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食人魔法(下)匂宮兄妹之殺戮奇術

第七章 戰場吊(千羽鶴)

第七卷 食人魔法(下)匂宮兄妹之殺戮奇術

  第七章 戰場吊(千羽鶴)0

沒有面包就餓死吧。

有些時候我會想,假如時間能倒轉就好了。

這種話若說出口,隨之而來便是這樣的問題——

「假如人生能夠重來的話,你希望能回到甚麼時候,從哪個時間點重新開始?」

標準答案,非常簡單明瞭。

我並不想重來,只想早點死去。

我的答案,如上所述。

即使——時間真的能夠倒轉也一樣。

好比說,就算時間回到與那名藍色少年相遇之前,我也還是會像與那名藍色少年相遇之後一樣,讓相同的事情重新上演吧。仍舊會不斷重複不斷重複,讓相同的悲劇無窮無盡地一再上演,宛如將影像收錄在永不損毀的媒體上,彷佛中毒似地,依照程序設定,不緬重複相同的事情。

即使回到妹妹死前也一樣,即使回到出生之前也一樣。

我只會,一再重演相同的劇情。

彷佛命運早已註定的故事一般,彷佛遵從著誰的旨意。

就算是不同的因,也會有相同的果。

然而,我卻又覺得。

即使被說幼稚也好,被說滑稽也罷。

被稱為戲言也好,被稱為傑作也罷。

假如時間能夠倒轉就好了。

回到我產生這種想法之前。

那個時候,總比現在要來得好,

沒有任何比未來更加殘酷的事情了。

假如有掌管因果之神存在的話,我大概會向他祈求吧。

拜託,請高抬貴手別再讓任何事情發生。

請禰,安安靜靜地待著別動。

「……啊——好像,做了一個怪夢。」

窗簾縫隙間射入的陽光將我喚醒。

剛才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的內容已經忘光了。唯獨這點實在不能歸咎於我的記憶力太差,畢竟大部分人似乎也都是這樣。據說夢這種東西,就算試圖要把它記住,大多數終究還是會被忘得一乾二淨。

………………。

為什麼我會知道自己做了怪夢?

照理說應該都忘光了才對啊。

「說不定其實只有忘掉一小部分而已嗎……搞不太清楚。」

剛睡醒的思考迴路也很不清不楚。

為什麼我會,思考這些事情?

視線朝床上瞥去。

小姬似乎還在睡。

明明今天也有補習,她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幹2是個散漫的傢伙。話說回來,修好飛雅特也要花掉不少時間,今天中午以前大概沒辦法完成吧。其實,小姬能夠到目前為止都保持全勤連一次也沒缺席過,本身就是個奇蹟了。

不管怎麼說,她是真的很喜歡學校吧。

我小心翼翼地,儘量不發出聲音以免吵醒她,輕輕走出房門。想要洗個臉清爽一下……去用更衣室的洗臉檯好了,雖然知道走廊正前方的廁所也有裝設洗臉檯,不過能選擇的話,根本用不著選擇那邊吧。

到達一樓。

直接,前往更衣室。

感覺有點渾渾噩噩地,介於半夢半醒之間,不知該說是視線模糊還是意識模糊。我沒有低血壓,甚至起床狀態算良好的,只不過好歸好……最近因為春日井小姐的關係,造成連續睡眠不足,才會變這樣吧。也許差不多該想辦法找個可以單獨睡覺的地方了……或者,到玖渚那邊去住個一星期也不錯。如果是那丫頭的話,就算她待在旁邊我也能安然入睡,完全不受影響。

敲敲更衣室的門,確定沒有人響應,我便開門進入。才剛踏進去——明明直到進去以前都沒甚麼,明明一切都看似正常的,但就在剛踏進去那一刻——

某種奇妙的第六感發生了。

「……咦?」

怎麼回事。

不知為何,突然有股直覺,覺得必須繼續往前走,去最裡面的淋浴間看一下才行。為什麼呢?這股奇異的感覺,奇特的第六感,確實非常微妙。並非具體有形的事物,甚至可以說是朦朧不清又脆弱的確信。

彷佛空氣,已然死滅。

彷佛空氣,已然死絕。

是第六感嗎?

又或者是,經驗談。

不太清楚。

雖然不太清楚但……

是因為剛起床的關係嗎?

雖然不太清楚但……

不太清楚。

又或者是,經驗談。

是第六感嗎?

彷佛空氣,已然死滅。

彷佛空氣,已然死絕。

(我沒打錯,這裡真的是個大回文)

「………………」

對於自己覺得非看不可的東西,對於自己基於自我意志想要一探究竟的事物,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去抗拒。出於這點基本認知,我先簡單洗個臉,讓剛起床的頭腦儘量清醒,然後才接著,將通往淋浴間的門給打開。

眼前是,不死之身的少女,死在裡面。

幾乎無法更加慘烈地,死在裡面。

幾乎無法正眼直視地,死在裡面。

上半身與下半身被撕扯分裂開來,原本充塞身體的內臟大量湧出,可能因為缺氧已久,內臟全都變成了紅黑色。活著的內臟應該是鮮紅色的,會散發閃亮鮮豔的紅色光彩,而眼前從朽葉上半身溢出的那些,卻怎麼看都毫無光澤,完全是死亡的內臟。

蓮蓬頭正緩緩地漏著水,緩慢到連隔壁更衣室都聽不見聲音……水流似乎將原本應該大量淹沒地板瓷磚的血液都沖洗掉了,血的氣味,很淡。

呼喚我前來的是,微乎其微幾不可聞的蓮蓬頭水聲,與微乎其微隱隱飄散的血腥香氣。

原來如此。

已然死滅,已然死絕。

此處——

已經終結了。

「啊,嗚……」我用力捂住嘴巴。拼命忍住,差點衝口而出的尖叫。

從半夢半醒之中,瞬間回覆。

回到現實?

還是夢中?

這裡是……哪一邊?

乍看之下已被撕裂的身體……其實還相連著,雖然很不明顯。只靠一根脊椎骨,和一片背部的皮膚,勉強相連著。

回憶迅速倒帶。

迄今為止所見過的,各式各樣的屍體,一一掠過腦海。

然而,與之相較,眼前這具仍屬於特別慘不忍睹的類型。

非常地,慘不忍睹。

簡直就像是,內臟被——

內臟被人粗暴地狼吞虎嚥的感覺。

而表情。

朽葉的表情。

朽葉臉上的表情,從這個角度隱約可見朽葉的表情則是……是甚麼呢,我無法理解,難以形容。既非因痛苦而扭曲的狀態……當然,也並非平和安祥的模樣。硬要描述的話,就是面無表情。

蒼白又,冰冷地。

眼睛正,緊閉著。

雙手跟雙腳,伸展開來。

並沒有,握緊拳頭。

衣服是,昨晚那件,俏皮的卡通貓睡衣。

貓圖案變成黑色的。

貓。

貓,貓,貓。

血液凝固,變成黑色的。

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

黑色的。

黑色的貓。

黑貓。

「呃……」我向不存在的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呢?這個……這樣子,讓人很困擾啊……」

向後退一步。太過突兀了。

向後退兩步。來不及理解。

向後退三步。快冷靜下來。

向後退四步,轉身走出淋浴間。

關上門扇。

甚麼也看不見了。

這樣就,甚麼都看不見。

所以我,甚麼都不知道。

「…………嗚!」

快步衝向洗臉檯,竭盡全身力氣,打開水龍頭。即使在如此情況下,水流仍不顧一切地傾洩而出。我用手盛住,洗把臉。對,沒錯,我是來洗臉的。我是來這邊洗臉的。咦?剛才洗過了嗎?有甚麼關係,多洗一次又沒甚麼損失。洗吧洗吧洗吧,我愛乾淨,我很愛乾淨,要隨時保持清潔。我有潔癖,我愛清潔。

冷靜一點。

冷酷一點。

「呼、呼、呼、呼、呼……」

空氣堵塞。

呼吸困難。

是喝到水了嗎?

不對,是我忘了要呼吸了。

笨蛋,這樣會死翹翹啊。

「嗚……」

我放著水龍頭沒關,又像逃命似地,快步走出更衣室,接著蹲在外面走廊上。忽然回過神,立刻把門關起來。

「嗚、嗚……」

為甚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這種劇情發展,到底怎麼回事?

為什麼朽葉會死?

啊啊,對了,說不定這是整人遊戲,為了嚇我而精心設計的超級恐怖秀。反正朽葉是「不死之身」。內臟被挖出來也死不了的,一定馬上就會打開這扇門衝出來,大聲喊「surprise!啊哈哈哈,看你嚇成這樣~」。

帶著肚破腸流的內臟。

照樣面無表情地,出現在眼前。

「…………啊。」

我回想起來。

昨晚見到的,理澄……又或者是,出夢,分不清楚是哪一方,無從得知那是誰,身分不一致的「食人魔」。

職業殺手。

以殺人為業。

假如追問,想必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因為這是工作。』

既然是工作,就非達成不可。

既然是工作,就應該不擇手段。

既然是工作,就必須拿出成果。

混亂的大腦,勉強重新啟動。

混亂的身體,也重新站起來。

「木賀峰……副教授——」

人在,哪裡?

那個人,平安無事嗎?

夜行性動物……當時她說還要繼續進行研究工作,所以……是在實驗在,或者圖書室嗎?印象中好像是往那個方向走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如果我的記憶正確無誤就好了。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的記憶從來也沒正確過。

記憶?

那種東西,我只想把它忘得一乾二淨。

只會記得討厭的事情。

只會記得討厭的人類。

只知道討厭的事。

只知道討厭的人。

「還沒死……還沒死……」

穿過走廊。

來到實驗室。

先敲門,敲門很重要,因為這是基本禮儀。不能不遵守禮儀,否則太失禮了。沒禮貌,等於是非禮,一定會被罵,我不想被罵。況且,只要敲敲門,裡面有沒有人很快就會知道了。敲門這個行為具有如此優越的好處,實在沒有不執行的道理。

然而卻,沒有任何響應。

我轉動門把。

門是鎖住的。

換言之,裡面沒有人。

「…………」

又或者是,沒有活著的人?

我無暇思考,立刻用肩膀去撞擊門板。使盡全力,毫不留情地撞。無論是對門板,還是對自己,都絲毫不留餘地。

在撞到第五次的時候,門板鬆動了,傾斜了,產生一條細微的縫隙。這時候我才意識到痛覺。無所謂,反正痛覺永遠都存在著,我永遠都感覺得到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想必——

「………………」

裡面一定真的,沒有任何人在。

廢話,這是當然的。

假如裡面有誰在,而那個人已經死了,再加上房間是鎖住的,如此一來不就成為密室狀態了嗎?這種事情,現實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就不可能會發生。

理所當然。

我摸摸肩膀。

完好無缺,沒有骨折。

真不可思議,怎麼會沒有骨折呢?

我疑惑地歪著頭,繼續朝走廊深處邁進。

來到圖書室。

先敲門,敲門很重要,因為這是基本禮儀。不能不遵守禮儀,否則太失禮了。沒禮貌,等於是非禮,一定會被罵,我不想被罵。況且,只要敲敲門,裡面有沒有人很快就會知道了。敲門這個行為具有如此優越的好處,實在沒有不執行的道理。

然而卻,沒有任何響應。

我轉動門把。

門沒有上鎖。

眼前是,木賀峰副教授,死在裡面。

坐在椅子上,面朝辦公桌趴伏著,一雙對著我的眼睛,異常混濁,那是已死的雙眼,已經沒有了生命。確確實實,無可奈何,百分之百肯定地。

已經死了。人類的脖子,不可能扭轉到那樣的角度。

還有一點。

右邊的肩膀,被兇狠地撕裂了。

殘留著,鮮血汨汨流出的痕跡。

已經,幾乎沒有在流動。

已經,幾乎完全凝固了。

凝結成,紅黑色。

抑或是——已經流乾了嗎?

這股氣味。

剛才並沒有察覺。

為什麼呢?

是因為密閉著嗎?

血的氣息。

死亡的氣息,全部被封閉住了。

如今,已不再密閉。

死亡——被解放了。

「………………」

想要靠近,卻猶豫著。

一旦靠近——彷佛就會被困住。

不同於恐懼。

不同於驚愕。

這種情緒——非常不妙。

我現在,被蠱惑住了。

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圓朽葉的屍體。

木賀峰約的屍體。

我被這兩者,蠱惑住。

受到吸引,被吸引住,無法抗拒地,無窮無盡地。朝向遙遠彼方無限擴張的莫大質量,擁有絕大向量的牽引力,正以物理作用蠱惑著我。

這是一種——憧憬。

我正,嚮往著死亡。

「唔。嗚——嗚嗚嗚——」

這次沒有一步步向後退。

而是一口氣連退四步,轉身將門關上。

氣味消失了。

前診療所。原來如此,是這樣的構造嗎?

完全密閉的空間。

死亡,再度被封閉了。

「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木賀峰副教授和圓朽葉一死,打工的事情不就告吹了嗎?明明說好從下星期開始的。這樣表示美衣子小姐的掛軸不就泡湯了嗎?問題不在這裡?這不是重點?我知道啊。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我知道啊。

你以為我連這種事情都不懂嗎?

沒錯。

「出、出夢——」

已經,想不出別的可能性了。

是他下的手。

職業殺手。

搞甚麼鬼啊,那個大騙子。明明說好不在我面前殺人的。

簡直可笑,太滑稽了。

殺手說的話,能信嗎?

事到如今,可別說甚麼遭到背叛之類的話。

可別說直到剛才你都還深信不疑。

少來,其實你早就心裡有數了吧?

知道隔天醒來,這兩人可能已經沒命了。

即便如此,卻還是認為與己無關。

你早就料想到了吧?

事情照預料發展,有甚麼好驚慌的。

要高興才對啊,全都被你料中了喔。

「——吵死了!」

我在走廊上狂奔。

明明應該是筆直地奔跑,卻到處碰撞,撞到牆壁,撞到轉角,撞到各處的門把,還在沒有東西的地方絆倒。(天然呆發現)

狼狽不堪。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閉嘴!我很正常!」

輾轉來到樓梯口。

踏上樓梯。

緩慢地,小心翼翼地。

一步一階,一步一階。

宛如要烙下足印般咬緊牙根往上爬。

「我甚麼也沒料到我甚麼也沒想到我甚麼感覺也沒有我甚麼念頭也沒有我並沒有焦躁不安我並沒有後悔莫及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爬完樓梯。

再度向前,奔跑。

在理澄所睡的房間門口停下腳步。

這一次,我並沒有敲門。

「……出夢!」

就在床面上。

匂宮兄妹,已經死了。

「……啊?」

啪茲,頭頂傳來龜裂的聲音。

啪茲,啪茲,啪茲。

啪搭。

容閏已經飽和,達到極限了。

大腦開始準備遁逃。

又或者,已經開始進行了嗎?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會錯失關鍵,掌握不住狀況。

「……咦,呃,耶?」

躺在床上的她的身體——

鮮血淋漓。

鮮血淋漓。

鮮血淋漓。

同樣是,已經變成紅黑色的血液。

這也,難怪。

因為首級,被切斷了。

以脖子為界,頭跟身體分成兩邊。

完完全全,連一片皮膚都不相連地,完成了。

斬首屍體。光是這樣,應該已經十分足夠。

然而胸前,卻還有一個彷佛被貫穿的巨大傷口。

向朽葉借來的T恤已經破開,在衣服底下,原本應該屬於心臟的位置,有著巨大的巨大的巨大的,很深的很深的很深的——傷口。

與其稱之為傷口,不如稱之為洞穴。

已經,貫穿了。

頭部被斬斷,胸部被挖開。總其,被殺了兩次。

這也難怪。

畢竟是雙重人格嘛。

兩次。

必須殺兩次才行。

否則,是不會死的啊。

「我喜歡你!」

我想起理澄純真的笑臉。

『喀哈哈哈!』

又想起出夢狂妄的笑聲。

通通給我停止。

這些事情,我都不願回想起來。

通通給我停止給我停止停止停止。

「理澄、出夢、理澄、出夢、理澄出夢、理澄出夢理澄出夢……?」

呼喚名字又能怎樣。

明知道根本不會有任何響應。

不,我並不知道,我怎麼會合!!呢。

我根本不想去理解,我不想崩壞。

快回答我啊。

你是……你們應該是恐怖的殺手沒錯吧?

「漢尼拔」理澄,以及「食人魔」出夢。

殺戮奇術之匂宮兄妹。

只不過脖子被切斷胸部被貫穿而已,死不了的。

死不了的吧,不可能會死的。

就算想嚇唬我也沒用。

我對死人這種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了。

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這點程度,已經嚇不倒我了。

在房間一角,那件斗篷和束縛衣,都被摺好安放著。哦——原來束縛衣要這樣折啊,那種構造看起來就是很難整理的樣子。

真是的。

「……嘿,理澄……」

沒有任何回應。

「……嘿,出夢……」

沒有任何回應。

冷靜一點吧。

我是很冷靜的。

首先,要做出選擇,選擇接下來的行動。是應該要釐清眼前這個情況,還是應該繼續保持混亂呢?很顯然是後者比較輕鬆,這才是所謂正確明智的選擇吧。然而我卻選擇了前者,想必是因為腦袋一團混亂不夠理智吧。

圓朽葉死了。

木賀峰副教授死了。

匂宮兄妹也死了。

這當中應該,有著某種關聯性。

沒錯,大家都死了。

所有人都被殺了。

共通點。

如此便將支離破碎的環節(KillingLink)串聯起來。

「……然後——」

至少還有兩件事情,是清楚的。

圓朽葉跟木賀峰副教授。

她們兩個,是「殺手」狙擊的目標。

目標必須,被殺死。

這是,遊戲規則。

這是,基本常識。

最低限度的,禮儀規範。

「可是……為什麼,出夢……」

或者說,為什麼理澄會——

死在這裡。

搞不懂。

根本,沒有必要搞懂。

「…………………………………………………………………………不快逃不行——」

必須趕快把小姬叫起來,迅速逃離此地。

既然飛雅特沒辦法開,就騎備用的腳踏車。

反正沒有必要翻山越嶺。

到哪都行。

總之只要離開這裡,到哪都行。

這裡已經——全完了。

這裡已經,宣告終結了。

我將匂宮兄妹的身體撇到視線範圍以外,轉身走出房間。接著打開隔壁的病房,沒有先敲門。已經沒空理會那些事情了,敲門是甚麼東西?

「一姬!快起來!」我一口氣衝到床邊,抓住蓋著棉被的小姬用力搖晃。「趕快離開這裡……大事不……妙了——」

突然,察覺異狀。

抓住棉被搖晃的手,沉了下去。

這不是——人類身體的彈性。

「…………………?」

掀開棉被一看。裡面是,一團棉被。

棉被底下裹著,一團棉被。

「………………」

這是棉被。

無論左看右看怎麼看,都是棉被。無庸置疑的無懈可擊的棉被。會說這東西不是棉被的傢伙肯定腦筋有問題。如果腦袋正肖的話。那肯定是眼睛有問題。假如眼睛正常的話,那就是腦筋有問題。總而言之,想必是哪裡有問題。

不,不對。

可是,是我有問題。

我應該是屬於異常的。

我並不擁有正常的本質。

「……咦?」

我偏著頭。

「小姬人呢?」

小姬死在中庭裡面。

雙手——從手肘的地方,被撕扯斷裂。

然後,脖子朝著不可能的方向被扭斷。

死在,一片血泊當中。

已經沒有了笑容。

已經沒有了希望。

「…………」

肉的碎片。

血的氣味。血肉模糊。

那副嬌小的身軀到處都是血渾身都是血。

鮮血淋漓。

血流成河。

彷佛漂浮在其中的,嬌小身軀。

骨頭。骨髓?傷可見骨的,手腕。

手掌到哪去了?被扯斷的手掌。

混雜在,血泊當中,破碎四散。

肉塊,肉片。

被扭斷的脖子。

毫無生氣的眼瞳。黯淡無光的瞳孔。

彷佛見到邪惡本體似地,瞳孔極度睜大,然而表情並非恐怖的扭曲亦非悲壯的凍結,只有一片空虛。

蝴蝶結鬆開了,長髮胡亂披散著。

殘忍,殘忍,殘忍。

制服。才剛買的新制服到處殘破不堪。

感覺就像,遭受到野獸襲擊一樣。

宛如遭到神話中的野獸兇蹂躪般。

蹂躪。

征服。褻瀆。

祭品,犧牲,暴食。

凌虐。破壞、破壞、破壞。

殺人。殺戮。血、肉、骨、血、肉、肉。

肉的碎片。血的氣味。血肉模糊。那副嬌小的身軀到處都是血渾身都是血。鮮血淋漓。血流成河。彷佛漂浮在其中的,嬌小身軀。骨頭。骨髓?傷可見骨的,手腕。手掌到哪去了?被扯斷的手掌。混雜在,血泊當中,破碎四散。肉塊,肉片。被扭斷的脖子。毫無生氣的眼瞳。黯淡無光的瞳孔。彷佛見到邪惡本體似地,瞳孔極度睜大,然而表情並非恐怖的扭曲亦非悲壯的凍結,只有一片空虛。蝴蝶結鬆開了,長髮胡亂披散著。殘忍,殘忍,殘忍。制服。才剛買的新制服到處殘破不堪。感覺就像,遭受到野獸襲擊一樣。宛如遭到神話中的野獸兇蹂躪般。蹂躪。征服。褻瀆。祭品,犧牲,暴食。凌虐。破壞、破壞、破壞。殺人。殺戮。血、肉、骨、血、肉、肉。

肉的碎片。血的氣味。血肉模糊。那副嬌小的身軀到處都是血渾身都是血。鮮血淋漓。血流成河。彷佛漂浮在其中的,嬌小身軀。骨頭。骨髓?傷可見骨的,手腕。手掌到哪去了?被扯斷的手掌。混雜在,血泊當中,破碎四散。肉塊,肉片。被扭斷的脖子。毫無生氣的眼瞳。黯淡無光的瞳孔。彷佛見到邪惡本體似地,瞳孔極度睜大,然而表情並非恐怖的扭曲亦非悲壯的凍結,只有一片空虛。蝴蝶結鬆開了,長髮胡亂披散著。殘忍,殘忍,殘忍。制服。才剛買的新制服到處殘破不堪。感覺就像,遭受到野獸襲擊一樣。宛如遭到神話中的野獸兇蹂躪般。蹂躪。征服。褻瀆。祭品,犧牲,暴食。凌虐。破壞、破壞、破壞。殺人。殺戮。血、肉、骨、血、肉、肉。肉的碎片。血的氣味。血肉模糊。那副嬌小的身軀到處都是血渾身都是血。鮮血淋漓。血流成河。彷佛漂浮在其中的,嬌小身軀。骨頭。骨髓?傷可見骨的,手腕。手掌到哪去了?被扯斷的手掌。混雜在,血泊當中,破碎四散。肉塊,肉片。被扭斷的脖子。毫無生氣的眼瞳。黯淡無光的瞳孔。彷佛見到邪惡本體似地,瞳孔極度睜大,然而表情並非恐怖的扭曲亦非悲壯的凍結,只有一片空虛。蝴蝶結鬆開了,長髮胡亂披散著。殘忍,殘忍,殘忍。制服。才剛買的新制服到處殘破不堪。感覺就像,遭受到野獸襲擊一樣。宛如遭到神話中的野獸兇蹂躪般。蹂躪。征服。褻瀆。祭品,犧牲,暴食。凌虐。破壞、破壞、破壞。殺人。殺戮。血、肉、骨、血、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

紫木一姬。

紫木一姬的人生,其實相當平凡。

很普通,又有些微地,與眾不同。

沒甚麼大不弼的,平凡的故事。

很遺憾地,其中並沒有任何可以滿足惡趣味或好奇心的故事。沒有任何值得訴說的故事,也沒有任何值得傾聽的故事。

故事本身,是隨處可見的故事。並不新鮮,也沒有意外的情節。

適度地不幸。

適度地悲慘。

適度地殘酷。

然而,紫木一姬卻不是個,適度的女孩子。

因此,非常不幸。

因此,非常悲慘。

因此,非常殘酷。

被哀川潤所救。

受到市井遊馬的薰陶。

即使如此她依然不幸又悲慘又殘酷。

毫無改變。

本質上沒有任何改變。

包括六月的事件,追根究底其實也是因為她本身不夠適度,才會導致一切發生。假如她能夠稍微再適度一點的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慘劇。啊啊,承認吧,承認吧,難道你還不想承認嗎?

紫木一姬,絕對不是受害者。

可以說是加害者。

甚至是異種的,異樣的,異形的存在也不一定。

那張開朗的笑容是欺騙,

那些開朗的言語是偽善,

那副開朗的姿態是假裝,

那種開朗的氣息是演技。

全部都是刻意模仿,都是無可否認的贗品。

是異種的,異樣的,異形的存在也不一定。

甚至是加害未也,不一定。

「然而——就算真是這樣,那又如何?」

倒在血泊當中。

猶如被生吞活剝般支離破碎地,輕輕飄蕩著。

失去依賴的雙手,

喪失一切意念和希望和祈求,

空洞虛無的,空虛的眼瞳,

那種表情,那副模樣,

還能說,不是受害者嗎?

我遠遠地眺望這一幕。

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按下記憶中的號碼。

「啊啊……是我。」電話接通了,我說:「人都……死光了。」

『所以咧?』

電話另一端傳來回復的聲音。

「人全都,死光了。」

『所以咧?』

「包含我在內一共有五個人……結果早上起床發現,其他四個人,都已經死了。」

『所以咧?』

「除了我以外,全部的人都死了。」

『所以咧?』

「就算想逃出去,也位於深山裡面……所有車子都已經遭到破壞……」

『所以咧?』

「救我。」

『知道了,乖乖待在那邊等待救援吧。任何事情都別做,甚麼也別做唷。不要報警,也不要跟任何地方聯絡唷。全部都交給人家搞定唄。』

「嗯……那就先這樣了。」

我切斷電話。

也把電源給,切斷。

然後,一步又一步地,朝小姬走近。

已經——誰的事情,都不記得。

木賀峰副教授的事情,圓朽葉的事情。

匂宮的,理澄的事情,出夢的事情。

全部都,灰飛煙滅。

全部都,煙消雲散。

都消除了。

「……對不起,小姬。」

我一腳踏入血泊當中。

尚未完全風乾,發出啪搭的聲音。鞋子弄髒了。弄髒了?你認為沾上人的血液,叫做弄髒了嗎?這可是血啊,是人類的一部份,你想褻瀆冒犯嗎?

根本無關緊要吧。

我輕輕地,抱起小姬。

甚麼現場保持,誰還管那麼多。

「啊——啊……」

小姬她,居然死了。

居然,死了。

「我老是給你添麻煩……老是把你捲入事件當中,其實一直都覺得很抱歉……我是說真的。真的,真的,絕非虛假。」

喃喃低語的自己感覺很詭異。

這傢伙在,講甚麼東西啊。

儘管如此,我卻沒有停止低喃。

無法控制自己。

「小姬明明,才正要重新開始的不是嗎……」

『師父——』

曾經有一次,小姬問我:

『師父你在甚麼時候會感覺到幸福呢?』

『………………?』面對這個摸不著頭緒的疑問,我愣愣地把頭一歪。『呃……抱歉,師父不太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

『我——是——說——,會讓你瞬間產生「啊——活著真好~~」這種想法,是在甚麼樣的時候呢?』

『如果能和三名比我年長的蘿莉女僕一同住在兩坪大的房間裡每大被伺候著,這樣的生活應該就叫做幸福吧,只可惜還沒有實際體驗過。』

『有的話就是死刑了。』

『應該還罪不致死吧。』

『這叫做思想犯。』

『有那麼嚴重嗎……話說回來,幸福的感覺啊……還真沒想過呢。因為根本不覺得自己會得到幸福,況且,我也並不渴望得到幸福。』

『連想都沒想過嗎?』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不錯了啊。能夠正常地生活,正常地上大學,正常地跟那些普通人交朋友,偶爾打打零工,偶爾去旅行,如此平凡的,極其自然的生活,真的很適合我。只要這樣就夠了,並不特別需要甚麼,也不特別期望些甚麼。』

〔結果他期望的好像全都沒有實現啊……是普通人的朋友全死了,大學也上不了幾個月,去旅行會發生殺人事件……阿伊太慘,不吐槽了〕

『唔——沒有任何屬於個人的慾望嗎?對於這個問題,也有些人會回答,只要世界和平就覺得很幸福唷。』

『世界怎麼樣都無所謂啦。難道關心世界,世界就會帶給我幸福了嗎?簡直滑稽。此時此刻,我只關心眼前的事情,這有甚麼不好?彩券會不會中大獎,經濟上會不會大獲成功,長年的夢想會不會實現,這些問題何必刻意去想,犯不著把事情搞得那麼複雜嗎。只要今天跟明天跟後天,自己和周遭的人都能好好地活著,這樣就夠了,你不覺得嗎?』

『嗯——啊,原來如此。』

小姬微微一笑。

微微地揚起嘴角,會心一笑。

『原來對師父而言這就是幸福啊。』

幸福。

所謂的幸福。

那是甚麼東西。

究竟有甚麼含意?

是怎麼樣的一回事?

我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甚至從來也不適合去擁有。

因為我早就來不及,為時已晚了。

然而,小姬並不是我,她跟我不一樣。

小姬跟我不一樣,對她而言,一切明明才正要重新開始。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開始。好不容易,才能夠看見所謂的未來。覺得活著其實也不算太糟糕的一件事,小姬她事到如今,好不容易,才終於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事到如今,一切都太遲了嗎?

如今才開始,已經沒用了嗎?

遲來的開始,已經沒用了嗎?

我也是,小姬也是。

我們原本就已經,註定要失敗了嗎?

明明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

明明說過,覺得自己很幸福。

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小姬曾如此說過。

然而卻——為甚麼,就連這樣微小的幸福也,不能如願。

有那麼罪大惡極嗎?

不幸的人,難道就不能夠得到幸福嗎?

只因為不幸,就註定不能夠得到幸福了嗎?

又沒有,期望比別人得到更多幸福。

明明只要,能擁有一半就好了。

就算只有十分之一也好,便能滿足了。

甚至只要沒有不幸,這樣也就可以了。

並沒有,奢求別的東西。

並沒有,奢求任何東西。

「小……姬——」

好重。

小姬的身體,好沉重。

明明應該很輕才對。

原本應該輕如鴻毛的小姬,此刻身體卻遠比地球還要沉重。沉甸甸地,充滿了破壞力的重量,彷佛正對我發出最嚴厲的譴責。千刀萬剮慢慢凌遲反覆折磨緊緊糾纏著。讓我痛苦,受苦,苦惱,苦悶。

完全包圍封閉。

像要處以極刑。

恐怖。

很恐怖。

抬頭仰望天空。

一片蔚藍。

天氣真好,還吹著涼爽的微風。

與日式房屋,非常相稱。

真是個好地方。

這裡,真是個好地方。

在這樣的地方過日子,其實也不賴。

朽葉也很喜歡這裡吧。她曾經說過,這裡環境很好。沒錯,這裡是非常好的環境,很適合人居住。

只不過——這裡已經空無一人。

到處都沒有人在了。

這裡現在,只剩下我。

與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毫無交集。

沒有聲音,也沒有光線。

彷佛被世界隔絕,我是全然孤獨的。

這裡是,一片黑暗。全然的黑暗。

黑暗中的孤獨。

好暗。

一片漆黑。好暗。

沒有任何希望,充滿了絕望。

這裡真討厭,這種地方真討厭。

宛如遭受刑求。

是命運的牢籠,是命運的斷頭台。

我不想待在這種地方。

不想要一個人。

不要把我一個人留下。

已經受夠了。

讓我一個人安靜的獨處。

我不想感受這些思緒。

不想要,感受這些思緒。

為什麼要誕生在這世上?

誕生在這世上究竟有何意義?

至少——絕不是為了體驗這些感受。

假如只是為了體驗這些感受,那我一開始就不願意被生出來。假如只是為了要感受如此悲慘的,比死更加痛苦的心情,那我情願沒有被生出來。情願在上個月就先被殺死。情願在上上個月就先被殺死。甚至在更之前的之前的之前的之前,任何時候都好,總之,如果要經歷這種有如黑暗深淵般無路可逃的喪失感,我情願在這之前,乾脆於某時某地,先被殺死就好了。甚至情願我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覺得所有事情,都出了錯。

覺得活著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覺得所有事情,都很失敗。

覺得自己沒死,就是一種失敗。

「對不起……小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像發狂般不停地喃喃低語喃喃低語喃喃低語。〔寒蟬叫阿伊壞掉了〕「我這傢伙……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依然還是哭不出來啊……」

小姬沒有任何反應。

即使沒有反應我仍繼續說著,說著毫無幫助的戲言。

「……早知道會這樣的話,情願當初就沒去救你還比較好。如果發生在當時的話,至少——」

「至少你應該,就比較不怕死了吧。」

你一定很害怕吧?

因為現在活得很開心,無論是跟美衣子小姐聊天的時候,跟萌太和崩子他們一起玩耍的時候,或是偶爾被七七見那傢伙捉弄,跟荒唐丸老先生互開玩笑,都充滿著愉快的心情。而且在學校也有交到新朋友不是嗎?之前還曾經介紹給我認識呢?

連喜歡的人,也已經出現了不是嗎?

想必真的,活得很開心吧。

這些事情如果從來也沒體驗過就好了。

否則就會像現在的我一樣。

你懷著這樣的心情死去嗎?

「唔。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已經甚麼都無可奈何。

拜託。

誰快來殺了我吧。

我不想再承受更多痛苦了。

我不會說甚麼希望時光倒轉。

不會祈求那種事情。

只希望,從現在起,時間都別再前進了。

能不能就此停止?

即使是BADEND也無妨,就此結束吧。

不要再繼續了。

不要再繼續,不要再繼續,不要再繼續了!

停止一切惰性!

「乾脆去死好了……」

腦中直接浮現這個念頭。

「乾脆去死好了……」

至少,這樣我就會結束了。

即使命運跟必然跟因東跟因緣都不會結束。

至少我個人可以結束。

此刻的我,並不害怕死亡。

除了絕望別無知覺。

「…………………………」

既然是兩層樓的房子,跳下去也不會死。哪裡有刀子呢?廚房裡面應該有菜刀吧。畢竟前身是診療所,仔細找找或許會發現手術刀也不定。沒有也無妨,只要對準牆壁一頭撞死就好。方法多不勝數,要幾種有幾種。有何不可,反正是無趣的人生。

就在這裡劃下句點吧。

終點。

終站。

終焉。

「……………………」

和小姬相遇是陰錯陽差的機緣巧合。如果沒有哀川小姐的話,想必彼此不會相識,根本也不會知道對方的存在吧。因為小姬是屬於異世界的人,和子荻跟玉藻她們屬於同一個世界的人。儘管總是笑容滿面嘻皮笑臉地,儘管總是活潑開朗純真無邪地,卻與我有著決定性的差別。

因為不同,所以沒有交集。

毫無交集。

絲毫沒有交集。

況且,我對小姬實在很沒轍。

說話沒大沒小地,又跟玖渚很像。

也跟我很像。

實在很沒轍。

為了這種事情,有必要去死嗎?

我並不是,那種人吧。

我並不是那麼善良的好人。

我是不良製品。

感受那些情緒的迴路早已經斷線了。

我並沒有任何感受。

甚麼也感覺不到。

甚麼感覺也沒有。

沒有感覺。

我一點都,不覺得悲傷。

「所以小姬死了……又怎樣。」

我鬆手,放開小姬的身體。嬌小的身軀,啪搭一聲,墜落血泊當中。我站起身來,用沾滿血腥的手觸摸臉頰。溼濡黏膩的觸感。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

真舒服。

輕輕舔舐沾滿血的指頭。

味道很糟。

當然。

接觸過空氣的血,只不過是普通的氧化鐵而已。

這種東西,不算是人類的,一部分。

「喝杯茶等待救援好了……」

到廚房去,燒壺開水吧。就算是玖渚,也需要先處理一些程序,趕到這裡也要花上一小時左右的時間吧。既然如此——

先去淋浴間把血洗掉。

再到圖書室借幾本書。

然後邊喝茶,邊等待吧。

正轉過身準備移動雙腳朝玄關前進時——

「啊,對了。」

忽然又,回過頭來。

差點就忘記。

真是的。如此重要之事怎麼能忘呢。

我開口說聲:

「小姬,辛苦你了。」

掰掰。

再見了。

好好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