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0

第一卷  10   回到房間的靜馬,一邊出神地凝視著天花板,一邊吸著煙。一縷青煙如青龍昇天般垂直朝上飄去,又碰到天花板逐漸消散。雖然很擔心和生和秋菜兄妹,但靜馬也沒臉去見他們,畢竟幾天前自己才對他們輕許過承諾,說一定會抓到殺害春菜的兇手……結果,想死在初雪之日的盤算,竟然被夏菜搶先實現了,雖然這不是夏菜自願的。早知會演變成這樣,還不如讓自己在小社前遇到兇手;要是被殺的是自己就好了,這麼一來傷心的人也會少得多吧!

 說起來,關於初雪的那個古老傳說,不知道和須輕的傳說有沒有關係?靜馬突然很想知道這點。儘管那是江戶時代的事,所以應該和須輕傳說沒有直接關連性,但會選擇在被視為神域的龍之淵跳水自殺,其中應該也有什麼意圖才對。

 說不定,所謂的“兇業之女”和這段傳說有關呢?如果是這樣的話,琴折家的人不知道也就不足為奇了。他們感興趣的對象,應該就只有和須輕相關的部分吧。

 仔細回想,當久彌告訴靜馬那個傳說的時候,好像也沒說清楚故事是從誰那裡聽來的。

 不曉得美影知不知道這個古老傳說呢——

 不知不覺,眼前已被噴出的青煙染得一片白濛濛。靜馬趕忙起身打開門窗換氣,就在這時正好遇上穿著西裝的山科走進房間。一問之下才知道,打從警方一來,他就一直待在自己房間裡。

 “我是因為被懷疑所以不能進去參加會議,可是山科先生,您為何不代替我進去陪伴美影呢?”

 然而山科卻以“現在不是我該出面的時候。這對美影也是一種考驗”為由,嚴正拒絕了。“可是,警察自己明明也有疏忽,怎能把錯都推到美影小姐身上呢!作為偵探出道的第一起事件,這擔子未免太沉重了吧?”

 “謝謝你為小女擔心,不過如果不能跨越這個考驗,就無法繼承御陵美影的名號。偵探不是神,但當偵探未能防範事件於未然時,往往必須承受許多苛責,無法解決事件時,也不乏被咒罵或嘲諷的情況;選擇當一個偵探,就必須接受這樣的宿命。一旦揹負起招牌了,就得要承受這些困難。她母親在遇到我之前,也都是一個人承受過來的……再說,就算想幫她,我也沒有那種能力;畢竟,我不過是個御陵美影的讚頌者罷了。”

 山科的話語裡顯露著身為父親嚴厲的一面,但這也是他信賴女兒的證據。靜馬甚至羨慕起美影能有這樣的父親。

 “可以給我一根嗎?”

 察覺山科指的是香菸後,靜馬將煙遞出。

 “本來在美影出生之後我就戒菸了,但遇到這樣的事件,讓我不禁想起當刑警時的自己。都已經十七年了啊。”

 像是在為自己找理由辯解似地,山科點燃了香菸。

 “上一任的美影小姐,也曾遇過這一類的失敗嗎?”

 “是啊,有過好幾次呢。她眼前也曾出現新的被害者。此外,也有一起事件,直到最後她都無法解決。只是,每當經歷過這樣的事,我總覺得她又變得更強一倍,甚至兩倍。”

 山科眼望遠方,叼著香菸露出懷念亡妻的神情。

 “那件沒能解決的是什麼樣的事件呢?”

 “是發生在秋田一個歷史悠久家族裡的殺人事件。嫌疑者有好幾人,但最後還是無法鎖定一人,案情彷佛走入迷宮。她當時說過,那個兇手比她還要聰明,即使她對兇手的人選已經心裡有數,卻因為沒有確實的證據,所以到最後都沒有把名字說出口,即使是對我也不說。那起事件發生在她離世的四年前,在那之後,她仍然經常想起那件事而懊悔不已。同時,她也對我說過好多次,自己並不是神,但是必須儘可能的接近神才行。”

 吐出一縷青煙,山科臉上的表情有些寂寥。

 “即使被譽為名偵探的人,也會有煩惱啊……”

 美影才十七歲。一想到她今後即將走上一條滿布荊棘的道路,靜馬就不禁覺得很可憐。

 “正因為是名偵探才會如此啊。不能讓周圍的期待壓垮自己,最糟就是引退,要有這種程度的覺悟才行。不只是偵探,這是任何在世上留下偉大業績的人都必須面臨的問題。而偵探的工作又與人命相關,壓力更大。雖然美影的母親連一次也沒將引退掛在嘴上,但在我看來,她其實總是抱持著這樣的心境。”

 (那也就是說,如果美影無法解決這次的事件,就得在出道同時面臨引退了嗎?

 靜馬雖然這麼想,不過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山科先生,您簡直就像是為美影小姐而生的一樣呢。”

 聞言,山科淡然微笑道:

 “這樣說就太誇張了。只是,我希望小女能儘早成為一個不辱御陵美影之名的偵探。我唯一的夢想,就是親眼看見她解決剛才提到的秋田那起事件。母親無法解決的事件,由女兒來解決,這或許才是名符其實的超越母親吧。然而,那畢竟已經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相關人士和兇手很可能都已經不在人世。不過,就算人死了,事件還是會留下來。詳細內容我都有留下紀錄了,只等美影累積身為偵探足夠的經驗之後,就會讓她試著重新解決看看……不過在那之前,不先解決眼前這起事件,一切都無從開始。”

 “美影小姐能夠順利解決嗎?”

 話一齣口,靜馬就後悔了。這不是該在父親面前說的話。然而山科卻沒有見怪。

 “她非得解決不可,否則就等於她這十七年的人生全部遭到了否定,而我的後半輩子也是……再說,美影沒問題的。我相信這孩子的實力。”

 “一路看著美影小姐成長的山科先生都這麼說了,一定沒錯。”

 “在與我相遇之前,內人一直是一個人奮鬥的。但是美影不同,遇到困難時若身邊有人協助,會是很大的力量。這是過去內人告訴我的,也是最讓我高興的一句話。現在的美影身邊不只有我,還有你,種田同學。”

 “我嗎?”突然被山科點名,靜馬大吃一驚。然而山科的表情卻是非常認真,看來不像是開玩笑。

 “我很感謝你喔。因為美影是那樣子養大的,所以除了我之外,她幾乎不跟人親近。在她迎接第一個事件前能夠認識你,我認為或許是上天的旨意。往後美影就拜託你了。”

 “……是。”

 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靜馬只能這麼回應。這時,房間門被人用力打了開來。

 “父親大人,我在房裡找不到您,原來是和靜馬在一起啊。還有,您不是戒菸了嗎?”

 美影的右眼輪流看看山科,又看看靜馬。

 “只是在回想一些從前的事罷了。”

 山科在菸灰缸裡捻熄香菸。“對啊,我聽了很多美影的事喔。”

 靜馬也附和著說。

 “看來你們交情變得很好嘛。我是不知道你們說了些什麼,不過靜馬,準備走囉!”

 “走?走去哪?”

 “跟我來就知道了。你不是我的見習助手嗎,怎麼還有時間悠悠哉哉在這裡貧嘴?”

 說完自己想說的話,美影便一個轉身背向靜馬。

 “我知道了啦。”靜馬吆喝一聲站起身來之後,看見山科正沉穩地微笑著。

 *

 美影帶靜馬去的是風見塔。位於琴折宅邸西側,聳立在斜坡上的白堊色巖塔周遭,此時彷佛為夏菜之死表示哀悼般,颳著冰冷強勁的落山風;若是一個不小心,整個人似乎就會隨風捲走,兇猛的風勢,讓人不禁產生這樣的感覺。因為有土牆阻擋,所以應該不至於跌落,但看那年久失修的圍牆,實在讓人忍不住提心吊膽。美影的體重比靜馬輕得多,又穿著表面面積較大的服裝,因此走起路來也比靜馬辛苦得多,但她還是努力走到塔前,口中低聲說著“果然如此”“你看,這裡果然留下了某人來回經過的痕跡。”

 太陽逐漸升起,周圍的雪幾乎都融化了;不過或許是位於山背之故吧,風見塔的入口處還剩下一點殘雪,在那上面留下了有人經過的足跡。不過,腳印的形狀幾乎難以辨識,留下的頂多只可說是腳印被消去後的痕跡。

 “不過,美影你竟然能夠發現到這點,真了不起。連警察都沒發覺吧。”

 “不合理的反面就是一致性,這是一體兩面的東西唷。你還記得巖倉先生的話嗎?春菜出事的晚上,他聽見從偏房前往風見塔的腳步聲。”

 “換句話說,這讓你想到這次可能也一樣和風見塔有某種關連?可是,兇手到風見塔來做什麼呢?這次又沒有把頭顱放在龍之首上……難道說,兇手是來藏匿兇器的嗎?”

 “我想應該不是。有誰進出過風見塔是很容易知道的事,既然如此,兇手怎麼會把兇器藏在這種地方呢!”

 靜馬的推斷被美影乾脆地否定了。態度之斬釘截鐵,連靜馬自己都目瞪口呆。

 “那,兇手到底是為了什麼來風見塔?”

 “我現在就是在調查這個啊。就算你只是個見習的,連這種事也沒辦法自己判斷,會不會太誇張了?”

 或許是對頭髮和服裝一直被冷風猛吹感到很不耐煩吧,美影的說話方式也比平常更苛刻了。

 “你啊,多少也振作一點好不好!”

 正當美影想進入塔內時,伸生推開門,從裡面走了出來。兩個人剛好面對面撞個正著,伸生一副像在山路上遇到熊的表情,不但“哇!”

 地一聲大叫出來,還倒退了兩三步,跌坐在地。沒想到一個大男人竟會表現得如此膽小狼狽。

 “您沒事吧?”

 美影關心地探問邊拍去屁股上的塵埃,邊站起身的伸生。

 “喔喔,沒事。突然遇見你們,害我嚇了一跳。”

 伸生臉上堆出不自然的笑容,美影當然也察覺到了。

 “您來風見塔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

 伸生語帶含糊地說。“每當覺得累的時候,我都會來這兒。繼春菜之後,連夏菜都遭到那種事,警方的搜查又那麼不客氣,所以我就想過來這裡,希望能夠讓自己冷靜一點。”

 他的說詞彷佛在尋求同情似的,結實黝黑的臉上,帶著示弱的表情。

 “這件事可否替我保密呢?面對夏菜被殺的事,大家都很辛苦,要是被家人知道只有我自己擅自躲來這裡逃避,實在也不大好意思。”

 雖然明白伸生的心情,但他這副低姿態實在超乎尋常,甚至已經到了諂媚的地步。

 “只要和事件沒有關係,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答應您。只是,我有幾件事想請教您,可以嗎?”

 美影的口氣不容他說不,伸生也只能無奈地點頭說“好吧”“伸生先生,昨晚您也來這裡了嗎?”

 “不。”他搖頭否認。“那春菜的時候呢?”

 美影繼續詢問,不過答案也是。

 “……我只有白天才會來。晚上我都一個人在房裡,沒有必要來這。”

 他說的乍聽之下很有道理,但是在看過剛才他那副狼狽的模樣之後,不禁教人懷疑起他話中的真實性。

 “他在說謊。”

 伸生離開後,美影用扇子遮著嘴,如此斷言道。

 “為什麼你知道他在說謊呢?不過我也是這麼推理的就是了。”

 “別把你跟我混為一談。靜馬的論斷只是單純的感覺吧,不是嗎?而且還是基於你有限的經驗和狹隘的對人觀察得出的結論。那種東西才不是‘推理’呢。”

 (看樣子我又錯了,真不該用推理這個字的……靜馬心想著,只見美影一臉不悅地瞪著他。

 “不好意思喔,我的只是單純的感想而已。那麼,美影又是怎麼推理出來的呢?”

 “因為伸生先生的鞋子上沾著雪啊。可是,雪上卻沒有他留下來的腳印,所有的腳印都被人仔細地抹消了。再者,如果他來的時候是踩在雪已散去而外露的地表,鞋子上就不會有雪了。也就是說,剛才把腳印踩掉的人就是伸生先生。”

 “換句話說,他是為了消除昨夜留下的腳印才來風見塔的囉?”

 “應該是這樣沒錯。只不過,光是那樣的話不需要進入塔內,所以想必他在塔內也湮滅了某種類似的證據。之所以如此,原因有幾種可能,而我也大概可以想像到理由是什麼。總之,我們先進去塔內調查吧。”

 兩人在塔內四處調查了三十分鐘,什麼收穫都沒有。

 當然,也可能有,只是美影沒說出口罷了,畢竟她臉上並未顯現失望的表情。

 “……對了,我們去菜穗那裡問問看吧。”

 為什麼是菜穗,美影也沒有說明。反正和剛才一樣,只要跟著她去就會明白了吧!

 走出塔外,美影很快地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一邊往回走,靜馬一邊問了警方聽取眾人證詞的結果。

 昨晚最後一個見到夏菜的是秋菜。因為是沒有“教授”的日子,夏菜一直在秋菜的房間裡閒聊,待到九點過後才回自己的房間。除了因為得獨自睡在小社而感到寂寞之外,夏菜看起來並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

 據估算夏菜的死亡時刻是在十一點前後,但這段時間包括早苗和源助等宅邸內的傭人在內,所有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兇手的運氣實在好得過分了。”

 就算宅邸分成三棟,每棟屋簷下的人數還是不少;結果居然誰都沒有不在場證明,這真的只能說是兇手的僥倖了。美影會不甘心,也是沒辦法的事。

 相反的,通勤的傭人們因為都在十點出頭就各自回到村中自己家裡,所以他們的不在場證明,在詢問家人過後全都確認無疑。

 “不過,兇手再幸運,也差不多該讓這份好運結束了。”

 不用說,美影的意思是她會親手這麼做。

 不知道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否已有答案,美影整理好被風吹亂的衣裳,打開東側別館的門,前往二樓菜穗的房間。

 *

 “有何貴幹?我想,我剛剛已經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了吧!”

 門打開後,菜穗一臉不悅地站在那裡。或許是沒想到美影會找上門來吧。似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動搖,那雙有著長長睫毛的眼睛更加用力地瞪視著美影。

 “因為有新的問題想請教你。”

 “連夏菜都被殺了,你根本沒發揮任何作用,卻還想繼續玩你的偵探家家酒嗎?”

 馬上就是一句挖苦,但美影卻毫不在乎地登堂入室。

 菜穗房裡充滿了時尚雜誌背景會出現的那些時髦又華麗的傢俱。雖說東側別館不像主屋那麼陳舊,但好歹也是具有古老風情的建築,沒想到才隔著一扇門,竟給人彷如一腳跨入大都會高級公寓的錯覺。

 仔細想想:琴折家不只地位在全村之上,還經營著好幾家公司,就算有這種程度的奢華享受也不為過,倒不如說是其他人的房間太質樸了。

 室內充滿玫瑰香氣,濃得像是在房裡調製香水似的。不過,或許是才剛關上窗戶的關係,室溫和外面差不多冰冷。

 “上次,你曾說過對我會公平客觀吧。”

 “我是說過啊。”

 或許是從美影身上散發的氛圍感覺到危機,菜穗帶著幾分警戒點點頭。

 “既然如此,請你老實回答我: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風見塔?”

 這個問題的殺傷力有多大,從菜穗美麗的臉瞬間蒼白就可得知。

 “有你這個反應就夠了。不需要回答也無所謂。”

 “我沒有殺人!”

 對著轉身就要離開的美影背影,菜穗使盡全力大聲喊著。剛才的遊刃有餘都已煙消雲散,美麗的臉龐抽搐著。

 “目前我還可以先相信你。我不管你是怎麼一回事,但我的捜査絕對是公平客觀的。再者,我也不會將與事件無關的個人隱私透露出去。只要確定這是和事件無關的事,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謝謝你。”

 這句話中交織了安心與屈辱。或許是見機不可失,美影再次轉身問道:

 “我還想問你幾件事,可以嗎?”

 “好啊。反正現在隱瞞你什麼都沒用了。再隱瞞什麼只會弄巧成拙,讓人更懷疑我吧。”

 屈居下風的菜穗將紊亂的頭髮重新理順,有些自暴自棄的點頭說著。

 “要是你一開始就能這麼想的話,調查早就能更順利了。根本沒有任何人發現你們那件事,不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想要隱藏的心情就是了。”

 “然後呢?”

 不想聽美影說教,菜穗催促著她快點提出問題。

 “你和伸生先生的幽會是幾點左右的事?”

 “十二點多。”

 菜穗回答。這時靜馬才終於知道原來菜穗和伸生之間有著不倫的關係,而兩人幽會的地點就是宅邸內的風見塔。

 “春菜被殺之後,你們兩人還曾私下密會嗎?”

 “是的。”

 菜穗點頭承認。這樣看來,巖倉聽見的神秘腳步聲,應該就是她和伸生其中之一的吧!兩人的不倫之戀,似乎是從半年前開始的。

 “你們兩人幽會的聯絡方式,是利用古社前的石燈籠吧?”

 “是伸生哥告訴我的,說他知道有個好地方。為什麼你連這都知道?”

 “因為我是個偵探。”

 美影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確實,親眼目睹的人雖然是靜馬,但這種虛張聲勢對偵探而言,大概也是必須的吧。

 “謝謝你的合作。如此一來至少釐清一些謎團了。還有,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知道暫時不要私下見面比較好吧?案情已經發展為連續殺人,警察會駐守在宅邸內各處的。”

 “這我們當然知道!我可不想再嚐到這種屈辱的滋味了!”

 菜穗歇斯底里的高聲大喊,肩膀不住地劇烈起伏。

 “可是,我是不會分手的。或許你有所誤解,但我可是認真的。我是真的愛伸生哥,我想和他結合,不是因為他即將成為本家當家那種膚淺的理由。再說我也不冀望他跟須輕大人離婚,和我結婚。我可以一直當他見不得人的女人就好,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這話要是被家母聽到,她應該會當場昏倒吧。所以……就只有這點,請你不要妨礙我。”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靜馬心想,這一點也不像菜穗會說出口的話;然而,他馬上察覺自己根本沒有想像中的瞭解菜穗。和外表截然不同,其實她是個專情的女人。

 “我不會誤解的,我可是個偵探啊。”

 彎身鞠個躬,美影便靜靜地離開了菜穗的房間。

 “結果,我去監視的根本是與事件無關的不倫幽會嘛!”

 離開東側別館後,靜馬小聲抱怨著。畢竟才剛答應過菜穗,這事可不能讓別人聽見。

 “有什麼關係,偵探就是這麼回事啊;要是害怕白做工的話,那可就什麼事都做不成了唷!再說,多虧靜馬發現了石燈籠的秘密,我才能把線索連結起來啊。”

 “……可是,這樣一來,破案的線索又減少了。”

 然而,美影卻一點也未見失望。

 “把雜訊過濾了才能提高一致性,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唷。而且,這樣一來,不一致的部分也會看得更清楚。”

 “是這樣嗎……那,這麼一來,菜穗和伸生的嫌疑就消失囉?畢竟殺人之後還有心情發生魚水之歡,這未免太教人難以想像了。”

 “你結論下得太早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是那種靠殺人後的興奮來助性的人種呢!靜馬或許不知道,不過強暴殺人案中,姦屍的比例意外的很高喔。”

 一邊感受到胃液倒流般的怒意,靜馬定睛望著美影。或許至今她見識過的人遠比靜馬多得多,但這番話仍不是一個清純少女應該說出口的。然而,美影卻滿不在乎,說起這種事簡直就像是在討論哪個偶像明星受歡迎一般……“怎麼了?”

 察覺靜馬的不對勁,美影停下腳步。

 “啊、沒什麼……這麼說來,難怪春菜會討厭菜穗。”

 “我想她應該是在兩個月前目睹了那兩人的幽會吧。不提菜穗,伸生可是自己的父親,這種事也就不能去找其他人商量了。而且,這也不是找人商量就能解決的問題。春菜所能做的,就只有狠狠瞪著搶走父親的女人而已。如果她還沒死,可能會直接去找他們其中之一談判吧。”

 “可是菜穗就算了,伸生竟然能在春菜被殺之後,還不為所動地繼續外遇,真是教人難以置信。”

 儘管至今完全沒有任何接點,靜馬還是不免從伸生身上聯想到自己的父親。瞬間一股怒氣湧上心頭,靜馬不禁朝地面吐了一口口水。稍遠處正在盯梢的警官看到他這不禮貌的態度,不禁皺了皺眉,不過馬上又轉過身去執行勤務。

 “只有這個部分是我無法干涉的領域,或許他除此之外沒有辦法排解悲傷吧。當然,我也是瞧不起這種行為的。”

 “你真冷靜。如果山科先生有了情婦,美影會怎麼想?啊,不過山科先生現在是單身,算不上是外遇。”

 這名十七歲少女對男歡女愛之事太過淡然的態度,讓靜馬忍不住貧嘴了。

 “父親大人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連眉毛都不動一下,美影斬釘截鐵地否定了靜馬的假設。

 “對了對了,關於靜馬昨晚做了什麼事,我已經告訴警察了。你的腳印大大方方地留在山路雪地上了,想否認也不可能。”

 夏菜的葬禮即將於兩天之後舉行。和春菜那時不同,只有住在宅邸裡的人悄悄參與,換句話說就是密葬。

 半個月後會舉行春菜的靈前祭,好像打算在那同時舉行夏菜的正式葬禮。畢竟琴折家一旦舉行葬禮,包括從村外前來的弔唁客就會是以百人單位計算的規模,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相較於春菜,靜馬不免為夏菜感到寂寞。

 對琴折家而言,自然想在事件解決的情況下舉辦靈前祭,因此事件隔天的中餐桌上,達紘更再三向美影強調了破案的急迫性,而明知這場中餐將會吃得如坐針氈,還是按時出席的美影,也只是淡淡地回答“我知道了”葬禮隔天下午,美影叫住了巖倉,說是有些教義的問題想請教他。

 “這倒是沒問題,不過當你叫住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要逼我認罪呢!”

 從小社到主屋後門留下的是來客用鞋的痕跡,而除了巖倉之外的家人都有自己的鞋子。巖倉自己當然早就發現這點,所以才會有此發言。

 不過,神壇下的焦痕經過調査之後證實,那是不到一天前產生的痕跡,且是來自液態瓦斯的燃燒物,因此幾乎可以確定是打火機燒出的痕跡。琴折家中的吸菸者有達紘、伸生、昌紘、久彌、美菜子、登及源助七人,巖倉則不吸菸,因此警方似乎就沒把焦點放在他身上了。

 “我可不是那種會用恐嚇方式獲取真相的偵探。”

 “那我就放心了。這樣吧,不如到我房裡說話如何?有些事情別讓人聽見應該比較好吧。”

 巖倉很識相地邀請美影到自己的房裡談。

 之前提過,巖倉使用的是別館一樓的兩間房間,而這次他帶靜馬和美影進的是書房。書房裡除了正面牆上開了一扇窗之外,左右兩邊的牆壁都排滿了書櫃。和小社後面小房間裡的那些不一樣,這裡的書架都是塗過新漆的書櫃,只是書的數量遠比小社來得更多。包括許多沒了書背的古籍、整疊束在一起的舊資料,以及近代制本的書籍等,都整齊地排列在書櫃裡。

 靠窗的地方有一張書桌,桌上放著小型收音機和書架。除此之外比較引人注意的傢俱就只有冷暖氣機了,至於靜馬房中有的日常生活用品,像是電視或衣櫃、小冰箱、電熱水壺,衣櫥等、則都沒有看見,就連壁龕上也放了個沉重的書櫃,一副要被書給壓垮的樣子。看來這間“書房”名符其實是單純拿來做研究用的房間。

 巖倉在榻榻米上彎下身子,取出座墊給靜馬和美影用。

 “如果是這裡的話,就算談論稍微危險的話題也還OK。當然,信不信須輕大人這種問題是NG的唷。”

 巖倉還是一樣挑起一邊嘴角,露出一抹嘲諷般的笑容。

 “……啊,對了,竟然沒端茶給客人,我真是太失禮了。有綠茶和咖啡,想要哪種呢?”

 “不用客氣了。”

 美影客套地應道。不過巖倉還是堅持:

 “我在這裡一直都是作客的身分,偶爾也讓我假裝一下自己是主人吧。”

 “那,請給我茶。”

 美影順著巖倉的心意點了茶,靜馬也跟著美影做出一樣的選擇。巖倉就像第一次幫忙做家事的孩子一樣,高高興興地走出房間。

 美影端坐在座墊上環顧著室內。

 “雖然重複的書很多,但也有不少只有這裡才有的書。尤其是關於在龍之淵跳水自殺的那個古老傳說,我在琴折家的倉庫裡並沒看見。我想,一定是因為那和須輕大人沒有直接關連吧。”

 “美影也知道那個啊?”

 “聽久彌先生說的,就在我第一天到琴乃溫泉時。靜馬也是吧?”

 “對啊,我是前年來時聽說的。”

 看來那是久彌閒聊時的固定主題。靜馬有些失望。

 “那件事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因為大家的興趣都集中在須輕傳說上,所以我在想,說不定這起事件跟這個傳說,其實有什麼關係……”

 “應該沒這可能。”

 像平常一樣,靜馬的假設總是被美影輕易否決。

 “如果只有春菜那件事的話或許還有點可能,但是連夏菜都在宅邸裡被殺了,可見得和那個古老傳說無關。再說靜馬,你怎麼會認為我連這種事都調査不到?”

 美影的目光犀利得就像打破的玻璃尖端。靜馬只好乖乖道歉。拍偵探馬屁也是助手的工作,這幾天下來靜馬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

 就在此時,門打開了,巖倉捧著盛有茶杯的托盤走進來。靜馬道歉的場面似乎被他看見了。“種田同學,你又做了什麼事啊?”

 巖倉毫不驚訝地問著。看來他是把自己看作著名時代劇中那個迷糊八兵衛12般的存在了。靜馬不禁臉紅了起來。

 “那麼,你想問我的是什麼呢?”

 自己先喝了口茶潤喉後,巖倉向美影問著。

 “是有關‘須輕起源’的事。可視為原典的起源書中記載的,比後來發展出的版本都要簡潔,但我仍有一處不明白,所以才想來請教你。我想巖倉先生一定看過起源書吧?”

 注12:時代劇《水戶黃門》中的角色,原本是江戶的町人,後來成為水戶黃門(德川光圀)的僕人。因為口頭禪是“哎呀,我真是迷糊啊!”

 所以被稱為“迷糊八兵衛”

 “當然。我最早讀的就是那一本。而且還是在來到此地之前,說是為了預習叫我先讀的。不過,須輕的起源有那麼難懂嗎?”

 “是的。”

 美影整理一下紅褲,正襟危坐地說:“是關於須輕襌讓的部分。第一代的須輕分別繼承了擁有諸神之力的母親及擁有人類力量的父親之血緣,因此才打倒了龍。這點我能夠理解。此外我也能理解為什麼只能繼承母親一半的力量,因為要是全部繼承的話,之後再加上父親的力量,後代須輕的力量將會愈來愈強,相對地,就會顯得第一代須輕的威能減弱。此外,繼承的不是父親一半的力量而是全部,則是為了凸顯神的力量和人類力量的差別吧。只是我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兒子也能繼承一半來自諸神的力量,卻絲毫無法繼承來自父親的人類力量?父親和兒子同為男子,為何卻無法繼承呢?如果是想凸顯女兒的優越性,大可設定為兒子只能接受父親的力量,這樣不是比較自然嗎?我並不想冒犯神話的內容,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理由吧?”

 “不愧是偵探,著眼點真有趣。我沒想太多,單純就是將之解釋為女人比男人更有接受力量的器量而已……原來如此,聽你這麼一說確實值得深思。”

 巖倉拍打著自己的膝蓋,接著凝視著天花板陷入長考。

 “這是我現在想到的……為了維持母系的權威,必須讓女兒擁有某種優勢才行。男女接受力量時的差異就是為此而設的。這時候,如果像美影小姐剛才所說,兒子只能接受父親的力量而無法接受母親力量的話,琴折家的勢力就會變得無法向外擴張了,不是嗎?因為琴折家雖是母系家族,但日本卻是傳統的父系社會。琴折家的兒子無法繼承權力,這一點只要看現在的琴折家就很清楚了。手握實權的,無論是現任當家達紘先生或是下一任伸生先生,都是入贅的女婿。像久彌先生和昌紘先生,則被稱為父系旁支,階級較本家次一等,在他們面前是抬不起頭的。我想未來和生也是一樣吧。相對的,和久彌先生同輩的菜穗小姐,則可享受住在本家宅邸裡的待遇。只不過,身為須輕末裔這件事對父系旁支還是很重要的,要是沒有這份血緣的話,他們在村外獨立時,就沒有足夠的名分了。相反的,當母系旁支想在外獨立時,卻很難被接受。不過,我用這種角度來解釋傳說,可能太過現實了喔?”

 “不,因為我一直沒朝這種實際利益的方向思索,所以巖倉先生的分析很值得參考。明明是母系家族,但實際掌權的卻是男人,這一點或許也是與社會習俗磨合的結果。謝謝你的意見。”

 禮貌地道謝後,美影一口喝光杯中的綠茶。

 “不客氣。這也是我臨時想出來的,能供作你的‘參考’真是我的榮幸。不過這個主題非常有意思,我想這邊也會繼續做些調查吧。尤其是後代子孫是如何解釋須輕起源的,我很想知道。時代在轉變,解釋方式也會跟著改變吧。如果有什麼新發現,我再通知你。”

 一“那就麻煩你了。不過短期間內的發現應該也很有限才對。”

 “畢竟這裡的古籍太多了。這家族歷代都喜歡記錄,倉庫裡還沉睡著大量資料呢。就算是這間房間裡的書,我也只看過一半而已。”

 竟然已經看過一半了?靜馬不禁為之大驚。光是這裡一半的藏書,恐怕就比自己一輩子讀過的書還多了呢!

 “還有,不知道對你的理解是否有幫助,不過所謂‘須輕’,其實就是古語中蜜蜂的別名。你看,蜜蜂也是以女王蜂為頂點的母系社會不是嗎?這麼想來,或許須輕起源在構思的階段,就已經計畫性地要打造出母系家族了也說不定。”

 “這樣的話,這位被禁錮在御社中的須輕大人,是否也像蜜蜂一樣擁有致命的一螫呢?”

 美影又說嚇人的話了。

 “誰知道呢。不過,我可不同意‘被禁錮’這個說法喔。”

 臉上雖是一副迷糊樣,巖倉嘴裡卻是一針見血。

 *

 告別巖倉的房間後,美影說要自己整理情報,便上了二樓。在房門前分手時,她還像“鶴的報恩”故事裡一樣轉頭說什麼“絕對不可以偷看唷”;靜馬只好無奈反駁,“就算想偷看,屋裡也還有山科先生啊”結果得到的回答卻是“他現在去外面散步了”見習助手突然得了個空,靜馬先在屋裡抽了一會兒煙,心情卻是怎麼也無法平靜。原本一心想來琴乃溫泉求死,一直等著初雪降臨,現在初雪也下了,自己卻變得把解決事件看得比死還重要了。不過,如果死的是達紘或巖倉的話,想必自己不會如此關心這次的事件;或許是兩名稚嫩少女慘遭殺害,激起了自己心中站在社會公理角度對兇手的義憤吧!靜馬如此說服自己。

 總而言之,現在自己還是一樣閒閒沒事做,但又沒那個膽子像山科一樣去散步,只好繼續躺著放空吞雲吐霧。三十分鐘後,連煙都抽完了。雖然住進宅邸前,已經從琴乃溫泉的自動販賣機囤積了一定的量帶過來,但一個星期下來也都抽光了。其實靜馬並不是煙抽得那麼兇的老煙槍,但手邊一旦沒了煙還是很令人焦慮。儘管不想一個人回村子裡買菸,但想想如果只到琴乃溫泉倒也無妨;這麼決定之後,靜馬便拖著沉重的身子站了起來。

 一走進主屋,靜馬立刻發現和生站在最西側的秋菜房間門口。夏菜死後,伸生和昌紘一直輪流睡在秋菜房門前守護。警察當然也配置了大幅人力在宅邸周圍盯梢,不過達紘並沒答應讓他們進入屋內。明知兇手就潛在宅邸之中卻無計可施,別所刑警想必正恨得牙癢癢的吧!

 靜馬正想出聲向和生打招呼,和生卻似乎沒發現靜馬的存在,於是他只好默默從旁走過。沒想到就在此時,和生的身體像失去支撐一般搖搖欲墜。

 靜馬急忙衝到和生身邊攙扶住他,看到他臉上那憔悴的模樣,讓人不禁想說,這就叫做面露死相吧。原本和生的身體就孱弱,現在又連續失去兩個心愛的妹妹,整個人更是虛弱了。而一問之下才知道,伸生因為公司有事,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是和生努力守在這裡。

 “你沒事吧?”

 和生的身體抱起來簡直就像棉花一樣輕。

 “叫醫生來好嗎?”

 “不,只要回房間休息就能恢復了,而且昌紘舅舅很快就要來交接了。”

 和生堅持著要一個人站好,但才一會兒身體又失去重心。

 “靠在我肩膀上先回房間吧。昌紘那邊我待會跟他說。”

 儘管如此,和生還是堅持不回去,似乎就怕這段期間秋菜會被兇手襲擊。

 “我瞭解了。那我現在去通知昌紘先生過來,你坐在這裡等。”

 因為無法達成共識,靜馬只好用強迫的口氣命令和生坐下,自己則快步跑到東側別館去。他叫起在自己房間休息的昌紘,說明情況後請對方過去交接。

 “種田先生。”

 讓和生在棉被裡躺好後,他發出虛弱的聲音問著:

 “什麼時候才能抓住兇手?”

 靜馬無法直視和生的表情,可是也不能不看他。和生透過自己看到的是美影,靜馬迎上和生的眼神說:

 “沒問題的。美影一定會將事件解決。”

 靜馬再次將這句曾經辜負小姊妹們期待的話說出口。他清楚感覺得到,自己說出這句話時的口乾舌燥。

 靜馬走出和生房間時,剛好遇到走廊上的紗菜子。她是聽說和生倒下的事而來看護他的。“秋菜的修行怎麼辦?”

 要是她也得住進小社的話,看和生這個樣子,難保不會去守在寒冷的屋外。

 “這件事確實引起爭議,暫時是決定讓她在自己房間裡進行。”

 紗菜子那雙本就有點下垂的鳳眼垂得更低了。“小社那樣子也無法繼續使用,是不是;要蓋新的又還沒決定。但修行是一定要進行的,所以我是希望能讓她就在主屋裡修行。”

 “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御社以前也是從山裡的古社搬過來的吧,可能是因為不方便或危險的關係,才移到現在的庭院裡;既然如此,小社改設在主屋裡,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吧?”

 “種田先生你見過古社了啊?我只在小時候去過,後來就沒再去了。”

 御社和小社以及古社,對琴折家來說應該都是最重要的聖域。紗菜子這番話令靜馬感到相當意外,一問之下,紗菜子才告知:

 “其實我小時候在古社外被虎頭蜂螫到過,還因此躺了好多天。那之後我就因為害怕而不敢……”

 紗菜子的語氣簡直像在對神父懺悔一樣。才剛聽巖倉說“須輕”就是蜜蜂古語中的別名,現在又聽到曾代替須輕繼承人修行的紗菜子因為害怕蜜蜂而不敢靠近古社,靜馬不禁覺得真是個奇妙的巧合。

 “不好意思,對您說了這麼莫名其妙的事。”

 紗菜子說著,快步走進和生的房間。

 *

 晚餐後,靜馬將和生倒下的事告訴美影。

 “這樣啊。”

 她露出從未對靜馬展現過的同情臉色。“不能再拖下去了。這家裡的男人不多,再這樣看守下去,各個的身體都要面臨極限了。”

 “還沒發現破案的線索嗎?”

 “下雪明明只是巧合,兇手卻為何特地穿上會讓夏菜起疑的來客用鞋到小社去?只要能弄清楚這點,就會大有進展。我已經鎖定兩個人了,問題只在下一步該怎麼進行。”

 美影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話,令靜馬大吃一驚。

 “鎖定兩個人了?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了嗎?”

 兩人之中有一人是兇手,不就是五十對五十的比例嗎!

 沒想到靜馬的反應卻似乎又惹得美影很不高興,像平常那樣舉起扇子往靜馬鼻尖戳去。

 “怎麼?靜馬難道以為我會像大學生寫畢業論文那樣,整天在古文書裡大海撈針找答案嗎?”

 這話根本就是在諷刺靜馬聲稱做田野調查,卻每天前往龍之首殺時間的舉動。

 “不,當然不是這樣……可是既然已經知道這麼多了,怎麼不跟警方說……”

 “要是推理錯誤怎麼辦?難道要讓無辜的人蒙受殺人汙名嗎?這時得慎重行事……不過,就算是為了和生,我也得要儘快找出真相。”

 美影睜大的右眼,展現出她的決心。隔天下午,美影便宣佈她已經解決了這次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