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序章

第六卷  序章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校:真霄蝸牛

 圖源:真霄蝸牛

 嵌字:聿矜

 ——如果遇到有人正要自殺,您會如何去搭話呢?

 香屋步會這麼問,純粹是好奇他的回答。

 考慮了片刻,尤里開口道:

 “應該會說,祝你餘生愉快吧。”

 香屋的第一反應是覺得相當諷刺,但事實恐怕並非如此。遇到打算自殺的人時,尤里這個人會發自內心地和對方說“祝你餘生愉快”。哪怕是已經決定去死的人,到他真正死去為止的幾小時或是幾十分鐘裡,如果能過得幸福,也是好事,而為此祈禱沒什麼不對。

 香屋苦笑後繼續問:

 “那麼,如果您不想讓那個人死呢?”

 “你問的是在這個架見崎的情況嗎?還是說在現實中?”

 “在現實中。”

 這一次,尤里毫不猶豫地開口,自信得像是回答一道極其簡單的算術題:

 “就說我要把自己的所有存款送給他。”

 “存款。”

 “來這裡之前,我還挺富裕的。可能也用不著全部吧,只要一口氣給他一大筆錢就足夠了。看到自己的戶頭上收到八位數金額,大多數尋死的人都能打消自殺的念頭。”

 “這樣啊。”

 這想法很好理解,而且恐怕提到了非常本質性的內容,但不是香屋現在想要的回答。

 在他所瞭解的“現實”中,人們選擇自盡的理由並非金錢問題。和生活中的辛苦無關,也不是無從得到幸福而失望。由於Aporia這一劑劇毒,人們活得心滿意足後死去。

 “那,如果無論拿出多少錢,都沒法阻止對方尋死呢?”

 “這很有意思。我非常想知道,是怎樣的背景才能導致這種死亡。所以呢,雖然算不上回答,但我會請那人一起吃晚飯吧,希望他能細細和我聊過以後再死去。”

 “這樣啊。”

 “如果他能仔細講出所有事情,我甚至願意在聽過之後幫忙殺了他。”

 “您要做殺人犯嗎?”

 “這是我能表達的誠意啊。如果自己有什麼期待,不拿出足以讓人滿足的回報怎麼能安心。”

 感覺尤里在催促快點進入正題,香屋苦笑道:

 “抱歉,麻煩您百忙中抽空見面,我卻把時間花在這種事情上。”

 眼下,香屋佔用了尤里的時間,卻還沒有拿出足夠的回報。

 但尤里微笑著搖頭。

 “我完全不在意,甚至覺得不足以表示祝賀。”

 “謝謝您。”

 “香屋君,祝賀你就任第一部隊的會長。”

 說著他鼓起掌來,聲音聽起來相當空洞。

 在平穩之國,香屋步就任第一部隊會長一事很難說進展順利。

 主要原因在於他失去了手中唯一一枚,也是最強的一枚交涉籌碼——月生。這個循環開頭時,月生被伊甸抓住。香屋當初打算把數據上包含月生在內的電影俱樂部全部拱手相讓,在平穩之國獲得地位。可一旦失去月生,香屋就只是沒多少點數的少年。

 平穩之國這一組織的根基是對莉莉的信仰,所以香屋明白,只要拜託莉莉就能強行滿足自己任性的要求。但他不想選擇這一方法,更希望盡最大可能維持莉莉至今為止的形象,讓她繼續做平穩之國居民們心中理想的“聖女”。如果由她獨斷,任用沒什麼成績的香屋,可能引起組織的分裂。讓平穩之國的人覺得莉莉手握權利開始獨裁,會帶來風險,所以香屋在獲得地位時不想依靠莉莉的影響力。

 於是,他看中了兩個人。一個是Simon——曾站在平穩之國背後的支配者。雖然他在明面上失去權力,但並非完全軟弱無力。現在組織內身居高位的人材中也有很多是靠Simon的推薦,而且Toma——Water脫離平穩的影響也很大,因為與Simon對抗的勢力幾乎等同於Toma派。現如今,Simon在平穩沒有擔任要職,但Toma脫離後他立刻被返還大量點數後東山再起,恢復了主力檢索士的地位。

 而那個Simon,似乎覺得香屋失去月生是個好機會,可以趁現在恢復權力,徹底把香屋變成棋子。

 Simon對香屋本身應該沒多大興趣,但事關平穩之國的運營,自然會想得到月生,這時就體現出香屋的價值了。因為那個孤獨的最強玩家所選擇的會長,是“電影俱樂部會長,香屋步”。從伊甸手裡奪回月生,然後交給平穩之國——香屋向Simon如此許諾,換來他的協助。

 話雖如此,Simon的影響力終究僅限於平穩的幕後。畢竟他犯下了“背叛莉莉”這一組織內最大的禁忌,還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明面上的實力。換句話說,組織的上層人員姑且不論,至少普通的成員都厭惡Simon,也不會老實聽從他的安排。

 於是,香屋決定拿出另一個人的名字。

 過去PORT的會長,尤里,架見崎中擁有絕對力量的強者。伊甸吞併PORT後,現在由類人猿擔任形式上的會長,尤里沒有任何職位。可無論誰都能看出,尤里才是真正站在那個組織頂端的人。

 香屋聯繫上尤里,如此提議:

 ——要不要和平穩之國談談?如果可以,到時請指定由我做平穩一方的代表。

 受尤里指名,來和他商談。這樣一來應該能給平穩的眾人帶來很大沖擊,大到香屋趁機當上部隊會長也不會顯得不妥。

 原本,香屋就有張牌打算亮給尤里看。

 ——如果能有機會見面,我會告訴您這個世界的秘密。

 不知是被香屋的提議所吸引,還是單純對平穩之國的權力鬥爭沒有興趣,總之尤里接受香屋的提議,然後就在開始商談之前,香屋得到了想要的地位。

 “香屋君,祝賀你就任第一部隊的會長。”

 尤里說著,輕輕送上掌聲。

 兩人所在的賓館房間處於平穩之國的領土範圍,位置鄰近架見崎站。在很長一段時間,這裡曾是月生的居所,不久前還歸月生所屬的電影俱樂部所有。而現在,那個公會已經不復存在,因為香屋更改了公會名稱——平穩之國,第一部隊。

 旅館最頂層的套房和尤里相當合稱。那身深藍色西裝上帶著光澤,大概是布料中加了絲綢。尤里翹著二郎腿坐在單人沙發上,姿勢很悠閒。

 而對面沙發上的香屋則縮緊了身子,這純粹是因為面對尤里讓他害怕。他體格強健,感覺不用什麼能力一樣能把香屋輕鬆捏死,而且就算那件外套內兜裡藏著一把手槍也毫不讓人意外。如果說有什麼理由會讓他對帶槍稍有猶豫,也就是擔心西裝走形罷了。

 “終於成為豪強組織的部隊會長,感想如何?”

 聞此,香屋答道:

 “只是個頭銜啊,沒有任何力量。”

 現在的平穩之國的第一部隊,只不過是改了名字的電影俱樂部。平穩沒有派其他人過來,再加上月生被抓住,成員就只有香屋一人。在平穩看來,這支無力的部隊只不過是為了和尤里交涉而準備的冤大頭,所以對香屋擔任會長也沒有表示強烈的反對。

 香屋繼續微微弓著身子,開口道:

 “您不也是知道我軟弱無力,才會特地來到這裡嗎?”

 通常情況下不同勢力間想要商談,需要周到地準備桌子。在一方的領土內,只有他們自己人才能使用能力,貿然來到敵陣會有單方面被攻擊的危險。所以要麼選擇有桌子跨越邊境的會場,要麼準備好戰鬥力,等進入交戰狀態後再坐下來談,而這一次能省去這些程序,是因為只有香屋一人的公會太過無力。

 尤里繼續摞著長腿,朝香屋歪過頭。

 “我那邊的情況也很難說是鐵板一塊呀,即便多少有危險,來平穩做客時也不至於猶豫。”

 “從旁人看來,伊甸已經完全屬於您了。”

 “真的?”

 聽到這話,香屋苦笑了。本想說幾句算不上擅長的恭維話,但面對尤里實在是不合適,於是補充道:

 “哎,PORT這個組織好像挺複雜的。”

 要是尤里已經徹底掌控PORT,就沒必要多花麻煩轉會到伊甸,再回頭攻打老巢重新將其支配。會莫名其妙地多走彎路,恐怕是因為PORT裡有些人連尤里也沒法隨意調遣。現在的伊甸吸收了很多原來PORT的人材,和以前——尤里正常做PORT會長的時候相比,他的發言權應該得到了進一步增強,但肯定還不是所有人都對他言聽計從。

 接著是尤里露出笑容,然後點點頭。那親密的笑容似是不小心敞開心懷,但毫無疑問是他演技的一環。

 “失去Ido果然是很大的損失,想說悄悄話時很難辦。”

 “這次交談安全嗎?”

 “不進入交戰狀態,能偷聽到其他領土內對話內容的檢索士少之又少。話雖如此,煙霧鏡可能會偷聽,我姑且是選了她沒法兼顧的時機。”

 “時機?”

 “煙霧鏡現在正和Water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要是她能把精力集中在那邊就好了。”

 香屋暗自咋舌。Toma的行動永遠讓人害怕。

 “您打算先從哪邊著手呢?”

 “都有哪邊?”

 “是Water的世界和平創造部,還是伊甸內部與您對立的勢力。”

 “這兩個選項還不夠吧?在我看來,平穩之國一樣是個強敵。”

 “您攻擊平穩的可能性,會在今天消失。”

 “為什麼?”

 “我們會握手言和。”

 不然任何事都無從提起。為了和Toma、還有蛇——銜尾蛇這一不知深淺的存在戰鬥,香屋無論如何都需要尤里這張牌。

 尤里頗為滑稽地翹起一邊的眉毛。

 “你很有自信嘛。”

 “與其說自信,不如說只是沒有其他辦法而已。”

 “這樣啊。我也覺得,能和你相處愉快就好了。”

 “謝謝。所以您的想法呢?”

 “剛才說的那兩個選項,我沒法回答呀。和一方開戰,自然而然就會變成同時對付他們兩邊。”

 “您在伊甸內部的敵人,和世創部有聯繫嗎?”

 “恐怕有。就算雙方的聯繫暫時鬆散,不久的將來也會變得相當牢固,甚至讓我害怕。”

 香屋點頭。尤里的見解恐怕沒錯。

 “在我看來,架見崎的勢力圖正逐漸朝兩方對立的方向發展。”

 數據上當然並非如此,而是平穩之國、伊甸、世界和平創造部的三方混戰。弱小組織中大部分被三者吸收,只剩下風滾工業。三色貓帝國變成世創部的一部分,電影院改名併入平穩之國,如今已經沒有中堅水平的勢力。換句話說,現在架見崎中只有四個組織。

 架見崎正逐漸邁向終結,但速度比表面上更快。尤里撐著下巴,朝這邊注視。

 “對架見崎的局勢,你怎麼看?”

 “是青蛙對抗蛇。”

 “蛇?”

 香屋點頭,正面迎上尤里的視線。

 隨著蛇的出現,架見崎的戰鬥性質已經發生改變。

 要毫不猶豫地講出這件事,尤里是唯一的人選。

 *

 Aporia——難以解決的命題。

 以此命名的演算裝置其性能無可比擬,在虛擬空間中向人們提供理想的人生,帶來幾可亂真的體驗。人們得到反覆幸福人生的權利,接著大部分選擇自盡。按照平均來算,大約是二百五十年——體驗過三次幸福的人生後,人們便會心滿意足地死去。

 管理Aporia的公司——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的目標是解決這種幸福帶來的自殺問題。在這一項目中,名為青蛙的AI提出的方案便是運營架見崎。

 Aporia創造了多種多樣的“虛擬世界”。根據計劃,生活在那些世界的AI中有部分特別的人格被挑選出來,來到名為架見崎舞臺戰鬥。其實本來不是非戰鬥不可,但這個舞臺上的規則容易引發戰鬥。大概是制定計劃時參考過深度學習一類的思想,所以想從AI之間的戰鬥中找到“生命的假象”這一概念。

 而生命的假象到底指什麼,香屋也不知道,恐怕全世界沒有任何人知道正確答案。正因為不知道,才必須去尋找。總之,生命的假象能讓人們回想起“活著的價值”。等生命的假象被Aporia吸納,無論人們重複體驗再多次理想的人生,也不會在現實中選擇自殺。戲劇性的特效藥——這便是項目所期待的結果。

 通過不斷替換交戰的AI,架見崎計劃已經重複了多次。從一月開始,這次的八月便是第八次,可還是沒人找到有什麼可以稱之為生命的假象。

 Aporia是件極其優秀的裝置。能將其部分演算領域用來運營架見崎,恐怕是因為提出方案的青蛙是個特別的AI。

 青蛙是模仿Aporia的開發者——冬間誠而開發,更準確來說,是冬間誠為了給女兒送禮物才開發出和自己相似的AI。冬間誠已經死亡——是自殺,不過Aporia的相關人員似乎仍堅持對他的信奉,所以青蛙具備一定發言權。

 但在架見崎,青蛙的對手出現了。

 蛇——銜尾蛇。

 那同樣是為了再現冬間誠而開發的AI,但採取的方法與青蛙不同。負責開發的主要成員之一便是Pan。

 現在架見崎的居民大部分只是虛擬人格,其中只有兩個玩家是從現實登錄進來。一個是Pan,另一個便是Toma——冬間誠的女兒,冬間美咲。到上個循環為止還有另一個名叫Ido的玩家也是如此,但他已經在架見崎死亡。

 聽說蛇與青蛙不同,對架見崎的運營持否定態度。如果Aporia公司認定蛇才是真正能代表冬間誠的AI,青蛙便會被奪走現在的位置。之後按蛇的指示,架見崎的運營將被中止,其中生活的香屋等人也會一併消失。

 那麼在青蛙對蛇的戰鬥中,必須讓青蛙一方獲勝。

 架見崎的大半居民還不知道這件事,但舞臺已經從玩家間的戰鬥漸漸轉變為青蛙對蛇的戰鬥。

 對於尤里,香屋期待他能和自己一樣支持青蛙。

 *

 聽香屋一口氣講完,就連尤里也顯得吃驚。

 他皺了會兒眉頭,然後緩緩撫摸下巴。這舉動看起來不是演技,而是確實煩惱不已,真是少見。

 這也難怪,香屋心想。畢竟突然被告知自己是AI,本以為至今屬於自己的人生全部是人造的產物。不如說看到尤里也多少有些人情味,讓香屋鬆了口氣。但,他開口後的第一句話超出香屋的預想。

 “如果是這樣,我們不是站在火星上嗎?”

 香屋禁不住反問:

 “啊?火星?”

 火星這詞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尤里不愉快地繼續說:

 “當然不僅限於火星。可以是仙女座星系邊緣的小行星,也可以是梅奧爾(Mayall)天體中心的巨大黑洞。我問的是Aporia的極限呀。就算能演算得再詳細,不也只是在地球表面一塊極小的範圍之內嗎?不對,哪怕在這個範圍內也算不上完美。按Aporia的演算,對引力子怎麼處理?超弦理論到底正確與否?我們所看到的世界只不過是在表面上勉強貼近現實,但本質上的規則和由來完全是憑空捏造的吧?”

 香屋一時間啞口無言——他一本正經地說什麼呢?

 “這,很重要嗎?”

 聞此,尤里肯定地點頭。

 “當然重要。我是虛擬人格這件事嘛,無所謂了。由膠質細胞構成的真實大腦和由數字構成的虛擬大腦能有多大差別?問題在於我所在的世界啊。如果一切都是由Aporia演算,那Aporia不知道的東西,對我們來說也絕對不可能知道。”

 “哎,是吧。如果不考慮思想一類的東西,的確沒錯。”

 能通過思考弄明白的事情,或者是人們覺得有可能想明白的事情。如果是生命的假象這類東西,或許在Aporia內的香屋等人也早晚能夠發現。

 但要說距離遙遠的天體,Aporia應該沒辦法知道那裡的詳細情況。其實香屋也不確定。要是火星嘛,說不定還能想想辦法,但要是遠到十萬光年以外,問到從地球根本無法觀測的小行星,那肯定連Aporia也無從得知。

 “就是說,您想知道連Aporia也不知道的事情嗎?”

 “不是啊,完全不是。我不滿意的是認知的極限被外因限制。”

 “但人類的認知總有極限吧?”

 “嗯,極限總會有的,不過呢,人類一直在同提示那個極限的邊界搏鬥,而為此有文字,有書籍,還有教育。人們花上巨量時間積蓄豐富的學識,不斷更新過去的極限。被這個歷史排除在外,讓我無法容忍。”

 “如果Aporia變得更聰明,或許能知道一切真相。”

 “讓觀測機器飛到宇宙的盡頭?”

 “有這個可能。”

 “當然有,完全沒錯。但到頭來,我們只不過跟在Aproia背後,瞭解它已經知道的事情,沒法超越它的極限。但現實並不是這樣吧?一切真相不是早已存在的嗎?就算因為我們愚鈍而無法得知,知識的極限也不會被外因限制。”

 總覺得有點意思。

 尤里的反應和想象中差別相當大。

 “本以為就算說到Aporia,您也不會太在意。只是輕鬆地點點頭,說兩句‘這樣啊,知道了’一類的話,然後就結束了。”

 尤里輕聲笑了。

 “這你就完全錯了。我就算再無趣,偶爾也會慌亂。”

 尤里說著,態度上已經不再“慌亂”,他鎮靜地喝了口自己帶來的瓶裝礦泉水。

 稍稍思考後,香屋開口:

 “總之,您對架見崎這個Aporia的世界有所不滿是吧?”

 “極其簡單地總結,是這樣了。”

 “那麼以現實為目標前進吧,就像人類以火星為目標一樣。”

 尤里“咚”地一聲把瓶裝水放在桌子上,睜圓眼睛打量香屋,眼神意外地純粹。

 “現實。”

 “是的。如果感到不滿,就只能到外面去。”

 “原來如此,你說的的確沒錯。哪怕架見崎這個世界再怎麼閉塞,只要通往外面的門一直開著就沒有問題,我們仍與無比公正的現實相連。不過啊,那扇門在哪裡?”

 “既然是尤里先生,一定明白的吧?”

 香屋問道。如果是尤里這個人,或者說,由虛擬空間創造的人格進行演算,應該已經得到了和自己相同的答案。

 尤里有些無奈地笑了。

 “當然不知道。我們的情報還不夠,對吧?”

 “對,如果只是毫無意義地說些無聊的場面話,是這樣。不過。”

 “嗯,拋開見外的場面話,靠理性思考,就能明白你想說的。通往現實的門,肯定和蛇的目的在同一個地方。”

 唉,這個人果然聰明。不單純是知識豐富,或是擅長計算。他能準確理解對方的思路。

 “就是說?”

 香屋問道。

 “給架見崎的勝者提供的報酬。”

 尤里回答。

 香屋微微笑了。知道尤里和自己看法相同,他鬆了口氣。

 蛇的行動顯得異常。為什麼模仿冬間誠的AI非要花功夫成為架見崎的玩家?思考蛇的動機時,香屋推測出的結論僅有一個。

 ——任何一件想要的東西。

 那是給架見崎遊戲的勝者準備的報酬,簡直可笑至極。至今為止,香屋都沒有在意過這件事,況且他也沒打算讓遊戲結束,最多是覺得說不定能方便地加進自己的計劃,讓架見崎永遠持續下去。

 但如今,那份報酬有了重要的意義。

 “說白了,給我們提供的那份報酬就是能在一定時間內隨意使用一部分Aporia——也就是用於演算架見崎的領域。”

 如果能隨意使用創造這個世界的Aporia,那真的能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哪怕要成為國王或是神都不在話下,現實中的那些人就是這樣用Aporia的。

 尤里點頭。

 “就是說,蛇想要獲得權利,來使用Aporia的演算領域。我不知道蛇想要用Aporia做什麼,真的不知道,但如果從現在瞭解的規則來考慮,說不定是想在短期內使用Aporia證明自己這個AI能真正代表冬間誠。”

 “是的。使用Aporia,證明蛇比青蛙更能代表冬間誠。為此蛇要在架見崎的遊戲裡勝出,換句話說就是在青蛙制定的規則下獲勝,贏得使用Aporia的權利。這樣考慮就說得通了。”

 “如果是這樣,意味著蛇現在的地位還不能自由使用Aporia。至今為止,說到冬間誠AI就是指青蛙,蛇正向青蛙這個冠軍發起挑戰。”

 “如果蛇的目標是在架見崎的規則下獲勝,那我們應該也有辦法應對。而您和我有理由排除蛇這個威脅。”

 “嗯,畢竟那份勝利的報酬能夠成為通往現實的大門。”

 聽到尤里的話,香屋點頭。

 如果獲得權利,可以隨意使用Aporia的計算領域,到底能做到什麼呢?至少,應該能把香屋或是尤里的人格送到“外面的世界”,實際上香屋的確藉助Toma的Aporia終端在現實中逛了一圈。

 “蛇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必須與其對抗,成為架見崎的勝者。所以我們有足夠的理由握手言和。”

 至少,在戰勝蛇之前。

 “當然沒錯。不過——”

 尤里的話不自然地中斷。雖然那表情沒什麼變化,但香屋感覺他注視自己的視線換成了另一種性質,於是心裡又一陣緊張。

 一時間,香屋沉默地等待尤里重新開口,可他始終沒再出聲,只好開口催促:

 “怎麼了?”

 “沒什麼,感覺你給人的印象和不太一樣了呀。比以前更大膽了一些,或者說,不再猶豫了。”

 就這點事啊,白緊張了。

 香屋嘆了口氣。

 “哎,我也被逼得沒什麼辦法,沒有餘力仔細驗證推斷。”

 “哦。”

 “而且,知道自己原來不是人類,也算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更準確來說,類似於自身思想的東西都是按Toma的意思所產生,讓香屋受到打擊。知道這件事以後,感覺自己發生了些許變化。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類似於思考法則的東西,有了些許不同。

 不知道這一改變是好還是不好。非要說的話,香屋覺得不好,卻也是必要的改變。

 “在這場戰鬥,我打算拼上性命。”

 聽了香屋的話,尤里輕輕歪過頭。

 “和蛇的戰鬥?”

 “不,和現實的戰鬥。”

 香屋搖搖頭答道。

 靠我們這些空想的故事改變現實。

 香屋打算為了“自身思維”一類帶有哲學味道的東西拼上性命,實現這個目標。

第一話 如果知道世界要毀滅不就沒法安心去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