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近,潔絲妹咩的樣子有點怪?
第四卷 第一章 最近,潔絲妹咩的樣子有點怪? 臺版 轉自 天使動漫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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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模仿,對各種文明而言是不可或缺的行為,例如嬰兒會藉由模仿學會話語。即使是武術和藝術,還有像魔法這樣高深的技術,首先也會被要求模仿前人們建構起來的體系來掌握訣竅吧。凡事都是因為先有模仿,才總算能夠自成一派。
應該模仿的對象雖然五花八門,但容易成為模仿題材的是生物。因為耗費十億單位的歲月被淘汰然後進化至今的生物,身上隱藏著的睿智遠遠超越壽命頂多一百年的我們的淺薄知識。
例如大藍閃蝶儘管不具備藍色色素,卻能藉由超微結構的技巧讓翅膀散發美麗的藍色光輝。只要模仿這種構造,就能創造出散發藍色金屬光澤,宛如魔法般永不褪色的紡織品。
此外,蒼耳這種植物的種子表面分佈著彎曲成鉤狀的刺,這些鉤刺會纏在路過附近的野獸毛皮上,藉此讓種子被搬運到遠方,蒼耳縱然自己不動,也能拓展生存範圍。模仿這點被創造出來的就是所謂的魔鬼氈。這項發明讓人們能夠重複將分佈著鉤狀細微突起的一面與鋪著會纏繞住鉤刺的纖維面黏貼起來或撕開的動作。
就像這樣,生物進行模仿的行為具備一定的意義。所以我才會向潔絲提議這種練習,絕對不是因為我個人的興趣才拜託她的──雖然我這麼仔細地說明,但潔絲看來完全無法接受的樣子。
「可是,戴上兔子的耳朵和尾巴,打扮成這種露出度高的裝扮,真的能學到什麼嗎……」
飄逸的金髮上戴著黑色長耳朵、只有貼身覆蓋住胸部與下腹部與屁股這些最起碼部位的黑色緊身衣、屁股上附帶圓圓的尾巴、脖子上戴著假領子、手腕套著袖口裝飾。穠纖合度的美麗手臂與秀腿,在暖爐的火焰照耀下閃爍著豔麗的光芒。
我在小屋裡轉圈子,一邊認真地觀察潔絲的裝扮,同時加上括號向她傳達。
(當然了。那雙絲襪是你首次創造的布料吧。或許還不清楚它的實用性,但嘗試這種新素材也是很重要的事。)
「兔子會穿這種叫做絲襪的東西嗎……?」
這麼說來,兔子不會穿絲襪。真奇怪啊。
美麗的眼眸目不轉睛地注視這邊。
「如果是練習創造絲襪的魔法,感覺沒有必要模仿兔子。」
潔絲在小巧的胸前看似不滿地交抱雙臂。
哎呀哎呀。真是的,她完全不明白啊。說到臭豬仔,怎能少了兔女郎呢?
(相信我吧。模仿兔子的技術有朝一日鐵定會派上用場。總之現在先練習就對了。)
雖然潔絲好像感到懷疑,但我並非想讓潔絲做各種角色扮演來獲得樂趣。絕對不是。怎麼可能?我又不是變態。
「果然這種打扮是為了滿足豬先生的期待呢……」
潔絲看透我的內心獨白,解開交抱的雙臂,放鬆了下來。
「既然這樣,您一開始這麼跟我說就好了呀。如果是為了豬先生,我願意做任何打扮喔。」
潔絲惡作劇似的笑了笑,然後踮起腳尖,彷佛芭蕾舞者般咕嚕地轉了一圈。純白到發亮的布料像是要噴出來地出現在潔絲的身體周圍,化成漩渦溫柔地包覆住她。兔女郎服裝溶入那漩渦中消失,朝這邊停下來的潔絲變成了純白的禮服裝扮。雖然豔麗的氛圍沒了,但這副裝扮直截了當地展現出她的可愛。
「您可以大方地稱讚喔。」
(你真的進步神速呢,不愧是潔絲。)
「我說的不是魔法……是這套服裝。」
潔絲輕輕抓住禮服的裙襬並提起,朝我露出微笑。簡直就像一場小型時裝秀。
(插圖006)
(很適合你呢。)
「謝謝您的讚美!那麼,這種裝扮如何呢?」
潔絲用手撫摸禮服,於是有深藍色絲線從她的指尖彷佛滲出似的蔓延開來,在白色布料上描繪起植物圖案。
(變得有點成熟呢。我也很喜歡這種感覺。)
「豬先生不管我穿什麼都會稱讚我呢。」
潔絲看似開心地害羞起來。
潔絲這陣子迷上了創造衣服的魔法。她最先是從紡紗開始入門,卻以驚人的學習速度立刻學會織布,甚至還到達了隨心所欲地讓布料成形並製成衣服的階段。
潔絲也正值妙齡,肯定是對時尚的興趣激發她這種學習熱情。
我感覺像個教師一樣,眺望著天真無邪,開心地把玩著衣服的潔絲。
(看你這麼開心實在太好了。畢竟能快樂學習是再好不過的。我試著提議學習創造布料的魔法是正確的。)
「是呀,明明學習創造槍械的魔法時一點都不順利,但試著改學這邊後,突然就進步神速了。其實我起初也有點懷疑豬先生該不會只是想讓我做所謂的角色扮演來獲得樂趣吧。不過……」
潔絲盯著我看,燦爛一笑。
「您確實地看透了我的資質呢。」
(當然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男人企圖欺騙這麼認真又熱心學習的女孩來滿足個人慾望──究竟哪裡會有那種像豬一樣的男人呢?
當然,看潔絲挑戰各種裝扮的模樣確實很快樂。但那應當不是目的才對,這種鍛鍊終歸是為了讓潔絲的魔法更上層樓。設法在沒有獸耳和絲襪這種概念的梅斯特利亞準備那樣的道具吧!──絕對不是因為這種醜陋的掙扎。
我回想起讓蘿莉戴上拜託刀匠製作的眼鏡仿造品,為此興奮狂喜的變態黑豬。我跟那隻豬不一樣。我能充滿信心地主張我跟他有著天壤之別。
「成功了!」
傳來潔絲的聲音,我看向那邊。只見藍色與水色的植物圖案美麗地裝飾著整件純白禮服。
「怎麼樣呢,會很奇怪嗎?」
(不會。圖案也十分細緻,我認為非常漂亮。感覺很棒。)
「我好開心。」
倘若準備一面鏡子,明明就能自己觀察打扮,潔絲卻沒有那麼做,她總是會要我幫忙確認她的裝扮。向我這個自從升上大學之後就只有穿過休閒褲和格子襯衫,靠千圓快剪理黑髮的四眼田雞瘦皮猴混帳處男徵詢意見。
當然我只說得出再平凡不過的意見,儘管如此,潔絲卻總是看似滿足地露出笑容。
「具體而言,您認為是什麼地方感覺很棒呢?」
聽到她用雀躍的聲音這麼詢問,我答不出話。我真的對衣服一點都不熟。
(……長相吧?)
我開玩笑敷衍過去,於是潔絲緩緩搖了搖頭。
「您不用勉強自己也沒關係喔。我有自覺自己的長相併沒有那麼好看。」
美少女正在說些荒唐話。她還是一樣對自己沒什麼自信。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虧你有一張國寶級的容貌。)
「才沒那回事!只有豬先生會像那樣稱讚我喔。」
我突然有點想要揶揄這麼認真反駁的美少女。
(修拉維斯也這麼說過喔。一國的王子都這麼說了,肯定不會錯吧。)
「咦咦咦,修拉維斯先生他……?」
純粹的潔絲害羞得連耳朵都紅了,不知所措。
(他還說胸部也不會太大,很不錯喔。)
潔絲瞬間露出不悅的表情。
「您騙人。修拉維斯先生不可能說那種話。」
他的確那麼說過就是了……
「會稱讚我的容貌,還有會說我的胸部很棒的,在這個梅斯特利亞里都只有豬先生一個人而已喔。您不用勉強自己說謊的。」
明明稱讚衣服好看她會很開心,但就算讚美她的長相和胸部,她也不會感到高興。女人心實在相當複雜。
「一點都不復雜。」
潔絲豎起食指,稍微彎下腰看著我。我的內心獨白……
「聽到您稱讚衣服會很開心,是因為覺得您認同了我挑選那件衣服的品味。當然,聽到您讚美我的容貌,說不開心是騙人的。不過……」
(品味嗎……原來如此,好像可以理解,又不是很懂。)
「豬先生也是吧,與其被人說看起來很好吃,被人說很溫柔一定比較開心不是嗎?」
我試著思考。想像潔絲看著我,說我看來很好吃的狀況,還有說我很溫柔的狀況。
(的確……不過,被美少女說看來很好吃的話,倒也挺開心就是了。)
我一邊這麼傳達,同時瞄了一下潔絲。
「我不是美少女,所以不會那麼說喔。」
(這樣啊……)
我沮喪地垂下豬耳朵。於是潔絲一臉慌張似的擺動雙手。
「啊,不,豬先生看來很好吃!讓人忍不住想吃掉!」
嚄嚄!吃我吧吃我吧!
「我不會吃喔……」
潔絲這麼說,有些笨拙地笑了。這下我反倒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讓你陪我講這種像戀愛喜劇一樣的對話,真抱歉啊……)
於是潔絲露出疑惑的表情。
「戀愛喜劇……?」
糟糕,不小心用了專業術語。
(就是指以戀愛為主軸的快樂故事。在我以前待的世界很流行。)
「哦,原來有那種東西呀……以戀愛為主軸的快樂故事……」
潔絲的表情忽然明亮起來。
「真不錯呢,我也想挑戰看看!戀愛喜劇!」
潔絲緊緊握住的拳頭在肩膀前雀躍地搖晃著。我說不定是第一次見到想要挑戰戀愛喜劇的女孩。雖然我遇見過的女孩樣本數原本就很少啦。
(可是那個,所謂的戀愛喜劇,沒有戀愛對象就辦不到喔。)
我這番話讓潔絲輕輕噘起嘴唇。
「您還在說這種話嗎?」
我們彼此互相注視了一陣子,然後尷尬地移開視線。
「……啊,不好。已經這麼晚了呢。」
聽到潔絲這麼說,我看向窗外。天色已經完全變暗了。並列在附近的針葉樹尖銳的三角剪影被強烈的冬風吹得彎向同一邊。
──從那些樹的縫隙間可以看見一顆紅色星星。
在北邊天空妖豔閃爍著的北方星(Salvia),別名叫做「祈願星」。
「今晚的祈願星看起來更加美麗呢。」
是察覺到我的視線,還是看了我的內心獨白呢?潔絲也跟我一起眺望著被窗戶框架圍起來的小型夜空。
「有種慢慢靠近了北方的真實感。」
就算我們朝著北邊前進,北方的星星也不可能因此刻意靠近──雖然我這麼指謫過好幾次,但潔絲還是堅持不肯讓步。
──獲得飄浮在北方盡頭的紅色祈願星者,能夠實現任何願望。
據潔絲所言,梅斯特利亞全土流傳著這種古老的傳說。我跟潔絲離開王都,兩人一起踏上尋找那個祈願星的旅程。
……當然,所謂的祈願星肯定是潔絲找的藉口。事態也暫且穩定下來,剛好可以來趟兩人世界的嚄嚄蜜月──雖然並非這麼回事,但我擅自推測這一定是為了增廣見聞的旅行吧。
在王都出生、在王都長大、在南方城市當侍女迎接了十六歲生日的潔絲,那之後也是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機會照自己的意思好好逛逛梅斯特利亞。
以北方星為目標,不斷朝北邊前進。
我們持續旅行,目前正通過梅斯特利亞西北部的森林。
今晚會租借蓋在森林裡的小屋來過夜,明天終於要到達叫做「拉哈谷」的觀光景點了。潔絲看來非常期待的樣子,那似乎是她一直想要造訪看看的珍藏景點。
換上睡衣後,潔絲在狹窄的床鋪上蜷縮起身體。雖然靠暖爐溫暖了小屋裡面,但有冷空氣從石頭牆壁飄散過來。我也在暖爐前方趴下。
潔絲翻了個身看向這邊。暖爐的火焰在她清澈的眼眸中閃閃發亮。
(怎麼了?)
潔絲盯著我看了一陣子後,悄悄地閉上雙眼。
「不,沒什麼。」
有時在就寢前,潔絲會彷佛有什麼想法似的,像這樣看著我。
(感覺還睡不著嗎?)
「不,該怎麼說呢……我不想睡。」
(不想睡?)
「對……希望明天趕快到來。當然,也很期待後天跟大後天……一定有很多快樂的事情喔。」
潔絲就那樣閉著雙眼,像在作夢似的說道。
「我每晚都在想希望明天趕快到來……覺得如果夜晚不會降臨,可以馬上變成明天就好了。」
潔絲突然說起這種異想天開的話,因此我就那樣看著潔絲,暫時僵住了。
(不,睡眠時間很重要喔。在這個國家也有「愛睡的孩子長得快」這句話吧。)
「……您看著哪裡在說這些話呢?」
我並沒有在看胸部啊……
「原來您看的是胸部呢。」
她就那樣閉著雙眼,看透了我的視線!
(不,我真的沒在看喔。我並不會要求胸部長得比現在更大,而且因為棉被蓋住,我根本看不見。)
哎呀──潔絲確認她用棉被蓋住的胸前。我將那胸部的尺寸稱之為天使的黃金比例。經過縝密計算的自然科學般的美麗結晶,被甚至讓人感受到神聖氛圍的曲線包裹住的頂級均衡。這絕對不是隻要變大就什麼都好。
潔絲放棄似的閉上了嘴,無視我的內心獨白。
「對不起。我知道應該睡覺比較好。」
潔絲在床上翻來覆去,將臉面向天花板。
「好好睡一覺吧。畢竟明天也要走很多路。」
(說得也是,那樣最好。)
我們互道晚安,進入夢鄉。
那種溫暖的感覺與安穩氛圍,當真就像是戀愛喜劇的其中一幕。
中午過後,我們來到一條大河川。略微混濁的水彷佛要削掉被光禿禿的樹木覆蓋住的平緩丘陵般,悠然自得地流動著。在藍天之下,水面非常平穩,木造的小船堆著木桶之類的在河上來往交錯。在對岸略高的山丘斜坡上,灌木彷佛格線般排成一列,可以看見被那些斜坡包圍住的小城市。白色牆壁與黑色三角屋頂的建築物擁擠地並列在一起。
「對面可以看見的應該就是拉哈谷!」
換上毛茸茸上衣的潔絲看似開心地指向那邊。她肩上掛著感覺挺重的皮製包包,完全是要旅行的裝扮。
(附近沒有看到橋呢。)
「從這邊開始要搭船前進吧。」
潔絲髮現小型棧橋,她向在棧橋上抽著菸斗的大叔搭話。看來大叔似乎是擺渡人。從皮革外套上也能看出他肌肉發達的上半身。
我們搭上大叔的船,載浮載沉地渡過河川。
「小姑娘居然一個人在這種寒冬出門,還真稀奇啊。沒看過你這張臉,是旅行者嗎?」
還有一隻豬喔。
當然,船伕大叔聽不到我的內心獨白。我乖乖地坐在潔絲身旁。
「對,我正在展開朝北方前進的旅程。我聽說拉哈谷是個很棒的地方,所以非常期待。」
這樣啊、這樣啊──大叔露出笑容。
「這個時期有很多葡萄酒上市。拉哈是葡萄酒的名產地。你可以試喝看看。」
「葡萄酒是嗎……」
圍住對岸城市的山丘斜坡跟其他部分不同,看不到大型樹木,只有灌木與樁子規律地並排著。那一整片都是葡萄田。這一帶的船隻上堆積的木桶,也是裝著葡萄酒的木桶吧。
「小姑娘,你不喝酒嗎?你今年幾歲?」
「十六歲。」
大叔眯細雙眼,看了看潔絲被外套毛皮圍住的頸部。他是在確認潔絲是否為耶穌瑪吧。看來他似乎消除了憂慮,又立刻露出笑容。
「那你可以試喝看看。熱的葡萄酒也很贊。」
大叔操作長槳,讓船隻前進。他發現潔絲很在意剛才受到注視的頸部,露出黃色牙齒,聳了聳肩。
「雖然我不是可疑人物,但你要多加小心啊。最近治安愈來愈差。像小姑娘這樣的妙齡少女獨自旅行的話,說不定會被盯上。」
「謝謝您的提醒,但不要緊的。因為我不是獨自一人。」
潔絲看向我,露出微笑。
鋪設著石板的對岸逐漸靠近。大叔像是忽然想到似的詢問:
「話說回來,小姑娘,你決定好住宿的地方了嗎?」
「嗯,我打算到山上的大宅邸過夜。聽說那裡是個很棒的地方。」
大叔點了點頭,他的眉毛有些尷尬似的歪曲起來。
「我是覺得不錯,但最近有個奇怪的傳聞,聽說那間大宅邸周遭有幽靈出沒喔。似乎是女人的幽靈。還有人說值錢的東西會不翼而飛。你要多加小心啊。」
「幽靈……?」
有著長睫毛的雙眼稍微瞠大了。我很清楚,這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好奇心。潔絲美麗的褐色眼眸被冬天的太陽照得閃閃發亮。
(你很感興趣啊。)
──對。因為,是幽靈小姐喔!
是顧慮到船伕的視線嗎?潔絲用內心的聲音向身為一隻豬的我搭話。聽到幽靈比起害怕,會更想得知幽靈的真面目──這少女就像好奇心旺盛的鬼怪。
「謝謝您的忠告,我決定到大宅邸過夜!」
她有認真聽我說話嗎?大叔露出這種疑惑的表情。但一到達對岸,他便友善地收下搭船的費用,送我們到拉哈谷。
拉哈谷的街道就如同童話故事般美麗。三四層樓高的建築物像要互相推擠似的櫛比鱗次,格狀木框裝飾著白色外牆。窗戶以花草點綴著,被已經開始落下的陽光照耀得閃閃發亮。街道對面可以看見葡萄田平緩的斜坡。上方有棟尖塔十分引人注目的大型砌石建築物。那就是大宅邸嗎?
「好漂亮的街道呢……我一直想要兩人一起來造訪這裡一次。」
潔絲朝我露出笑容,然後從皮製包包裡拿出紙張,用食指稍微觸摸了一下。這行為我至今也看過好幾次,但不曉得她是在做什麼。
(那張紙是什麼啊?)
即使我這麼詢問──
「秘密。」
也是每次都像這樣被敷衍過去。
潔絲看似很寶貝地收起紙張,「我們走吧。」然後這麼開口邀我。
是因為這幾天沒有下雪嗎?雖然風很冷,但沒有積雪。一方面也是因為街道和葡萄田是朝南邊的緣故吧。被聚集在建築物旁邊的小型雪山受到陽光照射,正緩緩地開始融化。
潔絲興高采烈地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在石板路上。
「首先到據說有幽靈小姐出沒的大宅邸看看吧!聽說那裡會以平價將房間租借給旅人。」
潔絲在轉頭看向這邊的同時轉了一圈,迫不及待似的加快腳步。
(希望還有空房呢。)
「說得也是呢……啊,這裡是酒莊呢!今晚來這裡或許也不錯。」
路人一臉懷疑地看著情緒高昂地朝一隻豬這麼搭話的潔絲。
(你得小心別喝過頭啊,畢竟是一個女孩子……)
「不要緊喔。因為有豬先生陪著我呀。」
我覺得過於期待一隻豬也很有問題……不過潔絲曾經有一次被型男灌醉的前科。雖然因為那傢伙是混帳處男才沒事,但那時我被關在房間外面,什麼也辦不到。
這麼說來,那個型男現在──
「約會時不可以分心想其他事情哦。您就是這樣才會是處男先生。」
突然被潔絲這麼痛罵,我不禁做出興奮的反應。
(這是在約會嗎?)
「不然您以為是什麼呢?」
潔絲像在鬧彆扭似的鼓起臉頰。
真奇怪。沒有女朋友的經歷等於年齡的四眼田雞瘦皮猴混帳處男正在約會。
而且還被約會對象的美少女痛罵是處男。這種彷佛天堂般的情境真的可以存在嗎?
「您那麼想被叫做處男先生的話,我也可以那麼稱呼您喔。」
可以嗎???
(稱呼一隻豬為處男先生的女孩子,不管怎麼想都很奇怪吧。至少叫我哥哥吧。如果是跟變成豬的哥哥在旅行的少女這種設定,應該就沒那麼奇怪才對。)
「有道理……?」
這純粹只是我想被她叫哥哥看看而已,好像有點牽強嗎?
「您的內心獨白從剛才開始就全部洩漏出來嘍……可以喔,哥哥。」
嚄嚄──────!
最近潔絲一直是這種感覺,服務異常周到。不,她從很早以前開始就是個服務精神旺盛的孩子,但現在更是加倍犧牲奉獻。當然,我也不想恃寵而驕,因此我有剋制自己,避免說什麼想要嗅遍她全身或是想舔遍她全身這種話。
雖然我只是嘴上不說,內心話還是傳遞給她了……
潔絲的耳朵稍微羞紅了起來。隨後,她像是靈光乍現似的敲了一下手。
「啊!」
(怎麼了?)
她面向這邊,說了句話。
「這是戀愛喜劇嗎?」
這句話是以昨晚的對話為前提吧。她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不過,總比被追究我的內心獨白好吧。
(如果是剛才那段互動,說不定有點像是戀愛喜劇呢。)
「這樣啊,是戀愛喜劇嗎……」
潔絲像在細細品味地說道,然後看似開心地笑了。
旅行的時光緩緩流逝。可以只需要在意對話是否有戀愛喜劇氛圍的生活非常和平,感覺相當舒適。
從危險、謀略和戰爭中獲得解放的旅途。
追逐星星朝北方前進這種事,簡直就像童話故事。
拉哈谷位於梅斯特利亞的北部,但沒有看到士兵的身影。
王朝──解放軍聯盟與北部勢力的鬥爭因為封印住暗中活躍的術師而暫且終結,包括這個拉哈谷在內,梅斯特利亞的城市似乎找回了寧靜過頭的平穩。
「似乎是要從那邊的小巷爬上山丘呢。我們走吧!」
潔絲看了看木造導覽牌,用雀躍的聲音指向前方。
偏離鋪設著石板的大馬路,只有鋪設著礫石的細長坡道。以豬的視線來看,坡道兩旁被殘留著枯葉的葡萄藤覆蓋住,視野並不遼闊。儘管如此,但爬上坡道後,逐漸可以從枯葉縫隙間看見小小的街道與緩緩流動的河川。
「葡萄好像已經被採收完畢了呢……」
(他們應該是在秋天採收葡萄,然後讓葡萄發酵來製造葡萄酒。現在這時期應該釀造出感覺不錯的葡萄酒了吧。)
「原來如此,這還真是令人期待。呵呵。」
這孩子真的沒問題嗎……
我們沿著葡萄田中間左彎右拐地爬上山丘,於是可以看見前方有棟大宅邸。與其說是宅邸,更接近城堡。看來很堅固的石牆圍住山丘的頂端,感覺幾乎是個小型城鎮。裡面排列著幾棟石造建築物。位於中央的塔有著漂亮的尖銳屋頂,它就是醞釀出古城感的犯人。
「您看得見嗎?據說就是那裡會出現幽靈小姐呢!」
(你這麼期待看見幽靈嗎?不是還聽說幽靈好像會偷東西嗎。船伕大叔也說過,你姑且還是多小心點吧。)
「嗯,沒問題的。因為重要的東西我都隨身攜帶。」
潔絲面帶笑容,將包包重新背好。
「──奇怪?」
我詢問突然停下腳步的潔絲。
(怎麼了?)
「剛才好像看到有人影穿過葡萄田跑向那邊……」
就豬的視角來看,潔絲指的方向被葡萄的枯葉遮住,無法看見。
(那人影長怎樣?)
「穿著白色衣服,好像是金髮女性。」
(她一個人嗎?)
「對……說不定我們馬上就見到幽靈小姐了呢!」
(我覺得應該是普通人啦……)
身為一個不相信幽靈存在者是這麼認為的。但這裡是梅斯特利亞,劍與魔法的國度。不過是幽靈,說不定就算真的存在也不奇怪。
我們沿著道路前進,鑽過看來像是城門的門扉,進入了大宅邸。我們經由被建築物圍住的中庭,到達掛有招牌的大型建築物。一進入裡面,只見那裡是有著明亮的灰色石材與溫暖的提燈火焰,感覺相當時尚的小型客廳。有著茂密褐發的高瘦中年男性,正對著桌子在書寫著什麼。他穿著一身宛如管家般的黑色夾克裝扮。
「哎呀,歡迎光臨。是旅行者嗎?」
男人站起身,朝潔絲露出微笑。
「對,我聽說可以在這邊租借房間。」
「原來是這樣啊。誠如您所言,這裡也兼作旅館喔。」
潔絲看似很開心地雙手合十。
「我在想不知能否在這間宅邸留宿一晚……請問還有空房間嗎?」
感覺相當和善的男人撫平茂密的頭髮,聳了聳肩。
「當然有,當然有。除了您之外只有一組高齡的夫婦客人,幾乎所有房間都是空著的。畢竟現在這種時勢,生意難做呢。」
「那麼我想租借一個房間,麻煩您了。」
男人的視線在潔絲的周圍稍微迷惘了一下。
「要留宿的只有小姐一位嗎?」
「是的,我一個人。」
潔絲這麼說,朝我微微一笑。男人看向我這邊,露出感覺很不可思議的表情,但我一直假裝自己是一隻普通的豬。只要內在是人類這件事沒有穿幫,就能免費住宿了吧。
「我明白了。那麼機會難得,我替您準備位於最裡面,可以眺望優美景色的特別房間吧。房間裡鋪設著最高級的地毯,因此希望您能先拍掉塵土再進房。」
潔絲慌張地揮了揮手。
「不用的,我就算不住高級房間也沒關係!」
請別客氣──男人這麼說,重新面向潔絲。
「雖然那房間平常會收十倍的住宿費,但今晚恐怕包括您在內,只有兩組客人吧……當然,我會用一般的價格提供服務喔。」
「咦咦咦,真的可以嗎?」
「特別的房間只有兩間,所以會是另一組夫婦隔壁的房間,這樣您也無妨的話。」
「非常謝謝您!」
潔絲支付房間費用,接過鑰匙後,男人用手指示通往裡面的走廊。
「我是這棟宅邸的管理員,名叫迪翁。我帶您到房間吧。」
「哇哇哇,好厲害,這邊也有房間!」
潔絲雀躍的模樣讓人難以想像她之前就住在王宮。她朝我露出笑容。
我們被帶往的房間分成寢室、客廳與書齋三間房,除此之外甚至還附帶浴室。色調穩重的傢俱替石牆房間增添了寧靜的奢侈感。地板上鋪設著深紅色地毯。
管理員幫忙點燃了暖爐,因此房間慢慢地變溫暖起來。據說靠收納在暖爐裡頭的紅色立斯塔,可以讓火焰一整晚都不會熄滅。會為了客房使用立斯塔,表示他們應該是相當富裕的家庭吧──潔絲這麼推測。
我暫時在暖爐前取暖,然後再次轉頭看了看房間。的確,無論哪件傢俱都十分講究,感覺價格不菲。從有著高椅背的椅子,到桌腳前端捲起來的桌子,還有不知何故反過來放的立鏡,木製物品都施加著精緻的雕刻。
從客廳與書齋的玻璃窗能夠將拉哈谷的景色一覽無遺。我爬上潔絲幫忙準備的椅子看向外面,只見開始轉變成橘色的夕陽將街上的三角屋頂與河川照耀得閃閃發亮。
「風景美得像幅畫呢!」
潔絲在旁邊發出歡呼聲,同時試圖打開窗戶。但她有些吃力地陷入苦戰。
「奇怪……是窗戶上鎖了嗎?」
(應該是要一邊提起把手一邊打開吧。)
「啊,真的呢。」
窗戶發出喀鏘叩的聲響,朝外面敞開了。潔絲將身體探出窗外。寒冷的冬風吹進室內,同時將潔絲稍微留長了的金髮飄逸地吹動。美少女的香味飄散過來。
「我不是美少女,也不會散發出香味喔……」
看到用鼻子嗅著氣味的我,潔絲有些退避三舍似的說了。
美少女就是美少女,而且美少女的秀髮怎麼可能不會發出香味呢……
潔絲看似害羞地離開了窗戶邊。窗戶被風吹動,砰一聲地關上,把手也因為那股氣勢往下掉。
「風很大呢。」
(景色很好的代價就是在這座山丘上沒有任何會遮擋風的東西嘛。)
「說不定夏天會很涼爽,感覺很舒適呢。」
潔絲一邊說,一邊撲通地讓身體陷入沙發。她只是想確認一下坐起來的感覺嗎?她很快就站起身來,看向我這邊。
「雖然想好好放鬆一下,但機會難得,要不要去參觀一下迪翁先生說的酒窖呢?」
我點頭同意。聽說這棟大宅邸的地下有地窖,用來讓葡萄酒熟成並保存,管理員表示希望我們務必能去參觀看看。
我們關好房門,回到剛才的大廳,只見迪翁還是一樣對著紙張在書寫什麼。是注意到腳步聲嗎?他看向這邊,和善地笑了笑。
「喔,小姐您好。是要去酒窖嗎?」
「對,我想在出門用晚餐前順道參觀看看。」
「歡迎歡迎。喂,阿紐!來幫客人帶路。」
迪翁朝裡面這麼呼喚,於是過了一會兒後,跟迪翁非常相似的苗條少年看似慵懶地走了過來。他穿著白色襯衫與黑色褲子,還披著皮革外套。年紀或許比潔絲小几歲吧?頭髮是褐色長髮,跟迪翁一樣茂密。
「怎麼,要帶去哪?」
是叫阿紐嗎?從他對迪翁說話的語氣來看,是迪翁的兒子嗎?
「去酒窖喔。你帶客人到酒窖那邊,幫他們開門。」
「是是。」
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後轉頭看向潔絲這邊的少年,忽然停止了動作。潔絲朝他露出微笑,他便羞紅了耳朵,迅速地移開視線。
喂,別迷上她啊,少年。你是一見鍾情就難以自拔的阿宅嗎?
我故意從豬鼻子發出哼聲,但阿紐的眼中似乎根本沒有我的存在。他靠近潔絲,就那樣將視線朝著別的方向說道:
「要出發了,跟上來吧。」
阿紐裝出冷淡的模樣,很快地邁出步伐。
迪翁一臉慌張地朝潔絲輕輕低頭致歉。
「他是我兒子阿紐。態度這麼糟糕,實在很抱歉啊。我讓他代替前陣子離開這裡的耶穌瑪幫忙宅邸的工作……但他好像不適合做這種事。」
「不會,謝謝您特地向我說明。」
潔絲小跑步地追了上去,以免跟丟阿紐。我也緊跟在後。
「迪翁先生似乎很忙碌呢。他好像在計算葡萄酒的出貨量。」
(原來如此,我還想說他一直在寫什麼,畢竟正值旺季啊。)
我們沿著阿紐消失的樓梯往下走,只見害羞的少年在最底下等候著我們。
那是個天花板相當低、被灰色石材圍住的陰暗空間。
「你剛才好像在說話,有誰跟你一起來嗎?」
阿紐沒有跟潔絲對上視線,這麼詢問。
「啊,不,沒什麼……是自言自語。」
潔絲笑著敷衍過去,同時俯視我這邊。阿紐也跟著看向我,但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繼續往前進。潔絲說話的對象是隻豬。這個少年也壓根兒沒想到我居然是一隻會思考的豬吧。
不知為何,感覺潔絲的身旁好像有點讓我坐立難安。
咚咚、叩叩──兩人的腳步聲這麼迴盪著。
「你明明是個女人,卻獨自來這種地方啊。」
阿紐拿著提燈沿著陰暗的通道前進,同時這麼說了。
「嗯,我正在展開前往北方的旅程。」
「你看起來很年輕,不會有危險嗎?」
他狀似天真無邪地詢問著,似乎不是什麼壞男人。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強的喔。」
(的確,如果是這棟宅邸的規模,感覺憑潔絲一個人就能讓它爆散了啊。)
我這番少年聽不見的牢騷,讓潔絲稍微呵呵笑了。
絲毫不曉得潔絲會使用魔法的少年,似乎對潔絲所說的「強大」很感興趣。
「要安全地旅行有什麼訣竅嗎?」
這少年問的問題還真是奇怪。
「我想想……我認為最好的方法果然還是有可靠的人物陪伴在身旁喔。」
沒人陪你不是嗎──阿紐露出這種疑惑的表情,轉頭看向潔絲。
「算啦。這裡就是酒窖。參觀完跟我說一聲,我會來鎖門。」
阿紐只說了這些,便從腰上的鑰匙包拿出一大串鑰匙,打開堵住拱門狀石牆的木門。
「附帶水龍頭的木桶的酒可以喝,但記得適可而止喔。你就算喝過頭我也不會來救你唷。」
阿紐將提燈交給潔絲後,很快地返回剛才前來的道路。
在通往酒窖的入口上方,用梅斯特利亞的言語寫著像是格言的文字。
「如果只是為了滿足口渴而活,只要有水就行了……」
潔絲念出聲來。
「是什麼意思呢?」
(可以試著用逆否命題來思考看看吧。)
「逆否……什麼呢?」
(是逆否命題。「若○○,則××」的敘述句,可以換句話說是「若非××,則非○○」喔。假如「若是潔絲,則為平胸」這句話是正確的,「若非平胸,則非潔絲」也是正確的吧。)
「我要生氣嘍?」
潔絲手上拿的提燈火焰猛烈地變大了。
(別燒我……只是舉例啦。)
「啊,抱歉,就是說呢。難得您好意向我解釋……」
剛才那樣完全是我不好,我覺得潔絲用不著道歉就是了……
(迴歸正題吧。這句標語的逆否命題會變成怎樣?)
潔絲再一次抬起視線。
「將意思和前後順序反過來思考就行了對吧……如此一來……如果有除了水之外的東西,就不是隻為了滿足口渴而活……這裡有葡萄酒。我們並非只為了滿足口渴的存在──這句話是想這麼說嗎?」
她一點就通。
(是那樣沒錯吧。葡萄酒這種文化,可以證明人類是光只有滋潤喉嚨並無法獲得滿足的奢侈生物──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原來如此……那麼,這表示對胸部尺寸說三道四的豬先生,也是光只有胸部並無法獲得滿足的奢侈生物呢。」
不是吧,怎麼會變成那種結論啊?
(進去看看吧。)
潔絲笑咪咪地點頭同意我的提議。
酒窖是石造的地下室,陰暗室內左右兩邊的牆壁上,排列著滿滿的酒桶。濃密的果實香氣與木桶的橡木材香味讓人心曠神怡。潔絲關上門後,將提燈放在地板上,溫柔地揮了揮右手。
好幾顆光球連續從潔絲的手心跳出來,輕飄飄地移動到天花板附近,照亮了整個酒窖。酒窖似乎相當廣闊,前方還有好幾十公尺的樣子。
「有很多葡萄酒呢。如果是一個人來喝,不曉得要花上幾年才喝得完呢……」
潔絲一邊講著相當可怕的話,一邊興致勃勃地邁步前進。
「這一帶的是今年的葡萄酒呢。木桶上寫著一二九年。」
一二九──王歷一二九年。
是一名少女的願望在梅斯特利亞掀起風波的一年。那陣風波伴隨著少女的父親之死平息了……
潔絲髮現了附帶水龍頭的木桶,發出很開心似的聲音,用魔法變出感覺能裝兩公升液體的玻璃啤酒杯。
(咦……你應該不會打算用那杯子喝酒吧。)
我戰戰兢兢地詢問,於是潔絲用像在惡作劇的眼神看向這邊。
「這是開玩笑的,別當真。」
潔絲的啤酒杯轉眼間就縮小起來,變成較小的的玻璃杯尺寸。
我鬆了口氣,潔絲在我身旁將鮮豔的紅色液體從木桶倒入杯子。
「嗯呵呵呵呵。」
她從開喝前感覺就已經很危險了,真的沒問題嗎?
「感覺暖──呼呼的呢~好像不是冬天一樣~!」
潔絲蹦蹦跳跳地沿著傍晚的葡萄田往下走,無論怎麼看她都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雖然風很冷,但潔絲把原本毛茸茸的外套換成了簡便的夾克,底下是昨晚的白色禮服裝扮。是酒醉讓她血管擴張,身體變得溫暖起來了吧。我似乎也被飄散在酒窖的酒精味弄醉了,感覺輕飄飄的,彷佛置身夢境。
「啊──那裡就是我們的房間喔~!」
雖然覺得「──」跟句尾的「~」有些多餘,但就別在意那種細節了。我抬頭仰望潔絲指的方向,只見陡峭的城牆上相當高處的地方,可以看到用綻放著白色花朵的盆栽裝飾的窗戶。應該就是我們留宿的房間沒錯吧。有四扇窗戶相鄰著。我們那間房的客廳與書齋,還有據說是老夫婦留宿的隔壁房的客廳與書齋,加起來總共四扇。
我轉頭一看,不知不覺間潔絲已經先邁出步伐。這個醉鬼。
我追在盡情享用了今年、去年、前年這三種葡萄酒的少女後方,也沿著葡萄田的山丘往下走。以藍色與水色圖案點綴,潔絲十分中意的白色禮服在傍晚鮮明且強烈的紅色照耀下,輕飄飄地美麗舞動著。
大約兩小時後。
在之前看上的酒莊享用了晚餐與更多葡萄酒的潔絲,帶著我興高采烈地爬上回程的山丘。這時天色已經完全變暗,葡萄的枯葉被月光照亮成白色。比那些枯葉更加明亮閃耀的是穿著白色禮服的潔絲。純白的布料雖然在傍晚時染成了彷佛會融入枯葉似的紅色,現在卻宛如吸收了月光般,在黑暗中鮮明地浮現銀白色。
「啊啊啊────!」
破折號大放送的潔絲突然大叫出聲,我吃驚地停下腳步。
(怎麼突然叫這麼大聲?)
潔絲壓低聲音,指著前方。
「那邊!請看那裡。」
可以看到在葡萄田裡頭,有白色的什麼東西朝大宅邸那邊移動。雖然從豬的視角來看還是一樣有許多視野盲點,儘管如此,這次多虧了月亮,可以清楚地看到,白色的什麼東西有著人類的形狀。而且正好是以人類在跑步的速度消失到城牆後方。
「我們追上去吧!」
明明別那麼做就好了,潔絲卻朝著白色的什麼東西那邊快步地跑了起來。
(天色很暗,你要小心腳邊啊。)
就在我才這麼向她傳達時,潔絲撞上了什麼。
「對不起!」
儘管重心失衡到差點跌倒,潔絲仍勉強重新站穩了。她似乎是跟衝出來的某人撞上了。
「別在這種夜晚奔跑啦。很危險吧。」
那感覺慵懶的聲音十分耳熟。是大宅邸管理員的兒子阿紐。
「對不起,忍不住就……因為我看見了幽靈小姐。」
聽到潔絲這麼解釋,阿紐一邊站起身,一邊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說幽靈?」
「對,是穿著白色衣服的女性。她跑向那邊了。」
潔絲筆直地指向大宅邸的後方。
「怎麼可能?不可能有那種東西吧。」
對於根本沒確認那邊,就一臉無奈地搖頭否定的阿紐,潔絲突然開口詢問:
「莉德涅絲小姐是指哪位呢?」
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我也歪頭感到疑惑。
(潔絲,你在說什麼啊?)
我看向阿紐,只見他臉色蒼白到彷佛真的看見了幽靈一樣。
「什……你是耶穌瑪嗎?」
「不是喔。雖然我能聽見內心的聲音。」
潔絲稍微彎下腰,像在試探似的看著阿紐的眼眸。一臉驚訝的少年很快地移開了視線。
「酒會告訴我們任何不真實的事情──這是老爸常講的話。雖然不知道你在睡迷糊什麼,但為了自己好,勸你還是別喝太多喔。」
阿紐只留下這番話,便用跑的回到大宅邸那邊了。
潔絲還對幽靈感到掛念嗎?只見她東張西望地環顧周圍。
(……莉德涅絲是指什麼啊?)
「是阿紐先生的腦海中忽然浮現的話語。我覺得應該是人名……」
潔絲是魔法使。她不只能聽見豬的內心話,也能看透人的心聲。
(人名有時也會突然在腦海中浮現吧。)
好想躺在瑟蕾絲妹咩的大腿上。
「姆──」
潔絲看透我的內心獨白,氣呼呼地鼓起臉頰。
「就算見異思遷的豬先生是這樣,我認為阿紐先生也不能相提並論。說不定幽靈小姐的名字就叫做莉德涅絲小姐喔。」
(嗯,說不定的確是那樣啊……)
因為酒醉而朦朧的腦袋實在湧現不出太大的興趣。即使得知幽靈的名字,對我們也沒有任何好處吧。
不過潔絲還是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葡萄田。
「跟丟幽靈小姐了呢……可是豬先生的確也看見了對吧?」
(是啊,剛才的確有個穿著白色衣服的某人在呢。雖然不曉得是不是幽靈。)
「她是否還待在附近呢?」
潔絲那股氣勢就彷佛隨時會開始探索整座山丘般,但我搖了搖頭。
(用剛喝了酒的身體在冬天夜晚到處徘徊不太好。你現在可能感覺很溫暖,但那只是血管正在擴張,掉以輕心的話身體會逐漸變冷喔。難得有機會住到高級的房間,怎麼樣,要不要從上面的窗戶找找看呢?)
潔絲思考一陣子後,點頭同意了。
「這麼說也是呢。我們回房間吧。」
雖然潔絲對任何事都興致勃勃,但她十分通情達理。我們我們爬上山丘,鑽過城門,回到了大宅邸。
入口的大廳處似乎有些吵鬧。
「俺就說這張椅子坐起來最舒適啦!」
「所以說老公,這裡不是房間,是大廳呀。你打算在這裡睡覺嗎?」
「俺就說要在這張椅子上睡啦。為啥還得走路才行啊?」
臉上起了紅斑的白髮老人邋遢地坐在椅子上,打扮得相當漂亮的老婦人在他前面手扠著腰,火冒三丈。老婦人注意到潔絲,輕輕點頭致意。
從狀況來推測,看來這位老婦人似乎是因為喝醉後無法溝通的丈夫不肯回房間,正感到棘手的樣子。
「請問……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潔絲客氣地這麼詢問,但老婦人露出死心的表情,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這是家常便飯。他很快就會變安分的。」
「你說誰會變安分?俺以前可是有海上之獅子這個外號,勳章也是──」
「是、是,我知道了,老公,既然是獅子,就請你稍微正經點坐著吧。」
照顧丈夫的老婦人催促我們可以先行離開,因此我們離開現場,回到了房間。
一回到房間,潔絲立刻從窗戶確認外面。
(能看見什麼嗎?)
我試著詢問。但潔絲一臉遺憾地退後幾步,讓身體陷入了皮沙發。
「不,看不見幽靈小姐呢……」
(那果然只是普通的路人吧?)
「您說在這種葡萄田的山丘上嗎?客人明明只有我們跟那對夫婦。」
這的確是個謎。
就在我用靠不住的腦袋思考可能的解釋時,潔絲悄悄地對我說道:
「我有點羨慕那對夫婦。」
一看之下,只見潔絲有些鬧彆扭地把玩著禮服。
(潔絲也想喝醉成那樣嗎?)
「不是的!……他們散發出一種一直陪伴在對方身旁,很瞭解彼此的感覺不是嗎。」
(畢竟是老夫老妻嘛。)
「我覺得那樣真好呢。」
是喝了葡萄酒的緣故嗎?潔絲異常多話。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沙發隔壁,因此我走向那邊,蜷縮成一團。
我以為她會撫摸我,但潔絲依舊面向窗戶那邊,不斷把玩著禮服。我不該憶起瑟蕾絲嗎?看來也暫時無法躺她大腿。
冬天的寒風在窗外吹著,薄雲彷佛在滑行似的通過月亮前面。
我茫然地回想起那對老夫婦。我也不是不明白潔絲所說的話。一言以蔽之,那兩人十分相配。兩人在一起這件事非常自然,而且感覺兩人也很清楚這點……真好呢──我同樣不禁這麼心想。我很羨慕那對老夫婦。
陷入一陣漫長的沉默。
「啊──」
潔絲突然發出這樣的聲音。
(怎麼了?)
「糟糕,禮服弄髒了。」
我爬起身一看,只見潔絲那件白色禮服的大腿處沾到泥巴,形成黑色汙漬。難得禮服這麼漂亮,但這汙漬看來很難清除的樣子。
(汙漬能去除嗎?)
「嗯,沒有問題。」
潔絲將手比在汙漬上方。禮服的纖維輕飄飄地解開擴散,然後又一邊進行復雜的動作,一邊恢復成原本的布料。只有形成汙漬的泥土成分被留在半空中。潔絲揮了揮手,泥土便像被風吹散似的消失了。
(魔法還真方便啊……)
就在我們聊著這些時,老夫婦的爭論從走廊上傳來。
「你還想喝酒嗎!當心再也起不來喲。」
「你講這什麼話啊?不能喝酒的話,不如死了還比較痛快。」
老人沙啞的聲音比剛才穩重了一些。
「別說傻話了,要是死了就連酒也不能喝啦。」
說話聲在有些距離的地方停住,在門扉的開關聲響起後聽不太清楚了。不過與隔壁房間相鄰的書齋那邊,還能隔著牆壁稍微聽到爭論的聲音。兩人似乎都能言善道,儘管語調相當穩重,但兩人唇槍舌劍,爭論不休。
正當我感到滑稽地聽著老夫婦的爭吵時,發現那聲音再次變激動起來。
聲音沒多久便大聲到這邊也能清楚聽見,最終有一方用跑的衝到走廊上,離開了現場。
正當我感到茫然時,腳步聲回來了。但並非一人份的腳步聲,有好幾人──恐怕是三人份的腳步聲。可以聽見他們打開抽屜的喀嚓聲響,我跟潔絲互相對望。
看來似乎不是單純的爭吵了。
這麼一來,實在讓人擔心不已。我們來到走廊上。隔壁房間的門一直敞開著,客廳的燈光照射到陰暗的走廊上。
「怎麼了嗎?」
潔絲這麼搭話,於是管理員迪翁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麼吵鬧真是抱歉。婦人似乎弄丟了戒指……」
「那是我丈夫在紀念日送我的戒指!雖然紅寶石太招搖,我不怎麼喜歡,但也不能丟在旅途中不帶回家呀!」
阿紐也在房間裡幫忙進行大搜索。老人是在這段短時間內醉意湧上來了嗎?只見他呆滯地坐在椅子上。在溫暖的房間裡,他彷佛隨時會睡著的樣子。
一問之下,據說老夫婦是去這棟大宅邸的酒窖喝葡萄酒,直到剛才。之後老婦人在入口的大廳處哄著喝醉的丈夫。聽說放在房間的戒指就是在這段期間消失不見的。房間的門似乎有牢牢地上鎖。
「明明就放在桌子上,怎麼可能弄丟呢!」
老婦人激動地大吼,迪翁一臉為難似的詢問:
「您記得一清二楚嗎?」
「那當然了。我跟我丈夫不同,沒喝那麼多酒。」
「有沒有可能藏在您隨身攜帶的物品裡……?」
「沒那個可能。畢竟我是將戒指放在攤開的手帕上呀。有可能只留下手帕,帶走戒指嗎?」
「不過,既然您說房門有上鎖,就表示……」
傷腦筋了。照這樣騷動下去,實在吵得讓人靜不下心。
正當我跟潔絲呆站在稍微踏進房間的地方時,老婦人忽然發出「啊」的一聲。
「我還想說風怎麼這麼冷……」
只見窗戶稍微打開了。老婦人匆忙地走到窗邊,砰一聲地關上窗戶。把手喀嚓一聲地往下掉,她將窗戶上鎖了。
「哎呀。」
老婦人似乎注意到什麼,他看向迪翁。
「雖然我有鎖上房門,但窗戶沒有上鎖呢。」
「說不定是那樣,但這外面是懸崖喔。您看,就像這樣……」
迪翁走到老婦人身旁,再次打開窗戶。然後他讓茂密的頭髮隨著夜風飄揚,同時指示著下方。
「……嗯?」
迪翁似乎注意到了什麼。
「怎麼了嗎?」
潔絲也前往那邊。我跟在她的後面。
迪翁似乎對窗外的什麼東西感到在意,但就憑豬的視線無法看見那東西。值得感激的是迪翁伸手將他在看的東西拿進了房間。
那是橫長的盆栽。雖然種植著白色花朵,但是因為不小心傾斜了嗎?有一半泥土撒落出來,花也不見了。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後不祥的預感命中了,迪翁蹙起眉頭看向潔絲。
「外面是懸崖,因此無法從下面爬上來……但可以從隔壁房間沿著窗戶移動呢。」
被偷走的戒指、打開的窗戶、被弄亂的盆栽。間接證據明確地將隔壁房的我們捏造成犯人。而且豬是無法沿著窗戶移動的。
「咦咦咦,請等一下!我沒有偷東西!」
潔絲慌張起來。迪翁也將盆栽放到地板上,露出為難的模樣低頭道歉。
「實在很抱歉,居然懷疑客人……但我只是提出一種可能性……」
不過,假如沒有其他可能性,就等於潔絲會是犯人。
老婦人用懷疑的視線看向潔絲。
「說到底,你為什麼會獨自來這種地方過夜呢?」
潔絲驚慌失措地看向我。可以感受到所有人一臉疑惑的視線朝向我這邊。不管怎麼看,我都是個格格不入的存在。唯一的旅伴是一隻豬──這點肯定讓潔絲顯得加倍可疑。
我稍微感受到一種像是不知該把豬腳放哪才好、心急如焚的坐立難安感。
──豬先生,怎麼辦呢?
(不要緊,我很清楚潔絲並非犯人。真相一定會有證據。先設法證明你的清白吧。)
話雖如此,但由豬來作證也很奇怪,而且要是被說我們是共犯,就百口莫辯了。
陷入一陣沉默。潔絲慌張地尋找辯解的話語。
「既然盆栽的土撒出來了──」
這麼開口說道的是阿紐。他依舊面向著下方,用平坦的語調說道:
「何不調查她的衣服看看?如果衣服被泥土弄髒了,就表示是這傢伙偷走了戒指。」
潔絲一臉茫然地站著,老婦人睜大眼睛確認潔絲的白色禮服。但禮服並沒有被泥土弄髒。
「看來沒有汙漬呢。」
這是當然的,因為潔絲剛才用魔法清除掉了。
我看向少年那邊。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感覺好像看見他露出驚訝的神色。至於潔絲則是整個人驚慌失措,似乎沒那個餘力去反駁。
「脫掉她的衣服就行了吧!」
一直坐著不動的醉鬼老人突然大聲地這麼說了。
……啥?
「倘若是她偷的,表示戒指現在也在她身上吧;倘若她沒偷,她身上就不會有戒指。只要把她的身體從頭到腳仔細調查清楚就好啦。如果她身上沒有戒指,就放她走吧。」
「咦,怎麼這樣……」
可憐的潔絲害怕地往後退。
居然說要脫她衣服?把身體從頭到腳調查清楚?怎麼可能讓你們做那種事。
可以看潔絲裸體的只有我而已。
血液沸騰起來。無論要做什麼,我都會證明潔絲的清白。我已經猜到犯人是誰了。事情很單純。之後只要按照順序用邏輯推論出真相即可。為此必須……
(潔絲,你照我傳達的內容發言吧。)
──豬先生……
我不需要手錶型麻醉槍還是領結型變聲器。只要我來代替潔絲推理,潔絲代替我說話就行了。
(聽好了,首先是……)
我簡潔地告訴她該做的事情。
潔絲緊張地嚥下口水,開口說道:
「請稍等一下……我來說明今晚發生的事情。」
潔絲恐怕比預測中更堅定的反駁,讓人們的視線都緊盯著她不放。
在所有相關人物齊聚一堂的房間內,名偵探潔絲慎重地述說起來。
「首先是確認。有件事我想先弄清楚。」
潔絲突然強硬起來的語調讓老人蹙起眉頭。
「什麼啊,小丫頭別講得好像自己很懂……」
潔絲儘管有些畏縮,仍筆直地面向阿紐那邊。
「打開窗戶的是阿紐先生對吧。窗戶並非從一開始就開著的。是剛才在找戒指的時候,阿紐先生打開了窗戶。」
潔絲出人意料的反駁讓空氣凍結住了。
「為什麼?」
阿紐板著一張臉這麼回嘴,他的額頭上浮現緊張的汗水。
「這房間很溫暖對吧。當然是因為有暖爐。但是,假如這對夫婦去喝葡萄酒的期間,窗戶都一直開著,會有什麼結果呢?要是打開窗戶,就會有非常寒冷的風從外面吹進來。房間的溫度理應會下降才對。然而這房間很溫暖,因此就表示窗戶之前是關上的。」
是逆否命題。
老婦人回想起來。
「的確如此呢。我記得回到這房間時,感覺很溫暖而鬆了一口氣,對吧,老公。」
「嗯啊。」
老人含糊不清地說道。阿紐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的嘴顫抖個不停,不發一語。
潔絲按照我傳達的內容對少年窮追猛打。
「阿紐先生有這房間的鑰匙對吧。他幫忙打開酒窖大門時,我看見他拿出了一把鑰匙串。據說迪翁先生把這棟宅邸交給阿紐先生管理,所以那把鑰匙串應該也包括房間的鑰匙在內吧。不是嗎?」
似乎就跟推測的一樣,迪翁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看向兒子。
「阿紐,你該不會……」
「但是,阿紐先生並非犯人。」
潔絲這麼斷言。包括阿紐在內的所有人,看來都難以理解這番話的意思。如果老夫婦不在時,窗戶是關著的,握有房間鑰匙的阿紐應當很可疑才對。
不過潔絲按照我擬定的大綱展開推論。
「因為阿紐先生沒有動機。他是這棟大宅邸的繼承人,並沒有缺錢到需要偷竊吧。況且要是因為竊盜讓這棟宅邸的評價一落千丈,結果會傷腦筋的還是阿紐先生。只要握有鑰匙,遭到懷疑的可能性就很高,所以很難想像他會特地挑在自己的宅邸偷竊客人的物品。」
「既然如此,那究竟是誰做的好事呢?」
聽到老婦人這麼問,潔絲用認真的表情說道:
「是幽靈小姐。」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這棟宅邸有幽靈小姐賴著不走。是會偷東西來惡作劇的幽靈小姐。阿紐先生今晚是不是不小心被幽靈小姐偷走了那把鑰匙串呢?」
當然不可能是那樣。這完全是個謊言。潔絲看向阿紐,用內心的聲音傳達:
──我知道真相。我會幫忙解決。請您在這邊點頭肯定。
被逼入絕境的阿紐別無選擇。他點了點頭。
「你說幽靈?那種事教人怎麼相信呀。」
老婦人像是被侮辱了一般,氣得滿臉通紅。在她後方突然響起很大的聲響。在這個彷佛開玩笑的時間點上,桌上的燈自行倒落了。緊接著是入口的門扉嘰一聲地打開了。沒有任何人站在門扉附近。
跟計畫的一樣,老夫婦和迪翁都嚇得臉色蒼白起來。
「阿紐先生,請您老實地坦白。將窗戶開鎖的是阿紐先生對吧。但那並非為了嫁禍給我。是因為您覺得好像在窗戶外面看見了幽靈小姐。」
──請您點頭。
阿紐照潔絲所傳達的點頭同意。一切都按照我的計畫在進行。一邊預測其他人的反應,一邊擾亂現場,掌握主導權來隨心所欲地操縱人。這個手法就跟以前從瑟蕾絲身邊奪走諾特時使用的手法一樣。
管理員迪翁感到混亂似的抱著頭髮茂密的頭。
「居……居然有幽靈……實在難以置信……但實際上的確……」
桌燈自行倒落,沒有任何人碰觸的門扉打開了。當然是潔絲的魔法。這並非幽靈,而是我跟潔絲創造出來的幻影。
「窗戶的鎖是阿紐先生剛才打開的,所以照理說不會是我沿著牆壁闖進這個房間。我的嫌疑已經消除了。請給我一點時間。阿紐先生跟我一定會從幽靈小姐手上搶回戒指給各位看。」
潔絲用充滿自信的態度這麼說道,因此老婦人跟迪翁都不禁點頭同意。
「阿紐先生,我們走吧。有事情想要請您幫忙。」
潔絲拉起阿紐白皙的手,來到走廊上。我也跟在後面。
(你真會演戲啊。)
我這麼傳達,於是潔絲轉頭看向這邊,眨了眨眼。
我們沿著走廊前進,離開老夫婦的房間。我們帶著阿紐,隨便找了個空房間進入。
(好啦,迅速地說出真相吧。)
房間十分寒冷,只有月光照射,相當陰暗。潔絲讓阿紐坐在沙發上,自己也坐到隔壁。我在地毯上坐下,向潔絲傳達應該說的話。
「偷走戒指的犯人是阿紐先生對吧。畢竟您手上有鑰匙,要進房偷竊輕而易舉。但是,您覺得那樣自己說不定會遭到懷疑對吧。所以才會打開窗戶、弄倒盆栽,設局讓我遭到懷疑。」
為了更準確地說明,潔絲補充說道:
「阿紐先生剛才不得不打開窗戶,說不定是因為風太大,在偷戒指時事先打開的窗戶又再次關上的緣故呢。」
這棟宅邸的窗戶是外開式,要是吹起強風,就會擅自關上。用來代替鎖的窗戶把手也會在窗戶關上時自動掉下,將窗戶上鎖。
然後這麼一來,就會減少一個間接證據。必須設法解釋在老夫婦離開房間時,窗戶是打開的這個謊言。
阿紐沒有做任何反駁。
「我這麼確信是在阿紐先生說我的衣服可能弄髒的時候。雖然您好像隱瞞著心聲,但得知我的衣服並沒有弄髒時,您無法徹底掩飾住驚訝之情呢。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在葡萄田跟我撞上的時候,阿紐先生確實用泥土弄髒了我的衣服才對。」
帶領老夫婦到酒窖後,阿紐用他手上的鑰匙偷走戒指,並在那時打開窗戶,弄倒盆栽,偽裝成像是隔壁房的潔絲偷走了戒指一樣。由於要補強證據,他才會在葡萄田等待潔絲出現嗎?為了多一層保障,反倒讓他自掘墳墓。不過這並非阿紐的失誤,因為他根本沒想到潔絲居然能用魔法在瞬間清除掉泥土吧。
唔──傳來像是哽住的聲音。是阿紐在哭泣。
「對不起……」
阿紐原本企圖嫁禍給潔絲。明明如此,潔絲卻溫柔地將手放在阿紐的肩膀上。少年被淚水弄溼的臉龐看向潔絲。
潔絲用宛如天使般的聲音輕聲說道:
「把偷走的戒指還給那對夫婦吧。我會幫忙讓大事化小。能請您將戒指交給我嗎?」
「……我放在外面。」
阿紐用鼻音這麼說了。
「能請您拿過來嗎?」
「我知道了。」
阿紐面向下方,離開了房間。
陰暗的房間瞬間安靜了起來。
(萬一遭到其他人懷疑時,自己身上帶著戒指就麻煩了。所以他才會藏在外面吧。)
潔絲對這麼推測的我露出笑容。
「豬先生早就看透一切了呢。」
(我沒辦法看透一切。僅限於能看透的事情。)
我像個班長似的試著耍帥,於是潔絲如同字面般鬆了口氣。
「我放心了。」
(嗯?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啊,沒有。只是想說如果您能看透衣服,就傷腦筋了……」
看透唯一一件內褲的是外表看似家畜,智慧卻過於阿宅的……四眼田雞瘦皮猴混帳處男!
(算啦,來確認之後的步驟吧。)
──好的。
潔絲用心電感應這麼回應我,這樣無論阿紐何時回來都不用擔心。
(拿到戒指後,就裝成像是在追趕幽靈般,衝進那個房間。麻煩你隨便用一些魔法假裝成像是有幽靈在場一樣。就裝成是幽靈撞上了那個喝醉的老人,讓事先用魔法懸浮在天花板附近的戒指掉落到老人的膝蓋上。這時的重點是潔絲要大吵大鬧。讓其他人先把視線緊盯在潔絲身上,避免有人不小心發現了你用魔法懸浮在天花板附近的戒指。)
這是在魔術中常見的誘導視線的手法。
潔絲深深點了點頭。
過了一陣子後,阿紐露出像是在守靈的表情,回到房間。他顫抖的手將附帶大顆紅寶石的戒指遞給了潔絲。
「不可以搶走別人很珍惜的東西喔。」
潔絲接過戒指,輕輕撫摸阿紐的頭。
事情直到最後都按照計畫順利進行了。雖說是幽靈這種過於離奇的犯人,但幽靈存在的證據就攤在眼前的話,也只能相信了。潔絲宛如除靈師般斷言「這棟宅邸再也不會有幽靈出現了」後,大家看來都鬆了一口氣。
我們成功地把被嫁禍到自己身上的罪狀推卸給幽靈,藉此得以守護了不小心犯下偷竊行為的可憐少年的人生。沒錯,少年有讓人同情的餘地……
我們回到自己的房間。潔絲似乎完全酒醒了。她坐在床上,對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的我露出浮現問號的表情。
「那個,豬先生。」
(怎麼了?)
「我還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這麼說來,有件事我還沒有告訴潔絲。
「就如同豬先生告訴我,然後我向大家所說的一樣,阿紐先生並非缺錢用,他沒有偷竊戒指的動機。為什麼阿紐先生不惜嫁禍他人,也要偷走戒指呢?」
(是為了幽靈。)
我的回答讓潔絲不滿地鼓起臉頰。
「我在跟您說正經事喔。」
(我也是正經八百喔。)
「真的嗎?」
(當然了。潔絲也看見了幽靈不是嗎?)
我們在葡萄田目擊到的幽靈。穿著白色衣服的金髮少女。
(那是叫做莉德涅絲的耶穌瑪。)
「莉德涅絲小姐……啊──」
潔絲試圖追趕幽靈,跟阿紐撞上時的對話。
──你說幽靈?
──對,是穿著白色衣服的女性。她跑向那邊了。
──怎麼可能,不可能有那種東西吧。
──莉德涅絲小姐是哪位呢?
──什……你是耶穌瑪嗎?
(提到幽靈的話題時,阿紐想起了叫做莉德涅絲的人。理由很簡單。因為就如同潔絲所言,被說是幽靈的存在,真面目就是莉德涅絲。)
「原來如此……但是,您怎麼知道莉德涅絲小姐是耶穌瑪……」
(我試著思考了可能因故隱匿在這棟宅邸旁邊生活的,會是怎樣的人。這時我想起了管理員說過的話。)
──他是我兒子阿紐。態度這麼糟糕,實在很抱歉啊。我讓他代替前陣子離開這裡的耶穌瑪幫忙宅邸的工作……但他好像不適合做這種事。
「莉德涅絲小姐最近迎接了十六歲生日,必須離開這棟宅邸……儘管如此,她還是不願啟程,一直逗留在這附近……是這麼回事嗎?」
(應該就是那樣吧。)
──你明明是個女人,卻獨自來這種地方啊。
──嗯,我正在展開前往北方的旅程。
──你看起來很年輕,不會有危險嗎?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強的喔。
──要安全地旅行有什麼訣竅嗎?
前往酒窖途中的對話,這麼一來也有了意義。
(阿紐知道莉德涅絲在這附近逗留的事情吧。說不定他還幫忙藏匿。為了有一天必須啟程的莉德涅絲,需要一筆旅行資金。因為不想被人知道莉德涅絲還沒有啟程,才必須私底下偷偷賺錢。)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
(擺渡的大叔所說的「大宅邸周遭有幽靈出沒,會偷值錢的物品」,換言之就是這麼一回事。潛藏在大宅邸附近的耶穌瑪,與為了那個耶穌瑪偷竊的少年──這兩人的秘密聚焦成像,變成了叫做幽靈的幻影。)
真是讓人揪心的內幕。
「我……根本不曉得是這麼回事,還很期待看見幽靈小姐……」
垂頭喪氣的潔絲雙眼浮現出看似悲傷的色彩。
那是為他人著想的善良少女感到自責的色彩。
(所謂的人類是從腦袋先誕生的生物。會想得知不可思議之事的真相,就跟豬會想看飼主的內褲一樣,是非常理所當然的慾望,那種慾望本身絕對不是什麼錯誤的事。)
潔絲看來無法接受的樣子。我補充說明。
(無論是真相還是內褲,就構造上來說會不小心看見的東西是無可奈何的吧。如果你認為不應該揭露真相,就把那個秘密悄悄地收在內心的抽屜裡,不就好了嗎?)
潔絲曖昧地搖了搖頭。
「自從豬先生告訴我求知這件事的美好之後,我就變得無論什麼事都想打破沙鍋問到底。我明明也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卻毫不在乎地冒昧探聽別人的秘密……」
原來她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嗎?
(潔絲,唯一一個真相併非屬於任何人的東西。想知道真相併非壞事,而且從能看見的事實推論出真相,也不是壞事。縱然真相是對某人而言不利的事情,或是宛如怪物般可怕的存在也一樣。)
「怪物……」
潔絲緩緩地重複我的話。
(只要有跟那個怪物面對面的覺悟,無論是誰都有追求真相的權利。我反倒覺得不去正視怪物的存在比較危險呢。)
我筆直地看著潔絲好像可以理解又無法接受的表情,向她傳達。
(好奇心是潔絲的武器,用不著感到羞恥,反倒可以引以為傲喔。)
在陷入沉默一陣子後,潔絲柔和地露出微笑。
「謝謝您。」
房間變暗了。在窗簾外面,月亮似乎被雲朵遮蓋住了。橘色火焰在暖爐裡緩緩地搖晃發亮。
「……對不起,難得出門旅行,卻講了這麼陰暗的話題呢。」
(不,我完全不介意。畢竟也沒什麼機會可以聊這種事情吧。)
潔絲忽然像是放鬆下來似的笑了。
「對了!畢竟很幸運地住到好房間,就這樣入睡感覺也有點浪費。來做些好玩的事情吧!」
(好玩的事情……?)
「對,慶祝暫且擊退了怪物。畢竟旅行就是要玩得開心才行。」
潔絲似乎想到什麼好主意,她從床上站起身。
「這房間裡有各種傢俱。我來變成豬先生指示的裝扮,擺出豬先生指示的姿勢如何呢?」
(你的服務也太好了吧。)
就好像戀愛喜劇的女主角不是嗎?
「這是為了感謝豬先生幫我洗清冤罪。無論是什麼打扮,我都會穿給您看喔。」
她剛才說無論什麼打扮都會照做……
不行不行。對方可是十六歲的純真少女。這邊必須思考如何在健全的範圍內做出紳士般的請求,與潔絲一起度過快樂的時光。
所謂的健全打扮是什麼樣子呢?例如穿著迷你裙的女警怎麼樣呢?警官是維護治安的職業,因此很健全吧。好想被她逮捕看看。
護士服呢?護理師是協助病人和傷患療養的職業,因此一定很健全不會錯。好想一邊被她說忍耐一下喔一邊被她打針。
巫女裝束應該也很棒吧。那是一份神聖的工作,換言之就是很健全。請她幫忙驅散像豬一樣的煩惱或許也不錯。
或是稍微換個想法,也有婚紗這種選項吧。當然是露肩婚紗。請她擺出等待誓約之吻的表情如何呢?不,不行。沒有對象就無法成立啊。畢竟我是一隻豬,很難從新郎視角去觀賞嗎……
潔絲笑咪咪地耐心等候豬的長時間思考。
(我決定了。)
我這麼傳達,於是潔絲將手貼在胸前。看起來簡直就像已經有覺悟會聽到無比色色的指示。
「原來您打算做出無比色色的指示呢……」
(我怎麼可能那麼做。我什麼時候做出色色的指示了?)
「可是昨晚……」
這麼說來,我好像夢見了兔女郎啊……
(放心吧,不是色色的方向。)
「這樣子呀。」
(如果是潔絲現在的技術,應當不是多難製造的衣服。我這就向你說明,麻煩聽清楚了。)
我按照順序進行詳細的說明,回答潔絲提出的問題,在反覆試驗後,那件衣服總算完成了。我留在客廳,只請潔絲移動到書齋換上衣服。姿勢也完美地指定完畢。
「可以嘍。」聽到她這麼說的聲音,我前往書齋。雖然客廳依舊陰暗,但燈具的柔和光芒從書齋流瀉出來。
然後,只見那裡有個女高中生。
黑色及膝裙。白色的長袖女用上衣附帶大片黑色衣領。是水手服。藍色領巾替少女的清純錦上添花。
金髮JK(注:日本對於女高中生的略稱)輕輕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閱讀著書本。
「您很慢喔,學長。」
(插圖007)
閱讀喜好跟我很合得來,總是會向我搭話,身為圖書管理員的可愛學妹。她今天放學後也在圖書室的老位置一邊閱讀有些艱深的純文學,一邊等候我的到來。
雖然窗外已經完全是夜晚了……
感覺眼淚好像要噴湧而出。這是國高中都就讀男校的我不曾存在的青春。照理說是已經十九歲的我再也無法挽回的心動瞬間。
我站在書齋入口,在僵住的豬腳上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響起了潔絲呵呵的笑聲。
「您這麼喜歡這副打扮嗎?」
(用滿分一○○○分來評分的話,這應該有一○○○○○○○○○○分。)
「咦咦咦!我好開心!」
JK潔絲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到了這邊。長度到膝下的黑襪與室內鞋。是JK,這裡有JK。我的眼前有一位美少女JK。
「JK……第一次見面時,豬先生好像也在腦海中思考著那樣的事情呢……學長很喜歡JK呢。」
清澈聲音的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砍入我的腦袋。
為何!為何我進了什麼鬼男校就讀啊!
居然不惜捨棄這種青春!我真是……!
不,冷靜一想,就算我進了男女合班的學校,結果大概也是根本沒有女孩子會看我一眼吧……
學妹在我的眼前蹲下,目不轉睛地看向這邊。
「學長是充滿魅力的人物。我想應該沒那回事喔。」
(謝謝你啊……能有這麼溫柔體貼的學妹,學長很開心喔……)
聽到金髮美少女JK這麼說,好像會不小心信以為真。但事實並非如此。不管怎麼掙扎,我都是個四眼田雞瘦皮猴混帳處男。絕對不可能是這麼美好的JK會抱持好意──豈止如此,甚至也不可能是會被注意到的存在。
「……豬先生,您沒有其他希望我做的事情嗎?」
潔絲露出看似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窺探著我的雙眼。
唔嗯,有什麼嗎?硬要說的話,感覺有點希望她可以一邊叫我豬,一邊踩在我身上……
「不可以是那種願望。」
潔絲看透我的內心獨白,先一步表示拒絕。真遺憾。
「我實在不忍心踩在豬先生身上……」
我沮喪地垂下豬耳朵,於是潔絲連忙這麼補充。
「啊,那麼,這樣子如何呢!」
潔絲站起身,咳了兩聲清喉嚨。她在胸前雙手合十後……
「我……一直喜歡著學長……請讓我變成學長的戀人……!」
嚄嚄!我最喜歡專情的學妹角色了!
潔絲接著手扠腰,將臉撇向一旁。只見她臉頰泛紅……
「學……學長這種人,我只把你當成比豬還不如的存在喔!」
嚄嚄嚄!傲嬌最棒啦!
不曉得是怎麼做的,潔絲迅速地消除了臉頰的紅暈。她稍微瞠大眼睛,面無表情地看向這邊後……
「噯,學長……剛才跟你聊天的女人,那是誰……?」
嚄嚄──!病嬌也很棒!好想一輩子被她束縛!
明明是自己主動扮演的,潔絲卻看似害羞地忸怩扭動雙腳。
「那個……怎麼樣呢,我有變成豬先生想像中的JK嗎?」
平日的指導奏效了。享用了全套王道屬性而飽餐一頓的我,勉強擠出話語回應。
(有,實在棒透了。)
「太好了!」
是因為正在旅途中,心情很快活嗎?潔絲經常配合我的癖性,做些讓我開心的事。然後我一感到開心,潔絲也會露出非常高興的樣子。
雖然她貼心到感覺有些不自然,但像潔絲這樣的美少女,這種程度是小菜一碟吧。雖然現在剛吃過晚餐。
面對真相這個怪物後,氣氛變得有些冰冷,潔絲幫忙重新溫暖了氛圍。
在癖性博覽會告一段落後,潔絲坐到沙發上,開口詢問:
「……豬先生,這是戀愛喜劇嗎?」
看來潔絲似乎很中意戀愛喜劇這個概念。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明顯。美少女透過角色扮演讓處男感到開心這種事,只能稱之為戀愛喜劇吧。
(應該就是戀愛喜劇吧。我覺得很有那種風味。)
「這樣子嗎……戀愛喜劇很好玩呢。」
潔絲一邊看著朦朧的夜空,一邊感觸良深似的說道。
時間也已經邁入深夜。我決定向潔絲提出今天最後一個願望,好好睡一覺。
潔絲躺在床上,我則是躺在地板上就寢。
我拜託潔絲先脫下來的水手服就放在我身旁。
今晚我會籠罩在被脫下來的水手服香味中進入夢鄉。
隔天早上,我們婉拒迪翁希望我們多休息一會兒再走的邀請,決定離開拉哈谷。
潔絲在啟程前找到阿紐,將用麻布裹住的大包袱交給他。
「請打開看看。」
阿紐照潔絲說的打開包袱一看,只見裡面裝著摺疊整齊的美麗衣裳。並非只有一套,總共有三套衣裳,每套衣裳都有精緻細膩的刺繡。
「只要賣掉這些衣服,雖然沒有那個戒指那麼值錢,但我想一定能有一筆收入。您需要錢對吧。請務必賣掉這些衣服,讓它們派上用場。」
深感意外的眼神回望著潔絲。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溫柔呢?我之前明明企圖陷害你……」
「我應該說過喔。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強的喔。」
彎起手臂並露出笑容的潔絲,看起來的確非常強大。
「那麼,我要出發前往北方了。」
「你已經要走了嗎?去北方?為什麼……」
「這是秘密。」
潔絲像在惡作劇似的露出笑容,輕輕碰了一下少年的鼻子。沒有處男被她這麼一碰還不會墜入情網的吧。可以看見少年的耳朵羞紅起來。
「再會了。」
我跟潔絲走出大門,沿著葡萄田往下走。爽朗的冬天早晨。葡萄的枯葉沐浴在朝陽下閃耀發亮。
我們又再次以祈願星為目標,朝北方展開旅程。
潔絲表示接著要前往溫泉勝地的話語,讓我的豬心小鹿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