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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5 就這樣,我在教室裡的行為漸漸發生了變化。但是,高町改變的不僅如此,好像我漆黑的內心深處中堅固的鋁製手提箱的鎖釦“啪”的一聲打開了,雖然那只是我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微小變化,但我的心境確實發生了某種變化。不僅是和高町見面的時間,就連她休息的日子、放學回家之後、也沒有消失。
另一方面,家中的父母卻樂此不疲地每天都重複著同樣的嘮叨。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說起來一直都不記得看到過他們兩人笑過。就連直覺遲鈍的我也察覺出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父母都堅決不告訴我。兩人都板著一張臉,頑固地守著單調的生活節奏,每週一次的網球。休息日的割草。母親從不偷懶地做家務,父親總是在固定的時間起床,在固定的時間上班,到了晚上就回家,不繞遠路。就像被安排了這種動作的人偶一樣。
“哼,要是今天國家發生的所有犯罪事件的受害者都是你就好了。”
晚上,父親一邊看電視一邊罵人。“你”指的是剛剛報道新發生的兇惡犯罪事件的新聞主播。父親不過是個零部件工廠的僱工,他討厭新聞主播那樣的知識分子,更討厭那種偽裝知識分子的人。在父親看來百分之九十九的知識分子都只是裝模作樣的臭老九罷了。
“像這樣詳細地報道殺人事件的手法和隱藏手段有什麼意義?”每當他醉醺醺時一定會說出這樣的話。“請觀眾大人考慮殺人的時候考慮使用這些手段嗎?”
母親不耐煩地警告道。“你又說這種話了,我不是一直拜託你不要在架的耳邊說奇怪的東西嗎?”
母親連父親的臉也沒有看,只是規規矩矩地重複著聽過無數遍的台詞。母親總是在溫柔和嚴厲之間切換,至少在我面前是徹底剋制的人。但最近聽到母親這樣的台詞,我覺得她只是為了刺痛父親才利用我。
“是嗎?”父親沒有退縮,用冷淡的語氣應戰。“你每次看到這樣的新聞,知道殺人犯是用什麼工具切割屍體會比較開心嗎?”
母親皺著眉頭,特地否定也太愚蠢般地搖了搖頭。“請你注意一下說話的方式。”
“說話方式?哼,說話方式?”父親煩躁地轉回電視,像吐出喉嚨裡的痰一樣說。“你重視的總是說話方式而不是事實。”
平時的話該是我說些能應付場面的話來收拾的時候了。總的來說我常常站在父親一邊,父親曾經說過“比起漫畫和電視劇,這樣的新聞對社會的影響更大”之類的話。母親對我站在父親一邊不以為然,但她知道這樣做對我更好所以沒有責怪我。
但是,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想說。讓爸爸媽媽隨心所欲。這兩個人在重複多麼毫無意義的事情啊?對父母的幻想破滅的瞬間,或許就像某一年突然患上花粉症一樣。從小時候開始就無聲無息地堆積在我體內,一點一點地、不自覺地堆積起來,一旦超過容量溢出,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自己了,只能接受症狀直到死。
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看著父親了。揭開父親這層面紗後,才發現他不過是個性格乖僻的中年男子。不擅長與人交往,被自卑感壓垮,用酒精來掩蓋與人生自始至終相伴的屈辱,為了轉嫁所有的責任,只使用真實粗暴的一面來蔑視他人。
每次看到這樣的父親,我都為自己就是這個男人的劣化複製品而不寒而慄。
父親和母親開始爭吵時,我默默地從兩人所在的房間跑出,躲到二樓自己的房間裡。流連忘返地想著高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