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問 Hurt the Heart

第一卷  第五問 Hurt the Heart

 

 

 

 【愛麗絲抵達了紅心城堡。三個撲克士兵正在用油漆把白玫瑰塗成紅色。據說是錯把紅玫瑰種成了白玫瑰。只可惜他們運氣不好,紅心女王恰巧路過。發現油漆後女王很生氣:“把這些傢伙的頭給我砍掉!”】

 “走吧,去紅心城堡。”

 這麼說著,白兔突然抱起我,跟第三問的時候一樣,是公主抱。我被驚了一下,情不自禁尖叫了一聲。

 “喂!就不能先打個招呼啊。”

 白兔並不理會我的抗議,在黑暗中開始狂奔。

 說實話,現在我光是被他碰到就會渾身不得勁。

 但心裡不得勁歸不得勁,生理感覺倒是挺舒服的。我能間歇地聽到白兔的雙腳與地面接觸時的咚咚聲,但身體卻感受不到任何振動。

 就好像坐在爸爸駕駛的豪華轎車後座上,眺望窗外的黑夜一般。

 ……

 “到了。”

 這句話把我吵醒了,我竟然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眼前的黑暗中,一顆閃著絢麗紅光的心形建築出現在我眼前。

 “哎?這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這是紅心城堡啊。”

 “城堡!?這個!?”

 “這不是心形的嘛。”

 “紅心城堡是這種……”

 我確實沒想到,我想象中的紅心城堡只是尖塔的屋頂是心形的而已。

 我從白兔身上下來,開始觀察這個城堡。

 最讓我在意的是心形建築是怎麼建起來的。我仔細觀察了底部,心形最下方的尖端是直接插在地裡的,沒有任何其他支撐。

 “這……絕對會倒的吧。”

 “哎,你還真是一點夢幻的少女心都沒有啊。”

 我只不過指出根本的問題罷了,他說得倒好像是我不對一樣。

 “哼,城堡倒了的話你就在下面當墊背的吧。”

 我繞著城堡走了一圈。

 城堡建在——倒不如說插在——一片稀疏的平原上,在心形表面上鑲著許多紅色燈管,但是所能照射到的範圍裡什麼也沒有。估計是紅心女王為了展示自己的權力,於是把象徵自己的這個紅心建設在這個視野好的平原,以便不分晝夜的供國民瞻仰。

 不過,能看出心形的也只有正面和背面而已,從側面看只是普通的長方形,畢竟在三次元的世界裡不可能出現任何角度看都是心形的立體結構。

 Image心形的寬度跟長方形的寬度(即心形的厚度)比起來要寬的多。如果將心形一面稱之為正面,整棟建築就是一個左右很寬前後很淺的樣子。

 城堡底部沒有入口,取而代之的是像藤蔓一樣纏繞在城堡表面的螺旋狀樓梯。抬頭一看,在心形頂部有一個繞牆壁一週的迴廊,螺旋階梯就通往那裡。看起來入口就在那上面了。真是奇怪的設計。

 心形城堡的高度和我家附近的六層公寓一樣。各處都開著窗戶,能據此推定出大致的層數。

 看了一圈以後,我對白兔說道:

 “沒看見帶走黑桃1和2的馬車,是還沒到嗎?”

 “黑桃10的話剛才已經回去了,我們正好錯過。1和2則是已經交接給了近衛兵。”

 “近衛兵?”

 “就是常駐在城堡裡,守衛國王和女王的精英士兵。撲克士兵中被授予紅心花色的只有他們。從紅心1到紅心10一共10人——不對,紅心2已經不在了。所以應該是9人。”

 “不在了?”

 “啊,你以後就知道了。”

 “哼,掌握點秘密就得意的傢伙。不過說起保護國王和王后的人,沒有傑克(J)麼?”

 “我們不是一直都在說女王不育嗎?所以哪來的王子啊。你明明戴著兔子耳朵腦容量只有鳥類那麼大麼?”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啊。我想問的是除了王子以外還有沒有其他對應傑克的角色。”

 “沒有。城堡裡平時住著的只有紅心國王、女王、1、3、4、5、6、7、8、9、10這十一個人。不過現在還得加上被捕的黑桃1和2。”

 “雖然花色有區別,不過在同一個城堡裡有兩個1太亂了,從現在開始,我們把逮捕的兩個撲克士兵叫做①和②吧。”

 “我倒是完全無所謂啊,不過以你的腦容量會不會有點辛苦啊?”

 “真是個多嘴的傢伙。然後呢,你說要來城堡做個了結是什麼意思?殺死了漢普蒂·鄧普蒂的①先不論,我們不管怎樣也得救出被捲入這件事才導致被捕的②啊。”

 “不管怎樣我們都得先進到城堡裡啊,①和②現在,估計是被帶到城堡裡的法庭了。然後關於我說的了結當然是指第五問。第五問是——捉鬼遊戲。”

 “捉鬼遊戲!?”

 我差點發瘋般的喊道。

 “沒錯,只要在剩餘的時間裡碰到我的身體並說出‘抓到你了’,你就贏了。”

 “等一下,到了現在居然要進行體力對決?我直接明說了吧,我不可能在體力上贏過你,這對我太不利了!”

 “安心啦,這次的捉鬼遊戲考驗的可不是你腳的速度而是大腦的速度。”

 “什麼意思?”

 “知道了這一點的話你就勝券在握了,那麼——開始!”

 話音剛落,白兔就像脫兔一樣——不對,他就是脫兔——爬上了螺旋樓梯。

 “啊,等等!”

 我緊隨其後追了上去。

 不過真不愧是白兔的速度啊,我剛爬上第一層時,頭頂上已經傳來了他在第二層奔跑的腳步聲了。

 到了最後,乾脆連腳步聲都消失了。

 所以我才討厭捉鬼遊戲啊!我可是頭腦派的偵探啊,這種問題跟頭腦有什麼關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

 我氣喘吁吁地爬上螺旋樓梯,來到了帶著屋頂和鐵欄杆的迴廊。

 在我眼前的是一扇豪華的雙開大門。門位於紅心最中間低凹處的正下方。看來這就是城堡的入口。

 而沿著迴廊向左右兩邊都可以繞去城堡的背面。

 白兔那傢伙到底逃到哪邊去了?

 在我進入城堡的一瞬間,立刻從背面衝出來然後跑下樓梯。當然了,我在城堡裡怎麼找也找不到他——嗯,那傢伙很可能這麼做。而且用了這種手段以後,還會一臉得意地說:“這就是我們之間腦回路的差距。”

 考慮到這一點,我決定首先調查迴廊。

 我假裝向右跑——實際卻衝向了左邊。因為我繞到背面的時候,白兔很可能向反方向逃跑,所以我要用假動作來牽制他。

 然後我進入紅心的左側面。

 側面和正面比起來狹窄得多,牆上只有一扇窗。因為迴廊的天花板上的紅色燈光太亮了,所以顯得窗戶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

 從這裡也可以進入城堡。

 為了以防萬一,我回到城堡正面,確認白兔沒有從另一側出來。然後我趴在側面的窗戶上向裡面觀察。

 利用迴廊的燈光,能隱隱看見城堡內的紅色牆壁。

 然後我看了看地板的方向,一股寒意從身體裡湧現出來。

 下方根本沒有地板!

 這個空間就像是一條通風管道一樣。

 以白兔的身體會怎麼樣先不說,反正我決不可能從這裡進去。

 不,就算是白兔也不可能從這兒進去。

 為什麼呢?因為仔細觀察的話,這扇窗戶是釘死在牆上的。設計在這個通風管一樣的空間中部,應該是用來採光的,而不是用來觀察外面的。

 繼續觀察這扇窗戶是沒意義的。我繼續像前面走去。

 我來到通往紅心背面的拐角處時,從牆壁另一側傳來了男人的說話聲。

 難道是白兔?

 我從拐角處伸出頭偷偷觀察。

 不,是兩個撲克士兵。

 紅心3和9。是白兔提到過的近衛兵。

 不過雖說是精英,但實際上除了花色是紅心以外,他們和我之前見過的其他撲克士兵沒什麼區別。和梅花兵以及黑桃兵的長相完全相同,他們也都是在白色的牌面上排列著標誌,從四個角的金屬部件處長出手腳,而且在牌面的左上和右下也沒有寫數字。

 從剛才開始一直在說話的是9。

 “老夫年輕的時候,真的是認認真真在考慮到底做什麼才是對國王好。即使那是違背國王命令的事,只要我認為那應該做,我也會去做,那才真叫忠誠啊。”

 9沉浸在懷念當中,並沒有看向3。

 3不耐煩地回道:

 “您特意把我叫出來,不會就是為了懷念過去吧?”

 “哎,別急嘛。把你叫出來,是有事想問你。”

 “想問我?”

 “嗯……那我就單刀直入了,你對當今的女王有什麼看法?”

 “……什麼看法也沒有。我只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行了。”

 “你聽好了,2他可只是在早朝上打了個噴嚏而已,就被砍頭了。”

 原來2不在是因為這個!果然這個女王太過分了!

 9繼續列舉女王的惡行:

 “4因為吸鼻涕,胸口被砍了一刀,留下了一輩子都要帶著的傷疤。還有剛才被帶來的那兩個黑桃兵也是,只是因為漢普蒂·鄧普蒂摔死時,正好是他們在站崗就要被拉過來審判。面對這些你還是沒看法嗎?這就是你的忠誠麼?”

 “你想讓我上就直說,不用在這裡唧唧歪歪的。”

 3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什麼?”

 “您不就是想把我當槍使嗎。這樣不用弄髒自己的手就可以換來和平。但你又怕萬一失敗後我說出‘是9前輩指使我乾的’這樣的證言,所以你才選擇用這麼拐彎抹角的話來暗示吧。”

 “老夫什麼時候……”

 “即使是9前輩的‘命令’,抱歉我這次也不會聽從。因為就算成功了也無法保證國王殿下能夠清醒。要是讓他知道我是犯人,肯定會讓我生不如死的。我絕不會冒這個險的。自己的想法還請您自己實施吧。”

 一口氣說完這些以後,3朝著我藏身位置的反方向離去了。

 3從拐角處消失後,9用盡全力地踹了欄杆一腳,他腰上的佩劍因此發出哐啷的響聲。

 “可惡,現在的年輕人!撲克士兵可是等級森嚴的組織,老夫可是你小子的三倍,居然都不聽話!幸虧你還遵守了撲克士兵的絕對規則——‘對點數比自己大的要用敬語’,不然我早就讓你成為我劍下的鐵鏽!”

 說完這一堆可怕的詛咒,9的腳步聲朝我的反方向消失了。

 聽上去他們已經在這裡呆了一段時間了,而且感覺這中間誰都沒來過。白兔果然沒來過背面嗎?也就是說還是走的正門嗎?

 我迅速地檢查了一遍迴廊。

 背面有幾扇窗,我快速地看了下里面。每一扇窗戶都能看到內部的庭院花園,但都沒有發現白兔的身影。

 心形的右邊也有一扇窗。裡面不是通風管道,而是一個螺旋樓梯。當然,裡面也沒有白兔。

 轉過最後的拐角回到城堡正面時,屋頂傳來了啪啦啪啦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大。這聲音似曾相識。

 ——雨聲?

 我把手伸向欄杆外面,感覺到無數冰冷的針刺向我的手。

 果然是下雨了。

 這個幻想王國竟然也會下雨啊,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雨下得很大,不過迴廊有頂棚,倒不會被淋溼。沒一會兒又開始打起雷來了,這下越來越有最後一問的感覺了。

 這雷鳴就像是我的BGM一樣,伴隨著它,我回到城堡的正門前。

 終於到了第五問了。從目前為止的遊戲內容和白兔的性格來看,這城堡裡肯定有不少陷阱。但我一定要贏得這場捉鬼遊戲遊戲的勝利,為名偵探“不可思議殺手愛麗絲”的歷史留下光輝的一筆。

 我一定要抓住白兔!

 還要救出無辜被捕的②。

 我給自己打氣,然後拉開厚重的門扉。

 這個瞬間,門後出現了白色的光。

 *

 “哇……”

 我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

 從窗戶往裡看時還覺得只是普通的花園。

 但實際上,置身其中後,我發現有個更貼切的詞語可以形容這裡。

 迷宮。

 對,就是迷宮。

 一個連成年人站直了也夠不到頂的那麼高的由植物縱橫交織成的巨大綠色迷宮。

 這裡的燈光不同於外面那刺眼的紅色,而是柔和的暖色調。

 我抬頭看向天花板,門的中間線對應著天花板的最低處。那應該是紅心的凹處吧。天花板從這一低點向兩側逐漸升高。從背面的每個窗戶都能看到植物這一點來判斷,迷宮應該是充滿了紅心的兩個峰吧。也太大了吧,難道是為了防止入侵者嗎?

 這與其說是捉鬼遊戲,還不如說是捉迷藏……

 我豎起耳朵,生怕忽略白兔的氣息。不過要論聽力的話,對方可比我好太多了。

 我朝著迷宮的左側走去,在雷雨交加的聲音中,我又聽見了男人說話的聲音。

 這次是白兔——才怪。

 “快點快點!一定要趁女王大人進行庭審時塗完它們!”

 紅心1、4、7在往白玫瑰上塗紅油漆。

 4的胸口上有一道很大的傷疤。我想起9說的“4因為吸鼻涕,胸口被砍了一刀,留下了一輩子都要帶著的傷疤。”這女王,淨幹些殘暴的事。

 我肯定不會去問“你們在幹什麼?”這種幼稚的問題。他們錯把紅玫瑰種成了白玫瑰,想在女王發現前把它們全部塗成紅色。這可是連不是愛麗絲粉絲的人也可能聽說過的名場面。

 所以我這樣問道:

 “那個,你們幾個在城堡裡見到過一隻白色的兔子嗎?”

 三人齊刷刷地搖頭。

 “哇,女王大人饒命啊!”

 4抱著頭蹲在地上,渾身顫抖個不停。被女王砍傷好像在他心裡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7對狼狽的4說道:

 “冷靜點,她不是女王大人。”

 “誒?”

 4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摸著胸口的傷痕舒了口氣。

 “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女王大人。你們長得也太像了吧。”

 “我長得很像女王?”

 “確實像。”7說,“但你不是女王大人,我們沒閒工夫跟你耗。好了,趕緊離開這裡。”

 7朝我擺擺手想趕我走。我火氣噌得上來了。

 “你什麼態度啊!”

 “有可能是入侵者,不抓住她對您沒關係嗎?”

 1用稍微有些彆扭的敬語問道。

 糟了——我正打算逃走,不過7好像並不在意我,頭都沒抬地塗起了玫瑰。

 “她不是問了白色的兔子嗎,應該是白兔的手下吧。”

 “啊,那就能讓您安心了。”

 1說道。

 “等等,你們知道白兔嗎?”

 三個撲克士兵面面相覷。

 “真麻煩,你來解釋下。”

 儘管7的命令很不友善,但4還是回應道:“好。”

 4一邊揮舞刷子一邊進行說明:

 “白兔是主持審判的人,和我們這些一直住在城堡的近衛兵不同,他只有在有審判時才會來這兒。”

 原來如此,所以白兔那傢伙聽到①和②要接受審判時就說要來城堡。跟原著裡的角色是一樣的職業啊。

 “啊,你可不要說出去啊,主持審判是絕密工作。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他恨得不得了呢。”

 迄今為止的兇手都招了,我卻一直沒能知道白兔是這個世界的司法工作者。

 然而白兔呢,不僅把兇手都放跑了,在第四問裡甚至還成了罪犯的幫兇,絲毫沒有維護法律的意識。算了,可能因為他是權限遠高於這個世界的遊戲管理者的原因吧。

 在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4繼續說道:

 “今天也有審判,剛才他來城堡裡了,你去法庭說不定能見到他。”

 也就是說去到法庭不僅能抓到白兔,還能救出無辜的②,一箭雙鵰的事。

 “那麼去法庭怎麼走?”

 “嗯……只用嘴來說明挺難的。喂,你帶她去。”

 這次成了4又命令1,1也只能老實地回答:“遵命。”

 但是,7在一旁罵了起來:

 “笨蛋!現在塗玫瑰才是最重要的!”

 “非常抱歉!”

 1深深地埋下頭鞠躬。

 “4,你這傢伙腦子裡在想什麼啊,分不清輕重緩急嗎?”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看來三人的級別是7、4、1的順序。和9說的一樣,撲克士兵是等級森嚴的組織。他們都遵守著“對數字比自己大的人要用敬語”的規則,雖然1的敬語用得很彆扭。

 在7的責罵之後,沒人再提給我帶路的事。

 “結果還得要我自己找嗎?”

 我抱怨道。

 “抱歉。”

 “至少給點提示吧。這裡就跟個迷宮一樣哎。”

 “就算你說提示……”

 4一臉請示的樣子看了看7。7板著臉說:

 “趕緊跟她說了,趕緊讓她滾。”

 什麼啊,這說話方式。

 但總算是給了許可。

 4背對著我回答道:

 “簡單來說,通往法庭的樓梯就和大門在同一條直線上,也就是天花板最低的位置。當然不可能從大門進來就直接下去,得要繞一大圈。”

 和大門在同一條直線上……

 知道大體位置對我來說也是幫了大忙了。

 “這提示很棒不是嗎?謝謝你。”

 道謝後我準備離開這裡。

 就在這時,從右邊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叫聲:

 “居然敢害死我親愛的漢普蒂·鄧普蒂!不可原諒!兩個人都判死刑!”

 “是女王大人!”4嚇得把刷子都掉在了地上。

 “好!正好都塗完了!趕快把漆藏起來!”7命令道。

 “遵……遵命!”1手忙腳亂的把三個人的刷子和油漆桶都塞進玫瑰叢深處。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兩個撲克人從茂密的植物陰影處顯現出來。

 他們都和撲克士兵一樣,在一張薄薄的紙牌上生出了人類的頭和手腳。

 其中一個,牌面上畫著紅心K的圖案,頭部是一個長著白鬍須的老頭形象。他的牌面和平常見的撲克牌一樣,上下各畫著一個頭。

 而另一個人,果然牌面上也畫著普通的紅心Q,但是她的頭……

 就在這個瞬間,窗外的閃電和雷鳴幾乎同時出現,好像有雷落在城堡附近了。

 而接下來我看到的景象,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紅心Q的臉是媽媽——也就是我媽媽的長相。

 難怪撲克士兵們說我和女王長得像。

 但是。

 為什麼?

 遊戲裡有我媽媽?

 如果紅心國王是爸爸的臉,那我還能理解,因為也許是給我的生日驚喜。可是紅心國王是個完全不認識的老頭,那麼女王又怎麼會是媽媽的臉?

 為什麼出演這個解謎遊戲角色的不是我的名偵探爸爸,而是十分反對我當偵探的媽媽?

 現實開始入侵遊戲……

 窗外電閃雷鳴!

 我身後傳來7的聲音。

 “啊,女王大人,您不是要去參加審判嗎?”

 “我現在正要去,想著順便來看看玫瑰。你們,有好好按我   的指令在這裡種紅玫瑰吧。”

 她不僅長著媽媽的臉,聲音也和媽媽一樣,甚至連語氣都和媽媽命令女僕時如出一轍。

 “當然種好了……你們說,對吧?”

 7徵求同伴們的意見。

 “是的,已經仔細地種好了。”

 1回答道。4面對著砍傷自己的人,好像緊張得說不出話。於是1又繼續補充:

 “這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加鮮紅的玫瑰了。”

 但他們騙不過女王的眼睛。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那是媽媽的眼睛。我深知媽媽的眼力。

 女王伸出手摸了摸塗了紅油漆的玫瑰花瓣,手指沾上了還沒幹的油漆。

 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

 終於,女王說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那個……”

 7突然把手指指向我。

 “都是這小丫頭乾的!她從倉庫裡偷了油漆把玫瑰都糟蹋了。這傢伙本來就是個入侵者!”

 哈?為什麼是我?

 我本想反駁,但看到女王瞪著我——跟媽媽生氣時教育我那樣的表情,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然而,女王的表情卻逐漸變得柔和起來。

 然後突然她開始尖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

 啊?

 “多麼可愛的孩子啊。”

 可愛?

 “其實她好像是白兔的熟人。”

 也許是發現情況有變,7立刻改口說出了跟剛剛相反的臺詞。但女王好像對這點並不在意。

 “哎呀,是這樣啊。你叫什麼名字啊,多大啦?”

 我吃了一驚,然後條件反射般地回答。

 “愛麗絲,十歲。”

 “十歲,那四捨五入就是0歲了,還能符合《孩童收集法》。”

 《孩童收集法》,就是那個需要國民為無法生育的女王獻上自己新生嬰兒的惡法。

 “十位直接四捨五入也太扯了吧,照這麼說的話四十歲不也還是新生兒?”

 女王無視了我的吐槽,轉頭對國王說道:

 “親愛的,我們把她收作養女吧。”

 “養女也好什麼也好,只要你喜歡就都可以。”

 “太好了!”

 女王拍了拍手。

 我成了女王的養女?

 和媽媽長得一樣的女王的養女?

 這也太離譜了。

 “塗油漆的事就先原諒你了奧,以後可不要再惡作劇了。”

 女王說話的語氣都變得跟我媽媽一樣了。

 “都說了那不是我乾的……”

 “女王大人都原諒你了,你還爭辯什麼啊!”

 幾乎是在吶喊的7向我投來懇求的目光。按照目前聽到的關於女王的種種傳言,種錯玫瑰這件事被發現的話他們幾個一定是死刑。沒辦法,這裡我就幫他們背個黑鍋吧。

 “你們欠我一次哈。”

 我悄悄對他們說。三個撲克士兵向我擺出作揖的姿勢。

 隨後女王對他們說道:

 “嘛,既然決定好了,你們幾個把她帶到幽離監護(ゆりかご)室去。”

 “搖籃(日語發音同ゆりかご)?我又不是嬰兒,幹嘛送去那種地方。說起來我壓根也沒同意當你的養女啊,我的雙親都健在呢。”

 “嗯……那就到法庭上決定吧。”

 “法庭……我都說了我不願意啊!”

 女王完全無視我的抗議,向撲克士兵們命令道:

 “把她綁起來。”

 “是。”

 7從腰間取出繩子。

 儘管我的目的地就是法庭,但是被綁起來動不了就沒有意義了。我拼命地抵抗,但最終還是被1按住,被7用繩子綁了起來。

 遠方雷聲陣陣。

 *

 我、女王、國王、1、4、7走在這個由綠植組成的迷宮中。想著之後也許會派上用場,我拼命地記憶路線。當腦容量終於達到極限時,在這叢綠植中出現了向下的樓梯。和4說的一樣,在天花板最低位置處的垂直線上。

 我們下了樓梯。

 往下走了一層,就出現了一個走廊。走廊上一共有六扇門,均勻分佈在樓梯兩側,從左往右分別是1、2、3、4、5、6。

 我們沒有走上走廊,而是繼續往下。

 又下了一層樓後,來到了一個比剛才稍短一些的走廊,樓梯兩側各兩扇門,分別是7、8、9、10。原來如此,這些標著號碼的房間應該是撲克士兵的房間。

 我們依然沒有進入走廊,而是繼續往下走了一層,樓梯到這裡就結束了。

 這一層的走廊更短了,左右兩側的門也各只剩一扇。想必是紅心越往下越窄的緣故吧。

 這一層左邊的門寫著“倉庫”,右邊則是寫著“法庭”。

 我們打開法庭的門。

 裡面的佈局就跟電視劇裡常見的普通法庭一樣,剛一進門我的目光便被吸引到一點。

 在正對面法官位置旁邊坐著的人物。

 白兔。

 他看見我,稍微撇了一下嘴。

 “找到你了!”

 我條件反射的朝白兔衝過去——但我忘了我身上還綁著繩子。

 繩子一下子就拉緊了,勒住了我的肚子。我就像一個想撲人卻被項圈拴住的寵物狗一樣。

 “你給我老實點!”

 拉著繩子的7大聲呵斥道。我瘋狂的掙扎。

 “我在和他玩捉鬼遊戲,你們別妨礙我!”

 “你認識她嗎?”

 女王問白兔。

 “嗯,很遺憾,不認識。”

 白兔一臉無辜地回答。什麼“很遺憾”,那應該是我的臺詞!

 “我想把她收作養女。”

 “那麼等會兒通過審判來決定吧。”

 看到白兔那張面目可憎的臉,要和這個跟媽媽長得一樣的女王奮戰到底的鬥志再次燃燒起來了。

 女王的臉說不定是他用來擾亂我心態的作戰,因此我一旦動搖便正中他的下懷。冷靜,我要見機行事。

 “乖乖坐好。”

 女王用教育孩子的語氣說道。雖然我很想立馬衝過去抓住白兔,但7毫不懈怠的把繩子握得很緊,現在老老實實坐下才是上策。我跟1、4、7一起在後邊的旁聽席上坐下。

 被告席上坐著黑桃①和②,手都被繩子綁在背後腰間的位置。一旁站著握住繩子的是紅心5和10。

 除此以外,參與庭審的只有窗外的雷雨聲。

 女王和國王在正面的長桌後坐下,審判開始了。

 白兔一邊翻著手裡的資料一邊說道。

 “哎,今天的庭審一共涉及兩起案件。首先是第一件。儘管黑桃①和②根據女王大人的命令負責保護漢普蒂·鄧普蒂,卻仍然因為過失導致其意外身亡。”

 “無法原諒,死刑。”

 女王毫不留情地宣判。

 “那麼在此宣判二人判處死……”

 就在白兔進行總結陳詞時,②和①拼命求饒。

 “等等,我們收到的命令只是在漢普蒂掉下去時吹響號角而已……”

 “對啊,而且那時候我正在休息中……”

 “抗議無效!”

 女王敲了敲木槌。兩人的發言就這樣被打住了。

 “你們知道漢普蒂的死對我來說是一件多麼悲傷的事情嗎?那可是生育的象徵,孩子的象徵,未來的象徵!但你們卻害他摔得這麼慘,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你們殺死了我的孩子!”  

 說完,女王聳著肩大哭起來。國王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

 “愛妃不要悲傷。”

 “可是我生不了孩子,給你添了太多麻煩……”

 “哪裡添麻煩了,沒事的,而且我們不是已經有新的養女了嗎。”

 “對……對,說的也是。”

 女王紅著眼點了點頭。

 我這邊可是沒有任何給你們二位當養女的念頭,而且越來越沒有。

 國王轉過身來,剛才溫柔的聲音一下子轉為了怒吼。

 “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把這兩個傢伙的頭給我砍了!”

 “遵命!”

 站在被告身邊的5和10拔出佩劍。

 “等一下!”

 我大聲喊道。

 國王皺了一下眉。

 “嗯?你想幹什麼?”

 “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默默聽著,這所謂的審判,什麼玩意啊。我可是完整的知道漢普蒂被殺的真相,你們給我聽好了!”

 我把①從白兔那兒拿到魔法藥的事以及殺害漢普蒂的方法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最後以我的名臺詞收尾。

 “我是名偵探‘不可思議殺手愛麗絲’,在我面前不存在任何謎題!”

 哼,勝負已定。

 然而城堡裡的人都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國王發話了。

 “對我來說你剛才講的才全是不可思議,那個叫什麼酚……酚什麼玩意兒的藥,我從來沒聽說過。”

 “所以我都說了,那是白兔那傢伙從現實世界帶進來的藥。”

 “現實世界?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完全意義不明。”

 在一臉迷惑的國王身邊,白兔哈哈大笑起來。

 糟了,白兔估計早料想到這個結果,才會在第四問使用現實世界的藥物——

 國王問白兔:

 “你怎麼看那個少女說的話?”

 “一派胡言。我當然跟漢普蒂的死沒有任何關係。”

 “那當然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參與這種事的。”

 這隻腹黑的兔子平常得裝得多溫順才能獲得如此的信任啊。

 “她是個被推理小說荼毒的可憐的傢伙,看起來已經連現實和虛構都分不清了。”

 白兔在一旁洋洋得意地說,此時女王尖叫起來:

 “不是早就說了把推理小說全部燒了嘛!”

 燒掉推理小說。這是第三問時確實發生的事,其目的是——

 突然,女王開始唱起歌來:

 ♪在她面前沒有任何謎題

 ♪紅心女王才是全知全能的絕對領袖

 ♪所以不要懷疑

 ♪什麼也不要想

 國王、白兔還有紅心撲克士兵們也跟著唱起來:

 ♪只有相信女王才能得到救贖

 ♪所以我們要消滅所有的謎題

 ♪這樣才會誕生一個簡單明瞭的世界

 ♪紅心女王才是全知全能的絕對領袖

 歌聲響徹整個法庭,就連打雷的聲音都好像成了伴奏一樣,我被吵得捂住了耳朵。

 女王是全知全能的象徵,所以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她解不開的謎題(Wonder),也就是說,為了使她的獨裁統治能夠經久不衰,民間不能有任何流傳的謎題(Wonder)。所以她要對所有的Wonder趕盡殺絕,於是就從燒掉推理小說和謎語集開始下手。

 殺死謎題。她和我有著同樣的口頭禪,但這意義卻是完全相反。

 我,“不可思議殺手愛麗絲”,堂堂正正地與謎題對決,消滅它。

 而女王則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根本不嘗試解開謎題,而是直接將其存在消除。

 我和女王是完全相剋的兩極。

 歌聲停止了。

 我戰戰兢兢地把手從耳朵上拿開。

 這時,就像看準了時機一樣,女王的聲音適時地傳進我的耳朵。

 “我的孩子不需要什麼推理,有謎題交給媽媽幫你解決掉就行了。”

 這麼說著的女王——媽媽的眼睛佈滿血絲。

 我感到心痛。

 接著傳來女王響徹法庭的喊聲:

 “來人,給我把那兩個人砍了!”

 “是!”

 5和10讓①和②跪在地上,舉起了佩劍。

 ①大叫起來。

 “那個小丫頭說的都是真的!我確實是從白兔那傢伙那裡得到的藥!”

 他招了。估計是想把白兔也拉下水吧。

 當事人白兔卻還是一臉輕鬆的表情。

 5看到這突發事件,停下動作,冷冷地看著女王。女王搖了搖頭。

 “我的命令不會變了。”

 5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揮下了劍。10也一樣。我什麼也沒思考,趕緊閉上了眼。

 我聽到兩個重物落在地板上,傳來咚咚的兩聲。

 我感覺我的腳碰到了什麼。

 我睜開眼一看,是兩顆一模一樣的人頭。沒有出血,只是睜著怨恨的眼睛朝上盯著我。

 那是憎恨我的無能,憎恨偵探的無能的眼神。

 儘管我的推理是對的。

 兇手也招了。

 但是我卻無法控制事情的走向。

 在壓倒性的暴力面前,真相是何等的無力!

 那麼真相又為何存在?推理又為何存在?偵探又為何存在?

 我不知道……

 ……

 這時我聽見遠處傳來白兔的聲音。

 “接下來讓我們轉到第二起案件。愛麗絲是否應該成為女王的養女。贊成的人……”

 只一瞬間。

 “兩人中兩人贊成,決定有效。愛麗絲從今天起成為女王的養女。現在閉庭。”

 “把她帶到幽離監護室!”

 那個跟媽媽一樣的聲音說道。

 *

 我跌入一個深深的谷底。

 這不是比喻,就是字面的意思。

 庭審結束後,我就被撲克士兵架著胳膊帶出了走廊。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雷聲也好,雨聲也好,都聽不到了。

 我被迫爬上樓梯……行走在綠植迷宮裡……

 途中我聽見開門的聲音,應該是白兔打開正門堂堂正正地離開了。

 啊,白兔那傢伙跑了,我得追他才行……

 但我卻動不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大門被關上了。

 我在迷宮中走了很久,來到建築物的左側。地板到這裡被切斷了,面前是深不見底的通風管一樣的空間,對面牆上是一個焊死的採光窗戶。那是我最早向裡面偷看的那扇窗戶。

 他們給我解開繩子,我站在唯一沒有柵欄擋著的位置。

 我本能地察覺到有危險,一下子回過神來。

 “你們到底想幹嘛?”

 7露出複雜的笑臉。

 “油漆的事謝謝你包庇我們。但這是女王的命令,別怪我們。”

 旁邊的1和4也一臉愧疚的表情。

 “你們該不會想把我推下去吧……”

 “正是。”

 7突然在背後推了我一下。

 我頭朝下地墜入深不見底的洞穴。

 幾秒後,我撞到地面——不,是像橡膠墊一樣柔軟的東西。這東西像滑梯一樣彎曲,我順著滑了下去。隨著坡度逐漸降低,我的身體也漸漸停了下來。

 四周一片漆黑。

 我慌張地四處亂摸,柔軟的滑梯,堅硬的地面,光滑的牆壁,粗糙的牆壁。

 看來這裡是怎麼也逃不出去的死路。

 我這是被關起來了?

 我感覺呼吸困難。氧氣應該是足夠的,光是沒有光就讓人如此痛苦。

 我需要更多的光!

 這時,身後發出大量耀眼的光芒。

 我現在所處的是一個沒有門窗和傢俱的小房間。

 在我眼前的是剛才滑下來的滑梯,它的中間部分是垂直的,因此不可能順著這個爬回去。從滑梯的形狀和我掉下來的地點考慮,它應該是紅心的左側曲線部分。那麼我是被關在紅心底部的尖端部分?

 我回頭看向光源,那一整面牆都是厚厚的玻璃,是我剛才摸到的那面光滑的牆壁。這邊也沒有能通行的門或者洞口。

 在牆的對面是一間豪華的臥室。裡面有一張又大又軟的床、跟我家一樣的高級傢俱。牆壁上掛著裝飾用的劍。靠近我這邊的臥室地板平整,另一邊則連著樓梯,那應該是紅心的右側吧。

 剛才是女王打開了臥室的燈。

 女王笑眯眯地走近玻璃牆:

 “從今天起這裡就是你的搖籃了。”

 玻璃就像監獄的會客室一樣,開著蜂巢狀的小孔,因此能聽見女王的聲音。

 “什麼搖籃!”

 “當然不是普通的搖籃了,漢字寫作幽閉的幽,隔離的離,監視的監,庇護的護。是給我的孩子住的地方。”

 “不就是起了名字的監獄嗎!如果你真想要孩子的話,為什麼不在你住的那個房間裡裝個普通的搖籃!”

 “哎,因為小孩子會突然哭起來,還會尿褲子,這時只要這樣……”

 女王用蓋子蓋住玻璃上的小孔,這時只能看見她的嘴一張一合,聲音卻完全聽不到。

 她又打開蓋子說道:

 “就能完全隔絕聲音和臭味,孩子只要展示我希望看到的一面就好,其他的東西我不需要。”

 公爵夫人說女王會殺死自己養夠了的孩子,恐怕其中也有餓死在這幽離監護室的孩子。

 這根本就是放棄養育孩子的責任,你這種傢伙沒資格養孩子——我很想這樣罵,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為了儘快贏得跟白兔的捉鬼遊戲,離開這裡是當務之急。為此我要開始討女王歡心大作戰!

 “這麼說起來,這幽離監護室真是絕妙的主意,不愧是我的母后!”

 聽到我叫她母后,女王一愣神,然後露出滿足的表情。

 “對吧對吧!”

 “但是能讓我出去一次嗎?”

 “出來做什麼?”

 “堵上偵探的尊嚴。我要和白兔比拼智慧。”

 “偵探?”女王皺著眉。“這麼危險的事,我怎麼可能讓我的孩子去做。再說了,就憑你剛才那亂七八糟的推理哪成得了什麼偵探啊。”

 我剛才的推理明明是對的!

 不過剛才這段話好像在哪裡聽過……

 女王繼續說道:

 “你就待在這幽離監護室裡。這裡最安全。”

 對了,說這樣的話的……

 是媽媽。

 和我媽媽一直跟我說的話一樣。

 ——偵探很危險,你又沒有才能。你應該像我一樣找一個穩定的工作。

 紅心女王不是像媽媽。

 她就是媽媽。

 在這種地方媽媽都要現身妨礙我。

 現實與遊戲開始重合……

 我身體某處開始崩壞。

 “……放我出去。”

 “誒?”

 “我說把我從這裡放出去!我才不會任你擺佈!我可是偵探!所以趕緊放我出去!出去!!!!!!!”

 “哎呀,真可怕。所以我才討厭小孩,就不能聽我的話嗎。”

 女王蓋上了那些小洞的蓋子,任憑我怒罵、嘶吼、敲玻璃或是撞牆,她都完全聽不見。她開始愜意地享受她的日常生活,再沒看向這邊一次。

 我改變策略,轉身開始爬滑梯。可是滑梯中間部分角度近乎垂直,人根本爬不上去。我一次次地爬上去又一次次的掉回到玻璃牆這裡。

 第一問放進口袋的曲奇屑已經用盡,沒辦法再變大了。

 我躺倒在地上。

 白兔那傢伙一開始就是這打算吧。

 他根本沒打算在捉鬼遊戲裡跟我正面對決,而是想辦法把我關進來,慢慢等待時間耗盡。

 沒看透他的計劃是我輸了。

 我這個名偵探輸了……

 ……

 *

 “放棄了嗎?”

 ……放棄?

 我麼?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名偵探“不可思議殺手愛麗絲”!

 我從地上起來,眼前出現了一輪新月。

 ……

 這,這什麼情況?

 我記得我應該是被關在幽離監護室裡……

 在嘗試了各種辦法都沒能逃出去以後,我累的躺在地上睡著了。

 那之後女王也睡了,玻璃牆對面的房間關了燈,只留著一盞枕頭邊的小夜燈。女王是一個人睡的,房間沒有其他人影,國王應該是在其他房間睡吧。

 幽離監護室裡沒有光源,完全是一片漆黑。

 可是在這漆黑一片中卻浮現出一輪發著白光的新月。

 這究竟是……

 我正想著,新月上方出現了兩個圓。

 緊接著,新月的旁邊出現了豎線。一根、兩根、三根……

 “柴郡貓!”

 新月是他的嘴,兩個圓是眼睛,豎線則是身體的花紋。

 新月開始說話了:

 “第五問好像有點難,給你個特別提示吧,迄今為止的四個謎題和現在的第五問,五個謎題有一個共同點,如果你能想到這個共同點,對解開第五問會大有幫助。”

 “共同點?”

 第一問:從密室裡逃出去的遊戲

 第二問:嬰兒綁架事件

 第三問:留下了死亡信息的殺人事件

 第四問:使用不在場證明詭計的殺人事件

 第五問:和白兔的抓鬼遊戲

 好像沒什麼共同點啊……

 “咦?不是說遊戲裡不會出現柴郡貓嗎?”

 第二問白兔這麼說過。

 那我眼前這隻可能是柴郡貓的東西是什麼?

 它沒有回話,只是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我越來越害怕,要是有什麼能照亮周邊的東西就好了。

 對了,懷錶!它在暗處能發光。

 我從右側腰間的口袋拿出懷錶,打開蓋子。懷錶發出青白色的光剛好能照亮這幽離監護室。

 可這時早已沒有了柴郡貓的蹤影。

 我把蓋子合上,重回到一片黑暗之中,可柴郡貓也依舊沒有現身。

 “是夢嗎……”

 頭很重,估計我真的睡懵了。

 我又打開懷錶蓋子看了眼時間,正好是午夜零點,到中午十二點的時限,剛好還剩一半時間。我會在這裡一直被關到遊戲結束嗎?

 我嘆了口氣,把懷錶放回原來的口袋。

 這時,我隱約聽見不知從哪裡傳來的男人說話的聲音。

 柴郡貓?……好像不是。

 “9那傢伙……當槍……雖然沒明說……他也不會留下把柄……但每句話都在暗示……自己又什麼也不做……開什麼玩笑……因為我是3就小看我……今天真是氣死我了……給他一個小小的復仇……那傢伙的習慣……對,趁著天黑……跟著他……關上……我很生氣……要保密。”

 說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

 好像是3在生氣,那又能怎麼樣?我還不是一樣在生氣,無能的人也就只能生悶氣。

 我就像是虐待眼瞼一樣使勁閉上了眼睛。

 *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看到玻璃牆對面的紅心9。

 白色的牌面上畫著9個紅心。

 近衛兵9會在對面房間。

 為什麼近衛兵9會在這種地方……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而且9手裡舉起了什麼東西。

 那東西銀光閃閃的。

 是劍。

 那把劍。

 一口氣揮下。

 不好……

 沒一會兒,我又失去了意識。

 *

 “……起來,該起來了!”

 有人在叫我。

 我睜開眼。

 玻璃對面站著1、4、7。

 女王的臥室裡不止有他們,還有很多其他的撲克士兵和紅心國王,他們站在床邊向下看什麼東西。

 女王的臥室裡有窗戶,早晨的陽光照射進來,連幽離監護室中也變得微微明亮起來。

 “出什麼事了?”

 我揉著眼睛問道。

 4摸著胸口的傷痕回答道:

 “……女王大人被不知道什麼人砍頭了。”

 “你說什麼!?”

 “不會是你乾的吧?”

 7壓低嗓子小聲問道。

 “我怎麼幹,我一直都被關在這裡啊。”

 “也是,你確實沒辦法辦到。”

 7敲了敲厚厚的玻璃,上面沒有可供通行的門口和窗戶,這一事實現在依舊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我想起昨夜看到的事情。

 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裡出現的柴郡貓、和人秘密交談的紅心3、玻璃對面的紅心9……

 “是9!”

 我說道。

 “什麼?”

 “兇手是近衛兵裡的9,我看見了,9昨晚溜進女王的臥室裡,揮動寶劍的場景。”

 “這是真的嗎?!”

 國王他們也聽到了我說的話。

 “真的,這是我親眼所見。”

 “這麼說起來,9那傢伙確實不在。”

 近衛兵隊長10說道:

 “快!快去找!”

 國王他們匆匆離開了女王的臥室。

 我叫住跟在他們後面的1、4、7。

 “我是名偵探,這種狀況下肯定能發揮我的才能的。所以趕緊把我從這裡放出去。”

 “不,我們沒有這樣的權力……”

 “有什麼關係,女王都死了。”

 “可是……”

 “別忘了你們還欠我一個人情。”

 “這,行吧,你等一下。”

 幾分鐘後,從通風管上面傳來一陣竊竊私語,緊接著一個竹籃掉了下來。它順著滑梯一樣的斜面滑下來,正好落在我的腳邊。竹籃兩側各有一根繩子系成的把手。

 “坐好了打聲招呼,我們拉你上來!”

 我坐進竹籃裡,朝上面喊道:

 “坐好了!”

 片刻後竹籃動了起來,我也跟著竹籃一起順著滑梯上升。當坡度逐漸變成90度時,竹籃離開滑梯,在空中垂直上升。我很擔心繩子會斷裂或著竹籃失去平衡而翻倒,好在這些都沒有發生,我順利回到昨晚被推下去的室內庭院的最左端區域。

 我從竹籃裡出來,說道:

 “謝謝。”

 “別會錯意了,我們只是還人情而已。所以,名偵探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想先去現場看看。”

 “原來如此,我和4要去找9前輩,就讓1給你帶路吧。”

 “瞭解。”

 我和1穿過綠植組成的迷宮,來到心形右側的彎曲部分。左側的彎曲部分是個通風口一樣的管道,而右側則是一個螺旋樓梯。想來也是自然,畢竟女王進出可不能靠滑梯和竹籃。

 我們沿著螺旋樓梯下了幾層後,就來到了寫著K的門口。

 “國王大人的房間歡迎您光臨。”

 1說道。在整座城堡裡地位最低的1,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城堡裡跟任何人說話都必須用敬語的緣故,跟我說話時他也一直用他那有點彆扭的敬語。

 我們沒有進國王的房間,而是繼續向下走,很快就看到了房門上寫著Q的房間。

 “這是女王大人的房間歡迎您光臨。”

 我走進房間,這的確是我在幽離監護室裡看到的那間臥室,當然這裡也能看見對面空蕩蕩的幽離監護室。

 被斬了頭的女王屍體大剌剌地橫躺在床上。那把柄上鑲著心形紅寶石的佩劍刺穿了床墊,劍的側邊還緊貼著脖子的斷面。這具屍體也和被斬首的黑桃①②一樣,沒有任何出血。

 女王的頭掉落在床邊的地板上——不對,由於斷面緊貼地板,所以與其說是“掉落在地板上”,不如說是“放置在地板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死在睡夢中,女王安詳地閉著眼,當然了,那張臉跟媽媽的一模一樣。

 這遊戲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重整旗鼓向1打聽消息。

 “這把劍確實是這個房間的裝飾品吧?”

 “是的,我們認為這就是兇器。”

 “第一發現人呢?”

 “是國王大人。他早上過來看的時候已經是這幅樣子了。”

 “嗯……”

 我趴在地上仔細的調查了一番,沒發現掉落什麼可疑的物品。

 “您知道什麼了嗎?”

 1問道。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

 “目前還沒有。總之我們先上去吧。”

 在爬樓梯的時候,我問了一個令我在意的事情。

 “說起來,這個城堡裡既沒有廚房也沒有廁所啊,你們都不需要吃飯和上廁所麼?”

 “是的。因為就算享用美食也會卡在喉嚨上。”

 “也是,畢竟你們是這樣的身體……”

 我看著1扁平的身體說道。

 “食物很好吃嗎?”

 被他這麼一問,我猶豫了一下。

 被問到食物好不好吃,我腦海中首先浮現出的是第一問裡能變大變小的曲奇和糖漿,確實好吃。可是對一個不能吃東西的人說“好吃”未免太殘酷了,於是我就一邊回想第二問裡胡椒料理的味道,一邊跟他說不好吃。

 “原來如此。”

 這時,4慌慌張張地跑下樓。

 “找到9前輩了。”

 *

 我們趕緊跟上去,途中看到一大群人聚集在迷宮中間。原來是國王和撲克士兵,他們把戴手銬而且被繩子綁住的9團團圍住。

 國王大聲質問:

 “你這傢伙為什麼要把我可愛的妻子殺掉!”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請相信我!”

 “那你為什麼要逃走!”

 “我不是逃跑,請您聽我解釋。為了保護國王和女王大人,我下定決心提升自己劍術,所以我每晚都會一個人進行特訓,但我自己的房間也好,城堡內的走廊也好都太狹窄了,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是在頂樓的迴廊上練習的。

 可是昨晚,我結束特訓回去時發現大門打不開了。我就想估計是有人在我之後經過大門,以為忘記上鎖了,於是從內側用門栓鎖住了吧。窗戶也都是從裡面鎖上的,我在大門和窗戶那裡都敲了很久,但是一個回應的人都沒有。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在迴廊上睡了一晚。然後直到10前輩他們把我叫醒,我一直都在睡覺。”

 不對,把門鎖上的人不是“以為忘記上鎖”,而是知道9在外面所以故意鎖上的。這個人就是3,我回想起昨晚3說過的“小小的復仇”。

 10接著9的話說下去:

 “我們發現時他確實是被關在門外的,他自己是不可能從外面把大門鎖上的。”

 “嗯……那為什麼愛麗絲會說出‘看到9殺了女王’的證詞?”

 “啊?那個少女居然說了這樣的話!”9臉都紅了,“真是一派胡言!她一定是看錯了!”

 在事情變得複雜前我決定也參與他們的討論。

 “我既不是胡說也沒有看錯。”

 國王見到我嚇了一跳。

 “你這傢伙,怎麼逃出來的?”

 “現在正是需要我的名推理的時候。不需要在意這些細節。然後呢,關於9的不在場證明乍一看是成立的,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因為他只要在出門前殺掉女王就行。”

 “你說什麼!”

 9發出怒吼威脅我,然而我並不理會他,繼續說道:

 “離開城堡後,你原本可能打算要逃走也不一定。但走到一半,你又覺得裝成一無所知的樣子待在房間裡也許更安全,於是便折返回來。但是很不幸,門不知道誰鎖上了。隨後你又突然意識到這件意外發生的事反過來可以作為你的不在場證明吧。”

 “可笑,說起來老夫為什麼要殺死偉大的女王大人?”

 “說什麼呢,你不是親口說過想暗殺你口中偉大的女王嗎?”

 “什麼?這是真的麼?”國王臉色都變了。

 “沒!我沒說過!”9拼命否認。

 “那要不要開庭來審判清楚?”我提議道。

 如果開庭的話,9說什麼肯定也沒用了,一定會被處死。9拼死反抗。

 “不,不不不,根本沒有開庭的必要。這點事情只要對下時間線就能解決。”

 “時間線?”

 9沒有理會我,而是轉身對國王說道。

 “國王大人,您還記得最後見到女王大人的時間嗎?”

 “是11點45分,我給了她一個晚安吻,那時候她明明還很精神,為什麼……”

 國王嗚咽起來。

 “還請您節哀。”

 9敷衍的表達了自己的同情後,開始自顧自洋洋得意地說起來:

 “不過這就能證明老夫的清白了。一直以來,老夫都是11點半到12點半在走廊練習劍術,根本不可能在11點45分之後去刺殺女王大人。”

 這是什麼漏洞百出的邏輯……我打斷他說道:

 “不不不,十一點半隻是你自己的說辭而已。由於不知道大門上鎖的時間,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這……”

 9一時語塞,然後用求助的眼神掃視了一圈眾人。

 “在這裡吧!鎖門的人就在大家之中吧。肯定是不知道老夫在外面練習吧,這種情況下鎖門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老夫不會生氣的,所以趕緊站出來吧,然後證明鎖門的時間是在11點45分以前!”

 撲克士兵們紛紛都低下了頭。

 3沒有站出來。他對9的怨恨那麼深,估計現在內心已經高興的不得了了。

 “求你們了,到底是誰啊。”

 9懇求道。

 然而依然是沉默——就在這時。

 “是我鎖的門。時間是應該是11點半剛過那會兒,所以應該算是11點45以前吧。”

 3終於站出來承認道。

 9瞪著他3。

 “是你啊,難不成,你是故意的?”

 “怎麼會呢,我根本不知道9前輩您在迴廊上,給您添麻煩了。”

 3一臉無辜地謝罪。

 “哼,誰知道你怎麼想的。不過這下就能證明老夫沒有辦法殺害女王大人了。”

 “確實,愛麗絲,這是怎麼回事?”

 國王向我投來銳利的目光,撲克士兵們也都轉頭看向我。

 糟了,這樣下去他們肯定會認為我在撒謊。

 可是我現在無法解釋這個矛盾。

 “這名少女看到9前輩應該是做夢了吧,兇手應該還是從外面進來的吧。”

 5冷靜地分析,昨天在法庭上也是,他面不改色地就砍下了①的頭。

 “不,這不可能。”10否認道,“剛才在找9時,我派人檢查了城堡附近的地面,昨天晚上下過雨,可外面的地上卻一個腳印都沒有。所以很遺憾……”

 “還是內部作案啊。哈,我就知道。”

 5冷笑著說。

 在他們討論時,我逼迫自己的大腦飛速運轉。

 有什麼——有什麼辦法?

 這時,我想到了一個假說。

 如果用那個的話……

 “那個……我想稍微去調查一個地方。”

 “我看你是想逃跑吧。”

 9狂傲地說道。

 “才不是。不信你們可以派1、4、7盯著我。”

 “好,那行。”

 國王許可了。女王已經死去的現在,他對我想幹什麼並不那麼在意。

 我帶著1、4、7穿過迷宮。

 “要調查的地方是哪裡?”

 “帶我去昨天你們給玫瑰塗油漆的地方。”

 “遵命。”

 在迷宮中繞了一段距離後,我們來到了之前的玫瑰前。

 “這和這次的事件有什麼關係麼?”

 “說不定關係大著呢。”

 我鑽進花叢。

 我記得應該是在這附近……

 “有了!”

 花叢深處藏著三個人的紅油漆桶。

 “這些油漆桶在那之後就一直放在這裡嗎?”

 “非常抱歉!”1以為我要發怒,連忙低頭道歉。

 “昨天發生太多事了,把這茬完全給忘了。”4說。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邊路過的人多嗎?”

 “不,沒什麼人。去城堡內的任何地方都不會經過這裡,所以昨天女王大人出現真是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

 “你們,有跟你們三個以外的人提起過這裡的玫瑰是塗的油漆嗎?”

 三個人一致否定了,確實,這件事也不好外傳。

 “這些油漆桶平時都放在哪兒?”

 “法庭旁邊的倉庫。”

 “帶我過去看看。”

 我們穿過迷宮,從中央樓梯走下去。

 打開最下層那個寫著“倉庫”的門。

 在寶劍、盾牌、工具、羊皮紙等一堆雜物中,我找到了油漆桶。有黃綠青黑四種顏色的,此外還有可以洗掉油漆的洗滌劑。

 “城堡裡能上色的東西只有這個麼?”

 “嗯。”

 “有白色的油漆嗎?”

 “白色的剛用完還在訂貨。”

 “那白紙呢?”

 架子上的羊皮紙都是茶色的。

 “城堡裡用的都是羊皮紙,因為羊皮紙比一般的紙更好保存,而寫公文看重的就是這個。”4解釋道。這時7插進來問:

 “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聽,你問油漆和紙……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

 “什麼意義?相當於是最後一塊拼圖的意義吧。”

 “什麼意思?”

 為了找到最後一塊碎片,我向倉庫中間走去。

 這時我注意到房間角落裡放著一個垃圾桶。

 就是這裡,我這麼想著正準備調查,4大聲阻止我:

 “等一下!”

 我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

 “怎麼了?”

 “啊,抱歉。但是那個垃圾箱是博基姆,需要萬分小心。”

 博基姆是在劉易斯·卡羅爾的詩《獵鯊記》中登場的神秘事物。探險隊為了捕獲傳說中的生物蛇鯊而登上一個不可思議的島。但是在蛇鯊中有一個被叫做博基姆的種類,抓到博基姆的人都會突然人間蒸發,再也不會出現。在詩的結尾,確實也有一名隊員神秘消失了。

 “博基姆能吞下任何東西。用來處理垃圾確實是很方便,但同時得小心自己別被吞進去了。”

 4拿起一張羊皮紙團成一團來到我身邊。

 “看。”

 他打開博基姆的蓋子,裡面是一片虛無。4把團成一團的羊皮紙往上一丟,隨著咻的一聲,羊皮紙就消失不見了。4趕緊關上博基姆的蓋子。

 “大概就像這樣。”

 “原來如此……這下拼圖完成了。”

 “誒?”

 “回去吧。”

 回到國王他們身邊後,我宣佈道:

 “我知道兇手了。”

 *

 “你知道兇手了?什麼意思,你不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說9就是兇手嗎?”

 國王一臉不信任的表情。

 “對不起,雖然很不甘心,但剛才確實是被真兇給騙到了,但沒關係了,我已經知道真兇的手法了。”

 “手法?”

 “對,兇手變成了9的樣子,然後還特意敲擊玻璃牆叫醒我,就是為了故意讓我看見,好把暗殺的罪名嫁禍給9。”

 “所以我都說了我沒有動機!國王大人,這是真的。我是從內心裡尊敬女王大人的。”

 國王無視了9,繼續向我問道:

 “變成9?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撲克士兵長得都一樣,也不像一般的撲克牌那樣在左上角和右下角上寫著數字,差別只有紅心的個數而已。所以只要用紅油漆在自己身上畫上紅心就可以了。”

 現場開始嘈雜起來,我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繼續推理道:

 “這個手法要實現,必須得有一個關鍵點,那就是幽離監護裡得有人。而我被關進去是昨晚臨時決定的,兇手沒有時間準備變身的道具,所以他一定是用的城堡裡的備用物品。”

 “也可能是昨晚臨時到城外去買的啊。”

 7在一旁指出。

 “那是不可能的。”10搶在我之前反駁道,“她被關進幽離監護室時雨已經停了,之後出城的話一定會留下腳印的,但我剛才就說過了,並沒有殘留的腳印。”

 “10說得對。”我說,“所以兇手用的道具無非就是城堡裡本來就有的的紅黃綠青黑五種油漆和油漆洗滌劑。白色油漆用光了,又沒有白紙,所以沒辦法把本來就存在的紅心塗掉或者遮擋起來,只能用紅色油漆往上畫紅心。而要直接在自己身體上畫紅心也挺難的,我估計兇手應該是事先在羊皮紙上開出心形的洞,然後再往上塗油漆。作案後再用沾著油漆洗滌劑的羊皮紙擦掉油漆就行了。過程中產生的紙和垃圾最後全部扔進博基姆裡就可以處理掉了。”

 “原來如此,理論上確實可行。”10贊同道。

 “但是用這個方式能變成9的人是有限的,你們,能排成一行讓我看看麼。”

 1、4、7很快按照我的指示站好,其他人卻面面相覷沒有人行動。

 “快點!”

 國王一聲令下,終於所有人才動了起來。

 除了2以外,其他9人排成了一行。

 他們的紅心排列和日常見到的撲克牌一樣。

 要通過添加紅心變成9的話,就不能在9沒有紅心的地方有紅心。

 Image滿足這個條件的有三個人。

 “1、4、5,兇手就在你們三個人之中。”

 “我沒有做那樣的事。”

 “我也沒有。”

 “我也是。”

 三人都矢口否決。我於是接著剛才的回答繼續說:

 “可問題是紅油漆並不在倉庫裡,1、4、7用完後把它藏在迷宮裡幾乎沒人經過的地方,而且還是在花叢深處。那地方是絕不可能偶然發現的。但兇手知道,而且還用了,所以兇手是1或4中的一個。”

 5在一旁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那麼,兇手到底是兩個人中的誰呢——”

 1和4都沉默的等待著我的發言。我跟他們兩人關係都不錯,此時非常心痛,但還是繼續說道:

 “一目瞭然。他們兩個人中有一個人胸口上有一個很大的傷疤。那是在早朝上因為吸鼻涕而被女王砍傷後留下的。有這道傷痕在,無論怎麼調整紅心也無法偽裝自己,所以他不是兇手。”

 4撫摸著胸口的傷痕。

 “剩下的最後一個人——1,兇手就是你!”

 *

 “不對。”

 否定我的不是1。

 我回過頭,新月——柴郡貓浮在半空中。

 不知什麼時候撲克士兵和城堡都消失了,只剩下像博基姆內部一樣的虛無。我和柴郡貓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

 柴郡貓原來不是夢啊。

 可是——

 “什麼不對?”

 “你的推理不對。”

 “你說什麼!”

 “昨晚你聽到3的聲音。他不是在和別人說話麼?像什麼‘小看我’啊,‘今天可氣死了’啊,‘關上’啊,‘要保密’之類的話怎麼聽也不是敬語吧。你也知道撲克士兵是等級森嚴的組織吧,‘對點數比自己大的人要用敬語’這是絕對法則。所以說3說話的對象只能是1或2,而2在早朝時已經因為打噴嚏被處死了,所以對方只能是1。”

 “那又怎樣,你想說什麼?”

 “這不是很奇怪嗎?如果3是跟1在聊天,那麼1在作案前就知道‘9被關在門外’這件事了。那麼他就不太可能選擇不在場證明成立可能性很高的9,而是選擇跟自己一樣在正中心有紅心的3和5才對。”

 “額……對啊!”

 “也就是說1不是兇手。”

 “那……這是怎麼回事,也沒有其他人能變成9了。”

 “沒錯。所以這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看見9殺了王后’的這句證言,是你在撒謊。”

 “為什麼……我要撒謊?”

 “理由只有一個。”

 然後他終於說出了真相:

 “因為你才是殺害女王的真兇。”

 “我——我可是一直被關在幽離監護室裡的,怎麼可能殺害女王?”

 “你深夜曾經離開過幽離監護室一次,殺死女王以後又回去了,就這麼簡單。”

 “那麼陡的斜面,一般人怎麼可能爬上去。”

 “一般人確實爬不上去,但那個時候你可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你在說什麼呀……”

 “還記得第一問你吃過的能讓身體變大的曲奇和變小的糖漿吧。當時白兔的說明只說到‘曲奇和糖漿是半……’就被你用‘那麼多規則你就說一遍誰記得住啊’打斷了,而完整的句子應該是‘曲奇和糖漿是半天的有效期。’

 你是不是覺得,想說卻沒說完結果,對你而言是不公平的?哈哈,只有那些懶惰的不認真尋找伏筆的人才會說什麼不公平。關於這一點在第一問裡可是有兩個提示的。”

 什麼啊,柴郡貓這傢伙,和白兔一樣討人厭——不,甚至比他更討厭。

 “其中一個提示是白兔說的‘在身體變小前,如果不確保桌子下有曲奇的話,幾乎就算Game Over了’,如果曲奇和糖漿一直有效,那麼就不應該說‘幾乎’而是‘完全’才對,但實際上由於效果只會持續半天,半天以後身體就會變回‘中’,此時再準備曲奇就行了。不過在第一問就把時間用掉一半真是很嚴峻的開始,所以白兔才會說‘幾乎就算Game Over了’。”

 那時我也想過不能說“幾乎”而應該說“完全”,但我只當是白兔在找茬了也沒有太糾結這點。

 “另一個提示就更加露骨了。甚至明確地說了‘半天’這個詞。沒錯,就是白兔提到另一個答案會花上差不多半天功夫時。

 “接下來我會開始說明另一個答案,裡面會包含一個很巧妙的想法。但如果這都理解不了的話,之後你就更聽不懂了,所以試著用你那可憐的小腦瓜努力理解吧。

 “首先喝下糖漿,變成‘小’的尺寸。然後等一分鐘,吃下曲奇,變成‘中’的尺寸。等過五分鐘後,再次喝下糖漿,變成‘小’的尺寸。

 “最後變成‘小’的尺寸看起來是因為一開始喝下的糖漿和隨後吃下的曲奇相互抵消,只剩下第三次喝下糖漿的效果——但並不是這樣。實際上第一次的糖漿、第二次的曲奇和第三次的糖漿都生效了,是這三次的效果共同決定了身體變為‘小’的尺寸。也就是說不是單純的‘-1’而是‘-1+1-1’。

 在這種狀態下通過老鼠洞到隔壁房間。然後在那裡等上半天。

 “半天后,第一次喝下的糖漿失效,你的體內只剩下第二次吃下的曲奇和第三次喝下的糖漿的效果,‘+1-1’,也就是會讓你身體變回‘中’的尺寸。這時你可以拿到桌上的鑰匙,也就是搭曲奇這一標準答案中都不會碰到的鑰匙。這個鑰匙不會隨著你的身體變大縮小,所以你需要趁自己沒變小迅速把它從老鼠洞推到原來的房間。

 一分鐘後,吃下的曲奇失效,你的體內只剩下‘-1’的效果,身體也就變成‘小’的尺寸,在這段時間可以通過老鼠洞回到原來的房間。

 再五分鐘後,第三次喝下的糖漿也失效了,你的身體變回‘中’的尺寸,此時你體內的效果全部消失乾淨,接下來你只要撿起被推過來的鑰匙,打開門離開,這樣第一關就通過了。但這時遊戲時間的一半就沒了,後面幾問就會變得壓力很大。

 你要針對白兔沒說完的‘半……’產生這是什麼的疑問。然後根據‘基本無解’和‘需要花上半天功夫的另一個解答’這兩個發言推理出‘半天后失效’這一隱藏規則。這是隱藏在第一問的一個課題。你直到昨天夜裡身體發生變化時都沒有注意到吧。

 那麼,接下來不說另一種回答了,來思考一下你身上實際發生的情況。第一問你使用曲奇和糖漿的順序為糖漿→曲奇→曲奇→糖漿→糖漿→曲奇。半天后——昨天的零點剛過不久,你最開始喝下的糖漿失效,通過所有效果維持的‘中’尺寸體型變為‘大’尺寸,之後你的身體則按照‘中’→‘小’→‘中’→‘大’→Image‘中’的順序發生了變化。”

 柴郡貓說得對,昨天半夜我的身體確實發生了變化。

 體型第一次變成“大”尺寸時,我醒了過來。變成巨人的我像個反過來的蝦一樣趴在紅心的彎曲部分。

 我的眼前是一塊玻璃,不過不是幽離監護室與女王臥室之間的玻璃,而是通風管上方用來採光的那塊焊死的玻璃。

 我從那裡看見了9。所以他不是在女王的房間裡揮下了劍,而是在迴廊上進行劍術訓練。

 然而,那時的我一時沒能理解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9會在這種地方……

 但很快,我意識到自己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變大了。不得了了——但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又失去了意識。

 變成“小”尺寸的時候,我又恢復了意識。這時我也推測出自己身體變大縮小的原因曲奇或者糖漿的失效。同時我也決定作案。

 第二次變成“大”尺寸時,我抓住機會爬上通風管逃離了幽離監護室。

 等變回“中”尺寸後,我藉助懷錶的夜光功能,開始穿梭在綠植迷宮中。

 因為女王的臥室就在幽離監護室的對面,所以只要走到地板右側盡頭處的位置就行。於是我按照自己的推測走到對側,Bingo!

 我用掛在牆壁上那把用來裝飾的劍殺死了女王。

 回去的時候則和之前一樣跳下去,順著通風管的斜面回到幽離監護室。

 儘管我的內心裡已經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但我並不打算老老實實地告訴柴郡貓。畢竟我是個偵探,所以還是很好奇對方究竟知道多少。

 “為什麼我要殺死女王呢?畢竟好不容易離開幽離監護室,就那樣逃走不是更好麼?”

 “你是為了見到白兔吧。”

 “胡……胡說什麼呢!誰想見那傢伙了!”

 “但你在和他玩捉鬼遊戲,為了獲勝你必須要碰到他。但他並不在城堡內常住,只有在有審判時才會過來。於是你這麼考慮,想辦法創造一個審判就行了,所以需要製造一起殺人案。

 但你如果直接成了嫌疑犯就會被抓起來,就更不用想見到白兔了。因此必須要找一個別的嫌疑犯。一開始你選定的人是9。這麼做首先是因為你聽到9向3表達過對女王的不滿,甚至教唆3暗殺女王,你期待著3能作為證人站出來證明。其次,你在作案前看到了9,這種聯想使你心裡更加深了你想讓9背鍋的想法。

 總之,你為了栽贓給9,謊稱自己‘看到9殺了女王’。當然9會否認,但你只要拒不讓步,就可以趁機提出舉行審判。你的最終目的只是要進行審判讓白兔現身而已,9會不會被判有罪並不重要,論點有點粗糙也沒什麼關係。

 但你沒想到9會被關在大門外。當然,只是透過窗戶看到他的確想不到他已經被關在門外了。因此,9的不在場證明成立,他並不是犯人。

 “事情發展到這裡,你當即轉換了一個更為大膽的計劃。也就是宣稱自己昨晚看到的9是由真兇假扮的。能一下子想到Plan B,甚至選好了其他‘真兇’,說明你頭腦確實還是很靈活的,但你沒能意識到3的談話對象是1,這說明你還是太天真太自以為是了。

 “你看到了9是實話,但看見他殺了女王是謊言,1用紅油漆偽裝成9更是謊言。這一切都是為了舉行審判,好讓白兔現身。白兔告訴你這個捉鬼遊戲比的是大腦的速度,所以你因此思考了很多。但在你思考的時候就已經掉進陷阱裡了。

 這個遊戲的真實目的,就是讓你殺死紅心女王。

 而你真的順著計劃,殺死了女王。

 同時,殺死了自己的媽媽。”

 *

 啪,隨著一個響指的聲音,我醒了過來。

 我正趴在在桌子上。

 這裡是……

 往常的小屋。

 我家院子——樹林裡開闊地域建造的小屋。平時爸爸教我偵探技巧的小屋,是遇見伊格特和“白兔”的小屋。

 對了,“白兔”,虛擬現實體驗機。

 我帶上伊格特給我的兔耳型頭帶,喝下他給我的藥之後就漸漸失去了意識……

 當我恢復意識時已經到了《愛麗絲》的世界。

 從那開始我便一直在和白兔比拼智慧。

 小屋裡有點暗,沒有開燈,窗簾也是拉著的。但從窗簾的縫隙透過的光判斷,能確定還沒到晚上。

 視覺以外的感覺也慢慢回來了。

 觸覺——我全身汗津津的。頭上帶著兔耳型髮帶,右側腰間感受到一個硬物。

 嗅覺——我聞到了一股鐵鏽味。

 奇怪。

 我直起身子。

 這時候兔耳髮帶掉了——準確地說是我直起身時兔耳髮帶留在了桌上。我定睛一看,桌上滿是暗紅色的汙漬,沾在了兔耳髮帶的頂端。

 這汙漬究竟……

 還沒等我想明白,更加不可思議的景象闖入了我的視線。

 小屋裡,門、椅子、桌子、椅子、床、窗戶被擺成了一條直線,我坐在靠近門的椅子上,而靠近床的地板上,媽媽倒在那裡。

 但是隻有頭。沒有身體。——不,有了。身體仰面躺在床上,奇怪的是頭和身體不在一個地方。

 “誒?”

 我再次認真地看了一下。

 媽媽的頭是直立著放在床邊地板上的。就好像是從地板裡直著長出來的一樣。她的臉朝著我,像睡著了一樣朝著我的方向。

 媽媽的身體被窗簾縫隙裡透過的陽光照耀著,就這樣躺在床上。平時掛在小屋牆壁上用來裝飾的手斧現在插進了床墊,刃的左側面與身體頸部的斷面接觸,右側面則緊挨著蓬鬆的被染紅的枕頭。媽媽還穿著吃早餐時的衣服,像幽靈一樣慘白的雙手就這樣從那袖口伸出來。想必是血早已流盡才是這副慘白的樣子。

 小屋裡到處都是血。我的身上也都沾滿了血。桌上也被血跡沾染了。兔耳頂端那些暗紅色汙漬是半乾的血跡。

 “什麼啊……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完全懵了,但這情景又似曾相識。這是紅心女王的被害現場。只是那時沒有血跡,但屍體和兇器的位置都很像。

 我想起柴郡貓最後說的話。

 ——這個遊戲的真實目的,就是讓你殺死紅心女王。而你真的順著計劃,殺死了女王。同時,殺死了自己的媽媽。

 我,殺死了,媽媽?

 為什麼——不,如果真是我殺的,那我有著明確的動機。

 可是我完全沒有殺人的記憶。

 這時我注意到桌子上放著幾張打印用的紙,上面印著這樣的一段文字:

 “致親愛的愛麗絲,

 生日快樂!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當然了,我指的是你一直厭惡的媽媽的屍體。

 不過殺死她的是你自己奧。我只是給你提供了一個機會。

 首先還是讓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一開始告訴你我叫科摩蘭多·伊格特,那其實是個假名。我的真名叫庫克·多萊克。是來向你爸爸復仇的。

 二十三年前,我的爸爸被殺了。被你的爸爸——騙你的。兇手其實是我的媽媽。但那時的我什麼也不知道,就那樣和媽媽相依為命幸福地生活著。

 二十年前,剛剛出道的偵探,你的爸爸來到我們面前。那傢伙為了出名,在沒有任何人委託的情況下就私自開始調查我爸爸的案件。結果他推斷出兇手是我的媽媽這一真相。然後他就在我媽媽面前洋洋得意的敘述他的推理。

 結果,我的媽媽自殺了。

 我跟他當面對質,但那傢伙卻毫無悔意地說什麼‘人不能活在謊言的世界裡。你必須知道真相。’

 真相?真不巧我從沒追求過什麼真相。我只是想和媽媽過平靜地生活,哪怕是謊言編織的世界。然而那傢伙奪走了這一切。

 我下定決心要復仇。

 但當時的我只是個十歲的小鬼。比體力也好智力也好我都贏不過他。我決定養精蓄銳。

 那之後十年過去……二十年也過去了……

 我得到了一個武器。

 那就是‘白兔’。

 我開發這個虛擬現實體驗機一開始的目的是在虛擬現實裡再現和父母共度的“謊言世界”。

 ……這樣的事情自己說出來很噁心吧。但復仇者的內心大都是噁心的,早就黑到了極點。但是我卻是個和白兔一樣的白化病人,這是何等的諷刺。

 閒話就說到這裡。

 然後,‘白兔’中見到的影像其實就是電信號刺激大腦後產生的幻覺,但在這個過程裡,肉眼無意識看到的現實世界的景象也會被吸收,呈現在虛擬現實裡。

 我想到可以用這一點來複仇。操縱他的家人殺死另一個家人,讓他也體會一下我體會過的痛苦。

 於是我開始調查接近你們一家。比如說,接觸在你們家工作的女僕。雖然自己說不太好,但我確實人白長得也還挺好看。於是她跟我說了很多。

 其中有一個情報非常有用。

 那就是,愛麗絲你憎恨妨礙自己“成為名偵探”這一夢想的媽媽。聽到這兒,我決定製定一個讓“他的女兒”殺死“他的妻子”的計劃。

 ‘白兔’和催眠術是一樣的,是不能違背本人的意志的。因此用這個殺人的話,如果對象一開始完全沒有負面情感是沒法操縱的,所以你對媽媽的恨意對我來說是個很好的機會。

 此外,我還知道你是《愛麗絲》的粉絲,我便考慮可以將你的媽媽化身為紅心女王,於是我決定為你量身打造一個《愛麗絲》主題的虛擬現實遊戲,這樣你也更容易上鉤。

 首先我讓長得和你媽媽一樣的紅心女王在遊戲中登場,並創造出一個你不得不殺死她的情境,之後再讓虛擬現實吸收現實世界中你的媽媽,讓她與女王重合。這樣,當你在虛擬現實裡殺死女王時,現實世界中你的媽媽也會被你殺死。

 昨晚,我偷偷溜進你的臥室,留下一封以你爸爸口吻寫的假信,信上寫著‘來平時的小屋’。我早就掌握了你和爸爸經常在這裡玩偵探遊戲的情報。

 你果然來了小屋。對於小屋裡拉著的窗簾,我解釋為自己是白化病人,對日光不耐受,這當然不是假話,不過更重要的當然還是防止被外面的人看到。

 我給了你髮帶和藥物,引誘你進入《愛麗絲》的世界。雖然登場人物幾乎都是AI,但為了確實能達到目的也需要細心的引導,所以白兔是我親自操縱的。在一定距離內的‘白兔’使用者可以在虛擬現實中相互干涉。簡單來說就是多人遊戲。

 遊戲的最終目的是讓你殺死女王。但如果一上來就對還沒進入遊戲世界的你說‘請殺了女王’也不行。於是為了讓你熟悉遊戲以及加深對女王的恨意,我特意設置了第一問到第四問。如果你卡關的話,我也會不動聲色地提示你。不過幸好你很優秀,靠著自己就來到了關鍵的第五問。

 要讓你殺死女王需要動機。首先,出現殺人事件會舉行審判,這時白兔會現身,給你創造碰到他的機會。但這只是給你一個藉口,真正重要的動機另有所在。那就是女王簡直和現實世界中的媽媽一樣妨礙你成為一個偵探,因此你憎惡她。剛才也提過,‘白兔’沒法違揹人的主觀意志。也就是說你的內心深處渴望著殺死媽媽。殺死那個妨礙自己偵探夢的媽媽。

 在紅心城堡的審判結束後,白兔不是臨時離開了嗎。那時我也退出虛擬現實,到你家去見了你的媽媽。我謊稱學校家訪。然後找機會在紅茶裡下了安眠藥,然後把昏睡的她搬到這個小屋裡,讓她躺在床上。她和紅心女王,小屋的手斧和女王臥室的劍都在虛擬現實世界中重合起來。其實兇器我這邊來準備也不是不行,不過帶過來畢竟有風險。不過我事先來調查這個小屋時發現了裝飾用的手斧,我就懷著感激之心使用了。

 這邊的準備完成時,你也按計劃因為曲奇和糖漿失效逃出了幽離監護室。這當然也是讓你認為“趁此機會殺死女王,是跟白兔的捉鬼遊戲的勝利方法”而設定的。順帶一提,根據你第一問服用的順序不同,失效時身體尺寸變化的順序也會不同,為此我還特意準備了多個紅心城堡地圖進行應對。

 不過計劃很順利,你取下劍。向床上睡著的女王——設定上想把你收作養女的女王揮下去時,你這樣大叫:

 “你才不是我媽媽!”

 那場面太震撼了。一擊斃命。只一下你就砍斷了她的頭。砍下的頭旋轉著飛起來,然後斷面朝下穩穩的落在地上。那個瞬間真是太精彩了!當然,我錄了像。稍後我會發送給你爸爸。那傢伙會是什麼表情呢。只可惜我沒法親眼欣賞了。

 啊,愛麗絲,自稱不可思議殺手的名偵探愛麗絲,你能想辦法擺脫這個困境麼?想想也不可能吧。

 祝你度過有生以來最糟糕的一天。

 復仇者 庫克·多萊克”

 什麼啊,這個叫多萊克的男人……他這明明就是打擊報復。爸爸沒錯!殺人犯逃脫法律的制裁,揭露事實本就是理所應當的。雖然很遺憾那造成了兇手自殺,但也只能說是自作自受……

 但是,那幼稚的復仇計劃居然成功了。想讓爸爸體驗自己家人殺死家人的復仇計劃。

 我,殺死了媽媽。

 確實,我一直憎恨媽媽……甚至經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她親生的,更甚至也想過要殺了她……

 但真殺了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把媽媽……

 這不可能。

 但現實確實如此。

 找出擺脫目前困境的辦法麼?這怎麼可能。號稱不可思議殺手的名偵探最終成了真正的殺手。

 我徹底輸了。

 ……

 ……

 ……

 ……

 這時,我聽見哪裡響起了叮鈴鈴的聲音。

 一開始我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聲音漸漸變大。

 口袋。聲音是從我右側口袋傳出來的。

 我看了看口袋,虛擬現實中隨身攜帶的懷錶不知為何在裡面。它正發出振動,像鬧鐘一樣。

 我打開蓋子,裡面的五個凹凼裡放著四枚心形貼片,發出青白色光芒的指針正指著XII。

 白兔的話在我腦海裡浮現。

 ——當時針下下次指向12時,懷錶就會響,這表示遊戲時間到了。

 時間耗盡?

 這時,身後傳來聲音。

 “吵死了,趕緊關掉。按下上面的按鈕。”

 我回過頭,發現是媽媽的頭在說話。

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