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33【魔導王的交涉】

第八卷  33【魔導王的交涉】 景色消融──創星艾里亞魯顯示出來的過去,從視野之中漸漸消失。

 十七次,是我與兩千年前的賽里斯見面的次數。以要叫他父親來說,未免太少了。

 那個男人不願說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身為父親的事實,對他來說,就連兒子的存在,都只是為了達成目的的道具嗎?既然如此,那他是為了什麼目的而來找我?我說了要毀滅他,說了要毀滅亡靈。聽到我這麼說,賽里斯看起來就像理解了什麼事情。而當時的我,也覺得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事情。

 是我在與他見面的十七次之中,逼近到他內心的深淵嗎?在我們的對話背後,說不定隱藏著其他意思。兩千年前不是安全的時代。即使是德魯佐蓋多的王座之間,也不知道何時有人會潛伏在那裡偷聽。不論怎麼鍛鍊魔眼,也總是會有大意的時候。

 就像我這麼做過的一樣,有各種魔眼眼睛與耳朵在探查敵人的內情。因此要將想說,但是無法隨便說出口的事情隱藏在對話之中,我想那也是類似的對話。

 可是搞不懂。我當時到底注意到賽里斯的什麼事情?

 「好啦。」

 朝周圍望去後,這裡是排列著火柱的波米拉斯體內──「魔火陽炎地獄」之中。

 三十個左右宛如熱霾一般現身的波米拉斯,已經在我看著過去的時候隨手燒燬,幾乎全部化為漆黑灰燼。剩下來的只有一個。

 只剩下我現在用「焦死燒滅燦火焚炎」的右手貫穿的波米拉斯。

 「創造得極為精巧的幻體。波米拉斯,雖然你說是熱霾,但是也難怪會這麼精巧了。因為這才不是什麼隱蔽魔法,出現的全都是你的分體,全都複製了根源呢。」

 我用力壓下閃耀著黑炎的手,一面燃燒火焰分體,一面捏爛他的根源。

 「……呃……啊……!」

 火焰臉龐痛苦地扭曲,波米拉斯奄奄一息地說:

 「……怎、麼、會……你打從最初就知道了嗎……?是向賽里斯•波魯迪戈烏多打聽了餘的秘密嗎……?」

 「早就知道?你在說什麼啊,波米拉斯?我應該說過,假如要對付你,只要邊看邊打就夠了。」

 波米拉斯的炎體破爛不堪地崩潰,化為漆黑灰燼。火柱突然接連消失,空間扭曲變形。景色回到原本的豎洞,能看到波米拉斯化為火星往上方逃去的身影。他被我事先設置好的「四界牆壁」擋下,沒辦法繼續前進。

 「……呣嘎啊啊啊……!怎麼會……有這種事……!居然一邊做其他事,一邊對付餘……對付本魔導王波米拉斯……」

 火星聚集在一處形成炎體。早在他畫出魔法陣之前,我就飛天逼近,用「焦死燒滅燦火焚炎」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臉。

 「能將根源複製上去的分體只有一個。只要本體覺醒,分體就無法動彈。也就是隻要讓敵人這樣認定,在將對方吞入『魔火陽炎地獄』時,就能一面隱藏複數分體的存在,一面進行佔有優勢的戰鬥吧。」

 分體是他的護身符,也是生命線。慎重的波米拉斯居然會將分體毫不吝嗇地大量投入,不是能輕易判讀到的事情。畢竟他沒有能無限創造出分體的魔力呢。

 假如全部都被消滅,就沒有東西能守護他的本體。反過來利用這點,要一口氣決定勝負的豪賭就是「魔火陽炎地獄」了吧。

 「……嗚唔……嘎啊……」

 「轟隆隆隆隆隆隆」──我以「焦死燒滅燦火焚炎」燃燒波米拉斯的本體,將他漸漸化為灰燼。他扭曲著火焰臉龐,憤恨地瞪了過來。

 「雖說一邊看著過去的景象,難道你以為我就看不穿嗎?」

 「……可惡的波魯迪戈烏多的血統……你果然是那個亡靈的後裔啊……」

 儘管被化為灰燼,波米拉斯的火焰宛如燒盡之前的燭火變得更加強烈。臨欲滅時,光明更盛,以更盛之光克服燈滅。他瀕臨毀滅的根源,如今正以超越過往魔力的極限閃耀著。

 「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身上帶有毀滅魔力足以輕易對付身為魔導王的餘,這種人說要和平?還真虧你能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種話來啊!」

 波米拉斯在體內畫起大大小小無數的魔法陣,從身上噴灑出「獄炎殲滅炮」。

 「你的存在正是爭執的種子。擁有就算毀滅世界都還有剩的力量之人存在,對希望和平之人來說正是最大的不安要素不是嗎!」

 噴灑出來的「獄炎殲滅炮」化為魔法陣,讓他施展出「焦死燒滅燦火焚炎」。化為鮮紅炎體的波米拉斯好不容易才從我的手上逃離,降落在地面上。我也追著他降落到地面。

 「我也不是不懂你的主張,然而光是唉聲嘆氣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喔。你要是有什麼好提議,就說說看吧。」

 「餘實在不覺得你會答應。」

 魔導王把手伸進畫在自己身上的魔法陣裡,取出小瓶子來。裡頭裝著黑色的液體,以魔力維持著像山一樣的形狀。

 「你就收下吧。」

 波米拉斯將那個小瓶子拋給我。我試著收下後,感受到類似「黑界外套」的魔力。

 「這是餘經過長年研究出來,名為『魔導分水嶺』的魔法具。只要喝下去,從根源溢出的魔力就會像被分水嶺分開一樣地流下。一部分會一如往常地流向自己的身體,然後另一部分會流向黑界。」

 「你要分開魔力讓我弱化啊?」

 「假如你真的要追求和平,就不需要這麼強大的力量吧?就和餘再三強調的一樣,這世上沒有暴虐魔王還比較接近和平。」

 我拿起「魔導分水嶺」直瞪著瞧。

 「為什麼不簽訂『契約』?」

 「嘻嘻嘻嘻,『契約』只要有毀滅的覺悟就能毀約吧?倘若是你的力量,說不定就連毀約時的毀滅都能克服。」

 這麼說也挺有道理的。

 「意思是,如果我想追求和平,就把這個喝下去?」

 「你不會喝吧。你追求和平的同時不肯放棄力量。不肯放棄對和平的世界來說不需要的那股力量哪。這裡存在一個矛盾。」

 波米拉斯以火焰手指指著我的臉。

 「只要沒有你,餘也不必像這樣訴諸武力。雖然好像誰也沒有發現到的樣子,但是這個矛盾,到頭來是你真正的想法啊。和平只不過是你想要盡情施展自身力量的權宜之詞。」

 就像在說他早就看穿我的內心一樣,波米拉斯歪斜他的火焰之嘴。

 「喂,欺凌弱小很快樂吧,暴虐魔王啊?揮舞名為和平的正義蹂躪他人,想必很痛快吧?你只是戒不了這種行為罷了。餘就在此證明這件事吧。」

 「哦?」

 波米拉斯施展「遠隔透視」的魔法,上頭顯示著和艾米莉亞他們一起在王宮內移動的第一皇女蘿娜。

 「她是餘的分體。」

 唔嗯,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我讓自己作為夏布斯皇帝的女兒出生。」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蘿娜想要說服夏布斯皇帝的發言完全是謊言吧。」

 「沒錯。夏布斯很久以前就被餘扔進牢裡了。殷茲艾爾早已在餘的支配之下。」

 也就是必要時,將由波米拉斯偽裝成皇帝出面啊?假如這是事實,只要打倒魔導王,一切就結束了。

 「蘿娜帶他們前往的可是墓地喔。由於你的部下高手雲集,所以不好隨便出手,不過卡希姆那傢伙好好地幫我把人引開了。現在和蘿娜在一起的你的部下里,沒有一個是兩千年前的魔族吧?」

 由於和雷伊他們分開了,所以在那裡的只有艾米莉亞與二班的學生們。

 「而作為餘本體的這個根源,能自由地移動到分體上。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

 「你想說,你可以立刻轉移到蘿娜身上,將我的部下全部殺光嗎?」

 波米拉斯就像勝券在握一樣發出「嘻嘻嘻嘻」的笑聲,得意地噴灑火星。

 「在無法轉移的這裡,你要趕過去少說也要花上數秒鐘吧?只要有這點時間,餘就能輕易毀滅他們。」

 「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做嗎?」

 「當然,在轉移到分體之前,你說不定就能消滅掉餘。可是,餘不可能沒有對此做出防備吧?」

 我將魔眼朝向他的根源後,能看到上頭畫著魔法陣。

 「當這個根源要毀滅時,魔導王最後的魔法就會發動,會將瀕臨毀滅而變得強大的根源複製到分體上。而擁有超乎本體力量的蘿娜,就會去襲擊你的部下們吧。」

 魔導王克服毀滅的魔法。正確來說魔導王的本體毀滅了,但是更加強大的冒牌貨會複製到分體上。然後冒牌貨就會取代本體,以魔導王的身分活下去啊?或許他就是不知第幾個冒牌貨的其中一人,依靠這種方法一直變強。

 想要澈底毀滅他,就必須先清除完分體,然後再毀滅本體。

 「你能毀滅餘,然而這樣就只能犧牲部下的性命。假如你真的想追求和平,就喝下『魔導分水嶺』吧。」

 波米拉斯畫出「契約」的魔法陣。

 「只要你喝下去,餘就保證不會毀滅你的部下。」

 倘若我的力量減弱,波米拉斯就能從這裡逃走。也就是說,如果他在追求針對暴虐魔王的抑止力,這樣就能充分達成目的了。只不過──

 「你就試試看吧。」

 「什麼?」

 「假如你能用你的分體殺掉我的部下,那你就試試看吧。」

 「嘻嘻嘻嘻!果然啊。你果然是這種男人。不惜對部下見死不救,也不願放棄力量。你是追求鮮血,波魯迪戈烏多的血脈啊。這樣好嗎?就算我將這件事告訴你的部下也沒關係嗎?你至今以來的謊言全都會化為泡影吧。這次就當作我們平手如何?」

 魔導王就像要提出交涉地說。

 「你是在誤會什麼?」

 波米拉斯無法理解地扭曲著火焰臉龐。

 「我的意思是,憑你的分體殺不了我的部下。」

 我將魔力注入到「焦死燒滅燦火焚炎」的右手上後,魔導王的魔眼注意力就對我的右手抱持著最大限度的警戒。

 我在他的視野死角畫起魔法陣。炎鎖在大地上奔馳出去。

 「……呣……!」

 趁著他被我的右手引開注意力的破綻,「獄炎鎖縛魔法陣」綁住魔導王的身體。

 「……你會後悔喔,魔王。現代的脆弱魔族要是對上餘的分體,不消數秒就會化為灰燼。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這很難說呢。我所知道的是,當你在那裡的分體被幹掉時,你就無處可逃了。」

 我慢步走去,瞪著被「獄炎鎖縛魔法陣」綁住的波米拉斯。

 「我為何不願放棄力量?在說明這點之前,必須先讓你明白一件事。」

 只要他意圖轉移到分體上,就會在那瞬間被我毀滅。就算本體的根源會複製過去,那也只是擁有相同思考的冒牌貨。不是復活,也不是轉生。以他個人來說,應該很想活下去吧。所以現在還不會有所行動。

 「明白這個時代的魔族力量。別小看魔王學院啊,魔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