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悄然逼近的黑暗
第二卷 第四章 悄然逼近的黑暗 啪嗒……水滴滴落的聲音迴響著。
白色的煙霧瀰漫。熱氣怡人。
此處是用大理石建造的寬敞浴場。
天狐浸泡在滿是熱水的浴池裡浴池裡。
「呼……活過來了……」
搖晃著狐耳,在熱水中擺動著尾巴。
天狐那冰冷的肢體,被舒適的熱度浸透,疲勞也隨之消失。逐漸失去的知覺的指尖,在一陣麻木後,又重新復甦了。
天狐那描繪出秀麗曲線的潔淨裸體,為浴池點綴上了櫻花的色彩。
「辛苦了,天狐。」
在她身邊,同樣一絲不掛的阿爾文和她肩並肩,緊貼著泡在浴池裡。
不——現在的阿爾文不是阿爾文。用魔法梳子解開了偽裝,她金絲般又長又美的頭髮,在搖曳的水面上化成了美麗的細流。
現在的阿爾文已經不是王子了。
只是一個女孩子——阿爾瑪。
她的裸體如雕塑般勻稱美麗。隆起的胸部有如青澀的果實,嬌嫩而有彈性的肌膚滴落著水滴。瀰漫的煙霧,勉強掩蓋住了阿爾瑪身體的輪廓。
「怎麼樣?有留下傷口嗎?希德卿看起來下手很重……」
「說實話,根本不需要使用治癒魔法,身上連一點淤青都沒有。好像只是通過沖擊就把我吹飛了……師父真是有著像怪物一樣的本領啊。」
天狐一邊嘆氣,一邊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阿爾瑪高興地看著這樣的天狐。
「呵呵,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和天狐一起泡澡了。」
「是、是啊……我們小時候經常一起泡呢……」有些不好意思的天狐,掩蓋似的慢慢將身體沉入水中。
剛才,希德的補習結束後,阿爾文瞞著他人的耳目,邀請天狐去位於卡爾巴尼亞城上層,自己居所內的私人浴場。
久違的一起洗個澡吧?
如果考慮到雙方的處境,應該果斷拒絕阿爾文這樣的建議,但天狐坦率接受了。因為這也是她想做的。
「嗯嗯。引人回想呢……小時候的天狐最討厭洗澡了,還是我說著天狐,一定要讓身體暖起來才行,強行把你拉進了熱水裡吧?」
「這、這都是以前的事了……!這麼說的話,阿爾瑪不也不擅長洗頭,都是我幫你洗的嗎!」
「啊、啊哈哈,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爾瑪害羞地用肩膀碰了下天狐。
「但是,像這樣不和天狐一起洗澡……嗯,無法和天狐一起洗澡,已經持續很久了吧……」
「……是啊。你和我現在都有各自的立場。」
這時,天狐突然一臉不安,怯生生地問道。
「那、那個……真的可以嗎?」
「什麼?」
「那、那個……就是我和阿爾瑪這樣一起泡澡。」
「…………」
「在這個時間,我出入你的公館什麼的……如果被人知道了,一定會出現奇怪的傳聞……那個……」
但是,面對紅著臉說不出話來的天狐,阿爾瑪只是呵呵一笑。
「就算這樣我也無所謂哦?」
「什!?」
「因為,王室的男人有情人或小妾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我和天狐被傳成這樣,就說明他們好好的把我當成了男人。」
「擁有直系血統的王室嫡子,被傳每晚都要讓貴尾人的我侍寢什麼的……不會反感嗎?」
「如果對象是天狐的話,就完全不會有這種傳聞啦。」
「阿爾瑪……你真是的……」
「啊哈哈」
面對無奈嘆氣的天狐,阿爾瑪靦腆一笑。
就這樣,天狐和阿爾瑪聊著瑣碎的話題,享受著久違的共浴。
「……謝謝你,天狐。」
突然,阿爾瑪向天狐道謝道。
「怎麼了?這麼突然」
「對於天狐選擇了成為我的騎士一事,我很高興呢。」
這般低語著的阿爾瑪的微笑,顯得非常幸福。
「我呢……其實一直很在意。說不定……我一直讓天狐揹負著多餘的負擔……所以……」
「說什麼呢!請不要胡說八道!」
啪!的一聲濺起熱水,天狐氣勢滿滿地回頭看向阿爾瑪,堂堂正正地宣言道。
「我從小就這麼決定了,要成為保護阿爾瑪的騎士!所以阿爾瑪沒必要多餘的感到愧疚!而且——」
天狐突然沉默了。
在因熱水的熱度而稍稍浮起的思緒中,浮現又消失的是——在那冰冷的雨中,與自己面對面的希德。
(……師父……)
希德散發出強烈光芒的視線,烙印在天狐的視野中,揮之不去。
希德給予的強有力的話語,至今仍在天狐腦中迴響。
只是像這樣在小小的胸膛裡反覆回味,心情便高漲起來。
只要一想到希德,臉頰就會發熱,身體就會變得輕飄飄的。
(……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這點亮內心的溫暖感情……與此相呼應般,身體深處不可思議的湧起了勇氣。雖然自己還很不成熟,但天狐充滿了從今往後能努力下去的希望。
(是啊……有那個人在就不用擔心了……只要跟著那個人的話……我……)
她一邊感受著高昂的心跳,一邊朦朧地思考著。
「唔~~,天狐,你現在到底在想誰呢~?」
不知何時,阿爾文繞到了天狐神後。似乎有些不高興的她,鼓起了臉頰,雙手抓向天狐的胸部。
「咿啊啊啊啊啊啊!?阿爾瑪!?你做什麼!?」
天狐pin地豎起耳朵,發出瘋狂的慘叫。
「把主君擱在一邊,想著別的男人的不檢點女騎士,可是要受懲罰的。看招!」
「嗚呀啊啊啊啊!?等、阿爾瑪!?不、不行、不行啊!?」
水珠嘩啦嘩啦地飛濺。水面激烈起伏。兩個嬌豔少女的裸體交纏在一起。浴室裡迴盪著掙扎的手腳濺起的水聲和悲鳴聲。
但是,不久之後,這一切——
「呵呵,啊哈哈!啊哈哈哈!」
「哎嘿嘿……啊哈哈哈哈!」
都變成了歡快的嬉笑聲。
────。
深夜的秘密入浴時間迎來終結。
掩人耳目,回到布利茲班宿舍塔中自己房間的天狐,換上了睡衣,呈大字形躺在床上。
因為剛洗完澡,身體還有些發熱。
但是,天狐更為深切的感受到了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被靜靜點燃的微熱。
啪嗒,啪嗒,啪嗒……窗外的暴雨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房間一角靜靜燃燒著的壁爐火焰,阻擋了潛入室內的冷氣。
「…………」
昏暗的房間裡,天狐一邊聽著雨聲,一邊將手伸向天花板。她呆呆地望著那隻手,陷入了思索。
從剛才開始就自然而然浮現在腦海中的,果然還是希德的事。
(……師父……)
回想起來,今天發生了很多事。
在比賽中慘敗,沮喪到想要放棄成為騎士。
然後,在暴雨中,向希德傾吐內心中所有的感情,袒露出真實的自己……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是想成為騎士。
接著,在忘我中,燃燒了威爾……雖然只有一瞬間。
「…………」
戰鬥很可怕,也是一種負擔。
儘管如此,自己還是想保護阿爾文。想陪伴在她身邊。
這一定是毫無虛假的,天狐•阿瑪茨基的真心。
「嗯,好!從明天開始,繼續加油吧!威爾……今後再繼續努力的話,一定會變得可以自如使用!不,是絕對能自如使用!」
天狐盯著床上的頂蓋,微微打起了精神。
「師父……是我的師父,真是太好了……」
希德。傳說時代最強的騎士。
自己的師父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能察覺到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想要逃避的脆弱部分,並在那樣的暴雨中,一直直面自己到最後。
甚至還說出了……作為師父,絕對不會拋棄弟子這樣的話。他在接受我的軟弱的基礎上,鞭策、支持著我……而且比誰都要溫柔。
還會有,像他那樣的人嗎。
天狐咕嚕一下翻了個身,低下頭。把臉深深埋在了枕頭裡。
(……雖然有點對不起阿爾文……但果然,現在……只有現在……滿腦子都是師父的事……)
為什麼呢?總覺得因為今天的暴雨,自己對希德的看法發生了改變。
原本,自己對希德就有強烈的感情。
但,那應該只是對傳說中的騎士——對比自己更高位存在的憧憬、崇拜之類的感情。
可是……現在,對希德抱有的這份感情、思念。
(總覺得……和我對阿爾文的感情很像……但也有……和那種感情的方向微妙的不同……這種想法……)
想要探尋這種讓人心癢癢的感情的真面目時,心跳就會自然加速。臉頰開始發熱——
(…………嘛……算了……今天已經…………)
被熱意而模糊的思緒漸漸遠去。
今天已經身心俱疲了。總之,想休息一下。
從明天開始……再繼續想吧——
「……師父……阿爾文……只要有你們在,我一定……」
就在天狐一邊回想著重要的人們,一邊慢慢沉入夢中——的時候。
『呵呵……嗚呼呼,啊哈哈……』
少女的嗤笑聲彷彿從深海深處傳來。
那回響的嗤笑聲漆黑冰冷,宛如銀鈴般,散發出妖豔的美麗。
一直沉浸在愉快幸福感之中的天狐的意識——一下子清醒了。
鞭打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跳了起來,抓起自己立在床邊的妖精劍,從床上滾下。
對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的那個人,迅速做好準備。
然後看見,在自己房間裡的沙發上——
「呵呵呵……晚上好啊?」
——坐著一名兩腿交叉,舉止優雅的少女。
這名少女白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膚和美麗的銀髮讓人聯想起死亡。妖豔的姿色連同性的自己都能迷惑。穿著華麗的哥特式禮服。
頭上不知為何戴著一頂造型不詳的王冠。
臉上戴著貴族們在假面舞會上戴的那種只遮住眼睛的面具。
這張明顯為了隱藏自己真實身份的面具,讓人無法完全判斷出王冠少女的相貌,但可以知道她恐怕是一位絕世美少女。
還有,一種違和感。這時,天狐在心裡某處這麼感覺到……這個面具少女很像自己認識的某個人。
但是,她絲毫沒有重新考察這點的從容。
因為——黑暗。從面具少女的身上升起的壓倒性黑暗。
打亂五感,使天狐脊背發涼,給她施加了巨大的壓力。
眼前明明只是個楚楚可憐的少女,卻給人一種頂天巨人般的存在感。
還有,在那角落裡瀰漫的的黑暗,就宛如深海海底般。連壁爐中燃燒著的火焰的光芒和溫暖,也瞬間被抹去,氣溫彷彿已經跌至了零下。
這種以人的形態存在,卻脫離了人的魔人,出現在了天狐面前。
「什……什麼人!?」
「是啊……?」
面具少女可愛的用食指抵住纖細的下巴,回答道。
「恩德雅。是呢,現在就先稱呼我為恩德雅吧。」
「恩、恩德雅……?」
這在古妖精語中似乎是“終焉〟的意思。
「這個暫且不談。吶,天狐•阿瑪茨基。我……是來找你的。」
「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你到底是從哪裡……!?」
沒有回應。
砰的一聲。傳來長筒靴的鞋底踩在地面上的聲音,恩德雅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她就那樣嫣然微笑著,慢慢地向天狐走來。
「呵呵呵……別吵哦,天狐。」
「……啊……」
就在這一瞬間,天狐的動作停止了。
她不斷的過度呼吸,就這樣維持著一步不動的狀態,凝視著朝自己走來的恩德雅。
有強烈的預感。一動就會死。會被殺。
手、膝蓋、全身都在顫抖。眼淚自然而然地流了出來。
左手握著的帶鞘的刀——無比沉重。
眼看著就要脫手了。
「啊啦啊啦啊啦?」
看著天狐那副模樣,咯咯地面帶崩壞笑容的面具少女歪了歪頭。
「害怕嗎?吶,害怕嗎?害怕我嗎?天狐。嘻嘻……」
危險。這個叫恩德雅的少女非常危險。
明明很害怕,但這句話卻讓人覺得無比甜蜜,甚至讓人感到安心。
「……」
原本溫暖的身體,現在已經比淋雨時更為冰冷。
全身像瀑布一樣冒著冷汗——天狐模糊地領悟到。
(我……馬上,就要死了……)
咚的一聲。天狐的心臟彷彿要撕裂一般悸動。
面具少女悠然走向像石像一樣僵硬的天狐……
(這種感覺,和那時一樣……母親被刻著十字傷的暗黑騎士殺死的那個時候一樣……!會被殺……什麼都……做不到……!?)
這不是靠理論,而是靠靈魂的直覺。
感受到的死亡氣息無比嗆人。只要恩德雅“有這個意圖〟,就能像園藝師摘取玫瑰多餘的花蕾一樣,摘取自己的生命。
自己和這個少女之間,就是有著如此令人絕望的差距——
「……啊……啊……啊……!?」
最終,恩德雅來到了能感受到彼此吐息的極近距離後,把臉湊了上來。
然後,妖嬈地微笑著對天狐說。
「真可憐……抖得這麼厲害……」
恩德雅用右手摸了摸天狐因害怕而顫抖的臉頰。
「不用那麼害怕也不要緊……我又不是為了加害你而來的。」
「啊……」
「呵呵,放心吧?沒錯……你可以放心了哦……」
那一瞬間,天狐的全身就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脫力了。
她拼命忍耐著不由自主想要跪下的膝蓋。
從先前一直感覺到的死亡的氣息中。得到了解放,從心底感到安心。
還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就好。
這麼想著,就沒出息地放下心來。
「……那、那……」
天狐用沙啞的聲音擠牙膏似的問道。
「恩、恩德雅……你……到底……為什麼要來這裡……?」
恩德雅一把掐住並抬起了天狐的下巴。在看上去要接吻般的距離下,窺視著天狐的臉
「我……想和你交朋友。」
「朋、朋友?」
「是啊。朋•友。」
完全不所以。只感到恐懼。
可是,為什麼呢?恩德雅的眼神、話語……漸漸潛入天狐的心中。浸蝕著天狐這一存在——
「我……很中意你。我想我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怎麼樣?要不要拋棄阿爾文這種人,來我這裡?」
「什……」
就在那一瞬間。隨著咔!的一聲開始燃燒的感情爆發,身體也變得能活動起來。
天狐像是要擺脫誘惑一般,跳離了恩德雅,擺出居合的架勢。
「你是阿爾文的敵人——!?」
「啊啦?生氣了?」
恩德雅愣了一下。
「請別開玩笑了!我是阿爾文的騎士!決定為了保護阿爾文而戰!如果要在這點上迷惑我,那就無話可說!無法(饒恕)——」
「呵呵,明明不用那麼逞強的」
恩德雅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哎?」
回過神來,原本應該站在正面的恩德雅不見了。
天狐被恩德雅從背後緊緊抱住。
「你,真的一直都在逞強。其實,你比誰都膽小、懦弱……卻總是對真實的自己說謊、逞強……這樣的生活方式不累嗎?」
恩德雅在天狐耳邊低語著。彷彿要在天狐的靈魂上塗抹毒藥一般,甜蜜地低語著。
「不、不是的……因為師父告訴我了……確實,膽小的我,也是我自己……但希望成為阿爾文的騎士的我,也是我自己……所以……!」
「嗯嗯,對對,我懂的。」
呵呵呵……恩德雅笑了。嘲笑了。
「可是,不管你再怎麼說服自己……到頭來,膽小的你,也是你自己吧?毫無虛假的,你的真實……不是嗎?」
「……那個……」
在天狐一時無法反駁的時候。
啾。恩德雅像小鳥一樣,惡作劇般地啄了啄天狐的臉頰。
瞬間,天狐被吻過的臉頰有一種燃燒般的觸感。從那裡,有一種漆黑的東西流入了她的身體,並浸蝕了她的靈魂。汙穢了心靈。
「……啊……啊啊……啊啊啊!?剛、剛才……到底……!?」
恩德雅向因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情況而驚慌失措的天狐,繼續說道。
「呵呵呵……不能移開視線哦,天狐。不能用想保護什麼人……想成為什麼人的力量……這種好聽的話來欺騙自己。必須要好好正視自己的真心、恐懼和黑暗……無論有多麼高潔的品格,人,一死可就結束了哦?」
「……啊……唔……」
「你很害怕,害怕戰鬥,害怕面臨和母親一樣的命運。但是,為什麼要對自己說謊,為什麼要說出會為了阿爾文成為騎士……這種輕率的話?這樣真的可以嗎?不後悔嗎?」
恩德雅的問題——和希德的問題一樣,方向完全卻相反。
明明自己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再次搞不懂了。連自身也變得模糊起來。
剛才還那麼堅定地發誓要成為騎士,為什麼現在卻如此動搖呢?
聽著恩德雅那甜美妖豔的話語,心變得曖昧不清。
「那、那麼……!」
為了儘可能保護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的內心,天狐提高了音量。
「你要我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好!?」
希德先前告誡過的“把主導權交給對方的最壞情況〟出現了。
然後,看到這樣的天狐。
恩德雅滿足地,妖豔地微笑著……說道。
「我不是說過嗎?我們來做朋友吧。」
「哎?」
「如果是我,就可以消除你的恐懼和黑暗。和只能束縛你、折磨你的阿爾文不同,我可以讓你真正獲得自由、幸福。」
「這……到底,要怎麼做……?」
「很簡單哦。」
從背後抱住天狐的恩德雅,向前伸出右手,在天狐面前張開了手掌。
緊接著,那隻手滋生出黑暗……黑暗中又孕育出了某種東西。
是刀。刀身烏黑,造型不詳的刀。
壓倒性猛烈的黑暗瑪娜從刀身中升起。
「答案是……“力量〟。」
「力、力量……?」
「沒錯。而且是能壓倒任何人,使他們屈服的,絕對的力量……只要有了這種力量,自己的恐懼就會煙消雲散,不這樣認為嗎?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不這麼認為嗎?」
「啊,啊……」
「我能給你這樣的力量。是的……只要你希望,就能獲得幸福……只要你握住這把劍,吶?」
天狐戰戰兢兢地盯著擺在眼前的黑刀。
「……這……難道是黑色的妖精劍……?」
「是啊?這是我為了你精心定做的,只屬於你的劍。」
「難道……你是奧普斯黑暗教團的……」
對於天狐的提問,恩德雅笑了。她始終在嗤笑著。
是否接受恩德雅的邀請。那種事根本不用想。
如果接受了的話,就再也無法回到光明的世界。
而且暗黑騎士本來就是母親的仇人。根本不值得考慮。
(可是,為什麼……我會想接受那個邀請……?)
恐怕如果不接恩德雅的邀請,自己就不會平安無事。會被殺掉。
但是,即使除去這些——這份邀請也充滿了蠱惑和魅力。
而有這種想法的自己,比什麼都可怕。
不知道是因為那個吻,還是對方用了魔法,聽著恩德雅的聲音,就漸漸變得不瞭解自己的內心了。
感覺恩德雅的話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理,想就這樣委身於此。
「來吧來吧,接下吧……沒錯……這把劍的力量可是很厲害喲?」
恩德雅握住無法動彈的天狐的手,讓她握住黑刀。
「唔、啊……」
頓時,漆黑的萬能感充斥了全身。
特濃的黑暗從手中的刀中流入天狐的體內,不斷塗抹她的心靈和身體,使她變質為另一種存在——
同時,天狐也知道自己被推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高度。
那驚人的力量。讓天狐覺得以前拼命修煉的所得,變得不值一提。
「吶?很厲害吧?如果是我的話……就能無比簡單的給予你……你那麼渴望的力量哦?」
「唔、啊……不要,住手……!」
天狐因自己要變成另一個自己而感到恐懼和厭惡。
但是,就連這種感覺也越來越淡薄了……
作為起碼的抵抗,天狐想立刻放下那把黑刀。
但是——
「為、為什麼……!?刀放不下來……!為什麼!?」
「那是因為,你內心的某處,已經接受了那把劍哦……」
聽了恩德雅的話,天狐的心顫抖起來。
已經連那顫抖是厭惡還是歡喜,都分不清了。
「我、我……想要這樣的力量……!?」
「是啊,你不是感覺到了嗎?這壓倒性的力量……這絕對的力量。」
「——!?」
「同時你也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所有恐懼都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等可怕。恩德雅說的都是真的。
曾經時常折磨自己的恐懼被黑暗完美地抹除——萬能感和幸福感支配著自己的心——這比什麼都要可怕。
但是,現在,連這最後的恐懼也消失了。
「不要、不要、不要這樣!我、我……!」
「沒關係……委身於黑暗的力量吧?你成為暗黑騎士的才能比任何人都要強。
而且,我和那個讓你痛苦,對你不管不顧的薄情阿爾文不一樣。我衷心希望你幸福,為此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我和阿爾文,誰更適合做你的摯友……還用考慮嗎?」
然後。
「阿、阿……阿爾……、師……父……」
天狐的一切,即將全部被塗抹上黑暗……
……就在這個時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的身體像彈起似的動了起來。
一邊感受著自己的靈魂被撕裂般的痛苦,一邊把黑色的妖精劍狠狠丟在地上——
握住自己妖精劍的劍柄,拔刀一閃。
擺脫了所有的黑暗和誘惑,天狐向恩德雅打出回擊的居合斬。
當然,恩德雅輕盈地跳開,從容躲過了。
天狐的決死一擊根本沒有造成一點擦傷。
但是——
「……為什麼?」
恩德雅呆呆地注視著天狐和扔在地上的黑色妖精劍。
「哈……!哈……!哈……!」
天狐低著頭,全身篩糠般地抖動。
「吶?為什麼?」
憤怒的恩德雅抖動著肩膀,冷冰冰地問道。
「為什麼……要拒絕我?不,為什麼能拒絕我?」
「呼……呼……呼……」
「這太奇怪了,因為我曾深入窺視過你的內心……也用了“魅惑〟……!還能反抗應該是不可能的!」
「呼……呼……呼……」
「你的內心,一直都潛藏著莫大的恐懼與黑暗……你是逸材……你成為暗黑騎士的素質比任何人都強……!」
「哈……哈……哈……!」
「所以,你更不可能拒絕了!對現在的你來說,黑之妖精劍應該是毒品一樣的東西!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拒絕了!?」
面對恩德雅歇斯底里的叫喊。
天狐眼角含著淚放言道。
「騎、騎士的………“心點亮勇氣之火〟………!我……是阿爾文的騎士………!我……不會成為你的夥伴……!」
「……………………」
恩德雅頓時沉默了。
沉默,沉默,沉默。
孕育著某種致命預感的危險沉默支配著四周。
恩德雅的表情從呆若木雞變成了面無表情……緊接著,又任由憤怒和激情不斷高漲。
然後——
「……那是什麼啊?」
最終,恩德雅帶著奈落底部般昏暗的眼神說道。
「希德卿?難道說,是因為希德卿,你才突破了黑暗的誘惑嗎?」
「……?」
「那個人……就這麼支持阿爾文嗎?明明沒有為我做任何事……卻可以為阿爾文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麼……怎麼可以……!」
恩德雅有一會兒,都像是要忍受憤怒似的咬著指甲。
最終——
就像附體的邪魔退去了一樣,感情從她的表情中消失了。
「太遺憾了,天狐。我還以為能和你成為好朋友呢。你要這樣拒絕我的話……就只能這樣做了。」
在動彈不得的天狐面前,恩德雅撿起了天狐扔掉的黑色妖精劍——黑刀。
恩德雅用手指拂過刀身,像是故意展示給天狐看一樣……把刀尖慢慢指向天狐。
「……啊……」
就在天狐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啞低語的那一瞬間。
咚嘶!
「——咕啊!」
恩德雅瞬間移動般的動了起來,將黑刀刺向天狐的胸部。
黑刀的刀尖,一直貫通至天狐的背部。
鮮豔的血花在這個空間中綻放。
刀從吐血的天狐手中滑落……發出滾到地上的聲音。
「啊、啊……阿爾……、……師、父……」
天狐全身的力氣轉眼間都消失了。
咔擦,就這樣維持著被黑刀貫穿的狀態,跪倒在地。
又咕嚕一聲無力地倒在了地板上。
天狐的身體沉入了地板上蔓延開的自己的血海中。
然後——
「永別了」
伴隨著冷酷又殘酷地俯視著天狐的恩德雅的低語。
天狐的意識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