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蒼君的努力

第一卷  第六章 蒼君的努力 臨近週末的星期五晚上，蒼認真地煩惱著。

 ──為了戀人的男性恐懼症，自己能做些什麼?

 不能只是坐等著她克服。

 蒼下定決心後，拿起手機，給栞發了一條短信。

 ◇

 星期五晚上，星乃栞看著手機，愣住了。

 原因，是作為戀人的蒼髮來的訊息。

 「明天能來我家嗎?」

 ──他已經知道了我有男性恐懼症。

 所以，這應該不是那種邀請。

 也就是說，可以單純地認為是在家約會嗎?

 栞做了個深呼吸後發送了「我會去的」。

 接著，打開衣櫃，沉思著該穿什麼衣服呢?

 現役JK模特星乃栞的怦然心動☆居家約會搭配講座。

 重要的是不可以太華麗!首先要考慮能讓彼此放鬆!

 根據他房間的裝潢，可能會坐在地板上……?想一起在地板上打滾的話，就不要穿迷你裙了!

 考慮到和家人打招呼的可能性，過於休閒的打扮也要慎重!

 比起流行要更重視得到大人的喜愛，走保守的、傳統的、老練的樸實無華風格吧(有點錯亂)!

 ……對不起，我是亂說的(第一次在家約會)。

 第二天，栞穿著鬆垮的針織衫搭配彈力十足的緊身牛仔褲，以上半身臃腫但張弛有度的Y型搭配，來到了月瀨家。

 將下半身束緊，是不給人留下邋遢印象的訣竅。

 萬一家人出來也沒關係吧……栞一邊想著一邊按下門鈴。

 這麼說來，還有可能見到瑪娜瑪娜……。

 栞的心怦怦直跳。隨著一陣沉重的聲響，門被打開。

 看到從那裡出現的臉──栞嚇得頭髮都要飄起來了。

 「歡迎光臨，星乃同學……」

 一個格外尖銳的聲音響起──

 ──是穿著女裝的月瀨蒼。

 「噗」，栞忍不住噴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麼? !」

 栞帶著感動環視著初次進入的男朋友的房間。

 黑色的鋼製桌子和床，黑色的塑料收納箱，白色的窗簾……，

 房間整體用單色調進行了統和。「有條有理、萬無一失」很有他的風格。

 房內沒有任何與cosplay相關的東西。有單獨的工作間嗎……?

 「請座」蒼說道，於是栞在床邊坐下。另一方面，蒼坐在地上。

 蒼君每天晚上都會用的床……。

 一注意到這種事，就有種想在上面滾來滾去的衝動，但總算按捺住了。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栞首先問道。

 作為時尚愛好者，其實不該一見面就笑的。

 性和時尚的存在方式是多樣的。也許他一直懷揣著這樣的秘密，現在終於要向自己坦白了。

 沒關係的。我可以接受這樣的蒼君……!

 蒼用少女的姿勢坐在地板上，抬眼看著栞。

 「其實……(尖聲)」

 聽他那不自然的語調，果然是在逗自己笑吧……栞的肩膀顫抖著。

 「……我想如果女裝的話，星乃同學的男性恐懼症可能會有所緩解。」

 「誒?」

 「哪怕只是稍微減少一點牴觸感，也幫助你慢慢適應吧。今天愛歌出去了。為了星乃同學，我想嘗試一切能做到的事情。」

 「蒼君……」

 儘管是男扮女裝，但他認真的眼神讓人不由看得入迷。

 「喜歡……」

 栞忍不住脫口而出，蒼靦腆地移開了視線。

 這種反應也喜歡……。

 不過，今天瑪娜瑪娜不在嗎?

 雖然有點遺憾，但他好像沒有妹妹在家的時候男扮女裝的勇氣。那是當然。

 ……不過，不愧是『cosplay服裝師』，女裝水準令人瞠目結舌。

 男人和女人臉上最大的不同點是眉毛、眼睛和嘴唇。

 之前說過因為嫌麻煩而不做保養的眉毛被修得很細，用眼影和睫毛膏使兩隻眼睛看起來又大又華麗。粉底平滑地覆蓋在肌膚上，粉色系的腮紅十分惹人喜愛。塗著唇彩的嘴唇顯示出飽滿的存在感。

 配合茶色的假髮，選擇了可愛的波波頭。

 服裝……瑪娜瑪娜的衣服再怎麼說也穿不下吧，蒼身上的是學校指定的運動服，女生穿也不會有違和感。

 雖然體格有點寬，但也有這樣的孩子吧……在允許範圍內。

 不如說相當可愛。蒼君的相貌意外地端正。喜歡。

 這樣的話……也許可以認為她是個女孩子。

 栞很感動。不管怎麼為女友著想，也不會有人能進行如此完美的女裝吧。多麼棒的男朋友啊……。

 蒼張開用唇膏點綴的嘴唇。

 「我是蒼子!請多關照!那就馬上開始女生談話吧☆」

 不行。栞忍不住「噗噗!」笑了。

 「等等……為什麼笑啊!」

 蒼子嬌嗔道，但這是火上澆油。栞「啊哈哈哈哈!」地捧腹大笑。

 「那肯定會笑的吧!聲音絕對不行!」

 「這點……也沒辦法。你就習慣吧!」

 「語氣也很奇怪吧!啊哈哈哈哈!」

 但如果一直笑下去，他的努力就白費了。

 栞做了個深呼吸，忍住了笑。

 嗯，總之先閒聊一下吧。

 「吶，這個月的《attack》看了嗎?」

 《月刊comic attack》──這是一本以輕改漫畫為中心，面向宅男們連載的漫畫雜誌。這本雜誌像《廣辭苑》一樣厚重，以驚人的閱讀深度為賣點。

 「不行!」蒼子突然提出異議。

 「人家討厭這種宅系的話題!!」

 「誒? !」

 「說些更像女孩子的話吧!」

 「哎哎……!」

 喂喂，你認真的嗎，蒼君……。

 他這毫不妥協地要成為女生的姿態，正是男朋友的榜樣。

 但是……真的要進行女生聊天嗎?你能做到嗎，蒼君。

 「來聊聊化妝品吧☆栞醬在用什麼化妝品呢?」

 蒼子說道。栞醬是誰啊……。

 「我是乾性皮膚，所以一直在用美生堂的『moist·scutum』，不過anelia新發售的『puritto』也很令人在意!」

 不會吧……栞嚇到了。美生堂的moist確實是乾性肌膚女生的標配，puritto是模特和造型師們都很關注的熱門新品。

 ……這麼說來，蒼君也是瑪娜瑪娜之一。

 他對化妝品很熟悉也是應當的。

 「話說，你知道嗎?化妝水其實滲透不了皮膚，在醫學上是沒有意義的。據說外國人根本就不塗化妝水。」

 「盲目相信那種話不太好吧?每個醫生說的都不一樣……日本有日本的氣候和體質……」

 蒼子的美容知識和現役模特栞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如果把她扔進教室裡的女子最高階級小組，別說立刻打成一片了……大概會作為可靠的姐姐角色君臨於團體的頂端吧。

 「誒!那種話我還想多聽聽!」

 蒼子一邊說著，一邊不經意站了起來，緊挨著床上的栞坐下。隨著話題的熱烈，一下子縮短了距離。

 舉止間毫無違和感。

 然後蒼子把手輕輕搭在栞的肩上──

 啊，不行。栞馬上就明白了。

 我的大腦，清晰地把蒼子當成一個男性來認知。

 白色的恐懼在腦中蔓延，思維逐漸癱瘓……。

 身體在思考之前先行動了，栞啪嗒一聲把蒼子的手推開。

 「不行嗎……」

 蒼恢復原狀，垂下了頭。

 「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完全變成女孩子了呢……」

 「對不起啊，蒼君……還特意為我穿了女裝。」

 「別在意」蒼低沉地笑了笑。

 「那我去換衣服」說著站起身來。

 栞叫住他說:「等一下。」

 「……希望你還能時不時變成蒼子。和蒼子聊天，普通的開心……」

 他露出了非常為難的苦笑。

 ◇

 下週一，放學後只有兩個人的縫紉室。

 星乃栞面對著戀人，僵住了。

 他剛才說了什麼……?

 月瀨蒼彷彿領會到了栞的內心，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

 「你能一邊罵，一邊踩我嗎?」

 該怎麼辦……。我沒有聽錯吧……。

 栞凍結在絕望之中。

 受虐狂──沒想到蒼君居然有這樣的嗜好。

 雖然我下定決心要努力成為他心目中理想的女朋友……。

 但是，對最喜歡的人施暴，我做不到啊(淚目)……

 「我想，這樣也許就能克服男性恐懼症。」

 栞瞬間脫力了。

 「什麼意思?」

 「雖然被男人一碰就會發作……但我懷疑，用鞋去踩倒在地上不做任何抵抗的男人，是不是就沒關係?」

 試著想象一下。……雖然這毫無疑問也是一種接觸，但心理上好像有很大的不同。

 對方什麼都做不了……也不是主動觸摸，只是把體重壓上去……。

 「確實……」

 感覺能行。也許能行。

 「而且，男性恐懼症是一種把對男人的恐懼銘記在心的狀態吧?那我想，如果能反過來讓男人屈服，把對男人的勝利體驗刻在腦海裡，說不定就能克服了。」

 這也有道理。感覺在心理學上是正確的想法。

 但是……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讓我罵蒼君是不可能的……因為蒼君是完美無缺的存在啊。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的壞話……」

 蒼「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說醜八怪、醜男不就好了嗎?」

 「啊? !你在說什麼呢? !蒼君超帥的!罵蒼君醜……就算是自己說的我也會生氣的哦!?」

 「誒……」蒼一臉困惑。

 「那就土氣、沒品位、噁心宅之類的……」

 「蒼君很有品位啊，只是對時尚不感興趣而已!看衣服就知道了!至於噁心宅，我們彼此彼此……」

 「那笨蛋、白痴……」

 「蒼君最近的期中考試，是第幾名來著?」

 「全班第十名。」

 全班三十人左右。栞是從下面數比較快的那一方。

 栞的兩頰一下子鼓了起來。

 「蒼君!在那裡趴下!!」

 栞像女王一樣命令道。於是蒼「遵命」，趴在了縫紉室的地板上。

 「呵呵呵，真悲慘啊，蒼君……像蛞蝓一樣在骯髒的地板上蠕動。」

 雖然想不出具體的壞話，但為了獲得勝利感，姑且試著罵了幾句。

 「是的，請您踐踏這個悲慘的我吧。」

 蒼說道。真不想從他嘴裡聽到這種受虐狂的台詞……。

 栞把穿著室內鞋的腳放在蒼的背上──身體一下子壓了上去。

 右腳，然後是左腳。整個人壓在他有點不穩當的後背上。

 ──安然無恙。

 「……怎麼樣?沒事吧?」

 腳下的蒼抬起頭，關切地問道。

 那一瞬間──恐怖感從背脊竄至腦髓，腦中一片空白。

 邏輯喪失，感情被畏懼和恐慌所淹沒。

 反射性地把手伸向桌子，支撐著快要失去平衡的身體。

 「不要看我!!」栞怒吼道。蒼慌忙把臉轉向地板。

 栞反覆深呼吸。漸漸地，腦子裡變得清晰起來。

 「……沒事吧?」蒼再次擔心地說。

 他只是用溫和的表情說著體貼的話而已。

 然而，只要意識到他是男性，就會驚慌失措……。

 ──但反過來說，只要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就可以觸摸。

 這是小小的成功。

 「沒關係……如果不是人，只當成地面來踩的話……」

 成就感油然而生。不管怎麼說，這是自己第一次主動觸碰他。

 「挺舒服的……」

 蒼低聲說著，栞「誒」了一聲。

 被罵、被踩、被當成地面而不是人類……居然會因此而高興。

 果然是受虐狂……?

 「體重都壓在背部痠疼的地方……」

 什麼啊，只是肩周炎而已嗎?

 「蒼君做服裝的時候總是駝著背呢。」

 「能再壓一會兒嗎?」

 雖然擔心他會不會疼，但是被要求的話果然還是很開心。

 ……這是我和蒼君的第一次主動接觸……。

 栞「嗯」了一聲，繼續在他背上撒嬌。

 儘管不知道這樣做對男性恐懼症有沒有效果……，

 縫紉室的日常生活中，又增加了一個『踩在男朋友背上』的新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