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二章 迎接聖誕節

第八卷  第二章 迎接聖誕節 *

 我們群青同盟的成員正在著手準備迎接聖誕派對。

 話雖如此,為了在派對上登台炒熱氣氛,我們主要是忙著練習表演。

 當然,諸如規劃當天節目的排程以及張羅餐飲等等,還有許多的公務非處理不可,但是那大多屬於學生會的工作,因此會涉及那些差事的成員頂多只有哲彥與擔任其助理的玲菜。

 為此,每天的社團活動都是在社辦簡單做個討論,確認完進度之類就立刻解散了。然後我們會分成男生組與女生組來練習要表演的節目。

 「喂,哲彥,我們去堤防吧。」

 我對面向筆記型電腦的哲彥搭話。

 今天的討論在剛才結束了。

 昨天學生會找我們商量:「有沒有好點子能在聖誕派對當天召集人手來幫忙?」到今天似乎已經敲定「將不要同盟、絕滅會、大哥哥公會派去協助」。由於這件事情報告完就結束了,討論便在短短十五分鐘內告終。

 此外,那三個粉絲團現在成了群青同盟底下的組織併發揮功能,需要人手之際都會從各方進行動員。

 「你等我一下。學生會提出的腳本實在太爛……」

 「腳本……?」

 「之前不是提過,我被瑪琳硬塞了派對主持人的工作嗎?」

 「啊~~是有聽你提到這麼回事。」

 這麼說來,印象中哲彥曾經抱怨:「可惡,為什麼我非得當主持人啊……」

 但是有個單字更讓我覺得好奇。

 「話說,瑪琳是誰啊?」

 「……對喔,記得你跟那個人並不認識。」

 「所以那是誰啦?」

 「學生會長。」

 學生會的通知事項都是由橙花轉達,因此我還沒有跟學生會長打過照面。

 「咦,學生會長是叫那個名字嗎?學生會選舉時我應該有看過名字,感覺好像不一樣……」

 「嗯,等你見到人就曉得了。」

 從哲彥苦澀的語氣可以感受到雙方之間似乎有什麼過節。

 就在我猶豫究竟該不該深究的時候──

 「呀喝~~」

 有個女生突然走進了社辦。

 我們學校是升學取向學校,幾乎沒有髮型或髮色奇特的學生。

 然而她的髮色明顯漂過,還挑染了白色。長度是中長髮,綁成側馬尾的髮型可愛又有魅力。

 更醒目的是她化了無懈可擊的妝。看了她那種將制服穿得寬鬆的打扮方式,會讓人想到一個字眼。

 ──辣妹。

 「啊,是晴仔耶~~你好,初次見面~~」

 辣妹朝我揮了揮手。

 然而──

 「晴仔……?」

 我聽不懂意思,就轉頭看了背後。

 在狹窄的社辦裡,我背後只有窗戶,當然沒看見別人。

 「丸末晴同學,我叫的是你☆」

 「居然是在叫我嗎!」

 這種裝熟的態度……原來如此!這就是辣妹!

 哎,不過話說到這個分上,我也知道她是誰了。雖然想不起名字,但我曉得她的職銜。

 「呃,你、你就是學生會長……」

 「飯山鈴。叫我瑪琳。」

 「嗯?瑪琳……?」

 「這是從我姓名拼音擷取出來的綽號。」

 「啊~~……我懂了。」

 假如她的名字就叫瑪琳,那很容易留下印象,我應該會記得才對,原來當中有這種玄機。

 「咦,那你為什麼要自稱瑪琳?」

 我問了以後,瑪琳就笑吟吟地一邊朝著途中的黑羽、白草、真理愛揮手,一邊接近而來。

 「我的名字是單名『鈴』,從字面上難以分辨要用音讀還是訓讀,況且發音相同的單名也有不少。但如果用『瑪琳』當綽號,這樣既有個性又好記~~再說感覺很特別。」

 雖然也想問:「這樣好嗎……」既然都是二年級,本人也希望別人這麼稱呼,那就無妨吧。

 「呃~~那麼……瑪琳,你怎麼會來這裡?」

 「假如我說自己是來撩你幾句的,你要怎麼辦?」

 (插圖007)

 社辦裡鼓譟起來。

 白草與真理愛瞪向瑪琳,哲彥則是賞她白眼。

 不過黑羽就冷漠以對。她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另一方面,玲菜感覺興致勃勃,不過從她嘀咕「哦~~」這一點來看,完全就是從觀眾角度在找樂子的氛圍。之後你等著被修理吧。

 瑪琳本人露出了無疑是在挑釁的笑容。她有著辣妹獨具的嫵媚氣息,彷佛有費洛蒙正從肉感豐腴的全身散發出來。

 「呃,不是吧,你何必這樣反問……」

 「啊哈哈,晴仔有過自己的粉絲團吧?卻這樣就害羞了,好可愛喔~~只是逗你一下而已,有什麼關係嘛~~」

 瑪琳說著就託高胸部把臉湊過來。

 當我實在忍無可忍而打算開溜時──

 「──蠢貨!」

 一道凜然嗓音在社辦產生迴響。

 說得出這種台詞的女高中生可不多。

 「鈴,你捉弄末晴捉弄夠了吧。」

 「啊,橙花。哎,有什麼關係嘛。」

 瑪琳隨口應付以後,又朝我投以魅力十足的微笑。

 「鈴……!」

 站在門口的橙花一臉憤怒地走來,闖進我跟瑪琳之間。

 「唉~~橙花還是這麼保守~~好好好,我離開晴仔身邊就行了吧。」

 瑪琳毫不慚愧地跟我拉開距離。

 橙花無奈似的嘆了氣。

 「不好意思,末晴。鈴有喜歡捉弄內向男生的壞習慣。」

 「看來是這樣。」

 「咦~~我又不介意跟晴仔玩一個晚上~~」

 哲彥從旁插嘴了。

 「我先告訴你,末晴,別被這女的誆了,因為她只把男人當玩具。」

 「咦……」

 瑪琳把食指湊在下巴,呵呵笑了。

 「討厭啦~~我才沒有把他們當玩具喔~~我只是把男女關係當成遊戲而已。下次還想再跟哲仔玩☆」

 「誰會跟你玩啊,臭女人。」

 啊~~原來這兩個人是同類相斥嗎……

 哲彥總是拈花惹草,然後瑪琳恐怕也很愛招蜂引蝶。

 何況就我目前看到的來判斷,雙方大概都相當自我中心。

 這兩個人會有衝突而留下過節,應該是合情合理吧。

 難怪他們倆之間有股莫名的緊張感。

 橙花打斷話題。

 「鈴,講話喜歡蘑菇是你的壞毛病。談正事。」

 「好~~」

 瑪琳吐了吐舌,然後移動到室內一角,向我們低下頭賠禮。

 「感謝你們接下學生會這次的委託。我認為自己應該來打聲招呼,卻忙得抽不了身而拖到現在。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

 她並不是用剛才那種辣妹的口吻,言行舉止簡直像旅館老闆娘。正經的講話方式太令人意外,使我們不由得愣住了。

 唯獨哲彥不訝異。只有這傢伙曉得她具備這樣的一面吧。

 在旁邊的橙花交抱雙臂說道:

 「其實我是想早點帶她過來問候的,不過她太忙了。」

 「嗯?即使說很忙,學生會在這個時期的工作就只有準備聖誕派對吧?」

 聲稱忙到沒辦法來這裡打招呼就奇怪了。

 「鈴本身忙著推動她在學生會選舉時提出的承諾,要放寬校規對飾品的管制,所以聖誕派對這邊都是由我負責。」

 「原來如此。」

 這麼說來,記得橙花之前有提過。

 穗積野高中的校規對於配戴飾品有一定程度的規範,並沒有特別嚴格,管的內容跟普通高中差不多。

 我是不曾覺得不自由,但是對辣妹來說應該就相當受限制吧。瑪琳在學生會選舉時提出要改正校規,訴諸校方以實現放寬對飾品的管制──結果就當選了。

 只不過,從內容當然可以想見後果。老師們總不能答應校規說改就改吧。

 所以當時的承諾能達成多少也說不準……基本上,誰曉得有著一副辣妹外表的瑪琳是否會履行政見……我在學生會長被選出來的時候這麼想過,沒想到她好像滿認真在奮鬥。

 當我思索這些時,瑪琳就賊賊地對橙花笑了。

 「哦~~聽說橙花交了男性朋友,我就很好奇你們會怎麼互動,原來是這樣的調調啊。」

 「……如你所見,有什麼不好嗎?」

 「沒有啊~~」

 「你 別 擺 那 種 表 情。」

 這位學生會長好像是個天生的小惡魔。

 橙花對瑪琳施壓,瑪琳卻只會嘻皮笑臉地敷衍。

 總覺得這能看出她們倆的關係。

 態度隨便的瑪琳,還有一板一眼的橙花。

 如此相反的兩個人之所以交情不錯,大概是有某些地方不可思議地合得來吧。

 「對了對了,晴仔和哲仔,你們兩個要上台表演的事情在女生間討論得超級熱烈,我很期待喔☆」

 「是、是喔,謝謝你。」

 這個女生讓我覺得有點恐怖,不過她誇獎起別人倒是相當直接。即使她跟哲彥屬於同類,話術卻跟喜歡冷嘲熱諷的哲彥恰恰相反。畢竟對方也是橙花的朋友,或許只要在戀愛方面多留意就能和睦相處。

 瑪琳轉過身。

 「小黑黑,我也很期待你們幾個喔。」

 「咦,你是在說我嗎?」

 「沒錯。」

 瑪琳看黑羽用手指著自己,就點了點頭。

 「小白白還有小桃桃也一樣,來自男生的期待度已經飆到高點了。多虧如此,今年聖誕派對的參加人數肯定會創歷年新高。感謝你們嘍☆」

 「是嗎……嗯,那就好。」

 「……也是,不枉人家努力練習。」

 大家似乎都在煩惱要怎麼拿捏跟瑪琳之間的距離感。

 她突然就蹦到我們面前,明明才初次見面,卻流露出已經當彼此是朋友的氣息。

 平時擅於社交的黑羽也就罷了,有孤立傾向的白草以及跟同輩間少有來往的真理愛都顯得格外不知所措,回話也有幾分生硬。

 「你要交代的都講完了吧?那就趕快回去啦,諸事繁忙的瑪琳大會長。」

 瑪琳不予回應,還一臉若無其事地探頭望向哲彥盯著的筆記型電腦。

 「啊,你果然是在看主持派對的腳本♪」

 「……是又怎樣?」

 「你對內容有意見吧?」

 「意見可多了。」

 「這是我叫學妹寫的,可是我也覺得完成度不太理想。接著我會說出自己感覺到的問題,你順便幫忙改掉。」

 「啥?」

 唔哇,這個女生真猛……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敢像這樣使喚哲彥……

 「憑什麼要我替你弄這些……!」

 「嗯~~那我可以把派對上要當成驚喜的『那個』取消嗎?你好不容易才遊說成功的吧?」

 「!」

 不曉得瑪琳講的是什麼。我聽不出端倪。

 不過那對哲彥來說似乎是要緊的事,他蹙起眉頭了。

 「你這女的……」

 「要怎麼處理『那個』,全看我的心情。你總可以對我好一點吧?」

 「……嘖,知道了。」

 哲彥刻意咂嘴給對方看。

 「末晴,麻煩取消今天的練習。我決定趁今天把麻煩事一口氣搞定。」

 「我是沒關係啦。」

 「對了,你就去陪志田她們練習啦。彼此都會想要客觀的意見吧。」

 「的確呢。」

 哲彥不在,我就算一個人對著鏡子練習也沒意思,偶爾跟著女生組一起行動應該也不錯。

 「那我可以過去參一腳嗎?」

 我問了以後,真理愛與白草就點了頭。

 「好啊,當然可以,小末。」

 「人家會用歌藝與舞技迷住末晴哥哥。」

 她們倆對我露出微笑。

 可是──黑羽沒有改變表情。

 「那麼,要走的話就現在出發吧。」

 「…………」

 態度的冷暖落差太大,使我帶著笑容繃住了臉頰。

 白草與真理愛表情驚訝地愣住了。一臉狐疑卻又無法吐槽,簡單來說就是困惑。

 橙花大概是看出我們幾個之間的氣氛了,她換了話題。

 「末晴,你們男生那邊是要表演唱歌與跳舞?」

 「對啊。」

 我懷著得救的心情點了頭。

 「上次看你唱歌跳舞是告白祭的事了。我很期待。」

 「噢,包在我身上。」

 「我也很期待志田你們的表演。就像鈴說過的那樣,同學們寄予的期待度相當高。要回應期待大概是件辛苦的事,麻煩你們了。」

 「……嗯,我會加油喔,小惠。」

 黑羽有些口拙。看不見黑羽總是笑容可掬地包容他人的溫暖面孔。

 「青梅女友」的關係結束後過了兩天。

 今天是我們中止「青梅女友」後第一天上學,也是我首度看見黑羽的臉。

 我跟黑羽的關係風平浪靜了──理應是如此。

 然而我們的關係何止沒有恢復,還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深刻隔閡。

 (這也難怪吧……)

 畢竟,我讓寶貴的關係化為烏有了。

 我不會說自己對譭棄「青梅女友」這件事並無後悔,但我認為這是不得已。

 只是──好難受。冷漠的應對刻骨銘心。

 像剛才,黑羽跟橙花是朋友,因此被橙花那樣打氣的話──

 『謝謝你嘍,小惠!我會加油!』

 平時的黑羽就會帶著笑容這麼說才對。

 可是黑羽臉上卻看不見笑容。不只對我,連對朋友的笑容都隨之遠去了。

 (難道我奪走了小黑的笑容嗎……)

 平等、公正、老實──過度追求這些的我傷害到黑羽,結果是不是就失去了誠懇?即使譭棄「青梅女友」是出於不得已,我是不是還有其他做法或說詞可用?

 倘若另有方式,就不用看到黑羽變成這樣了──我不禁這麼想。

 但我同時也覺得自己不能因為這點事就膽怯。

 因為──

 (要是我從小黑、小白、小桃當中選了一個人,沒被選中的兩個人或許會比現在的小黑更難過。)

 假如是我自作多情,那也無妨。但是,如果她們到時候露出的臉會比剛才的小黑更加悲傷……光想像就讓胸口感到苦悶。

 「練習時間要沒了,我們走吧。」

 黑羽毫無感情地說道。

 她說的有道理,因此大家急忙開始準備回家,卻難免留下了異樣感。

 「你們這是怎麼了,末晴?你跟志田出了什麼事?」

 橙花找我說起悄悄話。

 「……嗯,差不多,有許多狀況。」

 我只能如此含糊地回話。

 *

 「哎呀~~無論來幾次還是不習慣……」

 我仰望著眼前的豪宅。

 門牌上的姓氏是「可知」。

 沒錯,女成員們練習表演的場地是白草家裡。

 這是有理由的。

 由黑羽、白草、真理愛表演的節目是這次聖誕派對的最大看頭。雖然有對外界發表她們將登台演出的消息,但是表演內容絕對要避免洩露出去。

 既然如此,練習場所就成了問題。

 以注目度而言,我跟哲彥就算在堤防或文化中心練習也沒問題,然而女成員這邊最好是連一丁點消息也別洩露。

 考量到這方面,要找最佳的練習場所就挑上白草家了。

 「小末,我們家並沒有你說的那麼了不起喔。」

 「不,我覺得就是有啦……上次來這裡是拍紀錄片的時候吧……當時我滿腦子都只顧著跟以前做比較,像這樣冷靜下來站在你家前面,看了又有不同的感覺……」

 上次有「拜訪初戀女生家裡」的心動感。當然,六年前我也來過,不過那時候我是當成拜訪贊助商的家、男性朋友的家……感觸也就截然不同。因此懷念及緊張等情緒會在我的心中來來去去,怎麼也鎮定不了。

 然而我現在可以比上次更冷靜地看待,或許是因為這樣,事到如今庭院的寬敞豪華還有建築物之美才進了我的眼裡。

 「──歡迎,志田同學、桃坂學妹。屋裡已經準備好……嗯?」

 在玄關大廳行禮迎接我們的是位女僕。女僕會一派自然地出現在這裡,應該可說真不愧是有錢人的豪宅吧。

 這位女僕是短髮,特徵在於兩旁的頭髮比後腦杓還長。

 「說到底就是紫苑嘛。」

 「呿,丸同學……」

 紫苑立刻進入戒備狀態。她擺了像是格鬥家會有的架式。

 雖然身材嬌小,紫苑的動作依舊靈敏。明明在認出我以前,她的舉止都像個女僕,愛睏的眼神也顯得俏皮又可愛──

 「唉~~……丸同學,你光是用看的就會讓這棟華美豪宅受到玷汙,可以請你自重點,回家嗎?」

 不出所料,紫苑一看見我的臉就惡言相向。

 我和氣地笑著賞了她一記金剛爪。

 「嗯嗯~~這是你該對客人說的話嗎~~?」

 「投降投降!」

 紫苑立刻喊了投降。剛認識的時候我還當她是女生而有所節制……如今就毫不留情了。

 再怎麼鬥嘴,紫苑都不會服輸,而且吵到最後她還會擅自宣佈勝利。

 學到這一點的我決定立刻出手讓她知道厲害。

 「唔、唔唔……」

 紫苑縮成一團。我朝著她的背影搭話:

 「紫苑,你反省了嗎?」

 「反省?我又沒有任何錯!所以我怎麼可能會反省呢!」

 嘴硬歸嘴硬──被我用金剛爪掐過還是會痛吧。紫苑揉了揉眼睛。

 不小心惹哭女生難免會覺得內疚,我搔了搔頭。

 「抱歉,我並沒有打算把你弄哭……但是你平時總該客氣一點──」

 「嘿嘿。」

 我看見紫苑在奸笑,就把話打住。

 「你剛才道歉了對吧,丸同學!呵呵,居然可以用演技騙過前演員還讓他反省……我真厲害,有這種嚇人的天分……」

 「是是是,你乖乖地反省吧。」

 「投降投降!」

 我再次使出金剛爪,紫苑就猛拍我的大腿一帶宣佈投降。這個女生依舊不會思考三秒後的事耶。

 都沒有人制止我,可見大家也對紫苑的性格理解得差不多了。

 我觀察周圍的反應,就發現白草在嘆氣,而黑羽跟真理愛頂多只有滑起手機,彷佛把這當成了家常便飯。

 「紫苑,練習的場地準備好了嗎?」

 白草應該是覺得不能再這樣鬧下去了。她換了話題。

 紫苑亮起眼睛以後,就挺起她那小巧的胸部。

 「當然嘍,白白!完美無缺!各位請往這邊!」

 說起來,紫苑只要一扯到白草就會立刻有精神耶。

 再發生衝突也嫌麻煩,我就跟帶路的紫苑以及走在她旁邊的白草保持了一點距離,並且尾隨於後。

 「你看怎麼樣,白白!」

 「謝謝你幫了很多忙呢,紫苑。」

 「既然是為了白白,這是當然的啊!」

 紫苑自信滿滿地秀出了準備用來跳舞的客廳。客廳裡有大型電視,已經設定好可以立刻播放練習用的影片。

 說來在六年前,這個房間的電視前有擺沙發。不過沙發目前大概被收起來了,因此不見蹤影,相對地則是鋪了舞蹈用的軟墊。軟墊周圍的地板都擦得晶亮,甚至到可以照出臉的程度,還擺著毛巾、運動飲料、室內鞋等一切所需的物品。

 (雖然紫苑的言行讓人覺得很「那個」,辦事倒是挺牢靠的嘛……)

 我骨折的時候,紫苑做出的問題行為多得數不清,然而她做的飯很美味,洗衣打掃更是比黑羽俐落。世上的事情似乎不能只看其中一面就論定呢,受不了。

 「那趕快開始練習吧。小末,我們想換衣服,可以請你離開一下嗎?」

 「好,我明白了。」

 我點頭轉身以後,紫苑立刻就站到我的旁邊。

 「那我先幫各位監視丸同學。」

 「紫苑,別若無其事地講出監視這種聳動的字眼好嗎?我根本沒有打算偷窺啊。」

 「你真的敢斷言自己完全沒有任何一絲絲那麼做的意願嗎,丸~~同學?」

 「唔──」

 可惡,居然難得被紫苑戳中問題的本質。

 「畢竟白白是美女,身材又好,邪惡的丸同學會想偷看也是在所難免。不過,可惜這裡有我在!」

 紫苑把手指湊到額頭,雖然看不懂那是在搞什麼,但她擺了個帥氣的姿勢。

 「丸同學靠天生的演技巧妙地掩飾了邪念,因此除了我以外應該沒有人察覺到吧。然而我只要用天才的頭腦就能看透一切!邪惡必滅……你明白了嗎!」

 「喂,你說誰是『邪惡』?」

 我使出了金剛爪,並且直接把紫苑拖向走廊。

 「啊,小白,我會代你好好教訓紫苑一頓,放心吧。」

 「……麻煩你儘可能溫和理性,之後我也會跟她說清楚的。」

 「怎麼這樣,白白!」

 比起我的攻擊,白草的一句話似乎對紫苑造成了更大的打擊。

 紫苑變得意氣消沉,所以我就放開她了。

 「唉……丸同學,這全都是你害的喔。」

 「先說清楚,那可是我的台詞,你懂不懂?」

 「我投降我投降!」

 「這樣根本沒完沒了嘛!小末還有紫苑,你們都從房間離開!」

 因此,我們被趕出來了。

 受不了,每次扯上紫苑都會惹出麻煩,所以才令人困擾。

 我一面嘆氣一面環顧周圍。

 氣派寬廣的走廊,陳列了壺以及繪畫,與平民家庭差多了。多虧如此,再沒有比這更讓我不自在的了。

 「唉~~丸同學,杵在這裡也沒用,你能不能幫幫我?」

 「嗯?」

 「我放學先回來,為白白她們烤了餅乾。希望你能幫忙端給大家享用。」

 「是喔,那我倒不介意幫忙。」

 杵在房門前閒著也是閒著。

 我讓紫苑領路到了廚房。

 只是即使稱作廚房,也不能想像成普通家庭那樣。正式講究的調理器具一應俱全,要表達的話應該叫調理室比較正確。非常寬廣而整潔的一間廚房。

 當我到處張望時,紫苑就指向盤子。

 「那塊盤子還有那塊盤子,能請你端過去嗎?」

 「好。」

 盤裡盛著樸素的奶油餅乾與巧克力餅乾。另一方面,紫苑從冰箱端出了義式奶凍。她還拿了鮮奶油並用道具在奶凍上逐步擠出花樣。

 「紫苑的內在明明是那樣,真不知道為什麼會懂得做料理……」

 「丸同學真是笨耶。唉~~算了。既然這次找你過來幫忙端點心,請用吧。」

 紫苑遞來另外用小碟子盛的餅乾,乍看跟我準備要端去的餅乾屬於同一種。

 (……啊,這是失敗作吧。)

 形狀跟盤子裡盛的不一樣,顯得比較醜。大概是因為烤失敗了才會請我吃吧。

 「喔,謝啦。那我開動──」

 差點吃下去的我警覺到了。我所認識的紫苑是會大方招待我吃這種東西的女生嗎?我心想。

 (這麼一想,她會爽快地帶我到廚房也很奇怪……)

 開口請我幫忙也有古怪之處。

 這不像紫苑的作風。那麼,符合她作風的行為會是什麼……?

 「!」

 我得出某個結論,就放下原本已經伸到嘴邊的手。

 「怎麼了嗎,丸同學?」

 「紫苑,你能不能吃吃看這碟餅乾?」

 「!」

 紫苑臉色明顯發青,然後悄悄地轉開視線。

 「你、你說什麼啊?我是在招待你耶,你應該心懷感激吃下去吧?」

 「哎呀,我想你肯定是接到了小白聯絡,早就知道我今天會來這裡。」

 「那又怎麼了嗎?」

 「這麼一想,我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再看見你剛才的反應,那種預感就變成了篤定……」

 「丸同學,憑你那水蚤般的腦袋無法正確掌握到現實吧?那純屬臆測,你趕快吃──」

 「你說誰的腦袋像水蚤?反正你吃就對了啦。」

 「噗唔!」

 我應用鎖喉功的技巧抓住紫苑的下巴,然後逼她張嘴將餅乾吃下去。

 「──咕唔!」

 紫苑趴到地上。

 她的嘴巴看起來紅紅的,可以想見裡面是摻了超辣的刺激物吧……

 「你還是一樣過分耶,紫苑!」

 「唔唔唔唔!」

 唉,看她露出不甘心的臉倒是滿好玩啦。

 所以我就這樣丟下紫苑,把餅乾端去客廳。

 *

 不可以妨礙到白草,這應該是第一要務吧。練習開始以後,紫苑就跟著變安分了。

 目前黑羽、白草、真理愛正在練習符合聖誕節情調的抒情歌。這是總一郎先生提供的原創曲,因此聽起來並不熟悉,但我認為是相當好的一首歌。

 舞步不算華麗,只有簡單的舞步與可愛的手勢。

 「小末,有沒有讓你在意的部分?」

 白草在曲子結束以後向我問道。

 「整體來看,與其說哪裡好哪裡不好,我覺得需要更多的練習。」

 「原來如此。」

 白草點頭後立刻做了筆記。她這種坦率的特質很像狗狗。

 「要個別給評語的話,小白好像有點太過專注於動作,聽得出心思無法放在唱歌上。我這麼說的意思是必須練習到能讓動作自然出現,所以問題就回到了一開始說的練習量。」

 「人家表現得怎麼樣呢?」

 真理愛打斷般朝我抱過來。

 儘管現在是冬天,然而她已經流了汗,感覺比平時還要熱騰騰的。

 我不禁心動了一下──但現在的我很冷靜。

 畢竟跟黑羽的隔閡導致我心灰意冷。

 「抱歉,小桃。麻煩你保持距離。」

 我太過淡然地要真理愛離遠一點,似乎讓她嚇到了。

 她先是睜大眼睛,接著──陷入了沉思。

 「唔唔唔……」

 「你唔唔唔個什麼勁嘛。看吧,如同我之前說過的,錯在你不肯謹守分寸喔。」

 當我看著苦瓜臉的真理愛以及一臉得意的白草,露出苦笑時,背後有聲音叫住我們。

 「欸,夠了吧?要不要再來練習?」

 聲音的主人是黑羽。

 「小晴也說我們練習量不足啊,現在要多累積練習次數才可以。」

 黑羽說的話正確無誤──然而,問題在於她不肯跟我對上視線。

 不行。黑羽無心間的每一個言行舉止都讓我感到落寞。

 「啊,小黑……」

 大概是因為落寞,我忍不住叫了她。

 「怎樣?」

 拋回來的視線──她那眼神是多麼冷漠。

 有笑容,但是沒有感情。

 在取消「青梅女友」關係之前,我們也有過生硬的互動。

 但那時候大約是「同班同學」的距離感,如今──落到了「陌生人」等級。

 寒風吹過,冷得彷佛足以讓人忘記過去的溫暖。

 「那個,我是想告訴你,剛才看了練習讓我覺得你歌唱得好,舞步卻有些地方亂掉──」

 「……哪裡?」

 「就是,副歌的部分。」

 「……是喔,原來如此。我會試著注意,謝了。」

 「啊,好的,哪裡哪裡……不客氣。」

 好痛苦。我跟黑羽講話從來沒有這麼辛苦,連吵架時都沒有嘗過這種苦。

 (沒想到中止「青梅女友」的影響會如此深刻……)

 人際關係並無法輕易連接或分離,這跟結婚與離婚都無法輕易辦到是一樣的。就算彼此達成過協議,也根本不會回覆原狀。一度打破的杯子是沒辦法完全復原的。

 (不行,我得想想辦法……)

 我希望跟黑羽好好談一談。

 我們只是需要保持距離並謹守分寸。畢竟我喜歡黑羽,也沒有甩掉她的意思。我是不是有必要跟黑羽把這一點講得更清楚,好讓她理解呢?

 「那、那個,小黑,回去時要不要跟我談一下?」

 「談?談什麼?」

 「我也答不出要談什麼……就算閒聊吧……」

 「嗯~~小晴目前希望保持距離,那就沒什麼必要閒聊吧?」

 「啊、啊哈哈,說得也是~~……」

 「重要的是我們得練習表演。小晴,你可以照自己的步調回家喔,畢竟你本身也要練習。」

 「好、好啊,謝了……」

 我沒辦法再多說什麼。

 後來我陪她們練了約一個小時,也有幫忙指點,但結果我決定先一步回家了。

 因為黑羽淡然見外的態度太令人難受。

 「…………」

 「…………」

 我並沒有發現。

 白草與真理愛都默默地望著我無精打采地回家的背影。

 *

 末晴離開後,眾人在白草家進行的練習更加專注,幾乎都沒有人開口就練到了晚上七點。

 決定休息之際,白草開口了。

 「練到現在差不多要做最後衝刺了,假如大家都想多努力一下,我可以連你們的晚餐一起準備喔。」

 真理愛先是思索,然後點點頭。

 「……感謝你的提議,人家接受這份美意。」

 「……那麼,我也留下來練習。不過在你家吃太正式的餐點也不好意思,麻煩替我準備飯糰一類的輕食就好。」

 「我明白了。紫苑,能不能拜託你呢?」

 「知道了,白白。」

 紫苑行禮並從房間離開。

 正在做開腿伸展操的白草目送紫苑以後,把視線轉向黑羽。

 「志田同學,你是不是該做個說明了?」

 「說明什麼?」

 「你對小末的態度。那算什麼?之前你是在遲疑,那我可以理解,但現在──你是在迴避他吧?」

 「嗯,是這樣沒錯啊。」

 黑羽偏過頭,態度彷佛在說:那又如何?

 真理愛立刻從旁吐槽。

 「真敢說……什麼叫是這樣沒錯!黑羽學姊那麼冷漠還可以讓末晴哥哥主動搭話,人家積極貼過去卻惹他生氣……這太奇怪了!」

 「──不,並不奇怪。」

 真理愛抬頭望向白草。

 「志田同學,敢問這就是你之前提過的『北風與太陽作戰』之效……對不對?」

 白草瞪向黑羽,真理愛隨之回神。

 集在場視線於一身的黑羽──自信地笑了。

 「嗯,說得對。你的表達方式算是最貼切的。」

 「你擺一副沒精神的臉跟那個副會長講話,莫非也是為了博取同情?」

 「真過分耶。當時我單純是沒什麼心情笑而已。」

 原本一邊伸展手腳一邊講話的黑羽站起身,並且往後仰。

 「起初我就提議過要一起把小晴甩掉的整人企畫吧?我採取的行動本身跟那並沒有多大差別啊。但你們不是都拒絕了嗎?」

 「唔──」

 白草退縮了。

 真理愛一邊伸出手臂一邊說:

 「對了,黑羽學姊在我們拒絕的時候,有說過『你們說不定會改變心意』……表示你從一開始就料到局面會這樣發展?」

 「道理說起來並沒有多複雜吧?用推的不行就改用拉的試試。我認為自己在向你們說明整人企畫時也有提過耶。」

 「但是我沒想到那居然會這麼有效果……」

 白草緊咬嘴唇。

 「與其說效果如何,人家更覺得黑羽學姊實在有一手。這種策略,即使明白有效也很難實行。白草學姊,你做得到嗎?」

 「只要對小末冷淡就行了吧?那、那很容易──」

 「真的嗎?」

 故作從容的白草被真理愛問得臉色發青了。

 「你真真正正地認為對末晴哥哥冷淡很容易?」

 「那、那個,我想還是不容易……」

 黑羽看白草態度軟化,就嘆息了。

 「所以呢,你們倆覺得如何?」

 「黑羽學姊,你指的是?」

 「我是指整人企畫,你們要參加嗎?」

 白草與真理愛沉默下來。

 「我無法一直對小晴冷漠,而且我也不想。或許你們倆看我這樣會覺得什麼事都沒有,但我現在其實承受著足以造成胃痛的壓力喔。」

 黑羽舉起手給另外兩人看。

 她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哎,想想也對……」

 真理愛傻眼似的回話。

 「我想找個能讓事情告一段落,並且跟小晴親近的契機。從這點來想,整人企畫正好合適。我希望靠整人企畫對小晴造成打擊,讓他收回『跟我們保持距離』的結論。這對你們倆來說想必也不是壞事,難道不行嗎?」

 「…………」

 「…………」

 白草與真理愛之所以沉默,是為了刺探對方的反應。

 彼此應該會先拒絕,然後再推翻原本意見的做法都被黑羽預測到了。事態發展完全如其所料,使她們倆有種「被黑羽操弄於手掌心」的不快感。

 但她們也不能輕易拒絕。因為除了這個方案,目前並沒有其他方式能打破被末晴拉開距離的局面。

 白草與真理愛照目前的立場,似乎都無法與末晴更親近。另一方面,黑羽則打動了末晴的心,甚至讓他積極地找黑羽講話。

 那她們倆從現在起跟著對末晴冷漠就行了嗎?答案是否定的。

 跟風仿效黑羽已經做過的事也不會有多大效果,況且若沒有導火線就冷落末晴,或許會讓他以為自己是單純受到嫌棄。

 (儘管這或許有風險──)

 (看來也只能配合黑羽學姊了──)

 白草與真理愛一面交會視線一面對彼此點頭。

 「我明白了。雖然順你的意會讓我不舒坦……」

 「是啊,看來也別無他法。黑羽學姊,人家姑且先聲明一句,不能偷跑喔。」

 「那是我要說的台詞。」

 三個人就這樣再度聯手了。上次她們並肩作戰是為了對抗末晴的粉絲團。

 「那麼,我希望逐項講定細節。」

 「必須請哲彥學長協助對吧。」

 「等我們談攏到一定程度再跟那個男的說。反正只要舉行投票,在這裡的三個人就能拿到過半票數,先穩固作戰會比較好。」

 「也對。讓哲彥同學插嘴的話,計畫也許就會走偏。」

 「我還怕他走漏消息讓小末知道。這是要突然發動才會有效的作戰。」

 「既然人家擔負了風險,要行動就得確實拿出成果才行呢。」

 「那麼,先聽我設想的細節好嗎?」

 白草和黑羽點了頭。

 三個人換完衣服,就在餐桌展開研討。話題在晚餐期間依舊持續,結果晚餐後過了兩小時才結束。

 *

 「……阿哲學長,真的要這樣嗎?」

 「認命吧。你也答應過了啊。」

 「呃,當時算是被阿哲學長趕鴨子上架才答應的……我還以為那是半開玩笑……」

 「我看起來像是會在這方面開玩笑的人?」

 「就是因為不像才要再三確認喲。」

 晚上的社辦。

 傍晚前末晴等人跟學生會成員曾在這個房間七嘴八舌,如今只剩哲彥與玲菜。

 社辦桌上擺著玲菜平時用來綁頭髮的髮圈,旁邊的椅子上則掛著制服。

 「……嗯,果然這樣就沒有問題。你要相信我。」

 「即使阿哲學長叫我相信……」

 「你到國中二年級時不是還說過想當偶像嗎?」

 「我並不是患了中二病,那應該要叫偶像症候群……」

 「就算那樣,你為什麼打消了當時的目標?」

 「……阿哲學長不會跟任何人說吧?」

 「不會啦。雖然我常常說謊,但我自認都有守住跟你的約定。」

 玲菜忸忸怩怩地張開沉重的嘴。

 「記得那是在阿哲學長剛從國中畢業沒多久,我模仿媽媽表演,還有勇無謀地……拍了影片上傳到網路。」

 哲彥睜大了眼睛。

 「然後呢?」

 「只有胸部得到觀眾的回應。雖然播放數才一千出頭就是了。」

 「……這樣啊。」

 「客觀來看,我就是缺乏天分喲。容貌、歌喉、運動神經、性格、個人的光彩……要什麼缺什麼。」

 「你居然把自己侷限住啦。」

 「我才沒有,這就是現實喲。我並不是自卑才這麼說。阿哲學長能瞭解吧?畢竟只要看過志田學姊她們就一目瞭然,有天分的人是像她們那樣喲。」

 「……玲菜。」

 「啊~~啊~~講出來會像這樣讓人情緒低落,所以我才不想提。我本身已經接受那樣的現實了,只求阿哲學長別為難人啦……」

 哲彥嗤之以鼻。

 「耍蠢啊。夠了,總之你練就對了,少在那邊推三阻四。表演的檔次都已經跟瑪琳講好要保留給你啦。」

 「阿哲學長,你有把話聽進去嗎……?我都說自己沒天分了……」

 「但我就是聽完才更要逼你上台表演啊。」

 「不不不,這樣牛頭不對馬嘴啦。」

 「哪有?難道說,聖誕派對非要有職業天分的人才可以上台表演嗎?」

 「…………」

 「倒不如說,正好相反吧。你長大以後會更難站上舞台,趁現在就算出糗了也可以讓人一笑置之,所以我才叫你表演。」

 「但、但是──」

 「這是學長的命令。我要你上台讓人笑。」

 「唔唔~~太霸道了啦~~」

 「我就霸道。」

 「……我會懷恨在心喲。」

 「噢,儘管恨到你滿意。還有,恨完以後──你就上台盡情揮灑吧。」

 「唉~~……」

 玲菜發出深深的嘆息。

 哲彥露出冷笑。

 然而玲菜卻從他的眼神感受到了溫暖。

 *

 志田家雙胞胎照例來幫我打掃的日子。

 我坐在自己房間的椅子上,向蒼依訴說自己宣佈要保持距離後發生的事。

 蒼依則在我的床上坐下,默默地聽著。

 「……就這樣,能與她們保持距離固然是好事,我跟小黑相處卻出了問題──」

 我幾乎毫無隱瞞,唯獨與「青梅女友」相關的部分都沒說。因為我根本沒有向蒼依提過「青梅女友」。

 「之前我說要保持距離,果然太過火了嗎……?該不會小黑已經對我感到『怎樣都無所謂了』……?你想嘛,不是都說女生內心有個開關嗎?即使交了男朋友,只要切下開關認定這個男生不行,以後就完全不會理對方。看雜誌上是這麼寫的。」

 「雖然不是說沒有那種開關,我想黑羽姊姊這次的情況並不是那樣喔。」

 蒼依露出可愛的苦笑。

 蒼依的苦笑不會讓人反感。那是包容對方而露出的苦笑,因此看了並不會覺得被否定吧。

 「我不知道黑羽姊姊的本意,但是行動本身好像稍微能體會。」

 「什麼意思?」

 「要說的話,我覺得之前都是黑羽姊姊在追求末晴哥,雖然應該是關係失和的原因出在黑羽姊姊身上才會導致如此。」

 原來如此,仔細一想或許是這樣沒錯。「謊稱失憶風波的積極行動」以及「每一句語尾都要強調喜歡我」,正是黑羽內心有愧而展開的猛烈攻勢吧。

 「但是那並沒有得到回報,這次末晴哥還宣佈『要保持距離』。這樣的話,黑羽姊姊會覺得白忙一場也不奇怪。她是不是認為自己再怎麼努力,可能也沒有意義呢?」

 「照你這麼說,表示小黑現在自暴自棄了?」

 「對呢,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有可能耶。」

 雖然沒有向蒼依提到,跟黑羽的「青梅女友」關係被我取消了。實際上,狀況遠比蒼依想像的更容易出現徒勞感。可以想見,那正是讓黑羽嘔氣認為「什麼都無所謂了」的充分理由。

 「沒有對策能因應嗎?」

 「我覺得末晴哥可以試著隔一段時間看看。現在就算找黑羽姊姊講話,她恐怕只會覺得:『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

 「的確……啊,可是迴避她並不好吧?」

 「迴避的做法感覺會是一劑猛藥。假如黑羽姊姊肯從正面解讀,被末晴哥用同樣的方式對待,或許能讓她發現自己傷你傷得有多深。不過,我個人覺得被視為『你用這招來報復』的可能性比較高。」

 「嗯~~……」

 猛藥是個準確的形容。

 固然確實有改善的可能性,但如果黑羽快要不在乎我這個人了,或許就會加深她的情緒,真的把我貶為完全不在乎的人。演變成那樣就太恐怖了。

 「總之我還是照平常的方式對待她吧……」

 「靜觀其變恐怕也很重要,有的問題可以靠時間解決。或許等待並不符合末晴哥的個性,但需要找人商量的話,我都願意奉陪。」

 蒼依害臊似的微笑。也許她覺得自己說了大話,臉頰有一絲紅潤。

 「居然得找讀國中的女生商量感情事……抱歉,我真是靠不住……」

 「不會不會!請別這麼說!平時都是末晴哥為我打氣,我真的很高興自己能夠幫上忙!」

 蒼依拚命鼓勵我。

 這份溫柔療愈了我的心。

 「謝啦。小蒼,你真的是個好孩子。」

 「才、才沒有那種事……其實,我是個壞孩子……」

 「啊哈哈,壞孩子不會說這種話啦。」

 「晴哥!蒼依!我煮好了!」

 朱音的聲音。她從一樓叫我們。

 我們對彼此點頭以後就到了廚房。

 「怎麼樣,晴哥?」

 「噢,噢~~……」

 我會發出難以形容的聲音,是因為料理的外觀不太理想。

 味噌湯看起來不錯,但是鮭魚就烤得滿焦。裝在鍋子裡的筑前煮則是把蔬菜切得尺寸異常一致,反而令人害怕。

 「稍微烤焦了耶……」

 「那、那個……我都有設定好烤爐的時間……」

 「啊,抱歉,那是我家烤爐害的,有時候它就是會把東西烤焦,所以要在途中確認烤得如何會比較保險……」

 「原來是這樣……」

 朱音沮喪地垂下肩膀。

 (糟糕……)

 朱音從上次來打掃時就說過要挑戰烹飪,所以今天她甚至拜託我們讓她下廚。

 據說朱音放學回家後就立刻去超市買菜。

 當我到家的時候,朱音已經在著手做飯,幫忙打掃的蒼依則告訴我:「今天朱音想要自己做所有料理,所以我負責觀摩。」

 朱音的集中力驚人,即使跟她搭話似乎也聽不見。因此我沒有到廚房插手,而是先跟蒼依合作將家裡打掃完。

 然而朱音那時候還在做飯。既然如此,我便假裝要繼續打掃自己房間,請蒼依陪我做戀愛諮詢了。

 「好不容易煮好的,讓我試試味道。」

 我迅速拿了小碟子,用湯勺舀起味噌湯含到嘴裡。

 「……好喝!」

 「!」

 朱音睜大眼睛。

 我也朝筑前煮伸出筷子。

 「喔,你滷的菜也很好吃耶!」

 「真、真的嗎……!」

 「對啊。謝謝你嘍,朱音。魚烤焦是我家的烤爐有毛病罷了,你別在意。」

 我摸摸朱音的頭,她就把臉別開。

 「那、那就好。因為我的火候調整應該是完美才對……」

 太好了。雖然她不讓我看錶情,從這種語氣聽來,感覺她心情已經變好了。

 朱音好不容易幫我做了飯菜,我從一開始就應該誇獎她的。要反省。

 「末晴哥,我來添飯。」

 不愧是蒼依,在我們講話的時候還幫忙配膳。

 「謝啦,小蒼……呃,你怎麼了?」

 蒼依悄悄地扶著肚子。

 「啊,我沒事,沒有什麼。」

 「我有胃藥,要幫你拿過來嗎?」

 「沒關係,我真的不要緊。」

 「?」

 蒼依若無其事地添飯。

 我跟朱音望向彼此的臉,並且不解地歪過頭。

 *

 聖誕夜近在隔天。

 起初同學們都心想「學生會主辦的派對能有什麼看頭……」而敬謝不敏,如今因為群青同盟的女成員會上台表演,大家都無法忽略,已經沒有同學敢一笑置之了。

 「不曉得志田同學會穿什麼服裝上台~~」

 「果然還是要穿應景的聖誕裝吧?」

 「總之希望她穿得夠辣!」

 「我推的是可知同學,懇求服裝能儘量多露腿。」

 「不不不,能烘托出真理愛有多可愛的俏麗服裝才是眾望所歸啦。」

 「啥?你這傢伙說什麼鬼話。」

 「要來打一場嗎?」

 處處都掀起了對於表演的期待和慾望,聖誕派對在學校裡已經成為當紅話題。

 還有,末晴與哲彥也在女生之間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話題。

 「我有點期待甲斐同學跳的舞呢。」

 「雖然他的性格差勁到極點,外表還是好看嘛~~感覺能保養眼睛。」

 「丸同學是職業表演者,所以沒有人不期待。」

 「甲斐同學跟得上丸同學嗎?丸同學在告白祭的舞藝超俐落耶。」

 「感覺甲斐同學是有那個能耐。他平時只是不拿出真本事,其實什麼都會吧?」

 「唉,只求他不花心……」

 話題的主角是群青同盟的眾成員。

 不過也有其他表演者的話題穿插在內。

 「在籃球社當過副社長的岸本學長好像要獻唱耶。而且唱完後,他好像還打算當眾告白。」

 「真的假的。不過,明天只是單純開派對,跟告白祭不一樣吧。他卻要在那種場合告白?」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當天是聖誕夜吧?他會在舞台上告白吧?再加上驚喜造成的效果應該會跟告白祭同等,據說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盤。」

 「是喔~~虧他這麼敢衝~~」

 「反正三年級在這個時期幾乎都不用來學校,告白成功就算賺到,不行的話就畢業互道再見啦~~他好像把這當成高中的最後一次挑戰。」

 「說來也是。假如明年還有派對,我也考慮沖沖看吧……」

 放學後,體育館裡所有窗戶都拉上了遮光窗簾。這是為了讓明天的節目表演者能有宛如正式上場時的彩排環境。

 「~~♪~~♪」

 大音量的旋律飄揚於體育館。

 聲音外洩了,導致聽見的同學們興致勃勃地聚集到體育館周圍。

 「我們看一下里面的狀況嘛。」

 有個學生這麼嘀咕。

 「喂喂喂,不好吧。」

 「可是我好奇嘛。看一下而已。」

 當男同學這麼說著把手伸向門的瞬間,門就從內側猛然打開了。

 「──蠢貨!」

 學生會副會長──橙花一開口就予以喝斥。

 男同學被她這句話嚇得發抖。

 「你看不見這張告示嗎?」

 體育館門口貼著「閒雜人等禁止進入」的告示。

 「啊,沒有,那個……對不起!」

 同學們一鬨而散。

 「受不了,真拿這些傢伙沒辦法。」

 橙花嘆息著回到體育館後,把門牢牢關上。

 舞台上有男同學們正在賣力唱歌。

 舞台角落還能看見古怪的光景。哲彥與身為學生會長的鈴正盯著一張紙進行討論。

 他們倆之間似乎有什麼過節,要說的話,橙花也曉得是哲彥單方面排斥鈴。正因如此,若非兩人都有參與活動,出現這種光景是違反常理的。

 橙花想起了去年的聖誕派對。

 當時她擔任書記。舞台沒有用到,所以布幕是拉上的;現場也沒有人唱歌,所以只隨便找了J-POP播放。連幫忙的工作人員都找不到,得由學生會成員一股勁地搬椅子到會場。冷清成那樣不免讓人心想:難得有機會辦派對,就不能辦得熱鬧點嗎?

 但是──今年截然不同。

 活動有生氣,甚至明明彩排會場禁止進入,還有人聚集而來。

 「……很不錯嘛。」

 幸好有提出向群青同盟求助的主意──橙花如此心想。

 *

 我和哲彥掛了頭戴式麥克風,正在舞台上跳舞。

 快節奏的舞曲音樂,這在總一郎先生提供的樂曲中聽起來最帥氣,所以我不做他想就選定了,然而要搭配舞步相當吃力。

 我對舞蹈本身有自信,甚至舞步也比哲彥先記熟了,但體力實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起來的。這次表演的最大難關就是要如何克服這個問題。

 一起跳舞的哲彥比我有體力,運動神經也好。哲彥恐怕對我的長處與短處都瞭若指掌吧。肯定是因為他有強過我的部分,才會贊成挑這首舞曲。

 「──♪」

 曲子在姿勢擺定的同時結束。

 儘管是冬天,我已經流了滿身大汗。

 「噢噢噢……」

 經過片刻寂靜,周圍湧上了掌聲。

 在場的不是學生會成員就是活動表演者。

 雖然只有大約三十人,但幾乎每個人都送上了掌聲。看來我們似乎相當受矚目。

 「搞定啦,哲彥。」

 「不,我跳錯了一個地方,另外後半部也有稍微跟不上拍子的部分。要趁明天正式表演前多練習,提升精確度。」

 「……是嗎?」

 我跟哲彥練舞發現了一件事情。

 他意外地嚴格。

 平時哲彥都嬉皮笑臉,嘴巴又不饒人,即使在一般講話該含蓄的場合,他還是照樣開嗆。從這部分來看,就算哲彥被評為「討厭鬼」也怪不得人。

 不過這次他並非批評者,而是表演者。

 既然如此,也就令人擔心哲彥是否會寬以待己,在練習的時候混水摸魚,但他完全沒有那麼做。不,我反倒赫然發現原來哲彥對自己要求這麼嚴格,從剛才的評語恰好聽得出來。

 哲彥確實跳錯了一個地方,也有稍微跟不上拍子的狀況。

 但那是因為我把整套舞步記熟練完了才感受得到。派對會場上的人們只看過一次,恐怕頂多只會覺得有一絲絲不對勁吧。

 別看哲彥這樣,或許他對演藝方面是有誠心的。他平時給群青同盟製作的影片出意見毫不留情,大概就是貪求「趣味」所致。

 「末晴哥哥,你跳得太棒了!毛巾給你!」

 「噢噢,謝啦。」

 我接下真理愛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臉。

 「…………」

 我的目光不禁飄向站在真理愛後面的黑羽。

 按照節目排程,黑羽等人原本就排在我們後面,所以她們三個都待在舞台旁。黑羽會站在那邊固然是合情合理──

 「……抱歉。」

 我打住跟真理愛的交談,並且找黑羽搭話。

 「小黑,你有看我跳舞嗎?」

 「嗯,當然有。真不愧是小晴。」

 「是、是嗎?謝啦。」

 黑羽依舊冷淡。

 口頭上是在誇獎我,卻只有表面配合。任誰都聽得出來她明顯沒有懷著心意。

 「接著換我們了,我想讓精神專注一下。你還有什麼要講的嗎?」

 「這、這樣啊。抱歉跟你搭話。」

 「沒什麼好道歉的啊,我才要說對不起。」

 黑羽說著就從我身邊離開了。

 ……胸口好難受。「青梅女友」的關係取消以後,我一直受到黑羽冷漠對待,每次都讓我感到揪心。

 我從懂事前就跟黑羽在一起,彼此共享了許多時間。

 我們一起歡笑過好幾次,也吵架過好幾次,更會互相勉勵打氣。

 然而,如今──

 一深思就難受得淚腺放鬆。假如不是在人前,或許我已經哭出來了。

 (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演變成這樣,全都是我的錯。

 我被三個女生吸引而無法抉擇。這使我認為自己非得公平對待她們,所以就取消了「青梅女友」。黑羽並沒有任何過錯。

 (那麼,迴歸「青梅女友」的關係就行了嗎?)

 事情應該沒那麼單純。基本上就連能不能迴歸都成問題。

 我該做的很簡單,那就是選定一個對象。

 選定以後就心無旁鶩地向前進。

 然而越是想像未來,我就越覺得恐怖。

 比方說選了黑羽──

 『──不要。』

 我也有可能被這樣甩掉。

 還可以想見我會被落選的另外兩個人討厭,並且一輩子斷絕來往。

 『小末,別再跟我講話。原本我是喜歡你,但你選擇了志田同學,所以我無法再跟你相處。我討厭不肯看著我的小末,就連臉都不想看見。永別了。』

 『末晴哥哥,人家決定轉學。人家想要跟你在一起……因為喜歡你……才轉學過來的。但既然沒被選上,人家實在太難受,也就無法待在這裡了。人家不希望再見到你,往後即使在錄影時碰到面,也請你對人家視而不見。就這樣。』

 說不定她們會這樣告訴我。

 (不無可能啊……)

 既然我選了某個人,或許這也無可奈何,但這樣的結局太令人難受了。

 目前這些都沒有跳脫妄想的範圍。即使如此,也無法斷言絕對不會發生吧。

 (我該……怎麼辦才好……)

 手指僵了。

 顫抖從內心油然生起,我咬緊牙關,在雙腿使足了力氣。

 *

 彩排完全結束,活動表演者隨之解散。

 由於哲彥還兼任主持人,當他用紅筆註記今天彩排時介意的部分時,黑羽招手叫住了他。

 「哲彥同學,來這邊!」

 白草與真理愛都在黑羽旁邊。

 末晴剛從體育館離開。哲彥看出她們應該是有事情想趁末晴不在時討論。

 「怎樣?」

 哲彥移動到沒有別人的舞台旁以後,就被黑羽、白草、真理愛圍住了。

 「之前談的整人企畫,準備得沒問題吧?」

 黑羽逼近問道,哲彥便搔了搔頭。

 「是啊,我跟瑪琳講好了。你們在意的話,要不要順便確認到時會用的小道具?」

 「……也好,來確認吧。」

 「保險起見,人家也想確認。」

 哲彥秀出了整人企畫的手舉牌以及「信」。

 她們三個都默默地確認。

 不久三人點了頭。

 「嗯,這樣就沒問題。」

 「明明是隔天的事,我卻開始心悸了。」

 「太早了喔,白草學姊。話雖如此,這有種不同於拍戲的緊張感呢……」

 哲彥聳起肩膀。

 「重要的是,交換條件就麻煩你們了。」

 「知道啦。畢竟這是機密,我們在休息室與移動時都會守約。」

 「甲斐同學居然會提那樣的主意,我到現在還覺得意外……」

 「有什麼關係呢,人家熱烈贊成。化妝道具就由人家提供。」

 「拜託你們嘍。」

 三個女生服氣以後,就一臉滿足地離去了。

 當哲彥目送她們時,忽然有個站在體育館角落的男學生進了他眼裡。

 哲彥不由得蹙起眉頭。

 (……不會錯。那是阿部。)

 對方不動聲色。他是個醒目的存在,即使在門口站一下就被人包圍也不足為奇。

 然而──不知道阿部從何時就待在那裡了。

 閒雜人等禁止進入。不過憑阿部的人脈與人氣,要讓學弟妹偷偷放他進來應該也是可行的。

 (畢竟他是末晴的死忠粉絲,大概是想看我們彩排才溜進來的吧……?)

 當哲彥猶豫要不要出聲搭話時,阿部注意到他了。阿部露出笑容朝哲彥揮手。

 「…………」

 哲彥決定當成沒看見。

 「好,接下來要忙的是……」

 「哎呀,露骨地無視人未免過分吧?我會心痛喔。」

 哲彥旋踵──中途就停住了。

 都決定要裝作沒看見了,真受不了這個依舊不識相的學長。

 「那樣的話,我想學長試著回顧自己平時的言行會比較好喔。」

 阿部把手湊到胸口,宛如進行神聖儀式的姿勢。

 閉上眼睛思考了足足三秒鐘以後,阿部嘀咕:

 「幸好,我想不到任何令人在意的言行。」

 「啊,是喔,學長這麼想嗎!你在那裡會礙事,能不能請你早點回去呢?」

 哲彥尖酸十足地說道,阿部就一臉不在乎地回話。

 「也對。干擾到你們也不好……『反正最後的確認也完成了』……」

 「最後的確認……?」

 令人有負面預感的台詞。

 「我很期待明天。掰。」

 阿部留下跟往常一樣爽朗得可疑的笑容後就離開了體育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