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話

第二卷   第三話   「首先是補習」

 這是班長冰川葵一直以來的方針。

 「佐藤同學的話,成績倒也不算很差。但是祥雲院同學的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而星野同學則是偏科太嚴重。至於天神同學,她課都沒好好上過幾節,連判斷的標準都沒有。因此才要補習,第一要事就是補習」

 確實在理。

 說到底,這份交給冰川葵,名為“改正四位問題兒”的工作,雖說是非正式的,但畢竟是校方的委託。因此首先將這任務當作校內的活動進行展開便是正經的步驟吧。

 「團隊全員一起學習的話,也是一次互相瞭解的機會。大家取長補短,互幫互助的話效率也會提高。畢竟『邊補邊學』才是補習原本應有的樣子」

 這話也很有道理。

 班長的提案應該是綜合來看的最優解了。

 以重視效率,想法合理為座右銘的優等生,冰川葵。

 她的構想大概是最完美的吧。

 †

 「沒有來呢」

 那天放學後。

 在校內一角的學生指導室裡。

 冰川葵一邊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著,一邊低聲嘟囔道。

 與普通的教室不同,在並不是以收容20或者30人這種多人數為前提建造而成的學生指導室裡,除了餐桌大小的桌子、沙發及書架之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意思就是說,就算只有兩個人在,人口密度也會增長的很明顯。

 「沒人來呢」

 我也一邊在筆記本上奮力書寫著,一邊回答道。

 今天的學生指導室,顯得格外空蕩。

 主要還是心理上的原因吧。畢竟5人的團隊裡,有三個人都沒來。

 缺席率為60%

 要是流感的話,這程度學校已經在封校了。

 (…………)

 偷瞄。

 視線從筆記本上移到班長身上,進行一個偷窺。

 冰川葵是高冷的。行為舉止也好,說話方式也好,都沒有多餘的東西在裡面,甚至可以說,因為過於精煉,所以導致難以與她相處。而且她的表情基本上是不會變的。

 總之就是讀不懂。

 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正常來說,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會不開心吧。要是宣稱為一個團隊的成員們,其中有三個人立馬就缺席了的話,團隊組長肯定會非常生氣吧——但是班長的表情依舊毫無變化。因為沒有變化所以猜不透她的想法。而對於無法看透其想法的人,我往往會去猜測他的想法。

 這種是叫“揣摩”嗎?

 還是單純的察言觀色能力?

 不管怎樣,像我這種活在階層最底下的人,要是不時常運用這種能力的話,便難以存活下去。我以不輸給班長的速度在筆記本上書寫東西的原因,則是我過於緊張了。本來兩人獨處就已經搞得我十分拘謹了,而班長又一直是那副表情。

 (…………)

 再偷瞄一眼。

 班長理應在全神貫注地做著數學題。

 「怎麼了?」

 卻突然開口說道。

 「有事的話速速道來便可。聽不聽視內容長短而定」

 「額。那個……」

 那自然是有想說的話。

 但是你這讓人無法搭話的冷漠答覆,搞的人想問都不敢問了。

 更何況像我這樣的乖僻陰角,本就沒有習慣與像冰川葵一樣的高階層人的相處。因此我只得像被殿下搭話的佃農一樣,身心都凝固住了。

 凍住了,或許這種說法更貼切吧。

 這位班長,確實有著這種威壓。

 「沒、沒啥。什麼事都沒有」

 「你這種行為,冰川不喜歡」

 斬釘截鐵地。

 班長毫不猶豫地將我那曖昧的態度給斬斷了。

 「甚至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主義都算不上。明明看得清狀況,卻不採取最優解。效率過於低下,且意義不明」

 「……那個」

 「你既沒有選擇退縮,也沒有選擇前進。明明在你的立場下,理應選擇其中之一的。過於低效率,以至於都顯得有些自虐傾向。貶低自己是能得到什麼嗎?」

 ……害怕怕。

 這啥啊,我明明是想投以輕鬆聊天的躲避球的,咋感覺投回來的卻是保齡球啊。

 我難道做了很壞的事情?

 已經不是流冷汗呀流油汗的級別了,感覺快要嚇尿了。

 「那個」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話,肯定就光著腳跑出去了,又或者真的被嚇尿了。

 但不管怎樣也不能這樣做吧。

 因為我現在所處的狀況不允許我這樣做。

 被由美里告知要『攻略四位女生』,我現在想到的,已經不止『什麼鬼啊』『怎麼可能辦到啊』了。

 “要是那種事情能實現的話,那該有多爽啊”

 而這,便是我一直以來真正的內心所想。

 畢竟真的很爽啊。比如讓現在在我眼前的,像冰川葵一樣的高嶺之花屈服我,服侍我。

 沒錯沒錯,這想法確實太差勁了。隨便你們怎麼罵都行。

 但是差勁又有什麼錯?我活著只想遵循我的慾望本身。

 說我既沒有選擇退縮,也沒有選擇前進?

 那我就如班長所願,做出選擇吧。

 「其他的人不來呢」

 我說道。

 即使是客套話程度的發言,對我來說也是向前的一大步。

 「是啊。不來呢」

 「畢竟他們是問題兒嘛」

 「至於天神同學,感覺你應該負連帶責任哦?」

 我可沒有立場被你這樣說。

 明明我跟由美里除了接吻之外,就沒做過其他什麼戀人間該做的事情了。這樣還要我負連帶責任……害,我知道我在說怪話就是了。

 「抱歉。我會好好說教她的」

 「知道便好」

 「好的。額,所以說」

 「怎麼了?」

 「其他的人不是沒來嘛。在這裡的只有我跟班長」

 「所以說?」

 「我記得班長你說過這樣的話吧。“在場的成員從今天起便是朋友了”。而且是被校方委託的」

 「確實有說過」

 「那現在這個狀況,豈不是沒有達成目標?」

 「這本就在預料之中」

 班長將視線回到教科書上。

 「畢竟問題兒的問題不可能馬上解決。要是能馬上解決的話,也就不會成為問題了。『因為你們是問題兒,所以把你們聚在一起進行改正』如果僅僅這樣號令,就能團結一致的話,那反倒可以說大家都是優等生了」

 「這……確實沒錯」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腳踏實地慢慢來吧。至於祥雲院同學與星野同學,校方也有難以出力的原因在」

 這確實是沒辦法的事情。

 祥雲院頼子的家族是有名的巨大宗教法人。

 而星野美羽則是媒體們一齊吹捧起的文藝界的希望。

 兩人都是不能輕舉妄動的學生。某種意義上,把她倆整個交給班長來處理,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

 「天神同學的話,對她的真面目知道的太少了所以另當別論。因此,首先就不要奢求太多,或者說,從一些看起來會很有趣的事情開始做起,才更有效率」

 「有趣的事情,不會是指我吧?」

 「畢竟佐藤同學有好好地來到此地,對吧?」

 被她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這樣。

 說到底,不來的問題兒與來的問題兒,要問哪一方更像樣的話,答案其實也無需多言了。畢竟我是個膽小鬼。只要是與校方有關的要求的話,我自然是會屁顛屁顛地參加的。

 「問題問完了嗎?」

 看來,班長準備將話題結束了。

 我可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便接著問道。

 「那個,我還有件事沒搞懂」

 「什麼事?」

 「我的成績並不是很差吧?」

 「確實。應該算中等偏上吧」

 「而且跟其他人不一樣,讓我來補習,我就規規矩矩地來了」

 「嗯,確實來了」

 「那是不是說,我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兒呢?其他三人就算了,為啥我也要被這樣對待啊?」

 「你是想說,自己是模範學生嗎?那有做過什麼模範生該做的事情嗎?」

 「什麼都沒有」

 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但其實並非什麼都沒有。

 用內心的邪惡想法來說,應該還算有點東西的吧?雖說我對外儘量保持著低調,不引入注目就是了。而且學習也保持在不會被抱怨的範圍內的最低限度裡。只是在夢中隨心所欲地玩著,還被世界的醫生告知我是世界的病因。

 但不管怎樣,這些都只是我的個人事情。

 冰川葵自不用說,校方也肯定不知道這些事。

 「所以問題問完了嗎?」

 「額,還有一個問題」

 「請長話短說」

 「那個,話說你為啥要接下這個任務?」

 將問題兒們聚在一起,組建團隊,進行改正。

 雖說冰川葵的話,接下這種任務倒也不奇怪,但仔細想想的話,其實並非這樣。

 正常來說,這就不是一個會拜託給班長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麼接不接受的問題。

 儘管如此,她卻還是接受了。

 不僅接受了,而且規規矩矩地想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不管怎麼想這活都是下下籤。那是不是說,對她而言,接下這任務會有好處呢?

 「有哦」

 班長爽快地點了點頭。

 「確實有好處。但不能在這裡說」

 「不能在這裡說?為啥?」

 「還有其他問題嗎?」

 彷彿能聽到效果音一般的中斷話題。

 著實不敢再接著追問了。想笑話我的話就笑吧,但只限於跟冰川葵面對面交流過的人哦?給我去嚐嚐這暴風雪的滋味吧。

 話說,班長這話聽起來像是煞有其事的說辭啊?

 或者說並非絕對不能說。因為對方是率直的、率直過頭的人,所以這種說辭才聽起來有點怪。

 我那邪惡的內心開始高速轉動。

 難道說,這與冰川葵的弱點有關聯嗎?她剛才的發言,莫名引人在意啊。比如說,跟校方的聯繫裡,有什麼不正當的事情嗎?讓校方偏袒自己來提高成績啥的。雖然我沒有證據就是了。

 說到底,我對冰川葵的瞭解並不是很詳細。估計不止我如此,其他班級同學也是這樣吧。而且她看起來也不像是有很多朋友的樣子,莫名給人一種被迷之面紗遮掩住的感覺。

 「話說回來,佐藤同學你真的有幹勁嗎?」

 「什麼的幹勁?」

 「補習的。又或者是改正的」

 「當然有」

 「騙人的吧」

 害,確實是騙人的。

 只是因為班長的威壓太強了,她叫我來,我哪敢不來啊。

 但是這又如何?剛才不說過了麼,會興高采烈地來參加補習的學生,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優等生。

 「嗯,確實」

 班長說道。

 「確實在理。補習什麼的,肯定是不情願地被迫接受的,而學生指導室,肯定一輩子都不想靠近吧」

 「我可沒想到這種程度」

 「而且就算想盡方法讓你改正了,在那之後,就會面臨第二、第三個問題兒。到最後,還有一個像魔王一樣的人」

 魔王是不是有點說過頭了。

 看來在班長眼裡,由美里是這種人啊。

 畢竟那傢伙,有些地方確實跟野生動物一樣。正常來說,應該不會有人看到在熱帶稀樹草原上漫步的獅子後,覺得『那種玩意,輕輕鬆鬆就能解決』吧。

 「因此冰川有一個提案」

 班長放下了的筆。

 「提案?什麼提案?」

 「…………」

 班長一聲不響地看著我,明明不是在盯著我看,可這威壓感也太可怕了。

 然後,冰川葵說道,她那認真的表情,彷彿是在說:活到現在,她從未說過一次玩笑話。

 「佐藤同學。跟冰川約會吧」

 ……事情為啥會發展成這樣?

 「喂,為啥會發展成那樣啊」

 喜多村也表示同意。

 補習結束後,放學回家的電車裡。

 「完全不懂她在想什麼。那個班長,長著一張頭腦很聰明的臉,不會其實腦子不太聰明吧?」

 雖然覺得喜多村說的有點過頭了,但我其實也略有同感。

 成績優秀且運動神經拔群,外加長相也很好的完美班長,但在變得能與她正常交流後,她貌似說了許多出乎我意料的話。

 「肯定是因為人家是天才吧」

 我邊握著吊環,邊進行分析。

 「肯定是因為我們是一般人,才會覺得她的想法過於跳躍性。我估計班長是能看到另一個世界吧。然後選擇瞭解決事情的最短路線」

 「治郎你怎麼回事啊。幫班長說話」

 「畢竟班長有做出結果啊。成績位居前列,班裡的工作也默默地做著。而且要是被她那冰冷的眼神盯住的話,不管是誰都無法無視的。喜多村,你應該也這麼覺得的吧?」

 「也是……畢竟那傢伙看起來就很煩人」

 依靠在電車的門上,喜多村皺緊著眉頭。

 放學後的這個時間段裡,電車並不算太擠。包括我跟喜多村在內的乘客們,都各自在打發時間。

 「喜多村跟班長的關係很好嗎?」

 「也不算很好啊」

 「但我經常能看到你倆在聊天」

 「反正不是在聊家常就是了。基本上是用高高在上的口吻來說這說那的,像什麼要交的東西還沒好麼,校服要好好穿之類的」

 「這樣啊。但即便如此,也比我跟她的關係要好」

 「所以呢?跟那個班長約會的事」

 「嗯」

 「是治郎陪她吧?」

 「是的」

 「我完全無法理解啊」

 「我想也是」

 「要約會的話,首先應該從我開始吧」

 「不不不,你這話說的,我也完全無法理解啊?」

 喜多村冷不丁的發言,我想都沒想便吐槽道。

 「畢竟咱倆成為朋友之後,還沒好好地一起玩過啊」

 「好像確實是這樣」

 「反正在班長跟不及格全明星們組隊之前是先跟你一起吧?那就是說有先後順序咯,可明明是我先來的啊」

 喜多村擺出一副不滿的樣子。

 說實話我覺得她的邏輯挺迷的,不過不良不就是這樣的生物麼,看重順序呀串行啥的。

 可要是按她的邏輯來的話,那由美里的優先順序豈不是更高。畢竟我已經邀她約會了。雖然根本沒考慮過在哪約會,何時約會。

 因為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會像這樣去思考約會的事情。

 畢竟那可是我哦?佐藤治郎哦?

 排滿了約會的預約,想著到底該怎樣去合理安排啥的,狀況天翻地覆搞的我根本跟不上了啊。那是不是可以認為,這事態發展可以讓自尊心得到滿足,心中怨念得以消解呢——也就想想而已,實際上完全沒有這回事。

 不如說,我現在很是困擾。得認真考慮跟由美里的具體約會計劃,而班長的約會則是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所以深感困惑,至於喜多村,就算她邀我約會,我也分身乏術了啊。

 「話說,你不是在跟轉校生交往嗎?」

 「嗯,確實是這樣」

 「那跟別的女人約會真的可以嗎?」

 「好像這方面的規定,意外地定的很鬆」

 「那跟我約會也可以咯?」

 「嗯、嘛……好像……是這樣沒錯?」

 「我有一個想去的遊戲廳哦」

 喜多村嫣然一笑。

 被她這麼一說,無法約會的理由啥的,我貌似還真沒有。

 那麼……要搞嗎?跟喜多村約會。

 是不是一下子通貨膨脹的太厲害了啊。

 這就是所謂的受人歡迎時期麼,但這真的這麼簡單嗎?嘛,實際上一點都不簡單就是了。

 「說到底」

 喜多村再次鼓起了臉。

 與冰川葵完全相反,這個不良少女經常變換表情。

 「總感覺很奇怪啊,我沒被叫到那個團體裡啥的,太奇怪了」

 「這很奇怪嗎?」

 「肯定很奇怪啊。正常來說,會被叫到那種地方的人,應該是像我一樣的人才對吧」

 「那畢竟喜多村是不良少女嘛」

 「真被這麼說的話還是有點害羞的,所以你別這樣叫我了。雖然確實是不良就是了。不管怎樣,反正我無法接受沒叫我去這件事」

 「喜多村,你吸菸嗎?」

 「鬼才吸啊。對身體不好的啊」

 「藥之類的呢?」

 「你這傢伙是想被我踢飛麼。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

 「學習成績呢?」

 「從上往下數能更快找到我吧。只要課有聽的話,基本上還是懂的」

 「出勤天數夠嗎?」

 「甚至全勤獎好吧。我身體好著呢」

 喜多村一臉“為啥要問我這些問題”的表情。

 不不不。你這傢伙,根本就沒有理由會被叫去不及格全明星吧?

 倒不如說,你這完全就是優等生啊。雖然喜多村的生活方式是不良,而品行的話也是難以恭維,但她不是那種會被校方優先盯上的類型。該說感覺不到無賴感呢,還是該說她內心深處沒有陰暗的部分呢。

 「我要不也參加不及格生全明星吧」

 「不也挺好的。擅自去那,然後擺出一副在預習或者複習的樣子的話,肯定沒問題的吧」

 「不及格全明星裡可不需要會主動預習複習的學生」

 說到底我是拒絕的。

 狀況本就已經很麻煩了。要是再來個喜多村的話,那事情可太煩人了。

 而且,我還有其他事情想讓她幫忙。

 「比起這個」

 我拋出話題。

 「我有件事想拜託你,能聽我道來嗎?」

 「啊?想拜託什麼啊」

 「我想加深對班長的瞭解」

 「哈啊?」

 喜多村臉色突變。

 「你這話什麼意思。就是說你很在意葵咯?想在約會前事先制定好戰略?所以來找我收集情報?你是不是想的太美好了啊?嗯?」

 喜多村瞪著我並踢了我一腳。這行為只能說不愧是不良。

 「我能拜託的人只有喜多村了」

 但我不會退縮。

 此時要是退縮的話,事情就會被她牽著鼻子走。得讓她見識一下,我好歹也是有變化與成長的。

 「具體細節上的說明就免了,總之就是不得不對班長做一番調查。因此才想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喜多村的交際面不是挺廣的嗎?至少比我來說」

 「我交際面也沒你說的那麼廣就是了。話說,最關鍵的部分難道不是『細節上的說明』嗎?」

 「這部分內容跟由美里有關聯,不太好說」

 「這樣啊……」

 喜多村貌似接受了。

 那傢伙的名字簡直跟黃門大人的印盒一樣。不管是從褒義上說,還是從貶義上說。(譯者注:黃門大人是日本古代的官職名稱,權利大)

 「跟那傢伙有關聯啊。總感覺會很麻煩」

 「的確會很麻煩。但不會給喜多村添麻煩的。因為我絕對不會讓你跟由美里產生矛盾的。這點我可以保證。再說了,要是事情真會變成那樣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來拜託你了。畢竟最後煩的人是我」

 「嗯,好像確實是這樣」

 「外加我能拜託的朋友除了喜多村就沒別人了」

 「好,我明白了。我什麼都會幫你的」

 翻臉比翻書還快。褒義上的。

 嫣然一笑微露白齒的樣子,彷彿神明一樣。

 這傢伙怎麼回事。不會其實是個好人吧?

 雖說因為她是不良,而且還老是纏著我,搞得我對她略感不滿。突然感覺很抱歉。這下我內心的怨念應該會有所緩解吧。

 話說喜多村在經過前先日子的事情後,變了很多啊。我可不記得她有這麼好相處哦?

 我終有一天是不是也會像喜多村一樣改變呢。

 好像能想象地到那一天的到來,又好像想象不到。

 又或者說,我是在害怕那一天的到來,亦或者是在期待呢。

 †

 將跟班長有關的情報收集與報告,妥善地拜託給喜多村後(作為代價,跟她約好,會陪她去她想去的遊戲廳,並請她吃飯)我下了電車。

 回到家後發現老媽不在家。

 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別看那個老太婆那副德行,她好歹是國家公務員大人。而且好像還身居重職來著。倒不如說,偶爾回趟家,打掃打掃衛生,洗下衣服,做頓晚飯啥的,應該是她在勉強自己吧。要是能一心用在工作上的話,應該能更上一層樓吧……喂喂,別對我翻白眼啊?我可沒覺得我自己是超盡孝心的兒子啊?

 從冰箱裡隨便拿了點東西吃。

 火腿+奶酪配乾麵包,外加咖啡牛奶。

 仰面躺在沙發上,稍作休憩。

 但也不能一直休息。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即使是階級最底層的陰角,火燒屁股的時候也不得不行動。

 需要制定計劃。

 跟冰川葵的相處方法。

 在不及格全明星裡的行動方式。

 情報收集——也不能全交給喜多村吧。

 要是由美里能稍微幫幫我就好了。那傢伙可是自稱自由自在之人,想必幫我準備一份冰川葵的個人資料啥的應該不在話下吧。應該可以的吧?畢竟那可是奔走於世界各地的醫生哦?是一個不僅能進到夢中世界,而且還隻身一人解決在現實世界各地發生的事件的傢伙啊?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哪裡來的特務大人嗎?

 軍事大國秘密開發的人型最終兵器?

 天神由美里。明明她是一切的開端,我卻對她最不瞭解。

 反正估計她也不會幫忙就是了。畢竟安排給我的任務的前提便是不借助天神裡的幫助。

 話說約會這事。

 按理來說由美里才是必須最先約會的對象。因為我對她最不瞭解。但是事情的發展好像變成,在這之前得跟冰川葵約會。從各種意義上說,我都無法拒絕。一想到要是會被班長那冰冷的眼神盯上的話,我就渾身發抖,倒不如說她如果想接近我的話,我根本沒法拒絕。

 對了,還有那條LINE的訊息。

 明明不想起來就好了。就算訊息是那麼說的,但我現在也已經無力處理了。這不會是什麼壓力測試吧?我是在被人當小白鼠嗎?一下子塞給我這麼多事情,我也分身乏術啊?

 要做的事情很多。

 在意的事情也很多。

 網絡漫畫的免費試讀卷已經用不完了,而手遊的排位戰也沒精力去狠玩了。

 這樣回過頭來一想。

 不管好壞與否,我的人生,的確改變了。

 而且估計這還只是改變的一個小小開端。這之後究竟會變得怎樣。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啊。

 ……在不知不覺中,我好像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也沒有空閒去做夢。再次睜開眼時,老媽剛好回來了。

 「我回來了」

 老媽喝著罐裝啤酒,盯著我的臉看。

 「幹嘛啊」

 「嗯—沒什麼」

 她再一次盯著我看。

 我感到不適,從沙發上起身。「幹嘛呀,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老媽不滿地說道,但我才不管她。

 迅速前往二樓的自己房間裡進行避難——要是平時的話,我可能就這樣做了吧。但那一天的我並沒有這麼做。除了剛睡醒有點迷糊之外,也有過於勞累所以不想動的原因在裡面。

 但最重要的,是有某種氣息。某種異常的氣息。

 就結局來說,我的直覺是正確的。害,這也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就是了。

 雖然是連臉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母親,但她的樣子與平常有所差異這點還是可以察覺出來的。

 「最近如何?」

 老媽走到餐桌旁,一邊開著一罐新的罐裝啤酒,一邊詢問我道。

 「也沒咋樣」

 我回答道。

 這情景,就跟在旅遊地的酒吧裡被不認識的人搭話了一樣。這樣想著,老媽又問道。

 「哼—這樣啊」

 「幹嘛啊。好惡心」

 「對了,話說那個,那個怎麼樣了」

 「啥啊」

 「你不是跟小徹,還有誰來著,是叫天神同學麼,在跟她們交往嗎?」

 「要你管,跟你無關吧」

 「腳踏兩條船?」

 「才沒有啊」

 「要我推薦的話肯定選小徹,因為很可愛」

 「你在說什麼鬼啊」

 「天神同學的話,有在好好相處嗎?」

 一時語塞。

 你好煩啊,跟你無關吧,說這些話的話確實很簡單,但總感覺很遜。(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其實也感受到了我自身的變化)

 說雖如此,被她問道『有在好好相處嗎?』,現狀也沒法讓我能微笑著回答這個問題。倒不如說我對現狀幾乎一無所知,雖說很悲哀就是了。

 「就那樣吧」

 與由美里相關的內容過於複雜,反正也沒法回答。

 所以就只好曖昧地,消極地回覆她了。

 「反正大概有在好好相處,我有想去跟她好好相處。大概吧」

 「你這話,果然是在腳踏兩條船吧?」

 「才沒有啊」

 「不也挺好的?就算腳踏兩條船」

 原來可以啊。

 話說這到底在聊啥啊?

 「倒不如說,趁現在腳踏三條、四條船都是可以的。畢竟這種事情以後想做可能就做不成了。媽媽我要是年輕的時候也搞一搞這種就好了」

 出現了。

 就是這個啊。

 類似兒子最不想跟母親交談的話題top3一樣的敏感內容。

 然而卻毫不顧慮地說出來這點。

 「感覺在不知不覺中變了很多啊?你啊,不是沒啥朋友嗎?那麼會用SNS之類的嗎?還是說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孤獨地玩呢?真是世事難料啊。雖然我已經做了好多年母親了,但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兒子已經變了許多。嘛,自己的兒子受歡迎總比不受歡迎的好,就算是腳踏兩條船」

 哈哈哈,老太婆笑了。

 心情不錯地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

 理解與寬容。

 既不是打算勉強自己去理解,去做出讓步啥的,也絕非打算觀察兒子的臉色來討好我。

 非常的自然,就算以前的乖乖兒子突然變得乖僻起來,她也毫不慌張,也沒有對我進行說教,而且不會過分踏入我的隱私,但我要是睡過頭了的話還是會毫不留情地叫醒我的——像這樣的,大概是完美的,可能會讓他人好生羨慕的,母親。

 讓我生氣的就是這種地方啊。

 雖說我知道我這話很任性,但我可是既乖僻又煩人的思春期少年啊。真的是,氣死我了。

 雖然嘰嘰歪歪抱怨了這麼多,但我還是會聽你的話就是了!

 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就是了,但我總感覺今天的老太婆有點奇怪!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辦法,我只好問道。

 既然已經察覺到了一些異常,放著不管總覺得不太好。

 用冰川葵風格的話來說,就是“效率低下”。

 再說了,雖然只是事情碰巧往這個方向發展了,但像這樣跟老太婆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其實挺少的。麻煩的事情還是儘早解決的為好。

 「嗯—?什麼什麼事?」母親說道。

 「我也不知道。比如工作啥的?」我回答道。

 「那工作上確實有很多事情。不如說除了壓力就沒其他東西了。不僅得到處低頭,還要被各種地方拖住後腿。大人的世界可是很麻煩的喲。你也要早早做好心理準備哦」

 「難道就沒什麼很在意的事情嗎?」

 「有。想見一下兒子的女朋友。吶吶,天神同學是一個怎樣的孩子啊?」

 「是一個我都想問一下她到底是什麼人的傢伙。話說,我不是想問你這種事情。就沒有什麼其他在意的事了嗎?」

 「媽媽我啊,想跟天神同學約會。怎樣?我們三人一起。在下個週末」

 這看來是不行了。

 我判斷她是喝醉了。從剛才起,就在聊天的間隙中不停地喝酒,桌上都擺滿了好幾罐的啤酒空罐了。而且看起來,在我睡著的時候,她就在以兒子的睡臉當下酒菜喝了不少了。

 這醉的可真不是時候。

 我好不容易想表現地像個兒子一樣,卻落得這等下場。我也知道大人的世界是非常不容易的了,所以你就盡情地喝吧,然後倒頭睡去吧。畢竟我要考慮的事情也很多,騰不出手了。還有一點,約會是肯定不可能的。雖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我已經定好三場約會了。再說了,跟自己的母親約會啥的,還不如讓我去死吧。

 我起身離開沙發。

 向二樓走去,順便將空罐子回收後丟掉。『謝啦』老太婆醉醺醺地晃了晃手。我無視她,接著向樓梯走去。

 事情本因就此結束。

 再重申一遍,我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而那瞬間,我腦子裡想的都是該如何準備今後的計劃,根本沒把喝醉了的母親放在心上。

 「吶」

 老太婆把我叫住了。

 「我問句奇怪的話啊」

 我則無視她的話,接著走向樓梯。

 那真的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老太婆瞪大著雙眼,用她那一本正經的聲音與表情,這樣說道。

 「你,真的是我的兒子嗎?」

 ……喂喂。

 這到底是什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