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2) 集合與算數
第一卷 斬首循環—藍色學者與戲言跟班
第三天(2) 集合與算數人物: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師——
倘若無視於你的意見中的完全外誤處,大概就是正確的。
把睡得像綿軟泥人般的玖渚挖起來,強迫她洗把臉,再幫她的藍髮綁好辮子。半揹著依然昏昏沉沉的玖渚抵達餐廳時,宅第裡的眾人均已到齊。
圓桌剩下兩個空位。
攙扶玖渚入坐,我也在她身旁坐下。我一邊彎腰,一邊依序掃視眾人的臉。
「」
十二個人之中最引人注目者,該說是天經地義?還是果不其然?正是宅第主人——赤神伊梨亞小姐。
美人是一種見仁見智的概念,是故這種評價對伊梨亞小姐並無任何意義吧。我認為伊梨亞小姐是美人,那是我自己的感覺,說穿了也只是我個人的感覺而已。
話說回來,若要問我個人的喜好概念,我絕對更喜歡女僕彩小姐,呃,那種事無關緊要。
真的!
要說每個人都會表示贊同的事情,赤神伊梨亞小姐她很高貴。
直卷的美麗黑髮配上高級的小禮服,雖然看起來不甚協調,但伊梨亞小姐的高貴氣質足以彌補那個缺點。年紀似乎跟我差不了多少,明明才二十歲左右,哎呀呀,出身跟血統那種玩意兒對人類果然相當重要。
當然其它的東西也很重要,可是仍舊無法改變那種玩意兒的重要性,任何時代皆然。
赤神伊梨亞。
赤神財團的直系血親,異端的孫女
「各位,既然玖渚小姐也到了,就讓我們好好享受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吧。」
伊梨亞小姐像小孩子一樣雙手合掌說:「開動。」
她在這方面是精神年齡相當低的人,正確來說應該是不知民間疾苦,不過那跟她的外表也沒有太大差異。
話說回來,幾乎容許客人為所欲為的島嶼團體生活,也有唯一的一項規則,那就是「大家一起吃晚餐」。
聽起來像是人人都能遵守的簡單規則,但據說還是有不少「天才」因為無法遵守這個簡單規則而被請出小島。
天才這種人,往往跟欠缺常識與情理的人有許多共通點。
伊梨亞小姐左右兩邊分別坐著兩位女僕,左側是明子小姐跟玲小姐,右側是彩小姐與光小姐。因為無法區分彩小姐與光小姐,所以不知道彩小姐在右邊還是左邊、光小姐在左邊還是右邊。
倘若可以從動作或神情來判斷倒還好,不過對於缺乏觀察能力的我來說,那有點困難。玖渚可以區別她們兩人(毋庸置疑,因為她是玖渚),但據說連她們的主子伊梨亞小姐都分不出來,兩位當事人對此也不是很在意。
「各位,請舉起手邊的杯子乾杯!」
伊梨亞小姐高舉玻璃杯,唱歌般地說,包含我在內的所有人也跟著舉杯。話雖如此,我和玖渚前面的杯子裡並不是紅酒,而是果汁。
我跟玖渚都還未成年。
圓桌上擺滿了賞心悅目的料理,那是天才廚師佐代野彌生的得意作。就從最接近我的餐點開始依序為各位介紹吧
慕思香烤小羊排、卡布其諾甘薯湯、陶罐鵝肝醬與松露貝殼面、清蒸台貝、比利時風味青醬燉鰻魚、酷潰鱗魚、鯨魚生魚片。意大利麵、沾醬意大利餃、駝鳥肉薄片。各式水果、馬鈴薯蛋沙拉、橄欖油拌炒蘑菇。
「」
一頭霧水。
彌生小姐應該是配合十二個人的喜好,天馬行空地烹調料理吧。縱使聽了菜名,我也不知其中含意。也無所謂,反正名字這玩意兒對本質一點影響也沒有。
我是如此認為。
之後還會上甜點,但冷靜思考,還真是驚人的分量。再加上彌生小姐的料理實在太過美味,總是讓人禁不住多挾兩口,維持體重就變成一大難題。不過,這方面的調配,彌生小姐好象早已替大家計算好了。
「計算卡路里還可以如此美味,真不愧是天才」
我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重複這句不知說過幾次的台詞。
這麼說來,午餐時和彌生小姐聊了一會兒。偶然餐廳只有我跟彌生小姐兩人,我便乘機問她關於她的那個傳聞。
換言之任何料理都可以做得比別人好吃的技術,究竟是什麼?
就是這個問題。
彌生小姐聽完,神色有些古怪地笑了。
「可惜要讓你失望~~~我跟姬菜小姐不同,沒有那種超能力似的東西喔基本上就是努力跟鍛鍊。」
「是嗎?」
「只不過關於那個傳間的起因,我大概猜得到是什麼。跟他人相比,我有一點不,應該是非常,我的味覺和嗅覺非常敏銳喔。」
如此說完,彌生小姐忽地輕吐香舌。「用小故事來比喻的話對了,海倫凱勒雖然失明,據說可以憑體味識別他人。我也跟那個很像只是嗅覺沒有她們那麼厲害,不過,例如」
彌生小姐摟住我的手臂,突然舔了我的手背一口。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做,驚訝得差點就要發出聲音,最後總算喊叫下「哇啊啊」的喉嚨震動。
「你是AB型吧?」彌生小姐依然伸著舌頭,像愛因斯坦般地微笑說:「而且,還是Rh陰性對不對?」
她這麼一說,我猛然想起正是如此。領取護照的時候,健康檢查的醫生曾經對我說「你的血型真少見」所以,彌生小姐說得確實沒錯,可是
「那種事情,舔一下皮膚就可以知道嗎?」
「正確來說,是舔『汗水』。我的舌頭可以將約莫兩萬種味道分為二十個強弱等級。嗅覺的話,大概是它的一半吧」彌生小姐蟻首微側,動作很是可愛。
「我既沒有園山小姐那麼聰穎,也不像伊吹小姐精通藝術。既不像玖渚小姐那麼擅長機械,也沒有姬菜小姐那種超能力,其它方面完全不行,唯有這個是從小就有的優點。我心想如果要發揮這項長處,就只有當廚師了。」
那似乎叫做「絕對味覺」。
就像是「絕對音感」的味覺版,但跟絕對音感不同,無法經由訓練習得。總而言之,對!簡單地說,佐代野彌生是神所揀選的人。
能力優秀者可以分為兩種:被選擇的人跟自己選擇的人,正如具有價值的人跟創造價值的人。當然後天的努力鍛鍊是彌生小姐自己的苦功,但基本上彌生小姐是屬於前者的天才。
換句話說,彌生小姐並非自己選擇踏上現在的「廚師」之路,正因為先天具有那種能力,彌生小姐才會學習烹飪術,遠赴歐美磨練她的長才。
味道這種東西終究得基於個人的味覺判斷能力,而能夠將多少味道當作自己的東西加以發揮與使用,應該跟烹飪技術有相當程度的關係。這麼一想,便能肯定彌生小姐的烹飪手腕。
如此這般的強詞奪理,實際上毫無意義。重點是~~~彌生小姐的料理很美味。
如果將圓桌想成時鐘,伊梨亞小姐當作十二點,這位佐代野彌生小姐剛好就坐在彩小姐隔壁的三點鐘位置。
四點鐘位置是逆木深夜先生。他向來擔任佳奈美小姐的看護,但在這種場合卻看不出有任何自卑,反而顯得落落大方。
然後,他旁邊的五點鐘位置是伊吹佳奈美小姐。她的椅子後面有一張輪椅,應該是坐著那張輪椅來的吧。心情看起來並沒有不好,但也沒有很開心的樣子。
六點鐘位置是玖渚友;換句話說,宅第主人赤神伊梨亞跟玖渚友是面對面的形勢。儘管這也不代表什麼,但僅僅如此也很令人緊張。不過,我緊張也沒有任何意義,而當事人玖渚的字典里根本就找不到「緊張」這兩個字。
所以坐在幸運七的人就是我。
左側的八點鐘位置是七愚人園山赤音小姐。赤音小姐正專注地享用彌生小姐的料理,沒想到她是個食慾旺盛的人。
話說回來,身為學者的赤音小姐同時也是人類或許本人會否定這種說法不吃飯當然無法生存,但即便用正常人的角度來看,她仍舊是個大胃王。那種吃飯的模樣,連旁觀者都為之心情愉悅。自己的料理如此被人大快朵頤,彌生小姐想必是得償所願吧?
赤音小姐隔壁的九點鐘位置是天才占卜師,或者稱為ESP系超能力者的姬菜真姬小姐。她不知何時換了衣服,跟早上的打扮不同,頸部抽繩的露背條紋襯衫搭配淡粉紅色羊毛衫,印著羊咩咩圖案的七分褲,頭上梳著牛角辮。
不知是否注意到我的視線,她對我噗嗤一笑,咬了一口小羊排。彷若「洞悉一切卻仍不置一詞」的那種神氣,讓對方坐立難安。
哎呀呀。
那麼,接下來是十點鐘位置,應該跟彩小姐與光小姐擁有相同基因,戴著黑框眼鏡的千賀明子小姐。沉默寡言,幾乎沒有表情,猶如處理般地將食物送進口裡。享用這等料理卻沒有任何反應,搞不好明子小姐沒有味覺。
十一點鐘位置是女僕領班,同時是伊梨亞小姐的心腹,彩小姐等三人的直屬上司——班田玲小姐。相較於略帶稚氣的彩小姐三人,玲小姐則像是成熟、利落的上班女郎。雖然並未與她深入交談,但性格似乎一如外表嚴厲,從光小姐那裡聽過幾次訴苦。
如此這般~~~
「共計十二人。」
幸運七?就憑你這張臉?
純屬戲言。那種玩意兒又有何意義?
此刻顯然就只有我格格不入,根本就是走錯地方。話說回來,迄今十九年的人生裡,無論是神戶、休斯敦、京都或是這座荒島,我在哪裡都是格格不入的那一個。
在這廣大的世界裡,我是孤獨的。
無所謂。
我喜歡孤獨。
那並非虛張聲勢。
就算是也無所謂。
「對了,話說回來。」
伊梨亞小姐將適才的話題全面推翻。這張圓桌的談話主導權完全掌握在伊梨亞小姐的手裡,這方面的任性程度真不愧是大小姐。
伊梨亞小姐用清亮的聲音續道:「謠言好象已經傳開了,我就向各位宣佈吧,關於下一位客人下一個天才。」
眾人都盯著伊梨亞小姐,不,只有玖渚偏偏繼續吃著鯨魚肉。想要引起這丫頭的興趣,是一件頗為困難的事。
「我可以明確告訴大家,預定一週後造訪本島的人物真有卓越超群的才能,比起在座的各位相信是毫不遜色。我極欲款待那個人,也請各位多幫忙。」
眾人反應各異,特別是聽見「比起各位毫不遜色」云云時,情緒也隨之波動。在互相牽制對方般的氣氛中,舉手「提問」的人是深夜先生這個非天才。
「對方是怎樣的人?我只聽過傳間,知道的並不多,聽說是非比尋常的全能者?」
「是的,雖然我只有見過對方一次對!一次就已經夠了。基本上,那個人就像我的英雄。」
伊梨亞小姐用若有所思的視線抬首望天。
「對我而言,就等於英雄般的存在。就像推理小說裡的名偵探,或者怪獸電影裡的怪獸吧?」
怪獸???
我不由得感到自己的雙眉皺起。伊梨亞小姐剛才大刺刺地脫口說出「怪獸」,但那個比喻正確嗎?那不太像是用來比喻人類的單字,即便使用,也絕非褒揚之詞吧。
「看來你對那個人是讚譽有佳,似乎非常值得期待。」深夜先生好象很開心,誇張地哈哈大笑。「既然是全能天才,莫非那個人?不知道會不會畫畫呢?」
「雖然沒有看過,但也沒道理不會吧?對那個人來說,畫個圖應該是易如反掌。」
這句話果然傷了佳奈美小姐的自尊。佳奈美小姐有點不,是用極為不忿的表情,語中帶刺地說:「可以請教尊姓大名嗎,伊梨亞小姐?那種非比尋常的高人想必是聲名遠播吧?」
白天也有這種感覺,這個人的自尊心非常強烈。儘管不是壞事,但那也並非全是好事。既然是佳奈美小姐自己選擇的生存方式,我也不便置喙,不過,至少我不可能接受那種生存方式。
伊梨亞小姐完全不知道佳奈美小姐為何生氣(而且,她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先是一臉訝然,繼而神色如常地回答:「哀川大師。」
宛如毒氣被洩掉的感覺。
為這種小事生氣的人簡直就像白痴。
「因為貴人多事,所以哀川大師只能停留三天,請各位跟大師好好相處。我非常喜歡哀川大師,簡直就要愛上大師了。」
伊梨亞小姐嬌羞說完,雙頰升起兩朵紅雲。
看見那種小女生似的舉止,眾人的毒氣繼續狂洩。
該怎麼說才好,伊梨亞小姐身上似乎有一種氣質,不論說了再蠻橫的話語,對方總忍不住要原諒她。
這或許又是所謂的血統吧。
「話雖如此,哀川嗎?」
前所未聞的名字。至少,孤陋寡聞如我從未聽過。我偷望了玖渚一眼,也不知她有沒有聽過,依舊一個勁兒地吃著料理。對於自己沒有興趣的事物,玖渚大概就是這副模樣,比小孩更難講理,比動物更難相處。啊,不過至少還肯乖乖坐在椅子上哪。
「啊啊,真是萬分期待,哀川大師竟然願意再度大駕光臨,幸虧我沒有放棄,不斷邀約。簡直就像做夢一樣,如果真的是夢怎麼辦呢~~~」
伊梨亞小姐如痴如醉地說。從她的樣子判斷,伊梨亞小姐對於那個叫哀川的男人相當迷戀,那種口吻簡直就像在訴說自己長年愛戀的男人。
那種呼喚名字的方式~~彷佛帶著深深的敬意。
「啊對了,玖渚小姐。」伊梨亞小姐將話題帶到玖渚身上。「玖渚小姐在那之前就要離開了嗎?」
「咦?嗯嗯嗯!」聽見問題的玖渚簡單響應,可是雙手的筷子卻沒有停頓的跡象。唉,從雙手持筷這點來看,要求這丫頭遵守用餐禮儀的人才是滿不講理。「對呀,還剩四天唷。」
「那真是太可惜了,這麼難得的機會。我也非常希望玖渚小姐能夠見見哀川大師,非常希望能將玖渚小姐這種人才介紹給哀川大師,不能改期嗎?」
「不行,人家是絕不變更預定的專家,簡直可稱為會走路的時間表呢!當然阿伊也是唷。」
幹嘛拖我下水基本上,本人的時間表上也沒有來這座島的預定。
「是嗎?」伊梨亞小姐不勝惋惜地領首。接著,刺探般地詢問玖渚。
「那個莫非玖渚小姐在本島玩得不開心?你好象也很少離開房間。」
「人家是很少離開房間的專家呀。唔~~~很開心哩!超級開心,人家不論何時、何地、任何情況都很開心呦。」
「」
我因為玖渚的台詞而微微一僵。玖渚的台詞一點也不誇張,對於將自己的世界完全建構於腦裡的人而言,根本不可能有不開心的時間。可是,不知道「開心以外」的感情,究竟是怎麼樣的情況?不論何時、何地都很開心,又是多麼可怕的悲劇?
那些我已經知道了。
「喔是嗎?」伊梨亞小姐聳聳肩。
「可是,玖渚小姐,我覺得跟哀川大師見面,對你一定有所幫助喔。只要跟那種人見面,一定會有所啟發。」
「啟發?真是無聊!」
就在此時,宛如一直在旁俟時而動,佳奈美小姐立刻插口。
「受他人影響這種事啊,我認為就是凡人的證據,無能的證明。笑死人了!雖然不曉得那位大師有多了不起,但我認為跟那種人見面一點意義也沒有。」
「哎呀哎呀,真的是那樣嗎?」
跟佳奈美小姐唱反調的人,這個情況說「自不待言」也無妨吧?正是園山赤音小姐:「我在ER3系統裡,跟地球最頂尖的頭腦一同生活超過五年,倘若沒有那段經驗,我想也不會有令時今日的我。跟優秀的人相處,自我也會因此提升。」
「什麼ER3?真可笑!不,根本就是愚蠢!要我被那種集團拘束,本人絕對敬謝不敏!」
「沒有什麼拘束不拘束的,大家都是自由發展,相互提升能力而已。」
「自由?請你別濫用自由這個字眼,沒有限制的集團就不是集團了。反正園山小姐你啊,也只是特權階級的一分子吧?晬!我跟你在這座島上的相處時間也不算短,可也不覺得自我價值有所提升,反倒覺得被拉低了呢!」
兩個人怒目相向。當著這麼多人,怎會如此不成熟?我有一點錯愕。
女僕們坐立不安,彷佛想要出聲打圓場,但見到主子伊梨亞小姐興致高昂地微笑觀戰,她們也只能噤口。
我不太適合幹這檔子事,彌生小姐也是興味索然的樣子,真姬小姐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而深夜先生像是早已司空見慣,完全無動於衷。喔喔!這麼一大群人卻沒有半個人挺身而出?真令人震驚。
「」
不有嗎?
還有一個人。
「反正人類就是群眾的生物啊,伊吹小姐。像你這種好耍無賴、仗恃特權意識的人,我才認為應該好好反躬自省。」
「那是因為你不跟別人攪在一起,就活不下去吧?人類可不是迴游魚!況且我也沒有特權意識,不過不願意貶低自我罷了。合理評價物事的正直者,那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是嗎?」
「是嗎?啊!又來這一套!自以為這樣模糊問題就沒事了?自以為不闡明自己的意見、採取曖昧的立場,就會顯得很聰明?『啊!是啊~~是啊~~』的敷衍態度。您的確是冰雪聰明呢,是嗎?我晬!」
「有一點聽不下去咩。」
話聲是玖渚。
她就像鬧憋扭的小孩般地嘟起嘴,看著佳奈美小姐。
「吵死人啦!佳奈美,赤音。」
眾人驀地一驚。似乎沒有人想到玖渚會說那種話。
我以前有過經驗,因此並未特別吃驚。這丫頭玖渚友非常討厭別人在她面前吵架。從她平常漫不經心的態度來看,或許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最喜歡開心的玖渚,當然不喜歡不開心,道理就這麼簡單。
「對不起,說得太過火了。」
儘管有些意外,先開口道歉的人是佳奈美小姐。
這樣一來,赤音小姐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當然不能隨便敷衍,有點窘迫地別開視線說:「我也不好。」
然後兩人都垂下玉首。雖然依然殘留一股尷尬的氣氛,但一連串的騷動也終於落幕
原本應該如此,然而最後卻被真姬小姐摧毀了。
「好象還有一場風波喔」
真姬小姐臉上浮現高人一等的微笑,用眾人皆可聽見的聲音泠冷低語。好不容易迴歸平靜,這個占卜師在那裡嚼什麼舌根?
「那是預言嗎?」陡然眼放異彩的伊梨亞小姐追問她。
「是怎樣的『風波』,姬菜小姐?我非常有興趣,可以告訴我嗎?」
「我不會說的,我~~什麼都~~不會說~~是啊」姬菜真姬說著,眼光喇地瞥向玖渚。「因為我並沒有想要干預全世界的那種傲慢思想呢。」
「那是什麼意思?」我忍不住出聲反駁。當事人玖渚這時已經開始專注地攝取營養,看來她剛才真的只是嫌吵。「真姬小姐,你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也沒有,就像你的行為沒有任何意思。你喔嘻原來是會為不相干的人生氣的人啊。我覺得那樣不太好,雖然也不是壞,但就是不太好。」
「哎喲,為什麼呢?」
伊梨亞小姐插入我們的談話。啊!正確來說,應該是我插入她們的談話嗎?
「我倒覺得能夠為不相干的人生氣很了不起,現今社會很難得有這種人呢。」
「可以為了別人發洩情緒的人啊,一旦出了事情,也會把責任推給別人。我啊,最最最討厭你這種人了!」
我也很久沒被人這般當頭叱罵了。真姬小姐緩緩轉頭,目不轉睛地注視我。
「你是隨波逐流的人,跟著眾人闖紅燈的那種類型。你啊,是令人歎為觀止的舉棋不定先生。我們不是常說『和而不同』嗎少年郎!你的情況就像是『同而不和』我可沒說那樣不好喔!我不會說那樣不好,不會說的,因為我不認為有主體性就等於有個人價值。比起沒有在鐵軌上行駛的火車,行駛中的火車就是好火車,因此我對此不予置評。可是,我討厭那種人,最討厭!因為那種人總是怪罪他人,不願自己承擔責任。」
隨波逐流。的確,那是我的生存方式。可是~~~
「我~~~」
因為我很討厭那種事,與玖渚相遇以後,打從心底厭倦那種事。
「我沒有理由要被你指責姬菜真姬小姐」
「生氣了呦想不到你的沸點這麼低容易沸騰容易冷卻?」
「夠~~~」
夠了~~!
夠了~~!夠了~~!
夠了~~!夠了~~!夠了~~!
夠了~~!你這個~~~
「阿依~~~」
颼地一聲
玖渚扯扯我的袖子。
玖渚友。
「知道了。」
感覺體溫唰地降低,力量從體內消失,與其說是脫力,那倒比較接近疲憊。我把抬起的腰部重新放回坐位。
真姬小姐用非常溫柔的笑臉看著玖渚說:「對不起,開開玩笑而已。」
這天晚餐就在這種不愉快的氣氛下草草收場。前兩天當然也不是平靜無波,但「全能先生」的存在似乎徹底破壞了某種東西,因此,不免令人憂心「哀川大師」抵達後的情況。
不過,屆時我已不在這裡,其實跟我也沒什麼關係。
話說回來,我實在搞不懂真姬小姐為何一直找我麻煩。或許我給她的第一印象確實很差,但事情應該沒有那麼單純。真姬小姐彷佛真的非常討厭我,可是,絕對不可能因為這個理由就不斷找我麻煩。
愛的相反不是恨,而是無視。倘使只是單純的厭惡,應該不至於那樣百般糾纏。
若是針對其它天才,那也就罷了,為什麼姬菜真姬要對普通老百姓的我找碴呢?兩者之間,原本應該毫無瓜葛才對啊。
真是不可思議。
我一味想著這件事,對於真姬預言家所說的「風波」一詞並未多加深究。
倒也不是說如果當時多加留意,情況就會變得如何如何,但事後回想起來,總是令我後悔不已。
那是莫可奈何的事吧。
畢竟能夠事先後悔的人,這座島上也只有真姬小姐而已。
跟玖渚借用浴室,神清氣爽地梳洗完畢時,時間已經超過十點。玖渚坐在計算機前面的旋轉椅,可是三台計算機的電源都沒有開,她只是在椅子上轉來轉去地玩著。這丫頭的三半規管還挺硬朗的!
「你也去洗個澡啦!」
「不要。」
「今天不洗就算了,明天要洗喔。」
「不要。」
「明天就算剝掉你一層皮也要把你綁進浴室。不願意的話,就自己乖乖去洗。」
「唔~~~真麻煩耶。」
玖渚離開椅子,猛然伸直腰桿。「人家好羨慕小魚兒唷,它們一生都不用洗澡,不過冬天會不會冷呢?嗯~~對了,阿伊,你有聽過嗎?那個啊,魚不是養在水槽裡?如果慢慢增加水槽的溫度,就是不讓魚發現那樣慢慢地、慢慢地、一點點地、一點點地增加,然後最後就變成熱水了嘛。可是因為身體適應那種緩慢的變化,所以小魚兒就可以在沸騰的熱水中繼續游泳呦,如假包換的事實。
那麼,阿伊,我們從這則故事可以得到什麼啟示呢?」
「溫室效應不會影響人類。」
「答對了!」
玖渚興高彩烈地嘻笑。真是元氣十足的女生啊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玖渚冷不防「吧噠」一聲摔倒。沒有任何防護動作,整個人正面撲向地板。連在旁觀看的我都心裡發毛。
「好痛唷~~唉唷~~」
那當然痛了。
「你在搞什麼鬼」
「肚子好餓耶~~」
「剛才不是吃了一堆?」
「那種事才沒有關係呢。人家令天早上、中午都沒有吃,一定是吃的量不夠。白天已經睡得很夠了,所以到明天為止不睡也沒關係。人類沒有固積食物和睡眠是不行的喔~~」
「人類的身體才不是那樣!」
「那人家就不是人類咯。走吧!阿伊,去找東西吃吧?不過,可不可以先幫人家重綁頭髮?」
「彌生小姐可能已經回房了。那個人起得很早,可能已經睡了吧?」
再怎麼說,也不能把她挖起來做宵夜,不能忘記彌生小姐也是客人之一。
「小光應該還沒睡吧?小光的料理也是料理,另有一番小光料理的美味呢。假如小光也在睡覺的話,阿伊!阿伊來做就好了呀。」
「為什麼要我做?」
「因為阿伊做菜的背影很可愛咩。」
玖渚趴在地上咯咯怪笑。
「好好好好!我知道啦!懂了啦!不過先幫你綁好頭,過來!」
「遵命!」
我先解開玖渚的頭髮,再幫她綁成比較松的辮子。我們於是離開房間,朝客廳走去。
「啊啊,對了,剛才抱歉。」
「什麼事?啊啊,真姬的事嗎?唔,沒關係,原諒阿伊。可是跟以前相比,阿伊也變圓滑了呢~~人家也沒想到一句話就可以阻止你,休斯敦的生活很辛苦嗎?」
「是啊在那種砂漠住個五年,價值觀當然會變或許跟砂漠也沒什麼關係」
「在那裡發生過什麼事,有空再告訴人家喔。」
「你也變了很多,外觀姑且不論,我是說內在。」
「世界上沒有不會變的東西,就像PantaRhei。」
「班田玲?」
「萬物流轉說咩阿伊的腦筋應該很好,可是什麼都不知道耶。」
「只是記憶力不好啦!我也希望至少可以擁有正常人的記憶力。」
至少不會忘記快樂回憶的記憶力。
至少可以明瞭人生也有許多樂趣的記憶力。
「啊!發現小彩了。」
玖渚說完,便往前方走廊奔去。仔細一看,彩小姐的確在前面。不,就算距離沒有這麼遠,我基本上就不可能區分出那是彩小姐還是光小姐,也可能是剛好摘下眼鏡的明子小姐。可是,既然玖渚說是彩小姐,應該就是彩小姐吧。
玖渚跟彩小姐在我抵達前說了兩、三句話,然後玖渚折回我身邊,彩小姐則直接朝走廊的反方向離去。這麼晚了,彩小姐還有工作沒做完嗎?倘若如此,那真是辛苦了我在心裡胡思亂想。
「你們說了什麼?」
「她說小光在客廳。」
「啊,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人世間的事,往往無法盡如人意。
客廳裡除了光小姐以外,還有逆木深夜先生,以及我的天敵——姬菜真姬小姐。三個人分坐在U字形的沙發上談笑風生。
茶几上擺著酒、杯子和一大盤下酒用的起司。光小姐率先看見我們,舉起手招呼。「啊,友小姐!」既然被發現了,那就莫可奈何,我們走到沙發坐下。
更不幸的是,玖渚迅速佔領光小姐隔壁的位子,因此我只能坐在真姬小姐旁邊。
當場離開不吝是挾著尾巴逃走,我是一萬個不願意,臨陣脫逃欠缺武士精神。真姬小姐彷若在宣示她已完全看穿我的心思,做了一個促狹的表惰,再若無其事地說:「歡迎來到真姬俱樂部。」
「剛才真抱歉耶好象不小心踩到你的痛處。」真姬假惺惺地道歉。「我真的覺得很不好意思喔。那麼痛的地方被人踩到,任誰都會生氣的嘛。」
「其實也不是什麼痛處。」
「對呀,應該是心痛之處」
真姬小姐對我嗤嗤調笑。她喝醉了嗎?不,這個人就算沒有喝醉,也是這副模樣,喝醉說不定還比較好。真姬小姐咕嚕一聲將紅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伸向我。
「來!你也喝一杯,少年郎。酒精是個好東西唷,可以讓人遺忘所有煩憂。」
「我沒有什麼想要遺忘的煩惱。」
「也沒有想要記住的歡樂。」真姬側頭嘻嘻一笑。「我覺得你不是因為沒有記憶力,才記不住快樂的事。人生裡沒有太多快樂的事,也沒有太多悲傷的事,啥~~~都沒有!空空如也!啥都沒有比黑暗更可怕,是吧哇哈哈,人生真快活!」
回知過去,他心通。
那塊招牌看來並非只是虛張聲勢,甚至還兔費奉送千里眼咧!
「饒了我吧,真姬小姐。這簡直是欺負人嘛!」
「就是在欺負你呀,來來來,快乾一杯。」
「我還未成年,不能喝酒的。」
「真是個乖寶寶耶。啊不管!不管!故意裝冷漠。譁~~~阿伊酷斃了!你想要我這麼讚美你嗎?嘖,真是夏天也要被你給冷死了。」
真姬小姐無趣地將杯子移回自己面前。
玖渚不知是否餓過頭,狼吞虎嘸地吃著下酒用的起司。雙手並用,很不雅觀。我知道勸也沒用,如今也提不起勁來糾正她。
「這是至尊(Supreme)、瓦蘭西(Valencay)、馬羅瓦爾(Maroilles)、森林起司。」
光小姐親切地向我介紹,聽說都是跟紅酒很合的起司。我試著取一塊放入口裡,的確很好吃,但能夠猛吃起司不喝水的傢伙,大概也只有玖渚吧。
「佳奈美怎麼了?」
過了半響,深夜先生一手拿著起司問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態度。
「模特兒的事情順利嗎?」
「嗯嗯,還好,沒發生什麼問題。」
「那傢伙個性很差吧?」明明是他的老闆,深夜先生卻沒皮沒臉地說道。
「不,沒的事」
「是嗎?至少我沒見過個性比她差的女人。」
我見過。如今就在隔壁大口喝酒的人。
「沒發生什麼麻煩啊!不過,被她突然砸畫的舉動嚇了一跳。」
深夜聽完後苦笑。
「啊啊,那個對對對,我去畫室的時候,她還在那兒說『深夜,把這個垃圾處理掉』『你以為你是畢加索啊』真抱歉,那種行為就像是那傢伙的派頭,別放在心上。她是幾乎沒什麼努力就成功的類型,才會那麼不可一世。要是不耍耍威風,她就活不下去。」
「派頭嗎?」
「嗯,做了那種行為以後,看起來就很像一流藝術家吧?她有沒有說那些藝術家派頭的話?應該有說那些裝腔作勢的話吧?那傢伙就是那樣。」
「呃,的確有可是,那應該是佳奈美小姐的真心話吧?我是這麼覺得。」
「當然是真心話啦,鐵定是真心話。不過,那種話沒有必要說出口吧?如果是真正的藝術家,就不會說那種話了。佳奈美雖然是天才,但不能算是藝術家,那樣只不過是在擺架子,至少我是如此認為。所以,我真的希望佳奈美能夠再剝掉一層皮」
深夜先生的神情略顯寂寞。他咳了一口紅酒,又接著說:「事實上啊。」雖然沒什麼關係,不過他這個人跟紅酒杯十分相襯,我有一點羨慕。
「拜託你當模特兒,也是基於那個理由,因為那傢伙很少畫人。」
「是嗎?可是她跟我說,她是不挑題材的。」
「儘管不挑題材那是好惡的問題,那傢伙很討厭人,不管怎麼畫都會抱怨。以前是眼睛看不見,加上現在雙腳不便,更重要的是她那種性格,所以跟別人處不來。」
「天才就是那樣子啊。」
善於跟人打交道的天才,我也只聽過高斯而已。米開朗基羅據說就相當惹人厭,啊!不過米開朗基羅好象是因為本身不喜歡人,所以才會被人討厭。
「即使不是天才,有些人也很不會跟人相處哪。」真姬小姐悠悠譏道。
啊啊,或許正如她所言。
「那傢伙一直都是自己走過來的,她對此也很自豪我想應該是這樣,才會跟園山小姐處不好吧。」
的確,在ER3系統內、在團體中施展長才的赤音小姐,跟終極的個人主義者佳奈美小姐,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天才。兩人會如此不對盤,應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吧。
「教佳奈美畫畫的人就是我。」
深夜先生說道。
「那傢伙的眼睛後來治好了但是那傢伙當時一無所有,既沒有家人,也沒有擅長的才能,所以我才教她畫畫。原本只是希望讓她有個慰藉沒想到她一個月就超越我了。」
「深夜先生也畫畫?」
我頭一次聽說。
深夜先生害躁地聳起右肩。
「被佳奈美趕過以後,就放棄啦!韋羅基奧一發現自己被達文西超越,便停止作畫了。那種心情,我那時終於明白了。既然身邊就有那麼厲害的傢伙,我也沒有提筆的必要了。」
今天早上,深夜先生對我說:「你跟我還真像。」當時不明白他的意思,現在我懂了。
伊吹佳奈美之於逆木深夜,那就猶如玖渚友之於我。
縱使嘴上講得很難聽,但深夜先生對佳奈美小姐有一種可以稱為絕對的好感,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深夜先生也是替別人緊張的類型呢。」
彷佛解讀出我的內心想法(晬!真是諷刺的比喻),真姬小姐說道:「不過呢,跟某某人不同,我倒是相當喜歡深夜先生。」
「為什麼?」
「因為深夜先生不會把責任推給別人。」
這個人說話真是句句不入耳。
「那、那個」光小姐一臉為難地替我和真姬小姐調解。「要喝什麼飲料嗎?」
「有果汁的話,什麼都可以。」
「好,請稍待片刻。」
光小姐從客廳一隅的迷你冰箱中取出薑汁汽水的小瓶子,旋即折回,笑咪咪地繞到我旁邊。
「請用請用。」
「」
這個人果然是飽經風霜。此刻跟真姬小姐吵嘴,總覺得對光小姐很抱歉,因此我拚命抑制激動的情緒。
啊啊我的確是把責任推給別人
媽的
就像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小光,人家也想喝果汁耶。」
「好,馬上來。」
光小姐立刻繞到玖渚身邊。真姬小姐看著她們說「說起來玖渚也是未成年嘛。」
「不過無所謂吧?如何?就喝一杯?」
「請不要鼓勵她喝酒。」
「哎呀呀,擺起監護人的架子啦?」真姬小姐怪笑。「真好!真好!年輕真是太好啦。」
「真姬小姐也還很年輕吧?」
「我已經二十九了。」
真姬小姐輕描淡寫地應道,可是我有一點詰異。她老是穿得跟小孩子一樣,因此我以為她頂多跟伊梨亞小姐差不多。
「喲!那就跟佳奈美同年了。唉,姬菜小姐,那的確還很年輕,不像我已經三十二了。年過三十以後,就感覺歲月不饒人,跑個步都喘得跟什麼似的。」
「光小姐幾歲呢?」我趕緊把握這個機會問道。
「二十七。」
「換句話說彩小姐也是二十七嗎?」
「啊啊,是啊,我們是三胞胎嘛。」
二十七那個數字不停在腦海盤旋。二十七歲,彩小姐跟光小姐都二十七歲啊這麼說或許有些失禮,但實在看不出來。莫非這座島上流竄著阻止成長的古怪空氣。
「」
當然不可能。
又不是夢幻島。
「赤音記得是三十歲,彌生也應該差不多吧?這麼說來,大家都很年輕哩~~伊梨亞一定是喜歡年輕的女天才唷。」
「那還真是詭異的興趣」
「對呀。」玖渚點點頭,將起司塞進嘴裡。她好象不小心拿到辛辣口味,突然就著瓶口猛灌汽水,結果汽水似乎不慎流進氣管,叉開始咳個不停。這丫頭到底在搞什麼!
「唉~~」深夜先生嘆了一口氣,感慨萬千地說:「我想假如帶佳奈美來這座島,過過孤獨的團體生活,或許她會有什麼改變呢!就跟帶那些逃學的小朋友去露營一樣。可是,這次作戰看來是失敗了,我也差不多要束手無策那傢伙可能一生都只能那樣生活吧」
不被任何人理解。不求任何人理解。
不依賴他人,只依賴自己。一邊啃蝕自己,一邊繼續生存。
「那也是一種生存方式吧。」
「你在說誰?」
刻薄的台詞出自於誰的檀口,已無須多加解釋。
「話說回來,姬菜小姐是來這座島做什麼的?」深夜先生問真姬小姐。「我之前就很想知道,應該不是純渡假吧?」
「嗯~~就是純渡假。因為很快樂嘛,白吃白住,又有錢拿,真是桃園仙境哩。只要利用網絡,在這裡也可以占卜,真是便利的世界。快樂!快樂!快樂似神仙~~~」
無可救藥的大人。而且是程度頗為嚴重的無可救藥。
「你有什麼資格批評我?」真姬小姐對無言的我抗議。「要批評別人的話,你自己又是來做什麼的?玖渚叫你來,你就跟著來了~~你該不會說這種蠢話吧?」
明明知道答案,這個人真是夠了!
真是的!她為什麼要一直找我麻煩?說不定真的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單純在戲弄我,這種可能性非常高。
「才不是呢。」
真姬小姐對我如是說,接著又轉向玖渚。
「算了,反正你這種傢伙怎樣都無關緊要。玖渚!玖渚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呢?」
「心血來潮呀!心血來潮!人家才不會對自己的行動一一找理由。」
「真的是這樣嗎?」
真姬小姐大有深意地笑了。雖然不知道別人怎麼能夠忍受她這種個性,可是除了我以外,真姬小姐跟包括玖渚在內的其它人都處得不錯。
「其它人才不像你這麼魯鈍。」
「啞口無言啦?啊啊,是放棄掙扎了嗎呵呵呵,不過我可不會放手,就讓我狹玩到煩膩為止吧。」
根本就是虐待狂的笑容。心境猶如被虜獲的獵物。
「他心通嗎?還是這麼厲害啊,姬菜小姐。可是,偶爾也要讓對方喘口氣哪。」深夜先生無奈之餘,替我打幫腔。「有不少天才就是因為你做這種事,才會離開這座島。反正他也快走了,你也不用急著趕人吧?」
「每次我想玩一玩的時候,就會被大家厭惡,這是超能力者歧視!」
超能力
儘管大家都說得煞有介事,可是那種東西究竟真的存在嗎?ER3系統既然提倡「大統合全一」,當然也有關於超心理學,即關於超能力的研究。諸如PK、ESP、皮膚視覺、空中飄浮跟隔空取物(teleportation),關於這些既無法解釋,亦無法觀測的能力,我參加ER計劃時也多次看過相關論文,實際上也見過自稱擁有超能力的人(不過最後發現那個人是冒牌貨)。
而經過這些經驗,我所導出的結論就是「終究滿佈疑雲」,那些論文就像對「沒有解答的事物」恣意加上自己的解釋。
換言之就是DryLove,論文裡盈溢著冒牌科學家們幹潤的愛,固然有其趣味,但也只是有趣而已。若要用來說服他人,少了某種關鍵性的東西。
「那是因為你的價值觀太狹隘吧?」
「你沒有隱私權的概念嗎?」
「沒辦法啊!會看到的東西就是會看到,會聽見的聲音就是會聽見。而且你想逃也逃不掉喔,不論你在哪裡,我都照樣感同身受。」
「那樣的話,真姬就是有千里眼跟千里耳的能力咯~~」玖渚說:「人家也有很多超能力者的朋友,但好象是第一次遇見有那麼多能力的人呢。多功能!多功能!好棒耶~~~」
即便是此刻,可能連自己的過去、未來和內心都被對方洞悉,玖渚卻仍舊一派悠閒,莫非玖渚根本沒有任何不願被別人察覺的秘密?
「老實說,我還比較想擁有念力不像現在全部偏向ESP唷!隔空取物不是很方便嗎?」
念力~~又稱為PK,在學問上跟ESP分屬完全不同領域的能力。現今的超心理學主流認為,倘若排除PK的存在,僅限定於EPS的話,超能力是可以驗證的。
因為PK是屬於非人類的能力,但ESP卻只是實際感覺延伸上的一種概念。
「ESP大概也只能用來佔佔卜是沒什麼用的能力哪。」真姬小姐嘆道。
如果要還用在實際生活,ESP確實只能用來占卜,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抱持懷疑態度。
「真姬小姐能夠證明自己擁有超能力嗎?」
「我覺得根本沒有證明的必要就像你,要怎麼向別人說明『我就是我』呢?給別人看駕照嗎?假如我有超能力證照,你就會相信嗎?反正怎樣都無關緊要,不管是真的、假的,還是煮的,什麼都不會改變。就像我,即使知道所有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是嗎?」
「你的疑心病還真重耶是了!那我再幫你卜一卦吧?」真姬小姐突然如此提議,微笑地看著我。
不妙!這是出乎意料的發展。
「第一天給我巧妙地避開了好!就這麼辦吧。而且機會難得,我可是很少幫別人免費佔卜的喔。」
「不用麻煩了。」
「回絕得真快啊看來你是真的很討厭?呵呵呵,我師父教我要『勇於嘗試別人討厭的事』,就這麼辦吧。」
「根據個人拙見,那句話應該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個大說謊家。」真姬小姐不理我,開始下達神諭。「不喜歡錶露情感,可是又不善於控制情緒,所以經常做出後悔的事。雖然經常遵從他人意見,但其實主體性相當強。面對困難時拔腿就跑,但腦筋並不差。嗯~~所以你才不喜歡跟別人競爭吧?」
「那只是照本宣科吧?」我試著抵抗。「那種事情,愛怎麼說都可以,套在任何人身上都適用。」
「是嗎?或許是吧。既然如此,我來說說你跟玖渚的事吧?換言之,就是戀愛占卜你跟玖渚都是需要朋友的人。不過,為什麼偏偏你們兩個會黏在一起?理由就是哎呀呀,這小子相當偏差哪。你之所以待在玖渚身旁,是因為非常、非常羨慕玖渚。你非常羨慕可以隨心所欲表露情感的玖渚;但即使如此,卻看起來一點也不幸福的玖渚;明明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一切,可是卻依然不幸福的玖渚,你看著她,就有一種安心感。啊啊,就覺得自己的願望無法達成也無所謂啊。」
「真的嗎?」玖渚不可思議地歪著脖子看我。
不管那是真的,或者不是真的,我也不認為那種事情可以當著玖渚的面講。我搖搖頭回答:「不是。」
「真姬小姐,你似乎是誤會了,我的人格並沒有那麼複雜,結構其實非常單純。」
「天曉得或許是,或許不是。」
「喂!真姬。」玖渚移到真姬小姐旁邊。「那人家為什麼會跟阿伊黏在一起呢?」
「不好意思,我沒辦法解讀玖渚的內心跟過去。」
真姬小姐緩緩地聳肩。
「偶爾會遇上你這種人,也許是八字的問題吧這種人周圍的氣息也會變得曖昧不清,有一點傷腦筋。就像到了昏暗處,內心有些不安,然後就會情緒不佳。」
所以才找我的碴嗎?真差勁。
「姬菜小姐,利用這個機會,我也來問個問題吧可以看透未來跟人心,究竟是什麼感覺?」
深夜先生說道。
「這個問題只是基於個人的好奇。」
「嗯~~這就像在問蜘蛛用複眼看到的景色是什麼模樣呢。假如要試著說明,對了!就跟看電視一樣,感覺就像房間裡塞滿了電視,而我的手上沒有遙控器。既不能關掉電視,也沒有其它事好做,所以只能看著螢光幕。就像比普通人多了好幾個大腦,這樣聽得懂嗎?」
鬼才聽得懂!
「那麼,雖然話題被那裡的某個呆子扯遠了。玖渚啊,你還沒告訴我們,你為什麼要來這座島呢?」
「所以就說心血來潮咩。」
「不對喔,儘管我無法解讀你的內心,不過至少還曉得不是那樣。」
「唔咿~~」玖渚用很奇怪的聲音嘆了一口氣,她好象有一點為難。雖然對真姬小姐的質問方式不以為然,但那也是我所在意的事情。玖渚究竟是為了什麼理由,才想來鴉濡羽島呢?明明是無與倫比的終極自閉。
「既然這樣,我就說了。」終於,玖渚一邊用舌頭翻滾著起司塊,一邊說道:「人家對這座島以前發生的事件感興趣唷。」
很可惜,我沒有機會問玖渚那句台詞的下文。
「事件?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原本意欲如此提問,可是差一點就咬到舌頭,因此最後無法開口。即使奇蹟性地說完,不但玖渚聽不見,其它人也不可能聽見,甚至連我自己都聽不見吧。因為被更大的聲音掩沒。是搖晃。
我立刻醒悟那是地震。
「嗚哇!」驚叫出聲的人是深夜先生。
基於任何情況下都必須沉著以對的女僕職業性質,光小姐馬上對眾人下達指令,「請各位鎮定!」但那實在沒有什麼效果。
真姬小姐彷佛事前就預測出會發生地震,從容自在地將渾身重量壓在沙發上。
我想起中學一年級,仍在日本時所學到的地震知識小搖晃之後,應該會有大搖晃。至於哪個是S波?哪個是P波?哪個是垂直震動?哪個是水平震動?我的腦筋轉速已經追不上了,但那些都無關緊要。
總之在小搖晃之後,立即出現激烈數倍的強烈震動。身旁的玖渚一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呆滯表惰,我急忙將她推向沙發,用身子護住她。枝型吊燈就在玖渚的正上方,萬一掉下來的話,嬌小的玖渚鐵定完蛋。我如此考慮後才有此行動。
但那種擔心似乎是杞人憂天,搖晃一下子就停了。然而,「一下子」本身乃是一種絕對性的時間,那段時間對於感覺「只比把手放在火爐上好一點」的我來說,地震彷佛持續了五分鐘之久。
實際上的搖晃時間應該不到十秒鐘吧。
「——結束了?」我壓著玖渚問道。
「結束了喔。」回答的人是真姬小姐。
既然預言家這麼說,應該可以信任吧。「嗚~~~」臉埋在沙發裡的玖渚好象很痛苦,我於是抬起身子。
「地震嗎相當大哪。震度有多強呢?」深夜先生一面四下環顧,一面說道。茶几上的杯子和保特瓶東倒西杯,光小姐反射性地整理起來。
「對不起,光小姐,借個電話,我有點擔心佳奈美。」
深夜先生指著內線電話,光小姐點頭同意。深夜先生走向櫥櫃旁邊的白色話機。
「光小姐,有沒有收音機之類的?震度那些信息小友,可以用網絡查嗎?」
「應該會有快報呃,從都道府縣來說,這裡是京都吧?不是嗎?」
「這座島的震度是三或四,因為位置微妙,所以沒辦法限定。震央在舞鶴附近,那裡的震度是五。」真姬小姐理所當然地說:「市中心應該沒有災情喔。」
「你怎麼知道?」
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不過就一介正常人的反應,還是試著問問看。真姬小姐先「哎呀哎呀」一聲,接著答道:「那還用說?就是知道嘛。你腦筋雖好,卻沒有理解力,也沒有記憶力,哎喲?那不就等於腦筋差嗎?總之,用成語形容的話,就是『洞若觀火』啦!伊吹小姐跟其它人應該都沒有受傷。」
「啊啊,千里眼跟千里耳啊」
既然如此,距離就不是問題了。既可以跨越海洋看對岸的電視,同時只要先預測出哪個位置有電視就成了;換言之就是ESP的複合技巧。
不過就如今的狀況來看,縱使真姬小姐信口開河,我也沒有辦法確認。因為真姬小姐說的內容,都是可以在事後強加解釋的範疇。
但這幢宅第沒有發生重大災情應該是真的吧,目前能夠知道這件事就足夠了。深夜先生打完電話,折回來說:「佳奈美沒事。」
「她在畫室。說什麼櫃子上的油漆罐倒了還是灑了,有點麻煩,不過佳奈美本身沒有受傷。」
「你不去看看她嗎?」
深夜先生畢竟是看護,即便不是,也應該會擔心雙腿不便的佳奈美小姐吧?「不去也沒關係。」深夜先生兩手一攤。
「我想她也不希望我去。」
「為什麼這樣想?」
「因為她叫我別去。」深夜自嘲苦笑。「佳奈美那傢伙好象正在工作。你知道的嘛,就是在畫你的尚像,她說要畫成一幅曠世名作,叫我別去打擾她。」
「就算是伊吹小姐,倘若模特兒不好,再高深的技巧也難化腐朽為」
「喂!你該不會是真的很討厭我吧?」
「嗯!」真姬小姐很認真地點頭。
哎呀呀
唉,也罷,反正我的人生也不過爾爾。
我轉向光小姐。
「這座島經常發生地震嗎?」
「倒也稱不上頻繁不過深夜先生也經歷好幾次了,是吧?」
「嗯,可是這次特別強烈。」
「傢俱不知道有沒有傾倒?我有一點擔心。」
「搬傢俱的話,我可以幫忙。」
「不,那怎麼好意思。我們明天會按照玲小姐的指示處理,請放心。」
光小姐嫣然一笑。倘使有這種媽媽的話,小孩子想必也會健全成長吧。假如不是在這種地方,以這種方式相遇,我說不定會真的愛上她我不由得這麼想,但也是因為理解那種事絕不可能發生,才會如此作想。
「唔咿咿,好久沒遇上地震了。」玖渚終於從沙發上爬起,一邊玩弄著藍髮,一邊嘟噥。「嗯~~人家房裡的計算機寶寶們沒事嗎?應該沒事吧。震央在舞鶴的話,家裡應該也沒事吧。說起來,大地震還真令人懷念哩~~阿伊是那個嘛?那時已經在休斯敦了嘛?」
「嗯,是啊。」
好象在那邊的小房間裡看過新聞,又好象沒有。
「人家那時可慘了耶;因為那時還是神戶人,計算機類幾乎都瞬間當機呦,害人家嚇了一跳。」
那種程度的地震也只有「嚇了一跳」而已嗎?
「你不是擔心房裡的計算機嗎?吃那麼多起司也滿足了吧,差不多該回房咯。」
我分析此刻是個好時機,便起身離開客廳。如果再跟真姬小姐糾纏下去,我也沒有自信能夠繼續保持冷靜。這種時候就是人們所謂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吧?
真姬小姐彷佛在說「我早已看穿你的老套技倆」,不懷好意的視線戳得我背脊生疼。我傾注所有心力無視那道目光,拉著玖渚的手臂返回房間。
玖渚房間裡的三台計算機(錯了!是兩台計算機加一台工作站)因為仔細地跟整個架子固定住,所以完全沒有受損。
「哈~~」玖渚打了一個哈欠,伸伸懶腰。
「今天早點睡吧,吃飽飽就想睡覺了。阿伊,幫人家解開頭髮~~~」
「這種事可以自己弄吧?」
「解頭髮很難自己弄嘛!人家身體很硬。也不是不行,可是身體會痛唷,有一次還因此骨折呢。」
「好啦好啦你這丫頭還真可愛。」
我從辮子上取下發圈,接著幫她梳理頭髮。「嘻嘻嘻~~」玖渚友發出色咪咪的笑聲。等我梳好頭,她就直接朝被窩撲去。一股腦兒倒進白色的彈簧墊,舒暢無比地滾來滾去。
「把大衣脫掉!我不是說過好多好多好多次了,你那樣子不熱嗎?喂!」
「這是充滿回憶的大衣,不行唷。」
「喔回憶啊。」
是怎樣的回憶呢?連那個ESP系占卜師——姬菜真姬都宣告無法解讀玖渚友的內心與過去是「集團」時代的回憶嗎?
「話說回來,雖然不像佳奈美跟赤音那麼明顯,不過阿伊跟真姬的感情也很差耶!」
「不是感情差,是她在找我麻煩。」我一邊想佳奈美小姐也說過類似的言論,一邊說道:「就我個人而言,並不覺得真姬小姐很討厭。」
「人家想也是呀。阿伊對別人不會有討厭或憎恨這種積極的情緒,就算有,也頂多是『鬱悶』這一類吧?」
「喔?你倒是形容得很有趣。」
「開玩笑的咩!」玖渚仍然色咪咪地笑著。「可是啊,阿伊其實也沒有真正喜歡或者愛上誰的經驗吧?」
「沒有哪。」
「人家就是最喜歡阿伊這一點唷。」
她似笑非笑。
「」
不對勁!玖渚現在分明是在跟我調笑,莫非誤把紅酒當作薑汁汽水喝了?不過我沒看過玖渚嗎酒,所以也不知道她唱酒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對了,小友。」
「啥咪碗糕?」
「你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嗎?」
「嗯~~就算真的有,人家也一點兒都不擔心呀。」玖渚滿臉笑意地說:「雖然人家不會想擁有,可是有夢最美咯~~~聖誕老公公也是有比沒有好嘛,跟那是一樣的呦。」
「你還真樂觀」
就算有,也一點都不擔心嗎?
嗯的確,或許正如她所言。那種東西有也好,沒有也罷,基本上跟自己的人生也沒什麼關係,今天只不過是個例外罷了。
因為在這座島上
因為在這座島上。
「我也要回房休息了,明天見。既然你現在就要睡了,我早上會來叫你起床,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喂~~阿伊!」
我正準備離開時,仰躺在床上的玖渚忽然叫住我。
「我們來『嘿咻』嘛~~」
她一面招手,一面說出那種台詞。
我愣了一秒鐘,回答:「不要。」
「怪~~人!沒出息;膽小鬼!懦夫!懦夫~~」
「是是是。」我關上門,走下樓梯,朝自己那間倉庫走去。心想祈禱著別在走廊上遇見真姬小姐,幸好也沒有遇見,也許真姬小姐今晚打算跟深夜先生聊到天亮。
在房間前面,才發現這扇鬥有附鎖。因為這裡本來是倉庫,倒也是很正常的事,但總不由得會想,萬一睡覺的時候被鎖在裡面,那就出不來了。況且倉庫裡的窗戶高到用椅子也構不著,如此一來,就真的形同監獄。不過,把我關起來也不會為誰帶來利益,那應該是無謂的操心吧。
走進房間,鑽入被窩,我一面看著天花板,一面想著事情。
「」
想的事情當然是剛才真姬對我的批評
哎呀呀,這小子相當偏差哪。你之所以待在玖渚身旁,是因為非常、非常羨慕玖渚。你非常羨慕可以隨心所欲表露情感的玖渚;但即使如此,卻看起來一點也不幸褔的玖渚;明明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一切,可是卻依然不幸福的玖渚,你看著她,就有一種安心感。啊啊,就覺得自己的願望無法達成也無所謂啊。
「唉」
媽的!
「真的被她說中了」
七愚人赤音小姐認為我跟玖渚的關係是「共存」,但真要說起來,真姬小姐的見解比較接近真實。
玖渚對我而言或許正是我最想變成的目標。
不!不是那樣!雖然不是那樣,玖渚對我而言,所以說
所以說?
「所以說是怎樣啦」
不選神戶,卻故意選擇京都的大學,是因為玖渚搬到了京都。就連從休斯敦回日本,也無法否認她是其中一個理由。
可是,我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正如玖渚所言,我沒有討厭或憎恨這種積極的情緒。即使有人來找我麻煩,那也只像是淋了一場雨,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就算真姬小姐再討厭我,就算佳奈美小姐再如何惡言相向,我也不會對她們產生任何感情。
因此忍不住要想~~我真的是人類嗎?
完全不瞭解別人的心情。
倘若真的存在倘若真姬小姐所使用的超能力真的存在,或許我很想擁有。
「不不需要吧。」
我推翻先前的想法。
別人的心情,知道多少就有多少鬱悶。潘多拉的盒子整個打開的生活,我是敬謝不敏,我可沒有足以忍受那種生活的強壯神經。
「純屬戲言啊,晬」
旅行最是磨人。老是想一些無謂的事情,儘管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無謂的
總之,很可能會毀掉自己,淨去想一些危險的事情。
還有四天,倒也不是無法忍耐
我並不討厭忍耐,至少已經習慣了。
辛苦,還有痛楚,那種事情早就習慣了。
「話雖如此畢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哪。」
真是的!真想早點回到大海對岸的正常生活,我一面胡思亂想,一面進入夢鄉。然而,我第二天早上發現了一件事
這三天已經算是非常平靜的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