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舞台裡 Case 0 “理解者”

第五卷  舞台裡 Case 0 “理解者” 咻——喀嚓——

 電車門開啟的聲音響起,我抬起了頭。

 學習集訓結束數日之後。

 時間:傍晚。

 我第一次在縣城最東邊的車站下車.

 我在檢票口前。

 檢票口的對面,是下行線電車的停靠站台,可以看到人們絡繹不絕地走下車來。

 一群小孩子們從我身邊跑過,手裡拎著裝有毛巾的塑料口袋——是去游泳了嗎?我瞥了一眼他們,在人群中搜索著目標人物的身影。

 因為是休息日,沒有上班族,下車的人並沒有那麼多。每個人我都可以逐一分辨清楚。而我恰好正在找人,對此我深感慶幸。

 倚靠在車站的牆上,我觀察著每一個通過檢票口的行人。

 在我手裡的手機中有目標人物的照片。由於地點緣故,我在這一片並沒有熟人。最終是通過以前田徑隊裡一個熟人,恰好她和目標人物有些淵源,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目標人物的SNS賬號。

 據和她同一所高中的朋友說,她週六、週日都會去補習學校聽暑期講座。因為無法確定她下課的時間,所以我從上午就開始在車站前消磨著時光,簡直糟糕透頂。

 非常遺憾的是,周邊沒有任何可以讓人輕鬆進入的咖啡廳或快餐店。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得到空調房的恩惠吶!於是,我只好不停往返於Hachiyama Mart(超市)和Shiroganeya(建材市場)之間。被店員認為是可疑人物了吧?我有點擔心……

 我憂心忡忡的思忖著,一邊仔細觀察著向著檢票口方向走來的人影。

 看起來是小學生模樣的小朋友、老年人、一家人、穿著校服的初中生、以及穿著橫條紋T恤搭配著闊腿褲的高中生模樣的女孩——

 ——出現!就是她。

 終於找到了一個完全符合體態特徵的目標,我順手將自己的手機揣進了口袋中。

 嗶嗶,伴隨著自動檢票機的嗡鳴聲響起,我在她的面前站住了身形。

 「請問是春日居穂乃果同學嗎?」

 「我是?……」

 目標人物止住了腳步,一臉訝然的望向了我。

 我向她鞠了一躬,開口說道:

 「貿貿然打擾十分抱歉。我叫上野原彩乃。峽國西高中1年級學生。」

 「哈,哈……?」

 「那個,長坂耕平您還記得嗎?和您是一所初中的」

 「Nagasak Kouhei……啊,長坂啊!姑且還算是認識吧?……」

 ——好的,第一條件clear!

 問題就在此。我知道她的身份,但是類似與興趣愛好這些個人特點我並不熟悉。一旦做法失當,在進入主題之前被斷然拒絕也是有可能的。

 依據她的外貌、行為舉止,再依據其他第一印象來分析,她應該是一個有常識的人……鑑於主題方向性,以及初次見面的衝擊性,所以還是在初見時候下一些功夫比較好吧?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我是那傢伙的女朋友」

 「哈,女朋友啊……哈?!誒?長坂的嗎?!那傢伙真的能交到女朋友嗎?!」

 看樣子是出乎意料,目標人物震驚地探過身來。

 ——第2條件clear!

 與預期一致,對於那個傻瓜來說,他的女朋友這個事情絕對是驚掉人下巴的段位了。

 一切OK,盡在掌控之中!

 在作出這個判斷之後,我切入了主題。

 「其實,關於那傢伙我有個不情之請——」

 ◆

 春日居同學說要騎摩托回家,我陪著在她走向了車站北口的停車場。與開發完善的南口截然相反,這邊略顯侷促,只有一個小型轉盤。

 從剛才那一趟電車上一起下車的也有幾名乘客,他們各自跨上了摩托車,先行離去。現在停車場中空無一人。溫厚的陽光斜射下來,相比盆地中那種要命的日照,這裡真的讓人感覺非常舒適。

 春日居同學倚靠在防止車輛駛入的欄杆上,喝著瓶裝碳酸飲料,聽著我的講述。

 「哈——,原來如此吶」

 等我講述完全部內容之後,過了一會兒,她嘆了一口氣喃喃道:

 「也就是說,那傢伙又陷入了類似的事情裡吶……真是心理脆弱吶」

 「是這樣的。這次效果好像更顯著了,完全沒辦法聯繫上他。」

 哦,對了,我給那傢伙的設定是『學生會選舉中,自己支持的人慘敗落選,就因為這個原因一蹶不振,徹底居家不出。』

 大致也算是真實的吧,和那個傢伙的“過去episode(趣聞)”也很接近,應該相當有說服力吧?

 「也就是說,因為我熟知當時的情況,所以特意來找我?」

 「是的,我從耕平那裡聽說過春日居的事情。他說您是救過他的恩人。」

 這些都是那傢伙在講述“過去episode(趣聞)”的時候,我聽到的事實。不過,除此以外的情報信息,我一無所知,完全就是這幾天內的調查結果。

 春日居同學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地搔了搔臉頰。

 「不,不,也沒那麼誇張啦……我只是把大家的信送過去了而已」

 「不過那傢伙一直都這樣認為的……所以說我現在的請求可能有些給您添麻煩,但是還是請您這一次再幫幫他。」

 「嘛,幫忙這個本來也沒什麼啦」

 春日居滿腹疑惑地歪著頭,一臉不可思議地對我說道。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去和那傢伙談一談有意義嗎?倒不如上野原同學直接和他去聊吧?那不是更合適一些嗎」

 「那個——」

 「我知道他家在哪裡,要不我帶你去?」

 面對著這個提議,我搖了搖頭,拒絕了。

 如果只是家庭住址的話,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

 但是我不那麼做也是有理由的。

 「我覺得那傢伙——現在又迷失了自我,應該是這樣的。」

 「迷失了自我?」

 「嗯。我想他現在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吧……」

 是的——

 他的想法已經完全被芽衣所扭曲。

 理想(自己)已經完全被強大的現實(敵意)所矇蔽。

 「所以,我希望您能幫他回顧一下過去的事情,那樣的話,或許他更容易重新振作起來。」

 「嗯~ o(* ̄▽ ̄*)o」

 春日居同學有點懵懂,舉起飲料喝了一口。

 「嘛,有點不明白。不過既然女朋友都這麼說了,應該是沒錯的。」

 「那——」

 春日居同學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接著,一下子挺直了後背。

 「也是好久沒見那傢伙了,我去看他一趟。恰好前幾天我也這麼想呢」

 說著,她嫣然一笑,愉快地接受了我的請求。

 「非常感謝……」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是個很不錯的人呢。

 我還以為事情會稍稍受阻呢,現在看來是杞人憂天吶。

 「啊,有什麼想說的需要幫你捎話過去嘛?」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有那麼幾句話想拜託您呢——」

 接著,我將想說的幾句話以及想要做的幾件事告訴了她,取得了她的諒解。

 ——至此全部條件,Clear!

 這樣的話,至少——

 能將那傢伙拽出家門了吧?

 「我說啊,上野原同學真的好盡心盡力吶」

 當我將自己的請求告訴她之後,春日居不由得感慨萬千,開口說道。

 「確實是一年級學生嗎?」

 「啊,是的。的確如此。」

 「這樣呀,算是後輩了呢……不對,對長坂來說是同輩呢」

 隨後她突然興致高漲,津津有味地盯著我上下打量,開口說道:

 「哈——誒——,睫毛好長啊,皮膚好有光澤啊!怎麼看都是一個大美女呢……長坂那傢伙高中出道大獲成功啊!這種時候就有了女朋友,簡直就是現充陽角嘛」

 「是不是陽角還真不好說」

 「吶,吶,他怎麼告白的?」

 面對這個問題,我略作思考。

 嗯……

 那就——

 最大限度地讓那傢伙出出醜吧!

 「最初是收到了他的情書來著。」

 「哈?情書?!誒,現在這個時代還有這個?」

 「接著,他把我叫到了屋頂上,在晚霞中大聲的對我說『請和我交往吧!』」

 「哇,ヽ( ・∀・)ノ !這告白方式超級陰角的啊!」

 哎呀呀,(ノ∀`)アチャー,春日居同學用手捂住了臉龐。

 「不會吧,就這樣就成功了?這都行啊?……話說回來,你怎麼會接受的呢。往常狀況下,應該冷場的吧?」

 「嘛,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哇,就這個各種各樣,我超在意的……但又擔心會出現超誇張的事情」

 在我看來,或許會有超出想象的“愛情喜劇實現計劃”出現吧。

 我聳了聳肩。突然間,春日居同學笑容滿面的對我說:

 「不過嘛,我稍稍有點安心了呢」

 「安心?」

 「因為我總是擔心吶。我總在想他成了復讀生,是不是過得很順利呢?要是也沒什麼人對他好一些,那可是真可憐呢」

 說著,她走到了我的正面,徑直地盯著我的雙眼。

 「那個,這話或許輪不到我來說——」

 春日居同學有些難為情地搔了搔臉頰,繼續說道:

 「或許有些冷場,有些丟臉,有些噁心……

 但是,長坂他這個人吶,只想著『讓大家一起快樂起來』,如果——」

 「——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嫌棄這傢伙。」

 含羞一笑,春日居同學囑咐道。

 是吶——

 不僅僅是好人呢,還是一個細緻入微的人吶。

 果然是——

 那傢伙最初的“理解者”呢。

 我在心中默默地修訂了評價,這時春日居同學一下子握緊了雙拳,在我眼前揮舞了一下。

 「不過嘛,他要是說了什麼蠢話的話,就毫不客氣地狠狠朝著他來一拳吧?偶爾也要做一些暴力的事情吶」

 「……我知道了」

 我一臉苦笑地點了點頭。

 即使你不說——

 迄今為止一直壓抑的情感,也一點一點地在我心中復甦了。

 那些一直在我內心深處的糾葛,現在還不是爆發的時候。

 我一邊忍住這份躁動,一邊打定了主意。

 沒錯——

 我就是要將那些傢伙們——

 我就是為了親手痛毆那些傢伙們,才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