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飄浮在夢與記憶裡的城堡】
第九卷 21【飄浮在夢與記憶裡的城堡】 德魯佐蓋多的地城。沿著掛在牆上的魔法火把發出昏暗光芒的通道,我們向前走著。帶頭的是莎夏。她還是一樣踏著搖搖晃晃的步伐,一下往那邊走過去再折返回來,一下往這邊走過來再轉身離開,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我想是在這附近……」
口齒不清地喃喃自語著不知是第幾次的話語,莎夏一面不加思索地迷路著,一面在地城裡一個勁地前進。
「啊,找到了!」
大概是發現到了什麼,莎夏筆直跑了過去。
「莎夏。」
就在米夏像是擔心她一樣地叫喚時,她就「啪咚」撞上了盡頭的牆壁。
「嗚──明明是牆壁卻不讓我通過嗎……?」
莎夏詢問著牆壁的存在意義。莎夏淚眼汪汪瞪著前方的臉,被艾蓮歐諾露探頭看著。
「話說回來,莎夏妹妹是找到了什麼啊?」
「什麼……?」
(插圖009)
不知為何,莎夏一臉不可思議地反問著。
「你方才說了『找到了』喔?」
莎夏按著頭。
「……我是破壞神喔……」
「嗯,我知道喔。」
「破壞神是遵從著破壞的秩序。」
「所以說?」
「……撞到頭,讓記憶被破壞掉了喔……」
「……哇喔……」
艾蓮歐諾露傷腦筋地苦笑起來。
「我……找到了……!」
潔西雅蹦蹦跳了起來。大家一把視線看過去,她就挺胸指著牆壁的一角。那裡刻著細小的文字。
──在轉生成魔族之後,我一定會去見你的喔。
──只要看到這雙魔眼,你就應該會注意到是我。
──就算沒有記憶,我也會找到你。
──希望你能用我所給的那個魔眼,溫柔地回瞪著我。
──這份心情,我絕對會再度想起。
「情書嗎?」
艾蓮歐諾露在惡作劇地說道後,莎夏就面紅耳赤地露出了犬齒。
「才、才不是呢,才不是呢!這才不是情書啦!」
「可是,你看嘛,阿貝魯猊攸愛上了魔王大人,就算會寫情書也不奇怪喔?」
莎夏的臉變得越來越紅,冷不防地跑走了。
「才不是啦────────────啊嗚……!」
「啪咚!」她再度撞上了牆壁。
「……莎、莎夏妹妹,你還好吧?」
「就只是塗鴉啦……沒有特別的意思啦……是一時鬼迷心竅啦……不準看啦……」
莎夏一面把臉壓在牆壁上,一面像這樣喃喃自語。
「就算你這麼說,但這裡是莎夏妹妹帶我們來的……」
「嗚~艾蓮歐諾露欺負人……欺負破壞神,欺負破壞神啦……是因為我毀滅了許多東西的憎恨吧?對吧?」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喔。有時會想要隨手塗鴉呢。」
艾蓮歐諾露以輕佻的語氣說道,安撫著莎夏。
「不過,既然不想被人看到的話,阿貝魯猊攸為何要留下那種塗鴉啊……?」
艾蓮歐諾露一面不解地注視著刻在牆上的文字,一面歪頭困惑著。
「沒有羞恥心?」
米夏說道。
「是吧。神族缺乏感情。破壞神雖然萌生了心靈,但沒有魔族或人類那麼豐富。外加上她愛上了戀愛,所以跟羞恥無緣,說不定是這樣吧。」
我這麼說完,莎夏就怨恨地朝我瞪來。
「別這麼在意,莎夏。前世是前世。不要被破壞神的前世所困住,你只要活在現在就好。」
「我、我是活在現在啦!」
「那就好。」
語罷,莎夏就狠狠地朝我指來。
「魔王大人是冷感症啦!」
瞬間,地城陷入了一片寂靜。
「喔,我嗎?是冷感症啊。原來如此。」
「……怎、怎樣啦──?就算嚇唬我也是沒用的喔!冷感症就是冷感症!」
「沒什麼,我不怪你。即使是我,也不覺得自己有著正常的感性。要不是這樣的話,不論我再怎麼貫徹信念,都不會被稱為暴虐魔王吧。」
「嗚……」
莎夏直直地瞪著我。
「才不是啦!才不是這樣啦!魔王大人雖然是冷感症,不過是好的冷感症啦!」
「嗯~?」
艾蓮歐諾露一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的樣子歪頭困惑。
「……好的冷感症……是什麼意思啊……?」
潔西雅的雙眼上冒著問號。
我一將視線看過去,米夏就沉思起來,然後說道:
「阿諾斯是純真。」
我忍不住瞪圓了眼。
「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別逗我笑了,米夏。我要是純真的話,這世上就只有純潔之人了喔。」
「我是這樣想的。」
米夏以直率的眼神說道:
「莎夏也是。」
「好的冷感症,是純真的意思?」
我朝莎夏瞥了一眼後,她就往上瞪過來。
「因為阿諾斯太純真了,讓她有點心煩而已。」
「唔,說得還真好聽呢。哎,我不是要否定你的想法,但是不是有點誇大其詞了?」
「妥當。」
看她毫不遲疑地回答,有種被攻其不備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她很純真,所以才能看見在我心中的那份純真吧。只不過,哎,純真啊。還真是傑作。
「儘管很難為情,但既然米夏這麼說的話,我就心存感激地收下吧。」
在這樣傳達後,她就點了點頭,微笑起來。
「嗚──怎樣啦。太狡猾了,就只有米夏。我的冷感症就不願意收下嗎?」
「莎夏妹妹,你是想把什麼東西給人啊!」
艾蓮歐諾露宛如很驚訝地叫道。
「咯哈哈,無妨。好啊,莎夏。既然你說要給我的話,我就感激地收下吧。」
莎夏突然表情一亮,朝我指來。
「是好的冷感症喔!」
她轉向前方,再度走了起來。
「我,先走了喔。覺得還寫了很多──啊嗚……」
「啪咚!」莎夏再度撞上牆壁。
「從方才開始,莎夏妹妹是在做什麼啊!」
「……是……撞牆遊戲……!」
艾蓮歐諾露和潔西雅說道。
「該不會,莎夏是想去這前面嗎?」
「前面?」
米夏歪頭困惑。
「以前有做給你們看過吧。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踏步走出,連同身體一起撞進牆壁裡。就這樣往裡頭走去後,牆壁就「砰」的一聲被撞壞了。
「那個,阿諾斯弟弟?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是隱藏通道。」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喔!」
艾蓮歐諾露儘管這麼說,也還是跟在「砰砰砰砰砰!」地不斷撞破牆壁的我身後。我們很快就穿過牆壁,來到了其他通道。
「看。」
米夏伸手指著。在通道的牆上刻著各式各樣的塗鴉。
──等到轉生之後,要去做什麼事呢?
──果然是酒吧。
因為神族不會喝醉,所以盡情地喝醉喔。
──要盡情地睡過頭,在床上享受睡懶覺的滋味。
──然後,要交很多的朋友喔。
因為是魔族,所以只要很強的話,大家就一定會跟我好好相處吧。
──魔王大人想必會很不習慣和平吧,真是沒辦法,就讓我來幫他一把吧。
──話說回來,魔王大人會好好發現到這個嗎?
──就算難得塗鴉了,要是沒被發現到的話也很空虛呢。
「總覺得,好像寫了很多不得要領的事喔。」
沿著通道前進,艾蓮歐諾露一面看著刻在牆壁上的文字,一面說道。
「阿諾斯也是第一次看到?」
我點頭回應米夏的詢問。
「只有將地城以這種形狀形成時,刻上的文字才會連在一起,變得可以閱讀的樣子。在其他形狀時,就只會是尋常的刮傷吧。」
因為並不是帶有魔力的機關,所以就算用魔眼看也不太能發現到。就跟莎夏說的一樣,只是亂寫的塗鴉。
「有想起什麼嗎,莎夏?」
「……嗯~想起來……感覺就快想起來了……?」
莎夏一面喃喃自語,一面眼花撩亂地讓視線追著刻在牆上的大量塗鴉,同時往前方走了過去。
「啊──」
再度走到通道的盡頭了。
「走到底了喔。」
一旁的牆壁上,就跟之前一樣刻著亂寫的塗鴉。
──喂,魔王大人。
──在最後,我有件事要先跟你說喔。
──謝謝你。
──在轉生後,不論會迎來怎樣的結局,唯獨這件事我可以保證喔。
──我
「嗯?」
艾蓮歐諾露來回看著牆壁。只不過,到處都沒有這段文字的後續。亂寫的塗鴉中斷了。
「沒有後續喔?」
用指尖抵著下巴,艾蓮歐諾露一臉疑惑。
「又是隱藏通道嗎?」
「……不是……隱藏通道……!」
潔西雅眼睛閃閃發光地說道。
「潔西雅……知道……!」
「嗯~?為什麼潔西雅會知道啊?」
「在夢中……看到了!潔西雅的妹妹……的夢……!」
她滿懷期待似的激動起來,緊緊握住雙手。
「啊──是這樣啊。那在潔西雅的夢裡是怎樣呢?」
像是要陪她玩的感覺,艾蓮歐諾露溫柔地問道。潔西雅指著頭上。
「後續在……空中……!城堡飛上天空……在那裡,潔西雅會遇到妹妹……!」
「這樣啊。不過,因為這座城堡是德魯佐蓋多,所以說不定跟潔西雅作的夢有點不同喔。」
「不。」
我的否定讓艾蓮歐諾露轉頭看來。
「潔西雅說她在夢中遇到的那個妹妹,說不定真的存在。」
「咦?」
我當場畫出魔法陣。漆黑粒子在地城裡升起,密密麻麻地不斷寫上魔法文字。是作為立體魔法陣的德魯佐蓋多即將現形了。
「飛吧。」
「轟、轟、轟、轟、轟!」德魯佐蓋多發出沉重聲響,劇烈地震動起來。就像是發動了「轉移」的魔法一樣,眼前才剛染成純白一片,下一瞬間,原本是盡頭的牆壁對面就變成天空了。
「是……天空……!」
潔西雅開心地說道。
「轉移了?」
「是啊。我在密德海斯留下替代的魔王城,讓德魯佐蓋多飛上了天空。飛去它本來應該要在的地方呢。」
在我伸出指尖,將魔力送往德魯佐蓋多後,城堡就猛地朝著上空加速飛去。
即使是兩千年前的魔族,也難以靠肉身前往的場所。朝著過去以飛空城艦傑裡德黑布魯斯勉強抵達的那片遙遠高空的另一端,魔王城一直線地飛去。突破雲霄,穿越藍天,視野在不久後染成了一片漆黑。
「這裡叫做黑穹。」
米夏等人因為眼前的光景倒抽了一口氣。喧囂的群星在閃閃發光。我們朝著那片漆黑天空繼續前進。不久後,當速度開始減緩後,視線前方就能看到用跟德魯佐蓋多相同的材質所建成的建築物。
「那是什麼?」
「是德魯佐蓋多的下層。那裡有著通往『眾神的蒼穹』的神界之門。兩千年前,我為了以『四界牆壁』堵住那道門,將德魯佐蓋多的深層部分留在了這片天空上。」
這樣一來,「四界牆壁」就能維持得更久,在牆壁消失之後也能成為對神族的牽制。
米夏朝我看來。
「塗鴉的後續?」
「就在那裡吧。」
德魯佐蓋多開始緩緩降落,我們所在的地城區塊朝著飄在黑穹上的巨大建築物連接過去。好幾道牆壁從眼前經過,然後魔王城的降落停止了。等到漆黑粒子消失後,那裡就出現了通道的前端。
「唔,在這裡。」
我指向牆壁。
──有在笑喔。
──就算世界才沒有在笑,我也確實笑了。
──唯獨這件事,你要好好記住喔。
「……魔王大人……」
看到這個塗鴉,莎夏喃喃說了一句。
「……阿諾斯……」
阿貝魯猊攸與莎夏,兩人的意念與記憶就像混合起來一樣,她以蒼白的眼睛直直注視著牆壁。
「這一定是在那一天寫下的喔。」
她施展「意念通訊」,一面將過去的影像傳送給我們,一面說道。
「在你為我做出約定的,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