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傲慢的狼

第四卷  第三章 傲慢的狼 (註釋:狼→wolf,本章傲慢隱喻的是哪個角色想必已經不言自明)

 ——那天。

 德拉格尼爾帝國侵略王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王國。

 即使發佈再多的戒嚴令也無法阻止這樣的情報。

 整個國家,整個王都立刻陷入了困惑和混亂之中——

 「你、你聽說了嗎?」

 「啊……帝國軍已經逼到眼前了……」

 「騎、騎士大人們到底在做什麼……!?」

 「其實……三大公爵大人們好像為了自身的安危,背叛了這個國家,站在了帝國一邊哦……!」

 「怎麼會……這樣……」

 「比起這個,聽說成為帝國的屬國之後,會被課徵嚴重的兵役和重稅……簡直就像在對待宗主國的奴隸一樣什麼的……」

 「嗯,據傳聞,被帝國鎮壓的小國人民,一個接一個地餓死了。」

 「我們,今後到底會怎樣……?」

 「果然……光阿爾文王子一人,還是負擔太重了嗎……?」

 王都民眾們的不安無可奈何地不斷膨脹,臆測和流言蜚語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而且,那。

 對於卡爾巴尼亞皇家妖精騎士學校的學生們來說,也不例外。

 「真的嗎!?隔壁的帝國真的攻過來了嗎!?」

 妖精騎士學校的大食堂裡,迴盪著克里斯托弗的吶喊。

 現在,一群為國家未來而擔憂的年輕人聚集在那個大食堂裡,徒勞地重複著毫無意義的討論。

 當然,主要話題全都是關於本次帝國的侵略。

 「怎、怎麼可能……德拉格尼爾帝國和先王阿爾德大人應該締結了互不侵犯同盟條約才對……」

 坐立不安的莉涅特淚眼汪汪地說。

 「確實。不過,我也覺得……最近的形勢有點可疑。」

 艾蓮恩嘆了口氣,垂下肩膀。

 「締結互不侵犯同盟條約的是先王阿爾德大人和現任•德拉格尼爾帝國皇帝理查德大人。但聽說理查德大人近年臥病在床,無法像樣地處理國政。」

 「代替這樣的皇帝,左右帝國上層的就是……那個沃爾夫皇子殿下。」

 塞奧多爾一臉嚴肅地推了推眼鏡。

 「利用皇帝因病無法動彈的機會,沃爾夫皇子殿下一舉剷除了反對自己和皇室的派系,將他們驅逐出境,很快掌握了帝國內的大權。

 據傳言,皇帝之所以臥病在床,也可能是皇子下了什麼藥。由此,皇子成為了帝國事實上的領袖一事可謂是清晰明瞭。」

 「他本來就是個過激派加野心家……想必他是趁著走協調路線•穩健派的皇帝無法行動時,強行推行了侵略統一政策吧。」

 「然後,他終於也向這個國家展露毒牙了!?何等卑鄙……!」

 天狐怒氣衝衝地握緊了拳頭。

 然後,塞奧多爾一臉複雜地繼續說。

 「但是……我覺得他確實幹得漂亮。」

 「怎、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誇獎敵人?塞奧多爾!」

 「別咬過來,冷靜點。我只是說了客觀事實。」

 看到露出尖牙威嚇的天狐,塞奧多爾聳了聳肩。

 「那種強行進軍周邊國家的政策,當然在國內也會遭到很大的反對。即使有皇室的威望,但也有皇帝原來的政策存在,所以不可能那麼簡單地執行下去。

 但是,沃爾夫皇子殿下代替父皇掌握實權後,立即統一國內意志,疾風般發動了侵略。

 在這個間隙,他還盯上了這個卡爾巴尼亞王國上層的破綻……與三大公爵家秘密接觸,將他們拉進了自己的陣營。

 而且,還特意親自出馬去勸降的膽量……壓制蘭格里薩堡,讓這邊無法出手的精明……這正所謂霸王的器量。

 在亂世之中,再沒有比他更適合居於上位的人物了。想必也有很多人把他當作神一樣崇拜,自願跟隨他吧。」

 「咕……嗚……咕呶呶呶……阿、阿爾文也……!」

 天狐不甘心地反駁道。

 「很遺憾……這樣下去,阿爾文只能作為眼睜睜目睹自己的手下被敵人挖走、國家被盜走的蠢貨,而流傳於後世。」

 「塞奧多爾!你怎麼能……!」

 天狐滿臉通紅地吼道。

 「沒辦法啊!?所謂歷史就是這樣啊!不論何時,歷史都會任由勝者隨心所欲地亂寫!誰也不會去了解敗者的情況!」

 面對這樣的天狐,一向冷靜的塞奧多爾卻罕見情緒暴躁地咆哮起來。

 「我也完全沒有接受!這次帝國的做法,讓我氣得不得了啊!」

 「…………!」

 面對這種劍拔弩張的場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眾人都低下了頭。

 「可恨的……三大公爵家!我也知道他們和王室關係不好……可一般會這麼輕易地背叛國家嗎?這可是他們出生長大的祖國啊!?那些賣國賊們……!」

 當!

 克里斯托弗敲桌的聲音在餐廳內冷冷地迴響。

 然後,他將視線滑向一旁。

 「喂,你們……知道這件事嗎?」

 在那邊的是奧爾托爾班的露伊瑟、杜蘭德班的奧莉薇婭、安薩羅班的約翰等,多個班級的學生們,他們都以同樣嚴肅的表情佇立著。

 「怎麼可能!這消息對我們三大公爵家屬下的傳統三班級的從騎士們來說,也是晴天霹靂!今天才第一次聽到!」

 露伊瑟意外地怒吼道。

 「根據上面傳來的消息,我們總有一天會作為三大公爵家的棋子被吸收並編入帝國的帝國騎士團。」

 約翰雖然沉著冷靜,但表情也很難看。

 事已至此,無論希德在天騎士決定戰中贏還是輸……國家的分裂都已經是必然的了。

 可怕的動盪時代到來了……只有這樣的預感在隱隱作痛。

 「畢竟我們是三大公爵家派系的騎士……所以我想肯定會變成這樣,但……」

 另一邊,奧莉薇婭臉色鐵青不知所措。

 「喂,奧莉薇亞!約翰!你們這樣就無所謂了嗎!真的想當叛徒和賣國賊嗎……!?」

 「我、我知道!這種事我知道的!但是……但是……!」

 面對克里斯托弗的斥責,奧莉薇婭抱著腦袋,滿眼淚水地低下了頭。

 沒錯,事情的嚴重性早已不言自明。

 奧莉薇婭和約翰都是出生名門的著名騎士家的下一代當主或嫡子。

 在這個動盪的時刻該如何行事,將無可奈何地決定自己和家族的命運。他們有應守護之物、應揹負的責任。

 「實際上……你們今後打算怎麼辦?」

 艾蓮恩環視眾人問道。

 「不用說!!我是阿爾文的夥伴!」

 對此,第一個毫不猶豫叫喊出來的是天狐。

 「不管今後會怎樣,我都是阿爾文的騎士,會為了阿爾文而戰,為了阿爾文而死!」

 「我也和天狐前輩是同樣的想法!我是為了侍奉王子大人才來到這裡的!不管今後會變成什麼樣,我都要為了王子而戰!」

 一年級從騎士的優諾也有力地點頭。

 「嘛,布利茲班的主要成員都是這樣啦。」

 「是啊。我們本就是無處可去的流浪者。我們有恩於撿我們回來的阿爾文。」

 對於克里斯托弗和艾蓮恩的話。

 「……哼。」

 「……!」

 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哼了一聲的塞奧多爾和點頭如搗蒜的莉涅特似乎也是同樣的想法。

 「可是……你們會迷茫吧?」

 艾蓮恩看向其他班的學生。

 「……唔……」

 約翰、奧莉薇婭自不必說,就連露伊瑟也迷茫地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

 「嘎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幾個!真蠢啊!」

 氣氛沉悶的食堂裡,迴盪著輕佻的傻笑聲。

 那屬於杜蘭德班的二年級從騎士——加特。

 「有什麼好猶豫的!?這種國家不管怎麼想,都已經要結束了!這就是所謂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倒不如說,我甚至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你說什麼……!?」

 「在那個強大的德拉格尼爾帝國,只要條件不差就能翻身啊!?比起在這種弱小的國家當騎士,那裡更有晉升價值!我要和杜蘭德公爵一起加入帝國!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這傢伙……!」

 克里斯托弗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加特的衣襟。

 「你這傢伙說真的嗎……!?」

 「啊!真的真的!有啥好抱怨的!?我本來就和你們不一樣,又不是王室的狗!王室什麼的已經是一艘快要沉沒的泥船了!?」

 「混蛋……!這不是隻事關王室的事吧!?你好好想想……!」

 克里斯托弗發出威嚇。

 「就算是平民出身的我也知道啊!?一旦被帝國吞併,這個國家就會變得一團糟……!當然,我們的故鄉也一樣……!」

 「……!」

 面對克里斯托弗的指摘,加特的額頭上冒出了些許汗珠。

 克里斯托夫對著這樣的加特追擊道。

 「你在這個國家也有自己的故鄉和家人吧……!?這樣真的好嗎!?就算這些被搞得一團糟也沒關係嗎!?你只要作為贏家得救就滿足了嗎!?這樣真的可以嗎!?」

 「那、那在這已經被將死的狀況下……!?該怎麼做才好呢……!?你以為只靠漂亮就能活下去嗎……!?」

 雙方已經快要打起來了。

 在那之前,艾蓮恩控制了這一觸即發的狀況。

 「到此為止。」

 一把尖銳的妖精劍刺入極近距離對視的兩人之間。

 「……!?」

 「……嘁!區區一個雜魚……」

 回過神來的克里斯托弗和加特離開對方,拉遠了距離。

 在這樣的兩個人面前,艾蓮恩一邊把劍收進劍鞘,一邊淡淡地說。

 「說實話,這是關係到自己人生的異常沉重巨大的分水嶺,我並不打算對大家說些不解風情的話。

 只是,即使在不久的將來會和在同一個學校同吃一鍋飯的同伴拔劍相向,也請選擇互相都不會後悔的道路。」

 艾蓮恩的這番話。

 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只能陷入沉默中。

 「不管怎樣……總之,要看眼下天騎士決定戰的結果了。」

 「是啊,既然是沃爾夫皇子以德拉格尼爾皇室的名義發佈的聲明,就具有相當大的約束力。

 如果違反約定,皇室的權威也會受到損害。成了全大陸的笑柄。」

 「也、也就是說……如果王國在天騎士決定戰中獲勝的話……?」

 「是啊,就能保持住目前王國的獨立。問題是……能不能贏。」

 對此,天狐豎起耳朵叫喊道。

 「肯定能贏的!因為,這個國家,有師父……傳說時代最強的騎士在啊!?國難當前,師父肯定也會出戰的!我不知道白騎士是個啥玩意,但師父肯定能從容應對的!」

 「你真的是個笨蛋啊……」

 塞奧多爾嘆了口氣。

 「事情沒那麼單純。希德卿在這個王國的事已經被其他國家知曉了……包括那超出常識的武勇在內。

 即使如此,沃爾夫皇子還是執意要在天騎士決定戰中分出勝負……請稍微考慮一下他刻意選擇這對王國而言過於有利條件的意義。」

 「是有絕對取勝的秘訣嗎?」

 「……或者,白騎士強到連希德卿都不放在眼裡嗎。」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但聽了先前在謁見間希德和白騎士一回合內對峙的傳聞,倒也不顯得那麼奇怪了。

 「而且」

 塞奧多爾再次推了推眼鏡,嘆著氣望向別處。

 「但是,阿爾文也許不會讓希德卿參加天騎士決定戰……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塞奧多爾身上。

 ────。

 「希德卿!讓希德卿參加天騎士決定戰吧!」

 另一邊的那個時候——在圓桌會議室內。

 王家派的大臣和騎士們,陷入了無休止的激烈糾紛中。

 「已經不能指望與三大公爵家關係密切的騎士了!」

 「只能在這裡依靠希德卿了……!」

 「是啊……只能憑藉希德卿那被譽為傳說時代最強的武藝,來擺脫這一窘境……!」

 「阿爾文王子殿下……!請向麾下的騎士,希德卿下令!」

 「命令他參加天騎士決定戰,並漂亮地獲勝!」

 「只要有希德卿的力量……這個國家就能得救……!」

 「那樣的話——……!」

 對於這樣的臣下們拼命的上呈。

 「…………」

 阿爾文事不關己般(註釋:原文為“將之視作發生在某個遙遠國家的事”,此處意譯了,事不關己這詞也為中性詞,不含褒貶)地無言接受著。

 「……阿爾文……」

 察覺到她內心想法的伊莎貝拉,只能以複雜的表情持續心疼地注視著阿爾文的側臉。

 然後,不知道二人心情的臣子們,氣氛越發熱烈起來——

 「是啊,不過,雖然這種狀況這麼說不太好,但希德卿能成為阿爾文王子的忠實騎士真是太好了!」

 「就是啊!如果沒有希德卿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能將希德卿復活的秘傳留給後世,不愧是王室的偉大始祖,聖王阿魯斯大人!」

 果然,作為知道希德在傳說時代壓倒性武藝的人,在現實上根本無法想象到希德會輸這件事。

 因此,也有人對目前的這一事態持樂觀態度。

 也就是說,只要有希德在,這個國家就沒問題。就能平安無事。

 「…………」

 阿爾文只是默默地聽著這些臣下的話。

 在阿爾文面前,臣下們的話繼續著。

 「可是……三大公爵家的人真是讓人驚訝啊!」

 「就是說!那些背叛者、忘恩負義的傢伙……明明於先王阿爾德大人有那麼大的恩情……!」

 「明明阿爾德王還健在的時候,還更老實的……!一去世,就變成這樣了!」

 「是啊!如果阿德王還活著的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真讓人為他的早早死去後悔啊……」

 「啊,陛下駕崩得實在太快了……那位大人的武勇和政治手腕都很出色,是真正的王……」

 「唔……如果王在場的話……」

 就在臣下們這樣口無遮攔的肆意討論時。

 「到此為止。」

 伊莎貝拉站起身,語氣強硬地說道。

 「現在談論亡者已經沒有意義。而且,更多的討論便是對阿爾文王子殿下的不敬和侮辱哦?請注意言辭。」

 對此,臣下們立刻恍然大悟。

 「……失、失禮了……!」

 「請、請原諒,殿下!」

 「我、我等絕對沒有輕視王子的意思……!」

 阿爾文對臉色鐵青、惶恐不安的臣子們說。

 「沒關係,我知道,我不在乎的。」

 「可、可是……」

 「沒事。沒事的……」

 阿爾文溫和地微笑著。

 現在聚集在這裡的大臣和一般騎士的臣子們……他們是從先王時代起就發誓效忠王室,被稱為王家派的人。

 他們和阿爾文從小就認識,就像親戚一樣。

 阿爾文知道他們是怎樣地為這個王國、王室鞠躬盡瘁到現在的。

 正因為如此……阿爾文做不到去責備他們。

 因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希德卿。

 先王阿爾德。

 臣下們在面對國家的困境時,理所當然依賴的是他們那樣真正的騎士、真正的王。

 所以,沒辦法。

 即使沒有人……對阿爾文抱有任何期待也沒辦法。

 「……稍微……休息一下吧……」

 阿爾文緩慢地站了起來。

 「王、王子……」

 在眾人的目送中。

 阿爾文有些垂頭喪氣地退出了會議室。

 然後,退出的時候。

 阿爾文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不知對誰低語道。

 「結果……我什麼都……我沒有任何的……存在價值……」

 ────。

 阿爾文在城內彷徨著。

 雖然沒有特別在意目的地,但她的雙腳卻自然而然地朝著某個地方走去。

 向現在阿爾文最想見的人經常在的地方走去。

 然後。

 阿爾文一邊步履蹣跚地前往那裡,一邊思考著。

 (沃爾夫皇子他……真是個厲害的人……)

 確實,這種做法本身或許算不上清廉。

 但是,所謂王,所謂執政者,本來就是不論清濁一併吞下的人。那也是器量的一種。

 這麼一想,沃爾夫的手腕如何?

 德拉格尼爾帝國的確是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但即使是卡爾巴尼亞王國,也仍是被視作強國的國家。

 如果帝國因想和其他周邊諸國一樣吞併王國,而進行正面交鋒的話……兩國都會產生巨大的犧牲者吧。搞不好會兩敗俱傷。

 儘管如此,沃爾夫卻以最小限度的犧牲,幾乎將卡爾巴尼亞王國收入囊中。

 其先見之明、外交手腕、談判能力、決斷力、領袖氣質……無論哪一項都出類拔萃。想必大家都會心甘情願地服從他,支持他吧。真所謂霸王之器。

 和他相比,自己又如何?

 (眼看著自己被三大公爵家捨棄……所有的應對都處於被動……而且,誰都不需要我……不期待我……)

 沃爾夫皇子和自己,作為立於人上的王的器量差距實在太大了。

 果然還是不行嗎?

 這樣的自己竟然不惜偽裝性別成為王什麼的。想要拯救這個國家和人民什麼的,難道這只是狂妄和自負嗎?

 (我……到底……)

 在這樣煩惱的時候。

 阿爾文來到了卡爾巴尼亞王城的中庭。

 那裡是一個生長著各種各樣樹木,花壇裡盛開著各種各樣鮮花的美麗庭院……

 阿爾文現在最想見到的人,就在那個庭院的草坪中央交叉雙腿躺著。

 是希德。

 「怎麼了,阿爾文?」

 大概希德之前一直在睡覺,但被阿爾文靠近的氣息吵醒了吧。

 他就這樣閉著眼睛對阿爾文說道。

 「那、那個……就是……」

 阿爾文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她茫然失措了一會兒後。

 「……那個……希德卿……能……坐在隔壁嗎?」

 就這樣矇混過去了。

 「好啊。」

 希德干脆地回答。

 阿爾文在躺著的希德旁邊坐了下來。

 「…………」

 「…………」

 兩人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

 陽光傾洩而下,照射在兩人身上。

 溫和的風吹過,輕撫著樹木和草坪。

 不可思議的沉默和時間在兩人之間緩緩流逝。

 過了一會兒,似乎無法忍受這種沉默般,阿爾文開口了。

 「希德卿……你沒什麼要對我說嗎……?」

 於是。

 「阿爾文,你要注意自己之後說出的話。你現在正在接受考驗。」

 面對仍閉著眼睛的希德的話,阿爾文睜大了眼睛。

 這並非斥責。

 也不是謾罵。

 希德只是彷彿要窺探阿爾文的內心深處般,淡淡地問道。

 「首先,我要說的是。我不會主動幫助你。」

 「……!」

 「當然,如果你不是王,我完全不會吝惜於主動給予你助力。我會親自為你而戰,也可以帶你跑到天涯海角。但是,你是王……而我是你的騎士。能明白嗎?」

 「……唔……啊……」

 「騎士是體現王意志之人,是用劍將王的話語刻入世界之人。

 王無論何時都必須以自己的意志、自己的信念來開闢屬於自己的道路。這就是作為王中王的器量。騎士僅僅是支撐他們的人罷了。

 該如何治理這個國家?自己想怎麼做?

 不要把作為王應該貫徹的意志和決斷……交付給我。當這樣做了的時候,你就不再是王。只會是被嬌生慣養寵愛著的公主。

 吾今世之主君。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

 希德的話……深深地、深深地剜刻著阿爾文的心。

 完全無法反駁。

 因為希德只不過是毫不留情地把阿爾文內心深處潛藏著的想撒嬌的心情挖出,並擺在了她面前而已。

 沒錯。阿爾文期待著希德能做一件事。

 期待著即使自己什麼都不說,希德也會那樣去做。

 但是,正如希德所說,這樣作為王的阿爾文便結束了。

 作為肩負國家重任的王,阿爾文必須自己做出決斷。

 希德看穿了阿爾文現在正在迷茫。

 如果阿爾文真的如此希望。

 阿爾文作為王,就必須以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嘴,向身為騎士的希德下達王命——

 「希德卿……我……」

 但是。

 怎麼也說不出那句話。話到嘴邊就被堵住了。

 明明必須把那句話、那個王命,傳達給希德才行。

 但阿爾文卻做不到將其告訴希德。

 「……我、我……我……」

 阿爾文語塞了。

 「…………」

 就這樣躺著的希德只是沉默地、靜靜地等待阿爾文的話。

 「……希德卿……我——!」

 就在。

 阿爾文即便如此,也想拼命地從喉嚨深處把什麼東西擠出來……的時候。

 「呵呵呵……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啊,阿爾文王子。」

 中庭裡迴響起了心情愉快的聲音。

 阿爾文回頭一看,發現那裡有沃爾夫抱著胳膊悠然佇立的身影。

 「皇子殿下……為、為什麼會在這裡?」

 「沒什麼,只是想見你啊,阿爾文王子。」

 沃爾夫聳了聳肩,走近阿爾文。

 「還有一點,我想親自找煩惱的你商量商量。」

 「商量?」

 「正是。我聽說,王子啊。你這不是還沒讓那邊叫希德•布利茲的傢伙參加騎士決選嗎?」

 「……!」

 面對沉默不語的阿爾文,沃爾夫繼續保持從容地說道。

 「這還真是奇怪。畢竟,這次的天騎士決定戰關係著王國的命運。那麼,以王命讓王國最強的騎士立刻登記參加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為什麼你還沒這樣做呢?」

 「這、這……!這是……」

 阿爾文想回答什麼,卻沒能答上來。

 看著這樣的阿爾文,沃爾夫微微一笑,說道。

 「我來告訴你。那是因為……你在迷茫,阿爾文王子。」

 「說、說什麼……蠢話……!」

 「嘛,雖然我的白騎士就算遇到萬一情況也是不可能輸的……不過這個暫且不提,先談談你迷茫的本質。

 我能明白哦。你的迷茫,源於對自己為王器量的懷疑。」

 「〜〜〜〜!?」

 阿爾文對此愕然了。

 沃爾夫如蛇般露出了微笑。

 「你因為我,見識到了作為立於人上的王的壓倒性器量差距……從而喪失了為王的自信。

 如果。我是說如果奇蹟發生……就算你的希德擊敗了我的白騎士,在天騎士決定戰中獲勝了吧。就算王國脫離了帝國的統治,取得了獨立。

 但在那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啊……」

 「與三大公爵家的決裂已成定局,國家早已四分五裂。妖魔們的活動和北邊魔國的威脅依然有增無減。所以你才會這麼想。“憑藉我這種程度的器量,今後真的能保護好這個國家和人民嗎?”」

 「不、不對……」

 「所以,你才會這麼想。“與其一味地堅持自己的自我和自尊來維護獨立,不如讓帝國來支配,這這個國家和人民不是更有利嗎?”“這難道不是我作為王應選擇的最佳道路嗎?”」

 就在這一瞬間。

 「開什麼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阿爾文怒吼了起來。

 一向沉穩老實的阿爾文,也感情外露變得激動起來。

 因為,沃爾夫的指摘……完全一語中的了。

 那正是阿爾文沒有向希德下達參加天騎士決定戰這個王命的最大原因。因為下達王命的瞬間,所有的責任都會落在阿爾文的雙肩上。

 所以,她才會不禁不要臉地想著希德能否周到地考慮到這點。

 因為被戳中了事實,阿爾文只能漲紅臉,不像樣地陷入激憤之中。

 但是,如果這是和沃爾夫一對一的情況的話,還能耐受。還能忍住。

 但是,阿爾文唯獨無法忍受在希德面前被這樣挖出事實。

 不想被他看到。不想讓他知道。

 唯不願在希德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

 當然,希德已經完全看透了吧……但儘管如此,她無論如何仍不願將這一切用語言再次表達出來。

 所以,阿爾文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給我收回,沃爾夫皇子!不允許你再侮辱我……!」

 但是,面對阿爾文的猛烈氣勢,沃爾夫卻無動於衷。

 「哦?在這個國家指出事實就是侮辱嗎?看你這個樣子,我倒是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哦?」

 「還要說下去嗎……!?」

 就在阿爾文衝動地握住劍柄的下一瞬間。

 「……!」

 「…………」

 白騎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沃爾夫的面前。

 希德把阿爾文護在了身後,攔住了白騎士的去路。

 希德和白騎士互相瞪視著。

 壓迫感和重壓再次於兩人之間的空間中高漲。

 「無妨,快退下,白騎士。」

 沃爾夫制止了保持沉默的白騎士。

 看著白騎士想說些什麼的樣子,沃爾夫說道。

 「放心吧,我所看好的阿爾文•諾爾•卡爾巴尼亞,絕不是那種衝動行事又淺慮的淺薄之人。那邊叫希德•布利茲的傢伙也很清楚這點。只要這邊不去傷害阿爾文,他就不會行動哦。」

 「…………」

 白騎士果然一言不發地,悄悄退下了。

 「那麼,阿爾文王子,讓我們回到正題吧。」

 「呼……!呼……!」

 面對氣得渾身顫抖、吐著粗氣的阿爾文,沃爾夫說。

 「我是站在萬物頂點的王,所以我的話永遠正確。」

 「什……!?」

 對於毫無謝罪之意的沃爾夫,阿爾文有些畏縮。

 「而且,因為我是王,所以我能輕易推翻我說出的話。明白嗎?」

 「庫……!」

 阿爾文因侮辱而顫抖。

 「但是,我說的話比我想象的還要戳中你的要害。呵,這樣下去你也會內心不暢快吧?那就在這裡像個王一樣做個了斷如何?」

 「像王一樣……嗎?」

 「沒錯。一決勝負吧,阿爾文王子。」

 沃爾夫用瞄準獵物的捕食獸的眼神看向阿爾文。

 咔嚓。阿爾文再次感到一陣寒意湧上脊背。

 「我和你進行一對一的決鬥怎樣?」

 「你說決鬥!?」

 「也就是說,這是表明哪一方擁有更優秀騎士的,天騎士決定戰的前哨戰……說到底,這就是一場質問誰是更為優秀王的戰鬥。

 如果王子贏了我,我就盡數收回剛才說的話,低頭道歉。

 但是,如果你不接受這場決鬥,或者輸給了我……那就是我和你作為王的等級不同的證明。我絕對不會撤回那些話。」

 「……!?」

 「當然,會徹底地佈置好【不殺的結界】。來,怎麼樣?阿爾文王子。這場和我的決鬥,你接受嗎?還是要拒絕?作何回答!?」

 沃爾夫嗤笑著。

 他看向阿爾文,嗤笑著。

 沃爾夫完全看不起阿爾文。輕視阿爾文。

 在這樣的沃爾夫面前,就在阿爾文——

 「好吧,我……!」

 ——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

 「呵,真無聊。」

 希德撲哧一笑,用只有阿爾文聽得見的聲音低語道。

 「別理他,阿爾文,那種就是自滿小鬼的歪理。」

 「希、希德卿……?」

 「隨他說去吧。而且,這種像小鬼打架一樣的決鬥,根本不可能決定作為王器量的等級吧?好了,走吧。發生了很多事,你也有點累了。讓伊莎貝拉泡杯茶,然後和天狐一起吃蛋糕去。」

 希德說的話,是完全的正論,正確得無可非議。

 阿爾文也明白。

 就因為這樣的口角而決鬥,得不到一點好處。

 但是,現在。

 現在的阿爾文……不尋常。不冷靜。

 (每個人都會說,希德卿能在這個國家真好。每個人都會說,如果先王阿爾德在這個國家的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沒有人在看我。沒有人在期待我。明明我也……一直,為了成為出色的王拼命努力著……)

 在這種情況下,她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接受沃爾夫的話。

 無論如何,她都想打敗沃爾夫,讓他用自己的嘴撤回這句話。

 沒錯。

 因為希德在這裡。

 阿爾文最愛的騎士,希德在這裡。

 這對走在以女人之身成為王這條荊棘之路上的阿爾文來說,是最後的心靈支柱。

 阿爾文不想再……當著希德的面暴露自己的醜態。

 她無論如何都想向希德證明自己作為王的價值。

 所以——……

 「好吧,沃爾夫皇子。」

 阿爾文無視希德的話,賭上自己的榮耀說道。

 「以阿爾文•諾爾•卡爾巴尼亞之名接受這場比賽。」

 她現在還不知道——

 那就是,自己跌落谷底的開始。

 「……阿爾文……你……」

 希德一邊撓著頭,一邊表情苦澀地望向那樣的阿爾文。

 「……呵。」

 沃爾夫……果然還是像看見獵物落入陷阱的蛇一樣,露出了微笑。

 ────

 「你、你說阿爾文王子和沃爾夫皇子要決鬥!?」

 「哎哎哎!?為啥!?為什麼!?」

 這個傳聞瞬間傳遍了卡爾巴尼亞王城內。

 當然,在兩人即將進行決鬥的訓練場上,聚集了很多在城堡工作的官員們、傭人、大臣、《湖畔的少女》的半人半妖精們、不分派系的騎士們,以及卡爾巴尼亞皇家妖精學校的從騎士們。

 「這種時候了,阿爾文到底在想什麼啊?」

 「我、我不知道……」

 對於露伊瑟的疑問,天狐也只能歪起腦袋。

 「啊!可惡!雖然我搞不太清楚,但這是個好機會!上吧,阿爾文!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把這惹人厭的帝國混蛋胖揍一頓!讓那傢伙大吃一驚吧!」

 「就是這樣,王子大人!幹掉他——!」

 克里斯托弗和優諾氣怒氣衝衝地叫喊著,聚集在他們周圍的從騎士們似乎也持相同意見。

 觀眾們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那個地方——訓練場中央臨時設置的決鬥場。

 「果然決鬥得這樣才行啊。」

 那裡有著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從容佇立的沃爾夫。

 「…………!」

 和狠狠瞪著沃爾夫的阿爾文。

 而在這兩人之間,是伊莎貝拉。

 擔任這場決鬥裁判的她擔心地對阿爾文說。

 「阿爾文王子。真的不要緊嗎?」

 「無妨!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這樣下去,就沒臉面對先王和聖王了!」

 「…………」

 雖然伊莎貝拉開始思考該如何安撫阿爾文。但是當事人阿爾文似乎已經血衝上頭,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還沒好嗎?那裡的半人半妖精。我隨時都可以哦。」

 相對的沃爾夫卻幹勁十足。

 已經無法退出了。彼此早已突破了能返回的臨界點。

 如果此時不戰而退,阿爾文的名譽將跌至谷底。

 或許這就是沃爾夫的目的。

 仔細想想,決鬥傳聞傳遍城內的速度快得出奇,這莫非……?

 「……我明白了。已確認雙方的決鬥意志。」

 現在想也沒用。

 伊莎貝拉按照騎士間的決鬥方式,開始進行決鬥。

 「那麼展開【不殺的結界】。規則基於本王國內的普通決鬥形式。比賽進行至一方不能繼續戰鬥行動或宣佈投降為止。

 雙方,準備——」

 隨著伊莎貝拉的聲音落下,阿爾文拔出了劍。

 與此相對,沃爾夫也拔出了劍。

 雙方都架起劍,銳利地注視對方——

 「——開始!」

 伊莎貝拉宣佈決鬥開始的瞬間。

 「順風而行!」

 阿爾文便對劍詠唱,發動了綠之妖精魔法【疾風】。

 她身纏劇烈的狂風,以驚人的速度跑過悠然而立的沃爾夫周圍。

 阿爾文的綠之妖精劍《黎明》,有操縱風的力量——

 (那就是沃爾夫皇子的妖精劍嗎……)

 阿爾文一邊繞著沃爾夫的周圍疾馳,一邊瞥向他。

 「…………」

 佇立在那,看都不看阿爾文一眼的沃爾夫……手上確實架著一把類似妖精劍的東西。

 其實妖精劍並非只存在於卡爾巴尼亞王國。

 就像在卡爾巴尼亞王國有著授予妖精劍的《劍之泉》一樣,世界各地都存在著類似的地方。

 德拉格尼爾帝國當然也擁有能得到妖精劍的聖地,帝國軍主力的帝國騎士團中的高位騎士都有妖精劍。

 倒不如說,由於國土遼闊,德拉格尼爾帝國擁有眾多的妖精劍產地,擁有的妖精劍總數遠遠超過了卡爾巴尼亞王國。

 但是,帝國的綜合戰鬥力決非超過王國。

 甚至可以說是勢均力敵。

 因為,卡爾巴尼亞王國的妖精劍和其他國家的妖精劍存在著明確的差異。

 那就是劍的質量高低。

 卡爾巴尼亞王國的邊界是在這個世界上與妖精界的邊界相距最近的地方。因此產出了比其他地方更強的妖精劍。

 希德有云,和傳說時代相比現代妖精劍的質量似乎下降了,不過,即使這樣在劍格相同的情況下,拿王國的妖精劍和其他國家的妖精劍做比較,其輸出力也是王國的劍取勝。

 正因為妖精劍本身的強大,所以卡爾巴尼亞王國能夠與德拉格尼爾帝國締結平等同盟,保持獨立。

 (雖然沃爾夫皇子的妖精劍真面目不明……)

 阿爾文用她敏銳的靈魂感知,仔細觀察起了沃爾夫。

 其結果——嘛,沃爾夫理所當然不是威爾的使用者。從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威爾使用者特有的呼吸和靈魂的律動。

 也就是說,沃爾夫和以前的阿爾文他們一樣,是單方面地從妖精劍中抽出瑪娜,使用身體能力強化和魔法的那種……完全依賴於妖精劍力量的類型。

 他沒有像被希德鍛鍊的阿爾文們那樣,和妖精劍構建了基於威爾的對等合作關係。

 (那就不足為懼了!要贏!)

 即使沃爾夫的妖精劍是神靈位也無妨。

 現在的阿爾文,有著彌補劍差有餘的威爾在。

 如果是現在的阿爾文的話,只要和經過歷練的威爾一起戰鬥,就應該總會有辦法的。

 唯一讓人在意的是……

 (話說皇子的妖精劍……到底是什麼顏色……?)

 這讓人毛骨悚然。

 一般來說,只要打開靈感知,就能看到對方妖精劍的“顏色”。瑪娜有一種特性,那就是它的性質會通過“顏色”表現出來。

 只要凝神一看,就會知道天狐的妖精劍是赤色,露伊瑟的妖精劍是青色。

 只要是被妖精劍選中的人,都能看到。

 但是不知為何,完全看不到沃爾夫妖精劍的“顏色”。雖然能知道他擁有強大的瑪娜,但他的瑪娜沒有“顏色”。

 而且仔細一看,沃爾夫的妖精劍……造型有些奇怪。

 通常來說,妖精劍是作為古老妖精們化身的存在。因此,其造型能讓人感受到栩栩如生的生命力,是美麗的藝術品。

 明明本應如此……但沃爾夫的妖精劍與其說其是藝術品,不如說更類似劍根、劍柄處帶有齒輪、旋轉錘、螺絲等各種機關的無機質武器。

 這就是帝國產妖精劍的性質嗎……?

 (算了,管他的呢!)

 阿爾文拋開心中感受到的一絲不安,做好了覺悟。

 (沒關係……我有從希德卿那裡學到的威爾……!)

 不會輸。不可能輸。

 的確,以前的自己完全依賴妖精劍,很弱小,但現在的自己不一樣了。

 已經通過鍛鍊自己,和妖精劍一起變強了。

 事到如今,不可能輸給非威爾使用者的人。

 「……!」

 阿爾文瞥了一眼坐在觀眾席上默默守望自己的希德。

 (請看好吧,希德卿!我會傾盡從你那裡學到的一切,贏得勝利!我要用這把劍證明我配得上做你的主君……!)

 在心中這樣想著。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爾文突然,展開了攻擊。

 在之前一直繞著沃爾夫周圍高速向右轉的狀態下,瞬間掉頭。

 伴隨著暴風反向迴轉,疾風般地砍向沃爾夫的後背。

 沒有一瞬間的減速,其機動力正可謂電光火石般驚人。

 「「「「好、好快!?」」」」

 觀眾學生們沸騰了。

 即使是在現在正式獲得騎士授勳的王國騎士中,又有多少人能看穿阿爾文現在的動作,並避開呢。

 不管沃爾夫皇子的妖精劍有多厲害,他都不可能躲得過。

 阿爾文的細劍直直揮向沃爾夫那毫無防備的後背。

 就在觀看決鬥的觀眾們開始早早幻想結局——的下一個瞬間。

 金屬聲盛大地響起。火花四濺。

 「……什!?」

 阿爾文和觀眾們都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阿爾文劍的速度和時機,本應絕對無法避開。

 沃爾夫卻順手輕鬆地接住了繞到背後的劍。

 「哦?挺能幹啊,阿爾文王子。居然能用這麼落後於時代的劍,發揮出如此快的速度……說實話,我很吃驚哦?」

 沃爾夫微微一笑,然後動了起來。

 他以發條般的瞬間爆發力,回首向阿爾文揮劍放出一閃。

 彷彿能將大氣盡數撕裂的斬擊飛向阿爾文。

 嘎!

 阿爾文立刻架起劍從正面接住了攻擊——

 在其威力的作用下,阿爾文腳底在地面上劃過兩條印跡,就這樣後退了數十米。

 「什……!?這、這威力……!?咕咳……!?」

 好不容易停下來的阿爾文被嗆到微微吐血。

 握著劍的雙手麻痺,失去了知覺。

 雖然接住了,但是穿透阿爾文全身的衝擊成為了絕對無法忽視的傷害,讓阿爾文全身的骨頭和內臟嘎吱作響。

 (剛才沃爾夫皇子的劍……遠遠超過了……我全力使用威爾的一擊……!?)

 而且,無論怎麼看沃爾夫剛才那一回合的攻擊,都沒有動真格。

 完全是遊戲意味的一擊。

 儘管如此,這威力——

 「……怎麼會……」

 阿爾文對此只能愕然。

 「「「「…………」」」」

 並且,早早察覺到阿爾文和沃爾夫“等級差距”的觀眾們也失去了言語。

 「哦,怎麼了?決鬥才剛剛開始。用盡技巧和技術,盡情地以劍交談吧,王子。」

 沃爾夫誇耀勝利地笑了起來。

 「不過,王子真有意思啊。你好像能使用某種奇妙的技能,發揮出超越自身妖精劍劍格的輸出能力。庫庫庫,你付出的努力真讓人潸然淚下啊?感動死我力。」

 「難以置信……這把劍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爾文畏懼地盯著沃爾夫手裡的劍。

 其實她也懷疑過沃爾夫有可能是威爾的使用者,但他果然不是。

 在那一瞬間,沃爾夫完全沒有使用威爾的跡象。

 也就是說,那力量的秘密就在那把妖精劍裡。

 這不是普通的妖精劍。

 「阿爾文王子,你覺得我等帝國軍僅憑閃電式突襲,就能輕易攻陷那個難攻不落的蘭格里薩堡嗎?其中的秘密……就是這個。」

 沃爾夫像是要展示給阿爾文看一樣,舉起了自己的劍——那把帶有機關的無機質的劍。

 「這就是開創新時代、我等帝國引以為豪的新妖精劍——人工妖精劍(spirit•gear)。」

 「人工妖精劍……?」

 面對啞口無言的阿爾文,沃爾夫說道。

 「想要統一這個世界,最重要的還是妖精劍的質和量,這直接關係到那個國家的總戰鬥力,所以是無法迴避的問題。

 而且,先不說數量,要論質量,帝國的妖精劍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王國的妖精劍。那麼應該怎麼做呢?用人工製造不就行了」

 「……什!?」

 「我將某個魔法使收入麾下,讓他想出人工鍛造高品質妖精劍的方法。

 那就是大量狩獵尚未劍化的妖精,通過某種儀式強制使其劍化。

 但是,這樣強制創造出來的妖精劍很弱,根本不能用……但用多把劍,通過特定的儀式,將它們捆一起熔燬併合成就能創出新的強大的劍。

 其結果……就是它。」

 沃爾夫將高舉在自己手上的劍砸向地面。

 伴隨著盛大的爆光,在地面上開了個巨大的凹坑,爆風吹向四面八方。

 那驚人的輸出遠超一般的妖精劍。

 「無色妖精劍……人工妖精劍。是次世代的騎士劍。」

 只要是開啟了靈魂視覺的人,想必誰都能看到吧。

 從沃爾夫的妖精劍中升起的大量、壓倒性——並且枯燥無味的透明瑪娜。

 掌管自然界生命的顏色——赤、綠、青——如此美麗的光輝,卻一點也無法從他的劍上找出。

 唯有那被貶為殺人道具的可憐之劍的無色破壞能量,作為一種現象印入眼中。

 的確,這讓人感到了強大的力量……甚至有一種強大的褻瀆感。

 「你、你都做了些什麼!?」

 伊莎貝拉氣憤地叫喊道。

 「妖精的強制劍化、複合合成……!?這應該是在我們《湖畔的少女》之間也被嚴格禁止的禁斷外法……!」

 「沒聽過。你說是外法?所以那又怎樣?把這麼美妙的技術珍藏起來,只會讓人覺得你是個傻瓜哦?」

 「即使不提外法……妖精也是自古以來人們的好朋友、好鄰居啊!那些“為了他人”而祈求,獻上此身,變成劍的妖精就是妖精劍……是人和妖精之間羈絆的證明……!

 做出單方面地捕捉妖精們,單方面地將她們劍化,單方面地摧毀,把她們變成一把劍……這些那麼殘忍的事,你的心就一點都不痛嗎!?」

 伊莎貝拉眼角含著些許淚水,就這樣控訴道。

 「無聊。妖精劍不就是區區道具嗎?比起這種事,我有我應行的大義。為此,無論消滅一千隻,還是一萬隻妖精,我都無所謂」

 「〜〜〜〜!?」

 對於沃爾夫的這番話,伊莎貝拉只能顫抖著閉了嘴。

 「就是這樣,阿爾文王子,我批量生產了這種人工妖精劍,配備至最末端的士兵,打造出了最強的騎士團。

 不過,我的這把人工妖精劍是由一百隻妖精組成的特別定製品。這種等級的刀在帝國也沒有第二把。

 總之,我要用這個力量,將這個世界統一到帝國麾下。

 然後,消滅北方的魔國,不是說漂亮話而是給這個世界帶來真正的平穩安寧,以及發展。為此,犧牲再多也在所不惜!這就是我的霸王之道!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對始終都充滿自信,散發出絕對君臨者風範的沃爾夫。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恐懼與畏怖,只能陷入沉默中。

 全場完全被沃爾夫一人所吞沒了。

 「……唔……啊……」

 而且,阿爾文也不例外。

 面對沃爾夫那壓倒性的存在感,即使是阿爾文也開始退縮。

 「好。雖然有些跑偏了。」

 沃爾夫忽然回過頭。

 「阿爾文王子,你手感覺到的麻痺差不多該平息下了吧?」

 「咕!?」

 「那麼,重新開始吧。讓我們繼續進行決出我和王子……誰才是更優秀的王?的決鬥吧。」

 這麼說著,沃爾夫猙獰地笑了。

 他看著阿爾文,用舌頭舔了舔嘴唇,那樣子就像見了小鹿的獅子。

 沙……阿爾文再次感受到了那謎一般的生理性厭惡和恐懼。

 彷彿要將它甩掉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爾文全力燃燒威爾,砍向沃爾夫。

 而沃爾夫則悠然迎擊……

 一場過於單方面的決鬥就這樣開始了——

 ────。

 「庫嗚嗚嗚嗚嗚嗚——!」

 阿爾文猛然刺出劍,發動攻擊。

 她全身裹挾著激風,發動了鬼氣逼人的猛烈連擊。

 在神速的突進後做個假動作,然後從側面猛踏一步,橫掃向沃爾夫的腳下。

 然後剎那間扭身、閃電般舉劍,突刺。

 接著又反砍,轉過身,向斜側放出閃光般地一閃。

 再接著,她又扭動全身並藉著這個勢頭,像起舞般大幅度揮劍,放出三閃。

 這鍛鍊過的威爾的呼吸,磨鍊過的劍技。

 即使是高年級生或正式受到騎士授勳的妖精騎士,恐怕也接不住現在阿爾文的三劍吧。

 但是,阿爾文如此嫻熟的劍。

 「哈哈哈哈!很出色!阿爾文王子,真的很出色!」

 沃爾夫卻只是稍微動一下劍,就能將其彈開、格擋、擊落、卸力。就像在進行劍的訓練一樣。

 明明阿爾文以風一樣的速度移動,從四面八方對沃爾夫展開進攻,沃爾夫卻穩穩地站在原地,一步不動。

 這種感覺對阿爾文來說,簡直就像是在以希德為對手一樣。

 「庫——!?既然如此——!」

 阿爾文蹬地,拉開距離。

 然後,向劍獻上祈禱的言靈。

 「疾飛猛擊!」

 阿爾文伸出的劍尖,射出了壓縮凝縮的風之炮彈。

 綠之妖精魔法【風戰槌】發動。連沉重的城門都能吹散的風之破城槌直向沃爾夫飛去。

 但是——

 「呼——!」

 沃爾夫架起劍,稍稍提起幹勁。

 無色的瑪娜就像噴火一樣從劍上噴出,瞬間展開了瑪娜屏障——

 啪!

 阿爾文全力釋放出的魔法被輕易阻擋了。

 「呼呣?還挺聰明嘛。」

 「嗚、……嗚……!?」

 阿爾文對此只能咬牙切齒。

 沃爾夫現在使用的瑪娜屏障,根本稱不上是魔法。

 只是從像奴隸一樣服從自己的妖精劍中抽出大量瑪娜和阿爾文的魔法相撞,由此強行迎擊了而已。

 在領會威爾之前,阿爾文也一直依賴妖精劍,只是單方面地借用瑪娜……但這也是一種基於與妖精劍間的一種信賴•合作。因此,如果妖精劍因過度使用而疲憊的話,就無法再從中抽出瑪娜了。

 但是沃爾夫的劍不一樣。

 他只是從像奴隸一樣被奴役的劍中,單方面地強制榨取使用者想要的任意瑪娜。恐怕,即使劍超過了極限也……

 「這樣子使用劍……!劍很快就會壞掉的……!」

 「哦?那又怎麼樣?劍啥的不就是消耗品嗎?既然壞了,換新的不就行了?」

 沃爾夫似乎完全沒有妖精是與人共存的朋友的感覺。

 他和阿爾文完全合不來。無法達成一致。

 (不想輸……!不想輸給這樣的人……!)

 阿爾文懊惱地咬著牙。

 不覺得自己輸在了劍技的練度上。

 也不覺得自己輸在了魔法上。

 倒不如說,如果只是單純比較這些本領的話……是阿爾文贏了。是她壓倒性地勝過沃爾夫。

 但是——沃爾夫的人工妖精劍無比強大,超過了那些技能。

 「那麼……差不多該輪到我了。」

 「——!?」

 「所謂劍是這樣用的,我給你示範一下。」

 沃爾夫——動了。

 他隨意地拉近與阿爾文之間的距離,隨意地將劍揮上又揮下。

 這是完全取決於劍性能的。屬於凡夫俗子的一擊。

 雖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努力和鑽研……但這是從未把自己逼到吐出鮮血或失去意識的溫吞一擊。

 但是,卻快得可怕,強得可怕——

 嘎!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迅速接住攻擊的阿爾文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就這樣向後仰。

 壓倒性的衝擊透過劍傳來,讓阿爾文的身體嘎吱作響。

 明明沒有直接擊中,但猛烈的傷害仍化為劇痛讓阿爾文的臉為之扭曲。

 「哈哈哈!看招!看招!看招!」

 就像小孩子揮舞樹枝玩耍一樣,沃爾夫向阿爾文發起了進攻。

 阿爾文拼命地用劍將其抵擋,並卸開。

 但是,每受到一擊,可怕的衝擊就會透過阿爾文的格擋產生衝擊,痛擊、玩弄阿爾文的身體。

 無法承受的衝擊讓阿爾文的身體像人偶一樣滑稽地跳起了舞。

 「啊咕!?嗚、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麼了,王子!來,再加把勁!加把勁!決鬥才剛剛開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爾夫浮現出嗜虐的笑容,玩弄著阿爾文,不斷玩弄著,玩弄著。

 這已經屬於完全的虐待了。

 因為在在場的每個人眼中,已經分出了勝負。

 但沃爾夫為了向周圍人炫耀自己和阿爾文誰更為優秀而反覆折磨阿爾文。將決出勝負延後。

 神聖的決鬥已經完全淪為了一場惡趣味的表演秀。

 「阿、阿爾文……!」

 觀眾席上的天狐滿臉通紅,正當她手握刀柄,想要跳出去時。

 「請冷靜下來!天狐!」

 艾蓮恩慌張地夾住了天狐的肩膀。

 「請、請放開我!阿爾文!必須要去救阿爾文才行!」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現在這麼做的話一切都完了!這再怎麼說也是王之間的正式決鬥,連騎士授勳都沒有過的一名從騎士橫加干涉這樣的決鬥,可就成了重大的外交問題啊!你能負起這個責任嗎!?」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天狐只能一邊不甘心地咬著牙,一邊大哭起來。只能在哭泣的同時,注視著現在仍拼命對抗著沃爾夫的阿爾文。

 每個人都像這樣抱著頭、臉色鐵青陷入騷亂,在他們之中。

 「……………………」

 只有希德一人始終靜靜地守望著阿爾文的戰鬥。

 他的側臉看上去似乎對阿爾文被玩弄的樣子毫不在乎。(註釋:原文直譯過來是“沒有任何感覺”,但這麼翻個人認為會讀起來有些奇怪,希望這個改動並未影響原意)

 但是。

 嘎吱……他緊握的雙拳滴下了些許鮮血。

 ────。

 咚!

 「——啊、咕嗚嗚嗚!?」

 終於,被沃爾夫的一擊擊飛的阿爾文狼狽地摔在了地面上。

 阿爾文已經滿身瘡痍。渾身是汗的身體疲憊不堪,呼吸紊亂,已經到了一點威爾也凝鍊不出來的狀態了。

 相反,沃爾夫則毫髮無傷。一副清爽無比的表情。

 「唔……唔……啊……!哈……!呼……!呼……!」

 但儘管如此,阿爾文還是以劍為柺杖,拼命地站了起來。

 「差不多該明白,我和你作為王的等級差距了吧?」

 沃爾夫用蔑視阿爾文的語氣說道。

 「再說你本來就不適合當王。差不多該承認這一點,跪在我膝下了吧。把你的國家交給我吧。」

 對這樣的沃爾夫。

 「為什麼……?」

 阿爾文擠牙膏似地說道。她早明白勝敗已定,但還是有著無法理解的事情。

 「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讓我服從你……?」

 「…………」

 「如果只是想要這個國家的話,不用這麼拐彎抹角……只要像對其他國家做的那樣,普通地將其殲滅就行了……但是為什麼……?」

 對此。

 「庫庫庫……」

 沃爾夫笑了起來。

 「有、有什麼好笑的……?」

 「你還真是個遲鈍的傢伙啊。」

 在目瞪口呆的阿爾文面前,沃爾夫放聲大笑後,說道。

 「都這樣費勁心思接近你了,竟然還沒發現嗎?」

 「……啊、唔……?」

 「這個國家怎樣都無所謂。當然,為了我統一世界的宏願,總有一天會把它收入囊中,但無所謂。

 我真正的目的是你,阿爾文。我想要你。」

 沃爾夫的眼睛看向阿爾文。

 果然,那眼神屬於看到小鹿的兇猛捕食獸……這讓阿爾文後背發涼。

 「……什……?想要我……?那、那是作為家臣或從者……?」

 「你也別跟我裝糊塗了。我是說我想娶你為後。」

 「你、你在胡說什麼!?我、我是、男人——」

 聽到沃爾夫意料之外的話,動搖的阿爾文想用顫抖的聲音咆哮回去時。

 「你是女人吧?阿爾文王子——不,阿爾瑪公主。」

 他的表情充滿了確信……不,應該說從一開始就知道。

 沃爾夫用那樣的表情,這般放言道。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哎?王子是……女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

 「是聽錯了嗎……?」

 沙沙沙……競技場內瀰漫著動搖和困惑。

 當然,還並沒有相信。

 但是——

 「阿爾文王子確實長得像女人一樣漂亮……」

 「不、不,等等!就算確實如此,這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啊!?」

 沃爾夫那過於堂堂正正的措辭和超乎想象的發言內容,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難掩動搖和困惑。

 因為阿爾文有著一張非常美麗端正的中性女顏,所以給沃爾夫的發言增添了微妙的可信度。

 在這樣捲起的疑惑漩渦中——

 「不對!我是男人!」

 阿爾文氣憤得叫喊。

 「我是阿爾文•諾爾•卡爾巴尼亞!此身為了總有一天成為這個國家的王並支撐這個國家,現正為獲得騎士授勳努力!不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人——」

 「夠了。已經夠了,阿爾瑪。」

 沃爾夫憐憫地搖了搖頭。

 「你身為女人,卻發誓要為這個國家成為王,至今為止,你一直拼命地扼殺身為女人的自己,心無旁鷺地向前奔跑著。

 你做得很好。已經夠努力了。了不起。值得表揚。」

 「所、所以說……!我——……」

 「你已經不用勉強自己了。因為女人終究成不了王。」

 「~~!?」

 「但是啊,我真心覺得這樣的你很美,你這個在各種逆境中為民而戰的女人,勝過此世存在的億萬至寶。

 你這個至高無上的女人,才最適合成為站在世界頂點的我的皇后。

 鑑於你至今為止的功績,就由我來獎賞你吧。成為我的人吧,阿爾瑪公主。我來把你從王的重任中解放出來。」

 「……閉……」

 「像你這樣可愛美麗的女人,不適合參加政治啦戰爭啦之類的東西。你只要被憐愛著即可。與其立於眾人之上,不如成為我手下演奏出豔麗音色的樂器。

 這就是女人的幸福。我來把這幸福給你。」

 「閉嘴————————————!」

 已經忍無可忍的阿爾文情緒激昂起來。

 「不允許更多的……更多的侮辱……!」

 忘記了否定自己不是女人的阿爾文向沃爾夫架起了劍。

 這是阿爾文人生中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侮辱。

 曾經,阿爾文堅定的決心、捨棄作為女人幸福的決意、忍受的艱難困苦、數次想要逃離但還是選擇繼續走這條路的信念。

 形成現在阿爾文的所有一切。

 在剛才,都被這個叫沃爾夫的男人悉數踩在腳下踐踏、被他高高在上地嘲笑為毫無價值的東西。他認為這一切只不過是裝飾女人美麗的化妝。

 不能原諒。

 不可能原諒。

 所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爾文——疾馳起來。

 她舉起劍,傾盡全力地朝著沃爾夫筆直奔去。

 無論如何也要來一刀。

 賭上自己全部的堅持和榮耀,給他一刀。

 至少要讓沃爾夫吃一刀才罷休。

 但是,如此混壓著紊亂雜念的劍,無法觸及任何人。

 「……呼。」

 沃爾夫滑動般順暢地躲過了阿爾文自暴自棄的突進——

 然後嗖嗖的。揮了兩次劍。

 下一個瞬間。

 噗!阿爾文的胸口……被斬開了。

 「……啊……」

 阿爾文呆住了。

 就像輕輕剝下一層鮮嫩果實的果皮一樣,阿爾文胸口的衣服被啪啦一下解除並敞開……胸口就這樣暴露在眾人面前。

 其皮膚嬌嫩白皙。雖然稍顯保守,兩個凸起仍勾勒出了清晰美麗的丘陵。

 這份造型美明顯不可能屬於“男性”。

 (註釋:以上描述均是原文,翻譯未進行過加工或誇張)

 「〜〜〜〜〜〜〜〜!?」

 雖然阿爾文立刻放下劍,雙手掩胸蹲在了地上。

 但到現在為止,一直祈求般守望著阿爾文和沃爾夫決鬥的在場所有人……都不容辯解地看到了。知道了。

 「喂、喂……剛才的那個……看到了嗎……?」

 「騙、騙人的吧……」

 「怎、怎麼……可能……」

 動搖和混亂像海嘯一樣立刻吞噬了觀眾席。

 第一次知道阿爾文是女性的布利茲班夥伴們,也只能啞然地張大嘴望向阿爾文。

 「……啊……啊啊……啊啊啊……!?」

 阿爾文本人也完全陷入了動搖與混亂之中。

 她只是遮住胸口蹲在原地,咔噠咔噠顫抖著。

 因為事態已經無法挽回的……悔恨和恐懼,她的眼中流下了淚水……那副樣子正是柔弱少女的寫照。

 沃爾夫俯視著弱小可悲的阿爾文,放言道。

 「哈哈哈哈哈哈——!怎麼了,阿爾文王子!?為王者,怎麼能在應該打倒的敵人面前把劍放開!?男人又怎麼可能這麼狼狽!?」

 明白了吧!?你是女人!女人就要像個女人一樣——……」

 咚。

 這時,沃爾夫的心臟因對“死亡”的恐懼而顫抖。

 全身瞬間冒起了冷汗,體溫驟降。

 「……哈!?」

 回過神來後。

 「…………」

 不知何時,希德站在了茫然若失的阿爾文身邊。

 他毫無防備地背對沃爾夫,把自己脫下的斗篷披在了阿爾文的肩膀上,讓她暴露的身體不會被觀眾窺見。

 希德……沒有說話。

 他面對著阿爾文,絕沒有看向沃爾夫。他身上散發出無色透明的氣息。那不是殺氣、敵意、甚至憤怒,這些都無法從他背上感覺到。

 但是,沃爾夫的本能確信。

 如果希德現在“動了這個念頭”的話,自己早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沃爾夫皇子殿下。」

 「——哈!?」

 被叫到名字,他這才注意到。

 白騎士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以及白騎士,像是要從希德手上保護自己般站了出來。

 因為“死亡”的氣息太過於濃厚,沃爾夫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然後,在喘著粗氣,忍受噩夢的沃爾夫面前。

 「阿、阿爾文!阿爾文……!」

 「王子大人!請清醒一點……!」

 回過神來的天狐和優諾,跑到了茫然若失的阿爾文身邊。

 伊莎貝拉則開始召集周圍的半人半妖精們,氣勢洶洶地發出了某種指示。

 那已經不是在進行決鬥的氣氛了。

 「真是太不像話了。」

 白騎士突然看向阿爾文,這樣低語道。

 是用了什麼偽裝魔法嗎?無法判斷這聲音是男是女。

 但是,唯有白騎士在望向一邊哭泣一邊茫然若失著的阿爾文時,身上那像是發自內心感到蔑視,又像是樂在其中的氛圍……能感覺出來。

 對於白騎士身上擴散開來的微暗。

 沃爾夫感到背脊一陣發涼。

 「那麼,請問在這個場合我該做些什麼?」

 面對白騎士這樣的問題。

 「哼、哼,各種意義上掃興了。」

 宣告祭典結束了的沃爾夫把劍收了起來。

 「算了,一切按照當初的計劃進行。這樣就給這個王國打下了一個特大的楔子。這樣一來,阿爾文最後的堡壘……應守護的人民也放棄了阿爾文。

 之後,只剩慢慢地將這個國家收入囊中,把阿爾文……不,阿爾瑪公主佔為己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麼說著。

 沃爾夫刻意地放聲大笑,轉身離開了。

 就像勝者凱旋一樣威風凜凜的沃爾夫……沒有注意到。

 「…………」

 希德一言不發,瞥也不瞥沃爾夫一眼,默默地背對著他。

 沃爾夫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像逃跑一樣加快腳步,儘可能地想和這樣的希德拉開距離的心理。

 然後,在離開之際。

 像是在保護沃爾夫一樣,站在他和希德之間的白騎士模糊不清地低語道。

 「……希德•布利茲。你弄錯了要侍奉的主君啊。」

 「…………」

 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呢?

 結果,希德什麼也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