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一卷 23 那是兩年前的夏天,亞莉納剛成為櫃檯小姐不久時的事。
伊富爾每年都會舉辦連續慶祝三天三夜的「百年祭」,那天是百年祭的最後一晚。
慶典的最後一天,正是最高潮的時候,樂隊演奏的熱鬧音樂、以及冒險者們酒酣耳熱的大笑聲,全都傳入亞莉納耳中。
——沒錯,在大都市正中央的伊富爾服務處,深夜的無人辦公室裡,她悲哀地把那些喧囂聲聽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連這種日子……都得加班呢……」
當然,辦公室裡除了她沒有別人。像這種日子,全城的人全都早早下班,去參加熱鬧的祭典了。連這種日子都必須加班的,應該只有我了吧。這麼一想亞莉納就不禁悲從中來。
「什麼冒險者啊……什麼『冒險者之都』啊……」
亞莉納瞪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文件,恨恨地說著。
「只知道在慶典時大吵大鬧,連頭目都沒辦法打倒的廢物……!」
冒險者公會是為了研究先人的技術與力量而創設的組織。大都市伊富爾作為其根據地,當然住著許多冒險者,被稱為血氣方剛的冒險者之都。
「啊啊神啊我想回家……」
而伊富爾的服務處中,被髮配在規模最大最忙碌的伊富爾服務處的亞莉納,正因為連續多日的加班地獄而筋疲力盡地趴在桌上。
「在百年祭當天,以最強烈的意志渴求力量的人,將會得到神的祝福」——這真假不明的傳說,伴隨著慶典的音樂掠過亞莉納腦中。
百年祭,原本是先人為了向自古傳承的神祈求力量,而進行的儀式。作為調查的一環而模仿先人的儀式,想當然耳沒有任何祝福,如今只是冒險者們飲酒作樂的藉口罷了。
可是,亞莉納已經快融化的腦袋模模糊糊地想著。假如那傳說是真的,只要以強烈的意志祈求,神說不定會可憐自己,讓自己不必加班——
「神啊求求禰,請讓我回家——!」
亞莉納想也沒想地放聲大叫,不過當然沒有任何人回應。在安靜下來的辦公室裡,只有外頭的喧囂空虛地迴盪著。
「誰……不管是誰都好……快點打倒頭目啦……」
亞莉納撲撲簌簌地掉著眼淚,拜託起冒險者們。
由於百年祭期間,公會會特別提高討伐魔物的報酬,因此來接任務的冒險者特別多。雖然就公會的角度而言,這只是炒熱慶典的手段,可是對還不熟悉業務的新人櫃檯小姐來說,是非常惡質的攻擊。
最重要的是,在百年祭開始之前,服務處就因為有難以討伐的迷宮頭目而擠滿了冒險者。百年祭開始之後,情況當然變得更像地獄。
至少那個頭目被打倒的話就好了。亞莉納咬著嘴唇心想。不打倒那傢伙的話,就算百年祭結束,亞莉納的加班也無法結束。
「——如果……我去打倒頭目……」
亞莉納突發奇想地喃喃道。
「就不必一直加班了。」
當然,這想法非常不切實際。因為亞莉納連在迷宮裡徘徊的雜碎魔物都打不倒,而且追根究底,禁止副業的櫃檯小姐也不可能兼職當冒險者。
「……唉……算了……雖然還沒做完……還是先回家吧……至少享受一下下……慶典的氣氛……」
亞莉納終於放棄努力離開伊富爾服務處時,早已超過午夜零時了。
「啊……結束了……」
百年祭的最後一天,為了稍微享受一下慶典的氣氛而前往廣場的亞莉納,見到的是早已收拾完畢、空無一人的廣場。
「……說的也是。」
亞莉納吸了吸鼻子,空虛的感覺一口氣膨脹,重重壓在亞莉納身上。她按捺下不成聲的吶喊,步履蹣跚地離開廣場。
「明天也要工作……早點回家睡覺吧……」
她疲憊地自言自語。
全黑的大馬路。就連走回自己家,都覺得腳步沉重。一名盡情享受過慶典、躺在路邊呼呼大睡的醉漢映入眼中,亞莉納很想一腳踹下去。
「……——」
……真不甘心。
亞莉納暗暗心想。與憤怒或悲傷不同,蟠踞在心中的,是更晦暗的感情。
不甘心。為什麼只有我。
白天忙到暈頭轉向,午休時沒空慢慢吃飯,努力處理不熟練的委託業務,接待不斷上門的冒險者。天天留下來加班,連假日都來加班,付出所有體力、精神與私人時間努力到現在。
這樣的我,為什麼非受到這種待遇不可?
啊啊真可恨。每個傢伙全都如此可恨。可恨到不行。
不論是大舉湧來的冒險者、或是提高報酬的公會、打不倒的頭目、打不倒頭目的廢物,所有造成自己加班的原因,全都如此可恨。
「好想全部都揍一頓——」
亞莉納忍不住吐露真心話,咬著牙,用力握拳。
——好想要力量。
什麼樣的力量都好。不管是停止時間的力量,還是能光速處理文件的力量,不然,能代替無能的冒險者打倒頭目的力量也好。
總之,可以讓自己不必加班就好。想要強大的力量。
「我要把這些全部消滅……!全部……!!」
正當亞莉納從牙縫擠出這些話時。
視野瞬間被白光所佔據。
「……?」
亞莉納不禁停下腳步。是因為一直盯著文件用眼過度,所以眼花了嗎?她訝異地低頭,朝光源……自己的腳下看去。
「啊?」
不是看錯或是眼花。在慶典熄燈的黑夜裡,描繪於腳下的白色魔法陣確實散發著光芒。
「……這是什麼?」
累到變成漿糊的腦袋無法思考,正當亞莉納茫然地皺眉時,魔法陣已經無聲地消失了。
「……?」
儘管覺得奇怪,但回家後像團爛泥一樣睡死在床上的亞莉納,隔天醒來時,已經把昨晚的奇妙遭遇忘得一乾二淨了。
——等她總算發覺自己發芽了非比尋常的怪力技能,又是幾天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