一回事!』

 (插圖008)

 她的心情怎麼突然變差了。

 「亞里亞小姐?」

 『指南就隨你高興吧!注意別把身體搞垮了!晚安!』

 亞里亞小姐單方面掛斷了電話。

 是我說錯話了嗎?還是她在發酒瘋?

 生氣卻還擔心我,真有亞里亞小姐的風格。

 「好了,再努力一會兒吧。」

 拜聊天所賜,睡意也散去了。

 我再度抱起電吉他,握住撥片。

 ◇◇◇

 「希墨,早安~!」

 於是今天早上,妹妹映也活力十足地落在我小腹上。

 她猛然飛撲到床上的衝擊,強行喚醒我的意識。

 我幾乎睜不開沉重的眼皮,但還是從放在枕邊的手機勉強查看時間。

 電吉他冰冷地倒在我身旁。原本拿在手中的撥片也下落不明。

 時間彷佛跳過了一般,不知不覺間就來到早上。

 「希~墨~早上了。人家按照你的交代,來叫醒你嘍。」

 「…………」

 我領悟到我很難靠自己醒來,拜託映叫我起床。

 對於映旁若無人的工作態度,我既不想道謝也不想抱怨,沉默地粗魯挪開正處在成長期的妹妹。

 這半年來映又長高了一點,身材變得越發不像小學生。

 如果是陌生人,會誤以為映是長相超娃娃臉的大學生喔。

 不,你真的要擁有身為女孩的一般警覺心和各種自覺啊。

 哪怕是親哥哥,真的也別輕易跨騎在異性身上。

 「希墨都沒有反應,好無聊喔。」

 「別用草率的方法測量我的活力。還有要叫我哥哥。」

 我坐起沉重的上半身,想擺脫剛睡醒的倦怠。

 「希墨,你看起來好睏。」

 「因為實際上我是睡眠不足啊。」

 即使大大伸個懶腰,昏昏欲睡的腦袋還是沒有清醒。

 「你要和夜華一起現場表演對吧?」

 「沒錯。除了我以外,大家實力都很好,我正在努力追上他們。」

 「人家也想看現場表演!」

 「要來無所謂,但是得找人陪你同行。」

 「在附近而已,我一個人也沒問題。」

 「夏日祭典時,是哪個傢伙迷路了啊?」

 我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只有嘴巴很會說的妹妹。

 「沒問題。因為人家已經成長了!」

 「我信不過。」

 我斷然駁回。

 「那麼,我和日向花一起去看!」

 「小宮也要登臺唱歌,沒辦法喔。」

 「咦,日向花也要出場嗎?」

 「怎麼,你不知道嗎?」

 「嗯。」

 映有點受到打擊。

 「小宮對要不要當主唱感到猶豫,一定是將事情保密了。」

 「那麼,我和誰一起去看好呢?夜華的姊姊?紫鶴老師?」

 「妹妹啊,你為什麼會毫不遲疑地提到兩位大人物美女?」

 是映是大人物?還是因為年幼而不知恐懼為何物呢?

 居然想拜託兩大巨頭陪同去看現場表演,真有膽量。

 「和她們一起去,感覺可以在好位子上看錶演。」

 理由格外的現實。

 亞里亞小姐感覺會意外乾脆地答應,不過太麻煩她也過意不去。

 「可是,爸爸和媽媽當天都有工作。」

 爸爸要提前前往出差地點,擔任雜誌編輯的媽媽要參加攝影,我們的父母很忙碌。

 「要找人,就拜託紗夕好了。」

 「……紗夕感覺變成熟了,我會緊張。」映不知為何退縮了。

 「雖然我搞不太懂,原來你也有這種謹慎的地方啊。能不能也發揮在我身上?」

 「因為希墨是希墨。」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獲得身為兄長的威嚴呢?真煩惱。

 「紗夕應該有茶道社的參展要忙,但在現場表演前會結束吧。我去問問她。」

 「沒問題嗎?不要忘記喔!」

 最後提醒了一句後,映走出房間。

 我也做好各種準備,下樓來到一樓。

 在客廳裡,映正在替水族箱裡的金魚放飼料。

 正如映宣言過的一般,她有好好地自己照顧在夏日祭典廟會上撈到的金魚。

 因為剛起床還沒有食慾,我早餐只喝了咖啡與吃了餅乾。

 我茫然地看著新聞節目的氣象預報,預報說從今天起氣溫會下降。

 請充分注意健康管理,播報氣象的小姐說。

 「希墨,再不出門要遲到了。」

 映的聲音令我回過神。

 我套上制服的外套,走出家門。

 「瀨名同學。請精神抖擻一點。你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早上的導師時間,我立刻受到神崎老師告誡。

 「老師,那我可以去保健室小睡嗎?」

 「請別公然企圖蹺課。在你還能貧嘴的時候,我無法同意。」

 「可以再考慮一下嗎?」

 「駁回。」

 「保健室不行的話,茶道社如何呢?我喜歡榻榻米,會保持安靜。」

 「瀨名同學。」

 「是。」

 「我不會再說第二次。」

 「失禮了。」

 收到從講臺上貫射而來的目光,我的睡意終於醒了。

 神崎老師冰冷的眼神,對於驅散睡意的效果立竿見影。

 導師時間結束後,夜華的身旁圍繞了一圈人。

 小宮和七村也在,大概是在討論班上要推出的茶樓咖啡廳吧。以文化祭為契機,夜華和同學們的交流大幅增加。我認為這是非常好的徵兆。

 也許是察覺我的視線,夜華看向了我。

 她一瞬間露出歉疚的表情,但立刻回到對話上。

 儘管想和夜華說話,但打擾他們也不好,現在就忍耐吧。

 「居然能和神崎老師閒扯那麼多廢話,希墨同學真是大人物。」

 朝姬同學坐到我前方的位子上。

 「是嗎?我沒有那個意思就是了。」

 「愈是自己的長處,本人愈沒有自覺呢。」

 「比方說呢?」

 「輕音樂社的領袖人物,葉未明的新樂團R-inks。葉同學彈貝斯、主唱是宮內同學、鍵盤手是有坂同學、希墨同學負責電吉他,然後,學生會長則是鼓手。要怎麼做,才能湊齊這些不可思議的團員?」

 「唉,因為我的品德吧。」

 「原來這一點你知道啊。」

 我以開玩笑的意思隨口回答,朝姬同學卻意外乾脆地肯定了。

 「如果我有那種人性魅力,就會更活得更享受了,嘿呦。」

 我嘟囔著想趴到桌上。

 「即使現在睡覺,第一節課也馬上要開始嘍~」朝姬同學伸出手,開始緩緩揉按我的肩膀。

 「啊~就是那裡,真有效~」

 「你肌肉非常僵硬喔,希墨同學。特別是左肩硬梆梆的。是因為揹著電吉他揹帶的關係嗎?」

 「朝姬同學好會按摩啊。」

 「……因為我經常幫媽媽按肩膀。」

 「朝姬同學,你有什麼煩惱嗎?」

 我認為她想找人商量。

 「現在,我們家人之間正發生巨大的變化。」

 「具體來說呢?」

 「我媽媽要再婚。」

 朝姬同學小聲地悄然低語。

 「感覺不像是能坦率道賀的樣子呢。」

 「老實說,我相當困惑。」

 「一個陌生人突然要變成家人,會感到困惑是當然的。」

 「雖然聽起來或許是小孩子鬧脾氣,我們家一直是母女二人互助合作努力走過來的。所以,我無法想像家人突然增加的情況。在各方面都會害怕。」

 「你已經見過對方了嗎?」

 「媽媽介紹過了。他看起來人非常好。我很清楚他很珍惜媽媽。」

 朝姬同學的回答含糊不清。

 「另外還有其他問題嗎?」

 「總之,只是我還不夠成熟罷了。」

 我轉頭看著仍將手放在我肩頭的朝姬同學的雙眼。

 「你有把自己的不安好好地告訴母親嗎?」

 「還沒有。」

 「你反對再婚嗎?」

 「並不是那樣。可是──」

 朝姬同學的嘴唇顫抖著,彷佛在尋找話語。

 然而,無論等待多久,她都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沒多久後,鈴聲響起,這個話題懸而未決地中止了。

第五話 不負責任,但並非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