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幕後 Case 3 “女主角”

第五卷  幕後 Case 3 “女主角” 「——彩乃,你到底在幹什麼呢?」

 連接住宿大樓與前廳的走廊中,

 就在我接近那條被古香古色的燈光映照著的狹長的通道之時,

 冷不丁,一句刺耳的話語從正面飛來。

 難道說——

 「芽衣……?」

 我吃了一驚,止住了身形。

 芽衣站在了我的前進方向上,擋住了我的去路。

 「——」

 燈光照射下來,她的神情隱藏在自己劉海形成的陰影之中,模模糊糊無法判別。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些……

 纏繞在她身上的氛圍,不一樣了。

 看起來和平時的身姿完全不一樣。

 ……嗯,是這樣,沒錯。

 像極了去櫻花大道的那個時候的模樣——

 「為什麼從昨天開始……彩乃就鬼鬼祟祟的呢?」

 心臟一陣抽搐,怦怦直跳。

 ……騙人的吧?

 我和女孩們聊天的事情被她看到了……?

 「……你說什麼呢?」

 「我在問你,為什麼突然去找步夢,找幸前輩說話呢?」

 估計我要裝傻充愣的話,迅速就會被揭穿老底的吧。

 果然如此吶

 她一直在關注著我的動向。

 咚、咚、咚,心跳越來越快,我開始冷靜地分析狀況。

 ——我一直加以注意避人耳目。但是我也並沒有採取絕對不會暴露的措施。也沒有提議4班的同學或者兩名當事人封口。一定是從別人那裡聽到了我的事情吧?

 雖說是偶然間風聞,但是……這也太過巧合了吧?

 從最初就對我充滿了戒心。所以一直在關注著我的一舉一動。

 這麼一想的話,些許就合理了。

 ……不對,可是。

 她的本意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為什麼要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有什麼必要呢?

 如果像是清掃活動或者學生會選舉的那時候,她發現了“計劃”的端倪,那樣的話,還可以理解。

 但是,如今的狀況是“計劃”未動。芽衣有什麼特別要關注我的理由嗎?我不太明白。

 「真是意外吶,莫不成——」

 在我得出結論之前,芽衣向前邁了一步,向我逼近過來。

 隨著這一步,她臉上的陰影漸漸退散,表情終於顯露出來。

 如今芽衣的臉,芽衣的神情——

 「——莫不成長坂君還打算做些什麼嗎?」

 她的神情像是在拼命壓抑著從內心之中湧起的憤怒一樣。

 就像是帶上了能樂中的純白麵具——面無表情。

 注:能樂(日語:能楽;日語假名:のうがく),在日語裡意為“有情節的藝能”,是最具有代表性的日本傳統藝術形式之一。就其廣義而言,能樂包括“能”與“狂言”兩項,兩者每每在同時同台演出,乃是一道發展起來並且密不可分的。

 舞台伸向觀眾中間,舞台與後台之間由一條演員出場通道連接,後台又裝有許多玻璃鏡。能劇中的情感通過傳統的程式動作來表達。主人公通常是超自然的形象,以凡人身形講故事,然後消隱。

 能的特點是面具,通常是扮演鬼魂、婦女、兒童和老人時使用。狂言,是從散樂滑稽表演派生出來的,建立在喜劇對話的基礎上,極少用面具。劇本用中世紀口語寫成, 是對12—16世紀的普通百姓的生動描述。 更多請見:https://baike.baidu.com/item/%E8%83%BD%E4%B9%90/1606862

 面臨著這種從未經歷過的巨大壓力,我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可能,這樣稍稍有點不夠瀟灑吶。

 「到現在他還不打算放棄嗎?」

 「耕平嗎?放棄什麼?」

 一個詞眼,

 芽衣言語中流露出的一個詞眼,傳到我的耳中有了反應。

 ——放棄。

 那傢伙……是打算放棄什麼東西嗎?

 「誒?——」

 腦中亂作一團。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胸中盤旋。

 不是吧……不會吧!

 難道說——

 在我的腦海中,種種情報和想法一下子迸發出來,互相連接——

 不知不覺中,我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

 「難道說,芽衣你——」

 「……是的。看你這個樣子,長坂君沒有告訴你什麼事情吶」

 接著,芽衣——

 就像是宣讀判決書一樣,莊嚴地向我宣告道:

 「我否定了他的理想。我告訴他,唯有這一點,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這——!」

 啊——

 這樣嗎……

 原來是這樣。

 終於——芽衣終於正面動手了。

 所以,耕平才不得不停止了“計劃”

 所以——

 「全部——」

 所以,我的——

 我的“特別的共犯者”——

 所以,我才會失去自己的“特別的共犯者”嗎?

 芽衣撩起劉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是嗎?看來你不知道……怪不得呢,你的行動也並不像是在鼓動什麼。我一直也覺得,你並不像長坂君吶」

 唰——

 纏繞在她身上的威壓感消失了。「太好啦……」,芽衣像是安心了不少,坦言道。

 太好啦?——

 根本不是……哪裡好了?沒有啊!

 我極力剋制住衝騰而起的憤慨,怒視著芽衣。

 「話雖如此……彩乃的行動應該還是有什麼理由吧?」

 在我的對面,芽衣剛才的那種恐嚇已經完全消失了,僅僅在自言自語著,自問自答。

 「……你想要答案嗎?」

 「不用了,僅憑想象就足矣了。長坂君沒有向你透露任何事情,所以你自己就想要找到答案,是吧?」

 「——」

 「或者說……彩乃想要找到對於自己本人的答案,是吧?正是出於這種目的,彩乃才會和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人聊一聊。我說的沒錯吧?」

 芽衣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神情,直接說出了真相。

 可是那個舉動,就像找茬一樣,撩撥著我的情緒。

 ……這算什麼?這是什麼態度?

 從剛才開始,就是一副咄咄逼人的質問姿態,然後全部的答案都是自己心中早已認定了的答案。

 她那副樣子,彷彿從一開始就沒聽過我的任何話語。

 更進一步,芽衣的眼中突然間流露出了憐憫的眼神,說道:

 「不過啊……你的那個判斷是錯誤的呢。彩乃你啊,只要接受他的溫柔就好了」

 「耕平的溫柔?……」

 「長坂君什麼都沒和彩乃提起吧。在我看來,那就是不想讓彩乃受到更深的傷害,所以才會避開你」

 「……」

 這算……怎麼一回事。

 「我估計他到現在都沒有真理好心情吧。不過等到他有確定結論的時候,一定會認認真真做出解釋吧。所以呢,在那之前你就安安靜靜地等待吧。」

 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芽衣流利地說著。

 不對啊!話說……

 憑什麼,芽衣可以替耕平代言呢?

 憑什麼偏偏是芽衣呢?

 憑什麼你可以說出那傢伙的心意?

 「芽衣你……知道耕平什麼?」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脫口而出。

 面對我的問題,芽衣只是輕快地眯起了雙眼。

 「我絕對明白他呢」

 哈?……

 如此自信滿滿的斷言,我一下子氣血上湧。

 「憑什麼啊——」

 「因為吶,他和我是一樣的人!」

 「哈?……」

 「他在想什麼,他在煩惱什麼,他在痛苦什麼……以至於到最終,他會下什麼樣的決斷。我一清二楚」

 斬釘截鐵,毋庸置疑的口吻,一下子讓我說不出話來。

 接著芽衣就抓住了這個時機,繼續說道:

 「我們和彩乃是不同的人!」

 這句話——

 讓我感覺心臟像是被一把攥住,我緊緊地咬緊了雙唇。

 這算、什麼……

 這算什麼鬼啊!

 「我……我!」

 「彩乃,不用勉強自己的」

 在我的想法成型之前,我的思考過程就被接下來的話語覆蓋了。

 「因為彩乃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不會像長坂君一樣,為了理想而殉身的。你只是想幫他做他想做的事情而已。是吧?」

 「這個……」

 「彩乃真的想要實現他的理想嗎?他的理想就是你自己的理想嗎?」

 「——」

 「不是吧?要是那樣的話,你回答還會遲疑嗎?」

 芽衣像是在說給我聽,但是她的雙眼卻像是完全沒有看到我一樣。她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的話……總有一天會難以為繼的。會無法忍受、會漸漸地變為負擔、會越來越痛苦……接著就是最終的結局——連呆在一起都會覺得厭惡無比。」

 「——」

 「等到那個時候……等到那種時候,彩乃你還笑得出來嗎?」

 「————」

 芽衣轉過身去,沒有回頭。

 「所以,彩乃……到此為止吧。你不能來這邊。如果選擇了那個選項,那麼等待你的絕對是誰都不會笑出來的未來」

 同樣,她也沒有等待我的答覆。

 她的話語幾乎就是在告訴我,她的世界和我這個普通人所棲息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直到最後——

 她一次都沒有將我納入她的視野,悄然離去。

 「……」

 將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了那邊。

 ——。

 ——……。

 「……啊啊,這樣啊」

 可真任性吶……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然後就告別的意思嗎?

 ——啪嗒!

 頭髮已經亂糟糟的,我一把抓住了扎著頭髮橡皮筋,順勢用力扯了下來。

 呼啦,呼啦、還未乾透的頭髮散落在雙肩上。

 我雙手掬住自己的頭髮,挽起,攥緊,猛地向身後甩去。

 啊啊……這份心情是怎麼回事啊?

 呼吸急促,胸口像是被勒緊,很難受。

 眼前金星閃爍,身體中像是萬蟻噬心一般,很不舒服。

 腦海中茫無頭緒。

 心情糟透了!

 胸悶,想吐。

 無論如何——

 好像,我真的

 發自內心——

 生氣了!!

 抬起頭來,我看著天花板,反覆做著深呼吸。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無數次,無數次。

 最後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氣,讓它充滿了自己的胸間,

 呼————

 一口氣呼出。

 「我決定了!」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

 芽衣——再加上耕平。

 如果你們都是這麼打算的話——

 那麼我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這樣就行了的話——」

 我已經——

 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