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色殺人耳語

【第八章·贖罪的山羊】

第一卷 紅色殺人耳語  【第八章·贖罪的山羊】   少女不知道那個深淵叫什麼名字。

 不知情的少女一面繼續一面向取名為“瘋狂”的深淵前進……

 [第一節]

 “我想我們遲早還會再見面。”

 矮小的老刑警以奇妙的表情注視著俊記。

 “可是,我不知道那個學生是宗像校長的外甥女,也沒有聽過校長的妹妹——宗像加代的名字……”

 “你在懷疑三十五年前的事吧?”

 “沒錯。昨晚在電話中我有稍微提過。宗像倫太郎向警方施加壓力,以自殺來處理那個事件,一定跟什麼有牽連。”

 “你的意思是……除了關係學園的名譽外,也跟宗像家的名譽有關……”

 “是的。恐怕他——不,應該說宗像家大概會採取任何手段吧。”

 九月十九日,星期五,下午一時。

 高取俊記再度和藤原刑警在同一家咖啡館的一角,面對面談話。

 前天回到旅館後,俊記拿出藤原的名片,估計他回家的時間,打電話到他家。聽完牙子的談話後,他有一種想法,打電話給藤原,就是想確認他的想法。

 俊記的想法是……現任校長宗像千代是牙子的阿姨——也就是牙子的母親的姊姊:據牙子說,千代現年五十四歲,三十五年前,發生巖倉美津子燒死事件時,千代十八、兒歲——大約是高中畢業的時候。

 千代的妹妹,也就是牙子的母親——宗像加代那時是幾歲呢?

 牙子並不知道加代的年齡,不過,如果假設小千代兩歲的話,那三十五年前,她是十六、七歲……從牙子現在進入“聖真”就讀這件事來看,千代和加代也可能畢業於這所高中。如此一來,宗像加代那時會不會是“聖真”的二年級生,跟出問題的巖倉美津子同年級呢?

 雖然俊記這麼想,可是,他不敢確定。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俊記和牙子來說,想知道以後的消息,這個宗像加代將成為絕佳的線索吧。

 如果加代跟美津子同年級,對藤原那樣對事件抱持很大懷疑的刑警來說,身為宗像家一分子的她,無可避免的會率先成為被懷疑的對象。俊記想:加代會不會是殺害美津子的兇手呢?不只是為了名門學校“聖真”,也是為了宗像家,所以不能讓事實曝光,因此,宗像倫太郎向警方施加壓力,以自殺結案?

 或許這是有點過分的想法,而且這種想法會不會傷害到?廣呢?雖然俊記這麼躊躇著,可是,最後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講出來,結果不幸被他言中。

 “你說的沒錯。當我發現宗像倫太郎的次女加代跟死去的美津子同年級時,我把懷疑的焦點轉向她。”藤原在電話裡這麼說道。“可是,由於沒有證據,以他殺事件搜查的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這只是單純的想法嗎?或是第六感呢?……當時我想,大概是對宗像的權力產生幼稚的反感,才憑空捏造出來的懷疑。現在我是這麼想。”

 憑空捏造的懷疑。俊記一聽到這句話,稍微寬心點,因為他本來就不希望加代是三十五年前那個事件的兇手,他想知道的,是以後的事情。

 關於宗像加代以後的人生,藤原或許知道一些些。俊記這麼想,在談話中一詢問,果然被他猜中。

 “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你所說的,多半是那個事件……

 “這麼說,你是知道羅。”

 “細節不記得,只記得大概的情形。”

 “那就請你儘可能的說詳細點,因為我很想知道那個事件。”

 “好吧。那——”

 俊記一說出牙子的來歷後,藤原好像很有興趣。

 “我家裡有剪報,都是很醒目的事件報導,今晚我把它找出來,明天下午我們再見面,你看怎樣?”

 第二天下午,藤原刑警從皮包裡拿出一分褐色封面的剪報,擺在俊記的前面。

 “是第一頁,雖然不是報導得很詳細,不過,昨晚我看完剪報後,讓我想起很多事情,我就把我所知道的說給你聽。”

 “那就拜託你了。”

 俊記點了一下頭後,打開剪報。

 “雪地別墅父女慘死”

 這種標題赫然映入眼底。

 “宗像加代從‘聖真’畢業後,並沒有像姊姊千代一樣,進入大學就讀,而是留在家裡,在父母親的身邊學習當新娘子——”

 藤原點燃香菸,開始談話。

 “實際上,她很晚才結婚。雖然我不知道宗像家的內部事情,不過,晚婚的原因不外是很難找到門當戶對的對象,就是加代大會挑剔。她是在二十八歲結婚,對象名叫大河原肇,大她將近十歲。”

 “那時,姊姊千代呢?”

 “千代早在二、三年前結婚,不過,以當時來說,她也算是晚婚。”

 “原來如此。”

 “由於這裡是小城鎮,宗像家在這個城鎮非常有名,女兒結婚的消息馬上傳揚開來,可是,對我來說,那也只是茶餘飯後閒談的資料而已。對了,那個大河原,也就是那個學生——和泉小姐的父親,他家在靜岡也是相當有勢力。對宗像家來說,千代招贅已足夠,所以就把加代嫁到大河原家——直到這裡還沒有出問題。”

 藤原嘴上叼著香菸,指著剪報提醒俊記注意的地方。

 “昭和四十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新聞報導,距今有十二年又九個月之久。”

 “十二年又九個月——”

 “大約是宗像加代三十九歲,牙子四歲的時候。你看了這天的報導嗎?”

 “有,正在看。”

 俊記把視線落在泛黃的剪報上。

 “——三十日下午兩點,發現肇先生(四十七歲)和長女圭子(六歲)在長野縣北佐久郡輕井澤的大河原肇別墅被刺殺。肇先生是靜岡縣靜岡市當地公司的社長,打算在別墅歡度聖誕節和新年,所以帶著妻子加代(三十九歲)和圭子、次女牙子(四歲),一家四口在二十三日晚前來別墅。加代和牙子雖然平安無事,可是,兩人不只是肉體,精神也很不穩定,無法問到有效的證言。警察便朝著最近頻頻發生的別墅大盜方向進行搜查。”

 “以上是那個事件的大致情形。”

 藤原這麼說罷,俊記抬起頭來,以不解的表情說道:“可是,刑警先生,你說宗像加代不是在這個事件中死去……”

 “是的。”藤原慢慢點著頭,“她是在更晚以後——發生那個事件,大約經過五、六年以後,她才死的。”

 “五、六年之後?”

 “是的。是死在隔壁城鎮的某家精神病院裡面。”

 “什麼?”俊記忍不住站起來,大聲說道。“到底那是……”

 “唉,唉,高取先生,請你鎮定點。你會那麼吃驚,不是沒有道理。宗像校長所以不願意向牙子說十二年前的事件,多半也是因為這層關係,這種事情都已經很難向別人啟齒,何況是對當事人,能說你的母親死在精神病院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能按照順序加以說明嗎?”

 “可以呀!”

 藤原把變短的香菸依依不捨的捻熄在菸灰缸裡。

 “只是這種事情該不該告訴那個學生,你最好要慎重考慮一下,拜託你羅。”

 [第二節]

 九月二十日,星期六。

 結果昨天並沒有接到俊記的任何聯絡電話。

 牙子覺得有點後悔,也感到有點受不了。

 把記憶中的“紅色空白”埋葬掉,就能脫離目前這種不安定狀態——俊記的這種想法,她認為是對的。可是,一想到密藏在那片空白的不明物體時,牙子幾乎被原始的強烈恐怖感攫住。

 要有相當的覺悟。俊記這麼說道。牙子有覺悟的,可是……一個人留在病房裡,只是增加胡思亂想的時間,動搖那時的決心而已。

 依然是非常的恐怖,十二年前所發生的事件——一感覺到那裡的紅色、鮮紅的血液顏色和味道,內心裡忍不住發出慘叫聲。不想去回憶,不要去回憶!

 拜託俊記去調查那件事情,是錯了嗎?這樣把自己的煩惱告訴他……(不!)牙子閉起眼睛,搖著頭。

 (那樣做是對的,那樣……)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她向俊記這麼說道。我也是。俊記也這麼說道。我相信你。他又附加這麼一句話。現在不能相信他,還能相信什麼人呢?

 他大概可以找到遺忘的過去吧。已經覺悟要面對那遺忘的過去,並與之對決。如果不那麼做,將來一定會被紅色的詛咒束縛住,繼續害怕下去……面對過去和未來,牙子的內心裡不斷的糾纏秈衝突。

 她覺得很沮喪,想逃避現實,想在內心角落裡做個堅固的殼,然後躲在裡面。

 希望俊記早點來,早點聽到他的聲音。如果能這樣的話——一定又可以產生戰鬥的勇氣。牙子這麼相信。

 守口委津子前來病房拜訪牙子,是那天下午兩點的時候。

 牙子最初以恐懼和懷疑的眼神,注視著身穿制服、站在病床邊的委津子。

 那天——也就是四天前,班上所有學生一面罵她是魔女,一面向她逼近時,她們那憎恨和厭惡的眼神很清楚的出現在她的內心裡。當時她以求助的眼神看著站在旁邊的委津子,那時……一面搖頭一面離去的她的眼神,很明顯的出現跟其她少女一樣的光芒。雖然沒有大吼大叫,可是,一定也跟其他少女一樣,把牙子視為“魔女”。

 “對不起。”

 一接觸到牙子的視線,委津子小聲說道。

 “對不起,那時我——如果我……”

 牙子默然的把臉別過去。

 “你生氣?是應該生氣。不過,那時大家都那樣,我也感到很害怕。嗯,不是你的事情讓我害怕,而是那時教室的氛圍。”

 她一點也沒有責怪委津子,如果處在她的立場,縱使相信陷入困境的人是清白的,可是,光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幫忙對方。

 “你從窗子摔下去,大家全都嚇呆了,雖然綾姊立刻叫救護車,可是,並沒有對老師說實話,因此……”

 雖然她想回答,可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雖然她已不再懷疑特地來看她的委津子的動機,可是,也無法馬上就接納她。

 “對不起,和泉同學。”委津子跪在地板上,兩手放在病床的一端。“在知道你的傷勢不嚴重以前,我實在沒有勇氣活下去——如果你受重傷,形同是被我殺害的,如果你傷重死掉的話,那我……”

 聽到委津子像要哭出來的聲音,牙子把臉轉回來。

 “事情已經過去了。”牙子說道。“何況你也無能為力。”

 “那不是好藉口呀!”

 “唉!算了,我不怪你。不過,那時關同學所說的事情……”

 “全是一派胡言。”委津子的口氣突然強硬起來。“她一定是想把你塑造成魔女呀!縱使沒有中裡同學的事件,不久,我一定會像高取同學一樣……”

 “哦?”

 牙子大吃一驚的注視著委津子的臉。

 委津子好像也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很吃驚,連忙用兩手按著嘴巴,豐滿的臉頰變得很僵硬。

 “守口同學,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嗯——好吧。”

 委津子好像下定決心般,慢慢眨著眼睛。

 “已沒有什麼好顧慮了——說真的,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跟你談那件事情,因為我想還是讓你知道的好。”

 “——魔女的事情嗎?”

 “魔女……嗯,是的。”委津子有點不解的說道。“和泉同學,你瞭解到哪種程度?”

 “什麼瞭解到哪種地步?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呀!”

 “你知道高取同學是魔女呀!而且,中裡同學以魔女呼叫我。”

 “是的。這些我知道。”

 “為什麼我和高取同學是魔女呢?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尤其是高取同學,竟然發生了那種事情。”

 委津子壓低聲音,把臉靠近牙子。

 “大抵上,魔女這個字眼給人不吉利的感覺,也因這個字眼的關係,事情全都扭曲變形。”

 “扭曲變形?”

 “嗯,或許這沒有什麼,不過……喂!和泉同學,你能否答應不把我所說的事情告訴老師?因為你一旦告訴老師,我就無法在班上立足了。”

 雖然牙子很想問為什麼呢?可是,沒有問,因為她看到委津廣的臉上出現異常害怕的表情。

 “我答應你,”牙子點著頭。“不告訴老師。”

 “謝謝。”委津子兩手握著病床,很恭敬的點著頭。

 “你知道狩獵魔女吧?”不久,委津子這麼說道。“據說在古代歐洲,被認為是魔女的女人,會被審判、處以火刑……”

 “是的。那又怎樣呢?”

 “我們班上也在進行狩獵魔女、審判魔女。”

 “什麼?”牙子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把事情的始末講給你聽,你就會明瞭。”

 委津子站起來,精疲力盡似的癱坐在椅子上。

 “事情的開端是在今年的春天——大約是五月的時候,行人撿到封閉的房間——也就是特別室的門鑰匙。那把鑰匙是掉落在交誼廳廚櫃的後面,一定是以前的管理員在打掃時不小心遺失的。雖然最初並不知道是哪裡的鑰匙,不過,撿到的人把它拿給綾姊看,綾姊說多半是特別室的鑰匙。我沒有想到綾姊會想出待獵魔女的點子。你大概知道關於那個房間的故事——魔女的傳說。”

 “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件吧?”

 “是的——綾姊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做得很漂亮,很完美,因而成為班上的女王,她一旦說要做什麼,沒有人敢反對。當我聽到這個點子時,先是大吃一驚,然後發現全班都是那種氛圍,無法加以改變。

 “平時我們在學校裡,儘管是小事,也會被老師責罵、鞭打、關入單人牢房。大家都被校規五花大綁,被刑罰折磨得喘不氣來,每個人都感到很鬱悶,因此,急需要一個宣洩的管道。平時被處罰的人,很想成為能處罰他人的人,這是大家的心情。”

 “能處罰他人的人……”

 牙子想起住進宿舍第一晚,惠所說的話。

 (違反校規時,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錯,也會立即受到處罰呀!)(這裡已經瘋狂了……)(原因一定是出在過於嚴格。)“綾姊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其實她感到很不滿。這裡的學校、宿舍、老師……普通學生應該不會受到那麼嚴厲的管教,這個你當然非常清楚。可是,為什麼只有我們要受此折磨呢?一般的女孩子都會這麼想。綾姊一提議,班上同學立即附和,起初只是想玩遊戲而已,可是……”

 “狩獵魔女的遊戲?”

 “是的。綾姊是‘委員長’,四個跟班——堀江同學、中裡同學、關同學和桑原同學是‘委員會’的幹部。”

 “委員會?”

 “‘狩獵魔女委員會’,大家都這麼稱呼。也有審判魔女的審判官,綾姊當然是審判長——五月底,進行第一次的審判,被審判的人是我。”委津子大大的嘆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怎樣的人會被當成魔女加以審判,並沒有特別規定,只要班上有人說她是魔女——委員會,不,應該說綾姊一旦承認,那個人就會被審判。我想任何人都可以成為犧牲品。

 “我被視成魔女,大概是我平時嘻皮笑臉,愛開玩笑吧。本校的學生都異常的乖,只有我,不知道是樂天派,或是真的很笨,老是開些無聊的玩笑,很大聲的笑著,因為我很討厭那種陰沉的氣氛,因此,才觸怒她們。”

 “只是這樣就被視為魔女?”

 “是的。那樣已足夠了呀!總之,只要跟她們不一樣……特別是自從綾姊轉來本校後,本班的學生全都變成同樣的嘴臉,諸如大家都變得很清純,同樣的說話方式……因此,就算跟她們小小的不一樣,也會顯得格外醒目,跟大家不一樣就有足夠資格當犧牲品。

 “我被審判,審判地點是在教室。放學後,全班同學被召集起來,正面是坐著審判宮,被告的我坐在審判官的前面,沒有律師和檢察官。說是審判,也只是虛有其名而已。大家指控我,告發我,可是,告發的事情都不是大事,主要是說我隨便說話。之後採多數決,看我是不是‘魔女’。接著是跟審判官討論,最後由審判長下判決。其目的是要大家的心情能舒暢,因此,這種審判也只是一種‘儀式’而已,我是這覺得。當時我被判決‘有罪’——我受刑。”

 “受刑?刑是什麼?”

 “刑罰的‘刑’呀!也就是被處罰的意思。是怎樣的刑罰呢?就是離開這裡,前往那間特別室……被視為魔女的人一會被關在那個房間一晚。她們的口號是:把魔女關進魔女的房間。”

 牙子倒抽一口氣。委津子一面輕輕的搖著頭,一面說道:“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熄燈後,綾姊等五人把我帶去那個地方……你沒有看過裡面的情形吧?’

 “是的。”

 “非常的可怕,不但積滿了灰塵,而且傢俱全都蓋上白色的布……她們先讓我看那裡的浴室,說以前魔女在這裡被處火刑,之後她們從外面上鎖,不讓我出來。”

 “這種事情……”

 牙子以不相信的表情凝視著委津子害怕的臉。

 “為什麼不告訴老師呢?”

 “就是不能告訴老師呀!”

 委津子很用力的搖著頭。

 “如果告訴老師,她們會說你果然是魔女——如此一來,只好退學,離開這所學校。由於只要受罰一下,以後就沒有事,因此,雖然我感到很害怕,可是,我都忍耐下來。由於魔女的罪已被抵消掉,只要一、二個禮拜不把此事告訴別人就沒有事……可是,高取同學的情形就有點不一樣了。”

 [第三節]

 “她被視成魔女,是在七月中旬的時候。”

 委津子繼續說道:“我的事件一結束,暫時沒有再發生審判魔女的事——大概是已化解某種程度的需求不滿,可是,並沒有持續多久。高取同學被起訴。由於她在班上是有點怪異,所以班上的同學立即指控她:朋友很少啦、不愛說話啦、很倔強啦,對令大家害怕的原老師不恭敬……等等。對她最不高興的,恐怕就是委員會的人,因為她曾說綾姊等人是笨蛋,如此一來,或許綾姊本人也想指證她是魔女。”

 牙子的腦海裡浮出城崎綾等人的相貌。第一天和第二天,她一提到惠的名字,她們就露出冷漠的表情……“七月,高取同學接受審判,被判刑,參與處刑的,依然是綾姊等五人,雖然我不知道那時是怎樣的情形,不過,跟我的情形不一樣的是,儘管她被處罰完畢,綾姊等人對她的態度依然很冷漠,班上的同學也全都避開她。到了放暑假,縱使是第二學期開學,她依然看起來像魔女,此事你大概也有注意到吧?”

 “——是的。”

 “我想她跟我不一樣,一定很堅強;縱使被處刑,也不會低頭·雖然她沒有向老師告狀,可是,卻反抗綾姊等人,雖然沒有惡言相向,可是,態度卻表露無遺,因此……”

 牙子想起俊記曾這麼說過惠的性格(雖然很有正義感,不過,也有溫和的一面……),如今聽委津子這麼說,終於有所瞭解。

 “和泉同學。”委津子改變口氣說道、“那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吧?那天——也就是我帶你去圖書室的那一天。”

 牙子點著頭問道:“那天怎麼啦?”

 “那天,因你去保健室的事件,原老太婆大動肝火,真是叫人受不了。’

 “因為那時高取同學幫助我?”

 “是的。大家都認為她多管閒事,可惡的是,她依然是魔女。”

 “那樣的……”

 “儘管已被處罰過一次,可是,沒有讓她起反省的作用。你去保健室的那段期間,委員會決定第二次審判她,於是在那天放學後,我才帶你去圖書室。”

 “而我去圖書室是為了不想讓我知道你們在審判高取同學?”

 “是的。”委津子低著頭說道。“因為你剛轉來本校,什麼也不知道,如果讓你知道我們在玩狩獵魔女的遊戲很危險,何況你是校長的外甥女……縱使遲早你會知道,可是,還是先觀察你一下比較好。於是在第六節下課後,我被命令帶你去圖書室……她們就利用這段時間在教室審判高取同學。

 “那時你說要留在圖書室查些資料,於是我就返回教室,可是,她們卻叫我一定要監視到你返回宿舍為止。教室的氣氛很奇怪,跟你從窗子掉下去時一模一樣,雖然沒有人大吼大叫,可是,卻是很恐怖的氣氛……高取同學被判定是魔女,再度被判刑。”

 那天很晚才回寢室的惠說,她去池塘邊散步。她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常去那個地方,(是那種理由……”

 那晚,她聽到惠這麼喃喃自語著:“沒有道理呀!……沒有道理……”那是……“那麼,處刑是那天晚上嗎?”

 牙子看到委津子無言點著頭,忍不住“啊”的大叫出來、惠忍耐下來。她知道那晚又會被處不合情理的刑罰,可是,她沒有告訴牙子,也為了不讓牙子過於擔心,還要她早點睡覺……接著,那晚她死在那個房間。

 “為什麼?”牙子勉強發出聲音這麼問道。“為什麼她會死去?”

 “——不知道。”委津子無力的回答道。“害怕——有人說她無法忍受大家叫她魔女,才自殺。”

 “那麼,是使用燈油自殺嗎?”牙子提高分貝說道。“她被關在那個地方,不可能一開始就想自殺,而事先準備好燈油……”

 “我不知道呀!”

 委津子的臉色很蒼白。

 “可是,這種事情不可能會跟老師和警察說。雖然大家一想到是自己把高取同學逼進死衚衕,而感到很害怕,可是,還是保持沉默。”

 “城崎綾等人怎麼說?”

 “什麼也沒有說……不過,綾姊曾警告過我和關同學,說高取同學的自殺,如果是肇因於狩獵魔女遊戲,那全班同學都有責任,如果把遊戲的事情告訴別人,是背叛全班同學。”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因為我再也忍不下去,何況我也只說給你聽。由最近你的那種遭遇來看,如果讓你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回學校的話,我覺得又會發生嚴重的事情。”

 “是嗎?”

 牙子仰望著天花板。“謝謝”這兩個字她實在說不出口。

 “和泉同學,我該怎麼辦才好?”

 委津子細眯著圓眼睛,渾身顫抖著。

 “堀江同學被殺害,次日中裡同學又……雖然老師說有精神異常的人在學校附近徘徊,警方可以立刻將犯人逮捕起來,可是,班上的人全都感到很害怕,因為遇害的兩個人都是委員會的人——有同學說可能是高取同學的靈魂在作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是死不瞑日,下次又會有人……”

 就在那時,聽到敲門的聲音,委津子大吃一驚的把話打住,牙子抬起頭注視著房門。

 “是誰?”

 “有人來探望。”是護士的聲音。

 “好——請進。”

 不久,門被打開,高取俊記走進來。

 [第四節]

 “狩獵魔女?”

 俊記一臉憮然的抱著胳膊。

 “謝謝你告訴我。”

 守口委津子已不在。俊記進來後,在牙子的介紹下,知道他是惠的哥哥,好像很吃驚的樣子,來不及打招呼就離開病房。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牙子這麼想。正當要向牙子說出部分真相時,出現預想不到的人物。她大概無法若無其事的在“被害者”的哥哥面前,談論跟自己有關的異常的“遊戲”吧。

 委津子離去後,牙子考慮了一下後,把委津子所說的話講給俊記聽。

 由於她答應不告訴老師,所以沒有打算要告訴千代,也沒有打算告訴警察,可是,俊記例外。

 “我實在不敢相信。”牙子一面把視線從皺著眉頭沉默不語的俊記身上移開,一面說道。“大家都是那麼乖巧,就如老師所說的,都是很聽話的學生,竟然會做出那樣可怕的事情……”

 “不,就是因為她們太聽話,太乖巧才會發生那種事情。”俊記說道。

 “一般說來,溫順、聽話的女孩子被聚集在一起,在嚴格的校規束縛下,動不動就被老師處罰。當她們知道‘審判者’的滋味後,往往會沉迷於那種滋味。

 “我從惠和你那裡聽到有關學園內的事情後,感覺到好像有所瞭解。她們所進行的事情雖然跟現在流行的‘報復’一樣,可是,就某種意義來說,‘聖真’是極端封閉的社會,在這種社會中一出事的話……這該怎麼說呢?對啦,就如她——守口同學所說的‘扭曲變形’,把被‘欺負’的孩子取名為‘魔女’,就是扭曲變形的象徵呀!”

 俊記顯得很冷靜。牙子從他的身上看到跟惠與綾不一樣的“堅強”。

 “宗教上的魔女騷動頻頻發生在被嚴格規律束縛的天主教女子修道院,這種話題你應該聽過。雖然‘聖真’不是宗教學校,可是,我覺得行點類似。還有,和泉小姐,你聽過‘贖罪的山羊’這句話嗎?”

 “呃?”

 “是從‘scape-goat’這個英文來的。”

 “替罪羔羊嗎?”

 “是的。為了贖罪,把牲品山羊奉獻給神明——這是為了化解人們的不平和憤怒的替罪羔羊。例如納粹德國迫害猶太人,是為了轉嫁國民的不滿,猶太人才成為替罪羔羊,中世紀歐洲的狩獵魔女也就是這樣的例子。

 “一般的替罪羔羊,是為了集團控制而做出來的,跟這次的情形不一樣。這次是由被壓抑的學生中,名叫城崎綾的少女所發起,是一種為了抒解自己被壓抑的情緒的方法……”

 俊記鬆開兩手,揉著好像好幾天沒有睡覺而充滿血絲的眼睛。

 “唉,說了這麼多廢話,現在大概可以瞭解惠何以是魔女的原因。”

 “可是,她死去的原因尚未……”

 “我想,在第二次‘處刑’的那晚,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俊記說罷,稍稍低著頭,閉起眼睛。不久,大大的嘆了一口氣後,注視著仰起上半身、坐在病床上的牙子的臉,說道:“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巳知道十二年前的事件。”

 “啊……”牙子忍不住發出驚叫聲,全身僵硬起來。“你真的知道?”

 她內心充滿了緊張。俊記點了一下頭,說道:“我照著約定去調查你的過去,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調查出來……今大來的目的就是想跟你談這件事,不過,在我開始說以前,和泉小姐……”

 “什麼事?”

 “我想再度向你確定一下。”

 “確定什麼?”

 “你的心情呀!因為我認為等下的談話會讓你感到很震驚,你最好還是不要聽的好。你有勇氣聽嗎?”

 “我……”

 應該已下定決心的覺悟,不知不覺間崩潰了。牙子一面深感不安,一面看著俊記的嘴巴。

 “高取先生,你是怎麼想?我相信現在所看到的你。不管你如何認為自己是個謎,我現在所要說的——如果你相信我說的‘我相信你’這句話……這種說法很拐彎抹角吧?但是如果我不這麼說,將來一定會後悔。”

 “那——謝謝。我瞭解,我有勇氣聽。”

 “很好。”俊記搔搔頭髮,說:“我也希望你有勇氣,因為等下我要說的,會讓你非常震驚,”

 “——請說吧。”牙子說道。

 [第五節]

 傾聽俊記談話的牙子,感覺到在自己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東西動得更加激烈。

 那個事件果然真的潛藏在內心某個地方。一直隱藏在厚殼內的記憶,逐漸出現模糊的影子……昭和四十八年十二月——大河原牙子,這是當時自己的名字。在輕井澤的別墅有兩個人被殺,父親和姊姊倒臥在血泊中,母親和自己倖存下來,然後……(然後呢?)“……事件的情形大致是這個樣子。”

 在俊記談完那個事件後,牙子這麼問道:“這麼說的話,我媽媽並沒有死了?”

 這是最大的騙局,因為不只是和泉的父母親,就連宗像千代也都對牙子說,十二年前的意外奪走父母親和姊姊的生命。

 “是的。”俊記的聲音很沉悶。“我想有必要稍微陳述一下事件的詳細情形——你不要緊嗎?”

 “——是的。”牙子用盡全身的力氣,點著頭說道。“我不要緊,請繼續講下去。”

 “那麼……你們一家四口是在十二月十三日的晚上前往那棟別墅,打算在那裡度聖誕節和新年,預訂初三返回靜岡。可是,剛好在那個時候,大河原肇先生經營的其中一家公司發生緊急的問題,為了要跟大河原先生取得連絡,他的部下就在二十八日打電話到別墅,可是,沒有人接聽,次日那個人又打電話到別墅,依然沒有人接聽,到了三十日,還是沒有人接聽電話,感到很奇怪,就向當地的警察報案。當地的警察前去查看,赫然發現別墅發生慘案……”

 命案的現場是別墅的客廳,大河原肇和圭子重疊的倒臥在客廳的正中央,兇器是切肉的大菜刀,雖然不知道是從外面帶進去,或是別墅廚房裡面的菜刀,不過,那把刀子是掉在屍體的附近。

 接著——母親加代坐在二樓寢室的床上,身上穿著沾有遇害者血液的衣服。警察找到她時,她以空洞的眼神注視著沒有打開的電視,那時她的精神好像已完全失常,不管警方怎麼問,她只是半開著嘴巴輕輕笑著;接著,帶她到樓下的客廳,心想她一看到屍體,大概會突然哭出來,沒想到她卻大聲唱歌和大笑。

 之後,接到警察通知,立即趕過來的搜查隊在客廳的沙發底下找到一個沉睡的少女,那個少女就是牙子。

 少女的身體跟母親一樣,沾有遇害者的血液,雖然沒有受傷,可是,飢寒交迫,再加上恐懼,使得肉體和精神都很衰弱,便立刻送去醫院,據說當時還有生命的危險。少女恢復意識後,一時仍無法開口講話。身體終於到了可以回答警方的詢問時,少女已完全失去記憶……“從屍體的狀態來看,二人的遇害時間推斷是在發現的前四天到六天,也就是二十四日到二十六日之間。事件發生後,精神失常的母親和你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靜待別人前來解救,因為你們母女驚嚇過度,既不能吃,也無法打電話。

 “警方一度朝著強盜殺人的方向進行調查,因為當時玄關大門並沒有上鎖。可是,由於屋中完全沒有被翻箱倒櫃的跡象,第三者的證言也說屋內沒有值錢的東西,於是警方認為這是殺人魔作的案子。

 “最後仍然是沒有抓到兇手,事件也就變成懸案。不過,在搜查過程中,好像也有‘犯人或許是加代——也就是你母親’的意見,於是引起加代是看到丈夫和女兒被殺才發瘋,或是因為發瘋才殺害丈夫和女兒的爭論。

 “可是,由於那時她的精神並沒有復元,幼小的你也沒有恢復記憶,再加上沒有人可以做有效的證言,所以無法判斷是哪一種可能性。儘管從現場的狀況來看,發瘋的她的確有可能無意識的到處走動。不過,這個事件最後還是進入死衚衕。”

 “那麼,之後我媽媽……”牙子一面覺得很苦悶,一面問道。

 俊記以僵硬的表情說道:“她被送到當地的醫院後,又被轉送到隔壁鎮郊外名叫博心會綜合醫院的精神科,是宗像家幫她轉院的,關於你被送到相泉家撫養一事,連警方也都不知道。”

 “這麼說來,家母還在那裡……”

 “不。”俊記搖著頭說道。“令堂被轉進那家醫院六年後死去。”

 “是死在醫院裡面嗎?”

 牙子很清楚感覺到血液從自己的臉上驟然往下降。

 “她是在瘋狂下……”

 “在我向刑警打聽的階段,那種說法只是一種傳說而巳。雖然宗像加代確實在幾年前死去,可是,是怎樣的死法?死在哪裡?還無法確定,說她瘋死在醫院裡,或許只是城鎮裡的一種謠傳也說不定。因此,我不能把這種謠傳當成事實告訴你……”

 俊記兩手握拳放在膝蓋上。

 “今天上午我實際去拜訪了那家博心會醫院。”

 [第六節]

 “很巧合的,我見到了精神科的主治醫生,才能夠直接打聽。起先醫生當然是面有難色,不過,我一說出你的名字,說明來意……”

 “家母果然在那家醫院?”

 “是的。”

 “家母為什麼會發瘋呢?”?於用手撥撥凌亂的頭髮,偷偷按著太陽穴,從剛才開始,太陽穴斷斷續續的發出輕微的疼痛。

 “醫生說,關於病情,他不能隨便告訴別人,有關病人的隱私,縱使是病人的家屬,沒有適當的理由也不能講。”

 “可是——”

 “那個醫生只說病人的病情非常嚴重,接著,在六年前的冬天——在此之前幾個月得了神經性的拒食症,也因此喪命。她是在醫生和宗像千代的照料下,死在醫院的房間裡。”

 為什麼外祖父宗像家和父親大河原家不願收留自己,而要把自己送給沒有血緣關係的和泉家當養女?牙子終於知道理由。

 (因為我是瘋子的女兒。)原因就是這個。

 (瘋子的……)母親——加代發瘋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會是遭遇那樣可怕的事件,而精神錯亂嗎?或是加代本人發瘋了,才發生事件呢?不管真相是哪一種,都無法改變?於是瘋女人的女兒的事實,因此,宗像和大河原為顧全家族的名譽和麵子,才“放逐”牙子。

 (我的體內流著瘋狂的血液。)牙子抱著頭。太陽穴的疼痛越來越厲害。

 俊記的話,讓她瞭解失去幼時記憶的原因,一到生理期就作惡夢的事,也可以得到解釋。

 紅色果然是血的顏色。自己不但目睹父親和姊姊的屍體,也渾身沾滿血跡的度過好幾天——那時烙印在心裡傷痕的顏色…………聖誕快樂……外面下著白雪……從電視機傳出……心情好……根據這個……住手!……住手!……女人的慘叫……住手!

 (那個夢果然……)那時我大概看到什麼吧?親眼看到父親和姊姊被殺嗎?看到兇手的臉嗎?

 好像可以很清楚的想起來,又好像不行,可是,一想到那個疑問和母親發瘋,牙子就感覺到更大的不安和恐懼襲向她。

 母親發瘋,又瘋死在精神醫院裡,而她所生的自己……(我瘋了嗎?)失去意識,像夢遊者般在晚上四處漫步的我的眼裡,出現了十二年前的幻影嗎?如果那時烙印在眼底的瘋狂……“高取先生,或許我……”牙子把交叉放在胸前的手放下來,看著俊記說道。“或許我也跟家母一樣……”

 “不要胡說八道。”

 俊記的聲音出人意外的嚴肅。

 “請你好好看著我,聽我說話。令堂的確是死在精神醫院。因為母親那種死法,而懷疑自己也會那樣,大概理所當然吧。可是,真會這樣嗎?母親生小孩,只是構成這個社會的一個要素而已。”

 “可是……可是……”

 “請你看我和惠。我們的父親,說白一點,是個無可救藥的人,只想到自己,不顧他人的死活,可以說是黑心肝,無血無淚的人。如果你懷疑體內的血會讓你發瘋,同樣的道理,我也應該很害怕自己跟父親的血源關係……”

 牙子不知道俊記說的對不對,可是,他拚命鼓勵、幫助自己這件事情,就像疼痛般的非常清楚。

 “謝謝,高取先生。”

 牙子向俊記伸出顫抖不止的手,俊記的大手掌放在她的手掌上面,牙子用力握住俊記的手。

 “我會試著去相信。”牙子說道。“可是,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諸如堀江同學和中裡同學被殺的那晚,我到底怎麼啦?我完全不記得,因此,或許……”

 “那是……”

 “沒有任何確證,卻要我去相信,我實在做不來。”

 牙子搖頭阻止俊記開口說話。

 “因此,我希望能儘快逮捕兇手,因為那樣才能確定不是我乾的。——你放心妤了,雖然我無法完全相信自己,不過,我會試著去相信你。”

 “和泉小姐。”

 俊記用力反握著牙子的手。牙子低下羞紅的臉。

 “那——”不久,牙子慢慢的抬起頭來,問道。“你知道我媽媽葬在哪裡嗎?”

 “我問過醫院了。”俊記回答道。“令堂的牌位供奉在相里市內宗像家的菩提寺。”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情嗎?”

 “只要我能力所及,當然沒有問題。”

 “我出院後,希望你帶我去探望我媽媽的墓。”

 牙子在心中找尋母親的倩影(……媽媽!……救救我!……),可是,可怕事件的記憶早巳封閉在內心深處。

 “我真的很想跟我媽媽道聲再見。”

 (然後忘掉,向討厭的過去說再見……)俊記把手伸向牙子纖細的肩膀,牙子把臉頰緊貼著俊記的溫暖肌膚。

 *****

 不是任何人的緣故。不是父親,不是母親,不是姊姊,也不是少女本人……少女戲弄著血。歪曲、變形的美的意識與倫理觀起衝突。

 到處都是紅紅的血的顏色。

 少女的心快速的朝著一個方向——惡魔和神明共同居住的深淵走過去。

 少女不知道那個深淵叫什麼名字。不知情的少女一面繼續戲弄著,一面向取名為“瘋狂”的深淵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