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法禁書目錄SS 生物黑客篇 第四章 1
“……久等了！”
超級女高中生，復活。
雲川芹亞從裡面推開玄關的大門，露出了耀眼的笑容。
“已經沒問題了，可以進來了。不要誤會！我的公寓從一開始就乾淨整潔到可以媲美樣板房啦！！”
“（……那個啊，你怎麼看那扇正對著玄關一眼就能看到的緊閉著的門？下方的門縫裡有紙片和文件夾漏出來耶。）”
“（反正只是緊急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塞進房間裡封印起來了吧。就是因為房間夠多才會這麼糊弄，總之先放著不管吧。）”
已經完全入夜了。
無意間來到女孩子家中的上條儘管緊張，但這份緊張感絕不可暴露，否則的話青春期就會在此爆發。
“哼哼，你的肩膀怎麼這麼僵硬啊。是不是有些想入非非了呀boy？”
絕不可暴露！！！！！！
一行人脫掉鞋子走進家中。
蜜蟻不僅擺好了自己的鞋子，連上條的鞋也一併收拾了。看來她是不把鞋擺正就不舒服的那類人。
雖然上條已經在宿舍裡體驗過獨居生活，但高級公寓果然還是不一樣。首先不是一進門就到房間，而是好好地連接著玄關和走廊。當今世道，多人宿舍制的學校並不少見，能有自己的私人房間已經很走運了，而這裡卻有著一人可以享用多個房間的證據！
“先到客廳裡坐著吧，我有些話想跟你們說。”
“呼——累壞了。今天想趕緊休息了……”
似乎也稱不上是出人意料。明明是個大小姐，不，或許正因為是個大小姐，蜜蟻愛愉在這方面相當粗枝大葉。面對有錢人的空間絲毫不露怯，在屋主的帶領下啪嗒啪嗒走在地板上。
光是客廳感覺就能裝下三、四個上條的房間了。
電視機有夠大，玻璃茶几和皮質沙發讓這裡看起來不像是民居倒像是在什麼公司裡。不只有生活必需品，在這個寬敞房間的角落裡還擺放著一些運動器材。另外還有個不像是室內裝飾的、沒裝水的巨大水槽一樣的東西。嗡——伴隨著一道細微的馬達聲，一個白色的方塊靠近過來，是個長得像給醫院裡的小冰箱裝上了輪子一樣的機器人。
機器人身上有扇小門，蜜蟻（穿著汗津津的體操服）就這麼彎下腰來（將緊繃著短褲的小屁股衝向這邊）朝門裡看去，裡面似乎裝滿了碳酸飲料和冰咖啡之類的瓶子。
戶主說道。
“對於想要懶洋洋地喝果汁的人來說很方便呢。”
“那我就不客氣了。”
蜜蟻伸手取出了一瓶帶冰紅茶，將其貼在自己柔軟的臉頰上，然後整個人倒在環繞在玻璃茶几周圍的皮質沙發上。不是又長又大的那部分，而是單人沙發，就像是生日聚會上的主角席位。
除了冰箱之外還有各種傢俱走來走去，這很有云川的風格（？）。連櫥櫃和側桌都藉著小小的車輪之力在房間裡徘徊。
雲川將自己的食指放在太陽穴上。
“喂，別穿著汗津津的體操服撲在真皮沙發上。我可以後洗，你先去洗個澡把汗水沖洗乾淨再說！”
“誒，倒不如說這樣不是會讓沙發增值嗎？”
沒能用手機錄下這段對話的刺蝟頭嘖了嘖舌，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不知為何帶著笑容煩躁不安的雲川芹亞做出了下一個舉動。
“這樣啊這樣啊……不過所謂的價值是有人評價才會成立的喲。”
“你在抱怨什麼啊大媽@#$%……”
“這回我就原諒你了，去吧，苦惱的青少年！給予一身是汗的JC最高評價的人！！”
雲川用手掌猛推上條的後背。
由於蜜蟻原本就坐在單人沙發上，為了避開衝撞，蓬頭少女連忙躲到一邊，但果然還是感覺有些面積不足。結果就是以被左右兩邊的扶手夾在中間的姿態，兩個初中生緊貼在了一起。
“噫……”
設計太糟糕了。
名校常盤台中學的體操服是很正規的運動服風格，完全無袖。由於原本就以徹底的男子禁入制度為前提，因此採用了絲毫沒有考慮大小姐們的羞恥心、以性能為最優先、將左右的腋下完全開放的設計。
絕對不能允許。
在劇烈運動之後，大汗淋漓的狀態下，讓年齡相仿的男生待在自己的旁邊。
女更衣室內之所以每次都瀰漫著濃烈的止汗劑的香氣，就是少女們的自尊心使然！！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蜜蟻愛愉用沒有開封的寶特瓶（內裝500毫升冰茶）毆打刺蝟頭的側頭部，滾落到地板上與他拉開距離，然後滿臉通紅地揮舞著雙手。
“哇、哇、我在幹什麼！”
“哈哈哈，之前那麼粘著少年甚至讓他背自己，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感到害羞的呀滿身大汗的女初中生，啊？”
“嗚喵！？借、借用一下浴室！！我先告辭了！！”
“換洗的衣服。”
將軟綿綿倒在沙發上的上條丟到一邊的蜜蟻，被雲川的發言留住了腳步，用雙手慌慌張張地打開正慢悠悠穿過客廳的帶輪子的櫥櫃。
“怎麼擺著這麼多不同學校的制服？而且各種尺碼都有？”
“咳哼。”
雲川芹亞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咳嗽了一聲。
蜜蟻疑惑地歪了下頭，但現在似乎顧不上那麼多。她抓起一件常盤台的夏季校服，就此開始了沐浴之旅。希望她能在這間巨大的公寓迷宮中順利到達浴室。
戶主雲川選擇了環繞玻璃茶几的沙發組的長沙發那部分，並非坐下而是躺下說道。
“上條少年，既然你還有空盡情享受浸入真皮的大小姐的汗水，不如跟我聊聊天吧？”
看來如果不挺直腰桿上條就會蒙受不白之冤，結果明明坐在單人沙發上卻不能讓身體得到休息。
說起來。
“……她只拿了校服就去淋浴了？之前的立體停車場完全是桑拿房狀態，現在的她應該已經連內衣都溼透了吧？”
“再怎麼說我也沒理由連內衣都借給她。雖然只要去樓下的便利店應該就能買到簡易款式，不過感覺這樣會很有趣所以就別管她了。少年，你不想看看那個傲慢女孩被逼到絕境拼命壓著迷你裙下襬的末路嗎？”
“還是算了！”
“嗯，你是在意抵達工口之前的過程的類型嗎。看來你是個重視第一章節的行家啊少年。”
“？？？你這話題跳到哪去了？？？”
上條很想告訴蜜蟻快逃，但此時已能聽到淋浴的水聲。要是這個時候拿著換洗的衣服闖進去的話，不白之冤估計就會升級成2.0版本。比如被懷疑成潛入更衣間盜取剛剛脫下來的溼淋淋內衣的小偷之類超恐怖的情況。
“趁現在聊一聊吧。”
雲川隨口說著，躺在沙發上朝上條招手。上條一瞬間想要起身，才發現誘人的前輩（？）並不是這個意思。她是在刺激感應裝置從而召喚那個冰箱機器人過來，然後打開門拿出了一瓶強力碳酸水。
“啊，沒有味道的碳酸水你就直接這麼喝了……？”
“嗯？想喝水的時候和想喝茶的時候是兩碼事。貼著天然水的標籤卻有味道不是很可怕嗎？”
為什麼有些人明明沒有在沙漠中遇險，卻要為了普通的水特地付錢？①
①注：日本的自來水是可以直接喝的，而且在外面也有很多免費的飲水設施
對於初中生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
上條下意識地將被蜜蟻留下後不知如何處理的冰茶的瓶蓋打開。
“話說你要聊什麼？”
“L.S.S。”
看來雖然從不遠處傳來的淋浴聲強烈地刺激著上條的想象力對他的心臟很不好，不過對雲川似乎沒有這個效果。她只將其當成單純的、沒有任何特徵的雜音。就像是坐在電車搖晃的坐席上，天才巨乳女高中生的肌肉漸漸鬆弛下來。
躺在沙發上有些迷迷糊糊的她繼續說道。
“……之前我也簡單說明過了，現在的狀況已經超過了漫不經心地將落在身上的火星彈走就沒事兒的程度。我們必須要二十四小時地防範各種襲擊，而對方只需無限重複地進行攻擊，有一次命中就贏了。生命只有一次。防禦的一方太不利了。”
火星。襲擊。命中。生命只有一次。防禦的一方……
雖然至今為止經歷了長著翅膀的恐龍和殺手三姐妹粉墨登場的各種異常狀態，但是聽到這些詞語，上條還是非常不適應。彷彿電視遊戲一樣，人命被放置在天秤之上，而且還是在某個連長相和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的安排下。
能夠看到L.S.S.的招牌。
但是具體到哪個人依然雲裡霧裡。
現在的狀況就好像有一個帶著面具的殺人魔在身邊徘徊一樣。
“但是，這樣一來警察……不，在這個城市裡應該由警備員來結束這一切？前輩也說過，繼巨龍事件之後，立體停車場也被消抹證據的話，或許可以反而從共通的痕跡中找到不可動搖的證據。”
“接著說。”
“而且也並非光是我們被動挨打。他們越是搞事就會留下越多證據，L.S.S.不是大企業麼？如果一個醜聞能掀起軒然大波，那麼接連不斷的‘襲擊失敗’也會給對方帶來累積的打擊吧。住宅搜查？雖然不知道搜查公司是怎麼講，總之大量偵查員進入公司，把沒收的證據和資料裝滿紙箱，那麼就算對方隱藏了什麼也一定能夠找出來吧……”
上條認為這樣並沒有錯。
至少要比裸著上半身舉著機關槍一個人獨闖大企業總部的謎之動作大片要符合現實。
不過。
被上條勸誡要走現實路線的雲川芹亞卻並不緊張，她的表情彷彿在說上條提出的不過是她早已預料到的問題。
“我覺得這行不通。”
“為什麼？”
“巨龍和殺手。即使能夠找到兩個事件共通的證據消抹痕跡，這也是‘公共機構無法插手處理的事情’。也就是說，無法成為出動警備員的材料。”
“？”
“說到底把消抹證據的方法當作證據本就沒有意義吧？無論有多明顯，他們會在現場採用的一定是已經調整成審判中無法作為證據的方法。比如，用強酸在浴缸裡製作出的肉湯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奇怪，但如果遺傳基因全部被破壞掉，就不會被認定為‘屍體’。雖然一般來說在現實中很難實現，但以學園都市的技術能夠辦得到吧，這種事。”
不知有幾分認真，雲川一邊講著超黑暗的玩笑，一邊嚥下強力碳酸水。或許能幹的女高中生僅靠動動咽喉就可以俘獲人心。
“噗哈！也就是說‘看得出來’只是我們自己覺得，並不意味著向所有人解釋都能得到認同哦。我們是在孤軍奮戰。即使指著大型企業L.S.S.說‘警察先生他們很可疑’，也只會讓人覺得可疑的是我們的腦子。”
“可是！”
“只要警備員不會行動，公共機構也不會行動，L.S.S.就能無限進行挑戰。你明白了嗎？現在並不是感嘆世道不公的時候，想要活下去我們就必須主動出擊。”
“怎麼會……”
上條連一百四十日圓的冰茶都咽不下去。
巨大的龍和殺手三姐妹。至今為止的遭遇也不能說是完全無傷。上條他們為了存活下來而魯莽行動，實際上不知已經踐踏了多少國家法律和學園都市的條例。《六法全書》？總之要是翻開正確的律法書一一查對，上條估計會看到臉色發青吧。
不過。
“……但那跟至今為止不一樣。之前是對方主動襲擊，我們只能防禦，感覺就像畫了一道絕不跨越的界線。不過按前輩所說的就不同了。由我們主動出擊的話，這、這可不是RPG裡的打怪升級呀！不管我們自己怎麼認同這種行為，周圍的人也只會指著我們大叫，說我們是犯人。”
“嗯？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
“照你說的那樣，我們只會繼續處於被襲擊的一方。要是一直打防守戰，只要防禦中有一次失手，斧子砍下來，我們的腦袋就分家了。”
“可是，但是，呃……”
“要活命就必須主動進攻L.S.S。你可以想象成火災現場的唯一出口就在L.S.S.總部大樓。”
“你說警備員不會出動，但是那些殺手呢？我們不是親眼看到了她們被警備員扣上手銬塞進特殊車輛帶走了麼？”
“你以為深知‘留後路’的職業殺手，真的會在審訊室裡供出什麼嗎？她們很可能為了不讓其供述出多餘的事而早已暗殺了那個L.S.S.的客座研究員，而且是極有可能。別說是供出來了，僅僅是引起那些不能為外人所知的VIP大人們的懷疑之後會變成怎樣，她們應該早已刻骨銘心了。”
雲川芹亞沒有改變看法。
她那纖細的喉嚨誘人地蠢動著，讓強力的碳酸刺激著自己的食道。
“我們不能一直等到那兩個人堅持不住。變成那樣的概率恐怕很低。即使在密室中建立起了信賴關係（笑），殺手們要是敢試試表現出動搖的樣子，就一定會在供述之前被別的殺手解決掉。”
“……”
沉默不語。
並非因為詞窮，而是因為那位刺蝟頭少年的身上發生了些許的改變。
雲川將她那豔麗的嘴唇離開了寶特瓶的瓶口。
“你好像變了呢。雖然說是覺醒可能有點過了，但是完全想不到你是那個曾將兩個女孩子丟下自己逃走的膽小鬼呢。”
“你不是說過逃掉就好嘛……”
“說實話，那天晚上你回來的時候我一直憋著股勁兒，因為一鬆懈恐怕就要哭出來了。”
“唔！？”
在出乎意料的瞬間發起突刺，這位女高中生真的很可怕。
由於受到了蜜蟻所缺乏的“意料之外”的一擊，上條竭盡全力不讓水嗆到自己。
“無論如何，除了進攻L.S.S.找到突破口之外，我們沒有辦法逃離這座死亡迷宮，這已經是確定的事項了。想想俄羅斯輪盤吧，在能裝六顆子彈的左輪手槍裡只有一顆子彈。但是死亡的概率並不總是恆定的，就算每次轉動輪盤令其隨機化也一樣……隨著次數的增加，死亡的概率總體上是會不斷上升的喲，少年。”
“可是——”
“只要L.S.S.不停止挑起事端這個問題就不會結束。接下來我們要考慮的是，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能讓問題終止。至少光靠警備員是不夠的。決定規則的不是我們而是對方。既然如此，依照對方擅自決定的規則，讓他們見識見識地獄才更直截了當。”
“你是說為了配合對方的水準我們也變成笨蛋？那不就跟說因為強盜太可怕了，於是就把他的臉蒙上打一頓是一回事兒嗎？”
不能隨波逐流。如果放任不管，鐵軌或許會變更到更糟的方向。帶著這樣的想法上條大聲說道，但他的聲音還沒持續到最後……就中斷了。
因為。
響起了玻璃破碎的聲音。
然後從其他房間傳來了撕裂般的尖叫。
“怎麼了！？”
上條慌忙從單人沙發上站起。
雲川卻不知為何跑向客廳的角落，而不是突然響起的聲音的方向。上條正奇怪她要幹什麼，就見她從健身器材中抽出了一根鐵棍。那是做仰臥推舉時所使用的槓鈴的鐵芯部分。僅僅是這部分也要比鐵管和金屬球棒要重。
“前輩，浴室在哪！？”
“出了走廊左手邊。廚房之外的用水場所都集中在那邊。”
雲川說得冷靜，卻意外地遲鈍。剛找到的那件武器太長，在過門和走廊時被卡住了。比竹刀還大反而是禍害。沒有時間等待，於是上條一個人奔向她所說的方向。再寬敞也是“家”裡。只要知道地點就不會耗費多少時間。
現在不是在更衣室前迷茫的時候。
門已經開了，蜜蟻愛愉正抓著浴巾遮住單薄的胸口，癱坐在走廊的地板上。頂著溼漉漉的頭髮，背靠著牆壁發抖。
“蜜蟻！”
上條趕來了，但蜜蟻並沒有看向他。
她用顫抖的手指指向了更衣室的裡面。
受傷了麼……從外表看不出來，但細緻入微地觀察這身打扮的蜜蟻也不太好。上條決定把這邊交給隨後趕來的雲川，自己看向蜜蟻所指的方向。
“……？”
上條踏入了更衣室。
一步。
直到剛剛明明都還在淋浴，但卻並沒有類似桑拿的蒸汽，應該是從哪裡散出去了。
更衣室內有一個盥洗台和一台大洗衣機。上條儘量不去看丟在髒衣籃中的體操服和內衣，向更裡面走去。
大概是因為蜜蟻太慌張了，通往浴室的磨砂玻璃門也敞開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尖叫聲響起的同時應該還傳來了玻璃破碎的聲音才對。
裡面傳來像是大雨一樣嘩嘩的聲音，看來淋浴噴頭的閥門也沒有關。浴室內相當寬敞，但上條沒打算走進去，並不是因為不想弄溼了腳這樣簡單的理由。
除了熱水之外，浴室的地面上還撒佈著某種閃閃發光的透明物體。
那是尖銳的玻璃碎片。
“……”
猶豫著要不要進入，上條抬頭往上一看……
發現了。
浴室似乎是臨街的，所以牆上有扇窗戶，但是窗戶的玻璃已經碎掉了。看上去不像是被傘尖之類的東西從一點捅破的，可以說除了窗框之外幾乎沒有玻璃殘留，因此浴室中的蒸汽都散掉了。
然而，問題在於。
熱水和玻璃，透明的物體並不止這兩樣。
某種東西正黏在窗框上，身旁拖著雖然是液態但是要更加黏糊糊的絲狀物。生物的特徵非常明顯，因此更叫人發怵，不敢輕易去觸摸。說起來，蜜蟻“為什麼”會尖叫呢？如果不是因為玻璃突然碎了，而是因為目擊到了什麼，那她具體看到了什麼呢……？
生物。
離奇的生物。
生物黑客的玩具。
L.S.S。
“怎麼辦，少年？”
從更衣室那邊傳來問話。
是將自制武器放在地板上，照看著癱坐在地的蜜蟻的雲川發出的聲音。
“……雖然並沒有受到巨龍的直接襲擊，但小型也有小型的用法。比如無人機的替代物。只要將揹負著攝像機和通信器材的小動物放到各地，就有找到這裡的可能性了。”
“也就是說……”
“這片安全地帶才過了5分鐘就變得不安全了，不想被襲擊的話就馬上轉移陣地！”
2
毫無辦法。
儘管這一天令人感到何其漫長，不過現在一切似乎仍未結束。
看到慌慌張張乘坐電梯返回大廳的上條一行，身穿燕尾服的接待員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不過上條他們並沒有進行說明的閒暇。
“接下來怎麼辦？商務酒店，還是家庭旅館！？”
“除了那些會留下住宿記錄的地方！”
雲川大聲回答道，並抬起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對於初中生來說這種交通工具還是有些過於昂貴，但是被推進後座的上條並沒有反抗的餘地。
“嗚嗚……”
蜜蟻愛愉感覺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由於本來就沒有換洗的內衣，所以蜜蟻好不容易洗了個澡換上校服後又不得不穿回之前那件溼噠噠的內衣。或許是因為即使在遍地都是學生的學園都市中，扭扭捏捏的出浴大小姐依然相當顯眼的緣故，司機也帶著相當詫異的表情看向室內後視鏡。
雲川一邊擺弄著自己的手機一邊說道。
“……本打算等到房價稍微回升的時候再出手，不過現在看來我還是得趕緊將那個公寓賣出去了。”
身為被追捕之人，他們到達了一個比較意外的地方——第七學區的繁華街。儘管已經過了末班電車以及末班巴士的發車時間，來往的行人以及亮著燈的店鋪依然很多，看來現在正是屬於大學生們的時間。
“這個時間段也會有出來享受自由的教師出沒，所以不可大意。”
在隨便找了個地方下了出租車後，雲川如此說道。
看樣子還要再走一段路程，不過更不如說是為了不讓司機直接發現他們的潛伏地點才故意這麼做的。
他們抵達的地方是——
“漫畫咖啡館？”
“單獨的包廂，裡面備有淋浴以及小吃，而且因為分類上並不屬於住宿設施，所以經常被用來鑽各種各樣的空子。無論是公開的，還是暗地裡。”
登上多用途大樓的狹窄台階，他們來到了二樓。
面對櫃檯處看上去似乎很閒的打工店員，雲川飛快地說道。
“深夜套餐三人份。儘可能安排相鄰的包廂。”
“欸，啊，什麼？那個，要不要上網……”
“不用了。”
“那麼會員證……”
“沒有。我們只是想隨便找個能睡覺的地方而已。”
用現金支付完畢後，雲川用下巴示意上條他們進到裡面。
……這樣的時間帶外加一男兩女的組合——而且不使用會員證和信用卡，以確保不會留下任何的記錄——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三個人要去睡覺！！他們來這裡的目的竟然是穿著校服一起睡覺！！
“（好，好羨慕……）”
這位發出微微顫抖、一副大學生模樣的打工店員究竟誤會到了什麼地步呢？
實際上他們並沒有將這三個包廂全都用上。雖然感覺這麼說可能更容易讓人產生誤會，不過上條他們一同集合到了雲川的房間。
因為是個人使用，所以只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蜜蟻一邊站著，一邊打算將背部靠在薄薄的隔牆板上，不過上條連忙阻止了她。畢竟要是塑料制的牆壁整個向後倒過去可就慘了。
“雖然要說話但是可別大聲喲，這些牆壁就跟沒有一樣。”
“這裡是租書店吧？為什麼能聞到咖喱的味道？？？”
蜜蟻愛愉問出了世界之謎。
結果上條坐在了地板上，而蜜蟻則坐在了桌子上，雖然對於她穿著的短裙來說這樣的高低差微妙地有點可怕。
坐在椅子上的雲川輕輕吐出一口氣說道。
“雖然現在暫時不會被發現，但如果假定他們是通過隨機搜索找到了我的公寓的話，這裡早晚也會被發現的吧。時間站在他們一方，而且說到底漫畫咖啡館也不是一個能連佔好多天的地方。”
“……”
“現在不過是應付一時罷了。單是抖落身上的火星並不能讓我們從這座死亡的迷宮中逃脫。你也差不多該明白了吧，少年？”
實際上在逃來逃去的過程中，他就已經明白了。
他們所面臨的並不只是某個比較大的威脅而已。只要一聲警報響起，無論他們位於何處，巨龍或殺手都會隨即而至。下次或許是來路不明的小動物，或許是L.S.S.的職員，甚至是受他們僱傭、與這件事完全沒有關係的學生或是社會人士也有可能。
也就是說，現在還無法安心。
單單是下了出租車在城市中走上幾步，別人的視線就給上條他們一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
上條撅起嘴唇說道。
“……但是，就算是要進攻L.S.S.，那我們具體該怎麼辦呀？這可不是拿起一把大錘從外面猛砸他們的本部大樓就能搞定的事情。”
“你之前不是說過住宅搜查嘛？”
雲川用鼻子哼笑一聲。
“你其實說到了重點，儘管有些力不從心。重要的是，只要我們為警備員們搭上線，準備好能讓他們出動的理由就行。具體來說就是犯罪的證據。如果這一切確實都是來自L.S.S.的指示，就一定會留下相應的記錄。而且就在L.S.S.那裡。”
“你是說我們要潛進他們的公司？”
“沒錯。L.S.S.從最頂端的名譽會長到最底層的職員以及打工仔，有很多很多為它工作的人。如果不知道是誰帶著‘公司的旨意’作出指示的話，就無法得知敵人的名字。話說回來，我們連那個最開始出現的龍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被放出來的、是為了襲擊誰而準備的神秘生物都不是很清楚。”
“這麼一說……”
“……”
蜜蟻陷入了沉默。
當初，雲川表現出打算對她棄之不顧的樣子想讓她坦白一切，而那時她的“預測”究竟有多少命中事實了呢？“出於某種目的而讓它發動襲擊”、“這一切其實是某種實驗”、“因為操作失誤而讓它逃了出來”……對此有各種各樣的假說。事件還是事故？如果連這一切發生的契機都不知道的話也就無法去譴責誰。
上條的表情更加詫異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潛入那個大企業的服務器室嗎？”
“就是這個意思。”
“那裡可遍地都是安保設施呀。在我們像忍者一樣潛進通風管道之前早就被他們抓起來痛毆無數次了好嘛！”
“一般來說的話。”
迷人的前輩似乎並不怎麼在意。
她活動著自己那端正的鼻子，好像是被便宜的咖喱味道刺激了食慾的樣子。
“……你忘了嗎？我們這裡可是有著能夠直接操縱人心的‘心理穿孔’、以及不用能力就能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我喲！”
3
蜜蟻愛愉意外地吃了很多。
與其說是因為肚子餓了，不如說是因為第一次來到漫畫咖啡館，想要將這裡的一切都嘗試個遍，於是她啪塔啪塔踏著皮鞋（之前的衣服也是，為什麼各種尺寸全都備著呀？）到處看來看去。她在飲料吧檯製作了混合果汁，明明是深夜卻吃了作為快餐的三明治甚至是很佔肚子的咖喱飯，看到一個在週刊少年漫畫雜誌上連載了一百卷以上的超級大作於是拿走了它的第一卷。她該不會是想要一晚上把這部作品全都讀完吧……也許這位大小姐覺得自己能控制住看下去的慾望，但她似乎並不清楚週刊連載漫畫那讓人根本停不下來的恐怖之處。
“不要用淋浴喲。”
“為什麼？”
聽到擦肩而過時雲川發出的警告，蜜蟻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於是雲川閉上一隻眼睛解釋道。
“……因為這裡的服務很廉價，所以並沒有顧及到男女有別這件事。任何人都有可能進進出出。”
“？”
面對這位遲鈍到不行的大小姐，雲川只好跟她耳語道。
“（也就是說別人可以隨便在裡面放攝像頭，你給我稍微注意一下呀。）”
“噫！？”
“前輩……剛剛她為什麼反射性地扇了我一耳光？？？”
再怎麼說他們也不可能連睡覺都待在一個包廂裡。
（就因為你說了淋浴和攝像頭這些奇怪的事情！）蜜蟻看上去有些不安，但將彼此隔開的僅僅是薄薄的隔牆板。只要發出尖叫就會馬上被他們聽到，如有必要他們甚至可以打破牆壁抄近路趕過來。
“唔嗯……”
一張桌子外加一把椅子。
在這樣的環境下睡覺，似乎就只有坐在椅子上然後趴在桌子上的“上課打瞌睡式”，以及躺在地板上的“雜魚寢①式”兩種選擇。儘管現在屬於深夜，店內依然有燈光，而薄薄的隔牆板也僅僅是“隔斷”，並不足以被稱得上是“牆壁”。所以這裡並沒有給人一種自己的房間那樣的感覺。你能在百貨商店的試衣間裡睡上一晚嗎？蜜蟻現在遇到的就是這種程度的難題。
①注：雜魚寢，指很多人睡在同一個房間裡
但是上條當麻的心態就很強大。
只要從自己的內心深處呼喚出大媽之魂就好。
（嘛，只要想成是在教室裡或是電車上睡覺就好啦。）
“唔——！！”
但是隔壁的包廂實在是太吵了。
上條帶著詫異的表情從椅子登上了桌子，以一種從圍牆上方偷窺的姿態問道。
“你在幹啥啊蜜蟻？”
“噫！？你，你怎麼還在用這種古式流派的偷窺方式！？難道你是那種身穿緊身衣頭戴包袱皮①爬上露天浴池圍欄的紳士嗎！？”
①注：用以包裹衣物的布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你就不能安靜一下嗎？”
“我，我也想啊。但是我一直惦記著怪盜先生的大冒險……”
正如之前所言。
在這種時候，“不要再讀了”、“先停一停吧”這樣的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說到底，連載的東西就是會不斷與類似這樣的話語進行戰鬥，而實際上也是一路勝利過來的。週刊連載的作品則更是位於戰鬥的最前線。
“你先把‘再看一點’的想法扔掉，只要一步步來就好。讀的時候就全身心投入。無論你覺得感動還是不感動都無所謂。”
“哈，哈……”
“只要全力推進，一口氣讀完七卷就能看完‘金塊篇’。這裡就是分界點，要是想要‘今天到此為止’的話就趁那時。如果失敗的話就會一直讀到第十五卷‘死神篇’結束了。”
“你不會是在劇透吧！？”
“順便一提，那個‘死神篇’說實話並不怎麼有趣，也許是因為作者在徵詢意見時聽到有人說‘各角色之間的關係太和諧了導致緊張感不足’於是就當真然後慌了的緣故，結果導致各角色間的氣氛變得很尬。所以這段劇情就像沙漠一樣，從第七卷繼續推進的話距離綠洲還很遠。但是過了很久以後劇情還會好轉所以這方面倒是不用擔心。”
蜜蟻暫時從包廂出去了一下。
可以聽到隔牆板對面傳來鞋底發出的啪嗒啪嗒聲。
看來是聽從了上條的建議，打算將前七卷一起拿回來看的樣子。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上條還是偷偷將第八卷取出來帶走了，這樣一來蜜蟻就無法繼續讀下去了。
翻頁的聲音也挺響亮。
薄薄的隔牆板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也許是因為蜜蟻愛愉並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地板上並將背部靠在上面的緣故。
“喂。”
“怎麼了？”上條回應道。
“你覺得我們會平安地回去嗎？跟我說實話。”
……看來蜜蟻或許是因為害怕明天的到來所以才不想通過睡覺“加快”時間的進度。
上條輕輕吐了口氣，用後背靠在咯吱作響的隔牆板上。透過這薄薄的隔斷，上條支撐起了少女的體重。
“別擔心。”
儘管完全沒有根據。
本來就沒有勝算。就算勝利了也會成為犯罪者，這在別的意義上也會讓他感到有些害怕。
即便如此上條當麻還是說道。
“不好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幹吧。如果真的遇到危險的情況，到那時你直接逃走也可以。”
“……”
“所以你只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回到原先的生活就好……”
“唉！我不是在說這樣的事啦！！”
本來是想讓對方平復心情，結果蜜蟻反而爆發了。
緊接著，身穿校服的蜜蟻愛愉連敲都不敲就直接打開了包廂的門踏入了上條的空間。
上條趕緊盡全力將作為制動器的第八卷藏到桌子下面。
要是這件事暴露了，蜜蟻愛愉今晚就毫無疑問要通宵了。
“你，等下！？這裡姑且是男孩子的房間呀！？”
“唉！！”
蜜蟻比意圖後退的上條更快一步，踏入了包廂中這片狹小的空間，坐在了少年的身邊，然後張開手掌輕輕拍了下刺蝟頭的頭頂。
“你應該說‘我們所有人都會沒事的所以不用擔心’才對。像你剛剛說的那樣少了誰或是留下誰都只會讓我更加不安不是嗎！？”
“但是，那種會給周圍帶來負面印象的行為，與在小巷裡到處摸爬滾打的我相比，對於作為大小姐的你造成的傷害不是更大嗎？就算是做同樣的事情也是一樣！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又怎樣！？”
被強烈的語氣惹怒的上條正想要反駁，但他突然意識到就算駁倒蜜蟻也不會有任何好處。“我們所有人都會沒事的所以不用擔心”，或許上條能將這件事否定掉，但就算否定掉了又能怎麼樣呢？
“……對不起。”
“哼，你知道就好。”
不過用鼻子噴著氣的蜜蟻愛愉並沒有打算離開的樣子。
少女的體溫透過彼此的肩膀傳遞過來。
“那個，蜜蟻小姐？”
“第七卷是分界點吧。為了不讓我輸給誘惑而去往那邊的書架，你就抓住我的衣服之類阻止我吧。”
看來是鬧彆扭了。
而且考慮到通往地獄之門（瘋狂通宵活動）的第八卷就在附近這件事，聽到這句話的上條微微有些緊張。
上條保持著坐在地板上，背靠隔牆板的姿勢，看向頭上的照明。少女的體溫與香甜的氣味，以及只有身處同一個空間才能聽到的呼吸聲包圍著他。
今晚可能要睡不著了……
4
第二天早晨。
推開包廂的大門，雲川芹亞雙手掐腰，一副驚呆的樣子說道。
“……真虧你們在這種狀況下還能張著大嘴睡大覺啊。”
“哈！？”上條醒來的時候，蜜蟻似乎仍然沉浸在夢中的世界。將頭倚在少年的肩膀上發出甘甜睡息的少女，此時因為上條肩膀處的動作而被搖醒。
蓬頭少女一邊用力揉著自己的眼角一邊說道。
“唔唔——身上黏糊糊的……不能使用淋浴的條件實在是太過嚴苛了。”
“你這是盜汗吧？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對吧？”上條慌忙問道。
“唔……渾身上下感覺好僵硬呀。因為是第一夜，身體的狀態有點不對勁呢。現在還感到有些刺痛。”
“少年。”
即便被雲川抓住前襟揪了起來，上條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畢竟他連自己是什麼時候失去的意識都不記得了！！
“（明明準備這場過夜會的人是我，結果竟然把我一個人丟下不管！？）”
“？”
雲川芹亞並不缺錢，這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由於在頭班電車發車的時候漫畫咖啡館的深夜套餐就結束了，所以他們來到外面前往一家清晨也在營業的SPA。清洗掉昨日一整天的汗水，然後到便利店買早餐。畢竟現在是早上五點左右，還沒有到咖啡店提供早餐的時間。
蜜蟻一邊兩手抓著烤牛肉與洋蔥片組合的三明治對著三角形的一端大嚼特嚼，一邊對於大都市的恩惠感到不可思議。
“明明回不了家，我們卻過得還算不錯呢……”
“畢竟現在便利店裡幾乎什麼都有呢，從牙刷到電影票都可以弄到手。”
“不知道有沒有賣鞋的地方呢。穿著這雙皮鞋到處走好累呀。”
聽著蜜蟻與上條悠閒的對話，雲川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們已經忘了昨天在浴室被襲擊的事了？之前我也說過，現在不過是應付一時罷了，這種狀態不會持續太久。在被人逼到死衚衕之前，我們趕緊踏入L.S.S.的要塞吧。”
那個大型企業似乎正如很多其他的大型企業一樣，其本部坐落於乾淨漂亮的第三學區。雖然當地佈滿了各種行政機關以及企業本部大樓因而很少有學生出沒，但是早上的電車非常空閒，不用擔心被上班高峰期的人群擠成餡餅。
對此雲川說道。
“跟窮人們的忙忙碌碌正相反呢，有錢人都是到了午後才會悠閒地出來上班的。”
在雲川的帶領下，上條一行走在無人的街道。
目標大樓就位於精心規劃過的大街一角。高度約為30層到40層左右，獨特的三塔式建築。三座高樓經由彼此相連的走廊共同構成了一個三角形——這麼說會比較容易理解，不過因為建築下方還有大量的土地，以至於如果沒有任何招牌的話，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綠化不錯的公園。
上條一邊仰望著三塔式大樓一邊說道。
“我還以為這裡會有更多……生物科技之類的東西呢。比如到處是庇護所，職員和保安全都戴著章魚一樣的面具之類的。”
“就連汽車的製造商也不會在本部大樓組裝汽車的。這裡是他們用來處理各種權利商務、在實際作業前建立和發表各種企劃的設施。”
生物科技相關的企劃是什麼樣的？上條滿腦子都是問號，不過不管怎樣公司也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組成部分吧，至少克隆人也不可能是說製造就能一下子製造出來的。
換言之。
既然是“公司的產物”，就說明有人看到了那條龍身上的價值並下達了開發的許可。也就是說有人要為此徹夜編寫企劃書，為展示幻燈片和影像蒐集各種資料，在眾人面前召開發表會，然後才能讓企劃順利通過。這麼一想還有點好笑。
“具體來說我們要怎樣才能潛入公司內部呀？”
“很簡單。”
雲川芹亞一邊說道，一邊將什麼東西塞給了上條和蜜蟻二人。
那是能將全身包裹住的雨衣以及能將整個面部覆蓋住的防塵面罩。
“現在真是便利呀。24小時營業的折扣商店裡連這種便利的商品都有。”
“那個……”
在上條準備說些什麼之前，雲川已經戴上了面罩並穿好了雨衣。
巨乳女高中生進化成了章魚星人！
“直接將正面的玻璃門敲碎然後踏進去就好，現在的我們不會暴露身份。”
啪啦！！伴隨著華麗的響聲，未通電的自動玻璃門被粉碎了。
理由是雲川芹亞手中抱著的消防水帶。高壓水流本身就已經很猛了，雲川還從上方往噴嘴裡撒小石子和金屬螺絲讓破壞力又提升了一個等級。至少現在已經比市面上賣的氣槍的連射威力還要大了。
“噴保安的時候可別加那些東西喲！否則會把他們的肉和骨頭都給轟飛的！！”
“你這傢伙果然不正常！！”
L.S.S.本部佔地很廣、看上去像個綠色公園這點成為了災難。因為裡面的消防設備並不只有小小的滅火器，連專業的消防栓都有好幾個。
嘩啦嘩啦，上條他們一邊拖著長長的軟管一邊穿過碎掉的玻璃門來到了一樓大廳。
“我還以為你會用類似催眠術之類的東西穿過正面的警衛呢。”
“既然都把臉矇住了，幹嘛還要多此一舉使用這種能力呢？明明有卻不用，這樣才更容易混淆視聽。”
儘管平時被卷在一起，但消防水帶的長度畢竟有限，不可能一直拖長下去。
“姆啾！？”
皮鞋的啪嗒聲突然中斷。
聽見奇怪聲音的上條連忙回頭，結果看到用雨衣蓋住了夏裝的蜜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來是水帶拉到頭了，結果蜜蟻被拽倒在地。
“好，好痛……”
“快起來笨蛋！！”
“你，你竟敢說我是笨蛋！？你以為你是誰呀？我可是蜜yi——”
“別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呀你這個超級無敵大笨蛋！！”
儘管消防水帶威力驚人，但畢竟沒有刀槍那麼大的威懾效果。上條一邊用高壓水流擊退勇敢地從正面突擊的私人保安一邊想到。
（只要有軟管我們就沒必要糾結於一個地方，建築物內部一定還有別的消防栓……）
“前輩，服務器室在哪？”
上條回過頭大聲問道，而他看到的是——
雲川芹亞將懷中的消防水帶隨手一扔，穿過被自己打碎的自動門回到了外面。
“喂！？”
“行了，正面突入本來就不是這次襲擊的目的！話說趕緊過來，不然要被關在裡面了！！”
既然雲川用肢體動作向他們示意，就意味著她並不是失去了理智。上條慌忙拉起摔倒在地的蜜蟻的胳膊追了過去，結果險些就被斷頭台一樣的東西夾住。
“哇！！”
蜜蟻幾乎是保持著俯臥的狀態被上條沿著地板拖過去的。
兩人連滾帶爬地來到外面後才發現，一扇金屬捲簾門將入口牢牢封死。
先行一步的雲川說道。
“這是南美洲那邊銀行的做法。將犯人引到裡面後降下隔牆將其關在裡面。”
“但是如此一來，我們不就進不去了嗎……？”
“所以說那樣就行了，我們的目的就是讓那個大樓孤立起來防止人們進出。”
雲川拿出了一個跟消防水帶比起來要寒磣得多的，被塗成紅色的滅火器。
當然既不是為了滅火，也不是為了砸壞那扇金屬捲簾門。
她打開了附近一個配電盤的蓋子，將粉色的粉末用力噴向裸露在外的電路板。與火藥不同的、電火花特有的爆裂聲讓上條和蜜蟻的身子一縮。
“咿呀！！”
“你該不會是打算一旦發生什麼就貼到那個少年身上吧……？”
靠譜的女高中生不知為何生起氣來。
“不管怎樣這下通信也被切斷了。如此一來他們就不能通過外面的指令封鎖服務器的數據或是將其全部刪掉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社長還是董事，亦或是借用了他們的名義的下層職員，現在幕後黑手已經無法通過物理方法或是信息方法進行干預了。接下來就讓我們悠哉悠哉地潛入進去進行調查吧。”
“我們到底要從哪裡怎麼潛入進去呀！？”
“當然是利用我事先準備好的密道啦。”
5
咚咚咚！哆嘎嘎嘎嘎嘎嘎！！
來自施工器材撕裂耳膜般的聲音在陰暗的隧道里迴響。
“唔——啊——……”
儘管站在旁邊的蜜蟻愛愉用雙手堵住了耳朵，但是堅硬的面罩和雨衣兜帽似乎成為了妨礙。
雲川芹亞用雙手使用著的東西與電鑽稍稍有些不同。看上去是能將一個粗重的金屬樁子高速地打進打出的器材，但那肯定不是在打造DIY小傢俱的時候使用的東西。既然這玩意兒已經打到混凝土裡面了，就已經可以說是到達施工的領域了。
“這個叫做電錘①喲。”
①注：附有氣動錘擊機構的一種帶安全離合器的電動式旋轉錘鑽。利用活塞運動的原理，在混凝土上的打孔效率要比電鑽高很多
女高中生輕而易舉地回答道。
“說到底學園都市的地下空間有些過於密集了。輸水輸氣管道，通電通信纜線，再加上地鐵隧道以及防洪用的排水渠全都集中在這裡。L.S.S.不是有著讓人誤以為是綠色公園那麼大的土地嘛，所以肯定會和這些地下公共設施有重合的部分啦。”
意外強大的女高中生一邊靈活地開動著從地鐵擴建工程的現場偷來的重型機械一邊隔著防塵面罩說道。
“而且服務器室也很重，這就跟如果在一個木屋的二樓放滿書架的話地板就會被壓塌是一樣的道理。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理由，它們一般都會被設置在一樓或是地下……總之是最下面的樓層。也就是說，如果能知道其所在的‘深度’，那麼只要破開一堵牆就能造出一個出入口。就像這樣！！”
上條他們一邊注意著不要被切下來的鋼筋混凝土牆壁砸到，一邊踏入比學校的體育館還要寬敞的服務器室。
這裡原本應該是個連空氣中的粉塵都嚴加防範的房間吧，然而如今的情況卻讓脫下了防塵面罩的蜜蟻咳嗽不止。也許是雨衣和防塵面罩讓皮膚很不舒服，她將那些東西脫下，踏著啪嗒啪嗒的鞋底聲四處張望。
“噗哈！”
雲川也將防塵面罩和雨衣脫下並扔在一旁。
“我們從內側把通往建築裡的門堵上吧。原本這扇門應該就挺結實的，這樣一來那些保安應該是進不來了。”
“那個……我們進來的那個大洞怎麼辦！？”
“那些保安和公司裡的人應該只有公司佔地那片地方的圖紙。牆壁上也沒有安裝斷線傳感器，等到他們注意到那間平時不會使用的地鐵備用電源室估計要等很久了。”
比工業冰箱還要大的電腦，如同圖書館的書架一般整齊地排列在房間裡。由於這裡只有不停交換著數據的機器，所以不可能每個電腦都有顯示屏。
咚咚咣咣！！傳來沉重的聲音。
雲川並沒有將支撐棒或是其他什麼障礙物放在門前，而是用那個……電錘？總之是用專業的施工器材直接將厚重的金屬門弄彎了。
扔掉沉重的機械，回到這邊的雲川取出了一個可摺疊式的小型電腦。
“哦，這是那些商人們常用的那個！”
“這個叫PDA。真是的，真希望這東西能和手機合併到一起啊。”
不知一番什麼操作，那個比工業冰箱還要大的電腦的側蓋如同機關盒一樣被打開。雲川看了看裡面的情況，便將一根電線直接插到了那個看上去光是摸一下就會觸電的基板的端口上。
看來是打算在這個小小的屏幕上窺探那些數據的樣子。
兩人的肩膀自然地靠近，女孩子的體溫讓上條的心臟感到了壓力。
頭髮蓬鬆的蜜蟻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要把所有數據都拷到這裡面？”
“憑這個終端的閃存是辦不到啦。我們只能先總覽一下這個服務器裡的內容，然後挑選出必要的數據將其盜取出來。”
“那我們從哪裡開始進行搜索呢，前輩？”
對於這個問題，雲川芹亞的回答很簡單。
只有一句話。
“蜜蟻愛愉。”
“……”
“我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雲川看著便攜式終端的屏幕說道。
“想想最初的飛龍吧。實在想不出那條龍襲擊我或是少年的理由。說到底如果不是因為奇怪的熱心腸作祟準備送蜜蟻回到‘學舍之園’，我們壓根兒就不會遭遇到它。這樣一來，就說明L.S.S.一定是在蜜蟻愛愉的身上發現了什麼巨大的價值。至於那是關於金錢或是家世這種一般性的問題，還是關於學園都市特有的能力或是基因方面的問題，我現在正準備進行調查。”
“我，我什麼也……”
“我沒在問你有沒有頭緒。不管怎樣，只要追查一下這裡的資料應該就能馬上明白了。”
不過上條還是有些沒有弄懂。
“但是前輩，蜜蟻的‘心理穿孔’是能操控人心的能力吧？”
“然後呢？”
“那個……不知道對之前那個像龍一樣的傢伙有沒有效。”
儘管心裡認為估計不太可能，上條還是這樣問道。
如果蜜蟻的能力真的“有效”的話，在被那條龍窮追猛趕的情況下，她不可能不拿出手機嘗試發動自己的能力。這就跟明明兩手可以自由活動，看到一個球飛到自己眼前時卻不用手護住臉是一樣的道理。
“如果是無法作用於動物的能力的話，我覺得L.S.S.應該不會找上門來才對。”
“說，說到底L.S.S.也不是什麼都不拿就能直接操控那條飛龍的吧？我記得那個穿著白衣的男人是拿著塗上了藥品的弓箭進行操控的。那樣的話不只是我的‘心理穿孔’，凡是操縱心理的能力他們應該都不需要吧？？？”
如果有兩種以上的控制方式的話可能會引起衝突——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說到底，既然蜜蟻“只能操縱人類”，這樣的問題本就不會發生。
“等等，我找到了幾個文件。”
假說就到此為止了。
雲川芹亞帶著確信的聲音繼續說道。
“蜜蟻愛愉與心理穿孔。這些就是與之相關聯的文件。頻繁出現能力的名稱，也就是說果然跟金錢和家世沒什麼關係……”
“上，上面寫了什麼？有沒有寫盯上我性命的理由！？”
蜜蟻激動地問道，但是隻有云川知道怎麼調出文件內容。雖然使用的器材看上去像個過時的掌上游戲機，但實際上卻能利用調試模式窺探工業級大型服務器的數據，這與一般電腦的操作系統的處理方式完全不同。
現在的雲川芹亞就像巫女一樣。
從巨大的系統中接受神諭，經她之口將其轉換成人類的語言。
“初中一年級……哦？之前就覺得這個姓氏蠻稀奇的，原來你是北方出身的呀。”
“誒，等等……”
“嗯，從身高來看體重的數值要稍稍偏大，這麼說你的皮下脂肪要比平均值高呀。哈哈，要是注意一下腰圍的話，今後胸部的發展還是可以期待的嘛。不過按照骨盆的形狀來看，你的屁股可能會變得看起來比實際的要大。關於這一點，在選擇衣服的顏色搭配時或許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
“你，你你你到底在看什麼啊！？這份資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蜜蟻愛愉滿臉通紅，慌張地將雙手揮來揮去。
站在旁邊觀看的上條只能擺出一副發愣的樣子，不過既然蜜蟻這麼慌張地想要打斷，說明那份資料還是有很高的可信性嗎？
雲川芹亞輕輕揮動用電線連接著的小型電腦說道。
“這些文件網羅了蜜蟻從出生到現在的各種資料。住所學歷、賞罰情況、能力開發數據以及健康檢查結果、甚至連日常的行動半徑都有。”
“什麼……全部都有？難道說連‘Ideal①’的情況都有……？？？”
①內部進化Ideal：才人工房Clone Dolly的第三研究室。至於蜜蟻愛愉為什麼會提到這個詞，請見某科學的超電磁炮外傳《幽幻姐妹》
“？”
出現了聽不慣的單詞，上條歪起了頭。即使聽到了單詞的發音，上條還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文字進行替換。但是那對於雲川來說顯然不是很重要，她隨便地點了點頭說道。
“你平時用的止汗劑是芳草噴霧派而不是白色粉末派嗎？最近購買方式從藥品店直接購買變成了網購盒裝的形式。你還有輕度的豚草花粉過敏症，右側的肩胛骨下方會變得有點紅，你自己注意到了嗎？那好像並不是蟲子叮咬的痕跡。”
“……”
蓬頭少女停下了動作，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與羞恥不同。文件裡充滿了連本人都不知道的個人情報。
而且現如今也在實時不斷地進行收集中。
這樣看來會不會連上條他們利用漫畫咖啡館過夜的事，以及穿上雨衣戴上防塵面罩闖進大樓的事，一連串的足跡都會被人如影隨形一般一一獲悉。雖然不知道現在對方緊跟在自己的幾步之後，但是一旦停下腳步對方應該就能拍到自己的肩膀。在被“現實”存在的大量數據壓倒的情況下，上條他們完全沒有逃出生天的感覺。
（在那之前）
上條嚥了一下喉嚨。
敵人的規模究竟有多大，現在已可見一斑。
（在慢慢逼近的死神拍到自己的肩膀之前一定要決出勝負。不過那種事情，真的能辦到嗎……？）
與單純的跟蹤狂不同，有種如同病歷或是成績單那樣冰冷的壓迫感。平靜、固執且精確。
被企業那種不帶人格的巨大存在死死盯住的感覺相當地獨特。
就算是作為男性的、局外人的、沒有受到直接攻擊的上條也感到背脊一涼。
那麼身為當事人的少女所受到的衝擊到底會有多麼嚴重呢？
“那個，前輩？既然L.S.S.是個公司，那就肯定不是單單因為某種變態的惡趣味才到處追擊蜜蟻的吧？像這樣收集數據伺機加害，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呢？”
蜜蟻愛愉應該是沒有繼續問下去的勇氣了吧。
所以上條替她開了口。
女高中生一邊擺弄著小小的屏幕一邊這樣回答道。
“發源檢體Beginning Child。”
“？”
上條一瞬間還以為指的是蜜蟻，不過看樣子並不是這樣。
雲川繼續說道。
“……以現代最早的能力者——御船千鶴子的資料為基礎對普通人進行訓練開發而成的，學園都市最初的能力者。如今的學園都市，好像就是參考了這個發源檢體的構造而建造出來的。”
“等，等一下……”
“這個人是至少半個世紀以前的能力者，不過當時被當做假新聞處理了。不知道是那些使壞的報社記者強行要求其按照對他們有利的條件開展證明實驗，還是說亞雷斯塔為了隱藏其存在而散播了謠言。”
雲川輕輕吐出一口氣。
上面還有幾張黑白的剪報，不過跟今天的網絡比起來情報的數量要少得多。
即便如此，也說明了那件事是真實存在的。
和服……好像也不完全是這樣。
照片上的人物穿著設計和如今的上條他們差別相當大的學生制服。感覺上更像是袴①。及腰的黑色長髮即便在陳舊的黑白相片裡依然散發著顯眼的光澤，將雙手優雅地搭在前方那楚楚動人的姿態，讓人有一種現今已然不復存在的感覺。那樣的氣場估計也就只有在作為名門的常盤台中學裡才有可能殘留。
①注：一種寬鬆裙褲，覆蓋了從腰到腳的身體
但與此同時，其眼角處卻不知為何透露出有些疲倦……不，應該說是命運多舛的光芒。
“這個人最後失蹤了。好像是因為無法忍受不斷被那些帶著懷疑目光的人們扔石子的生活。留下的信裡只寫道‘即便如此我還是擁有著’這句話。”
“她到底是什麼人呀？現在被收集到服務器裡的那些我的資料已經夠可怕了……御船也好發源什麼的也好，對於那種人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呀，該不會說那傢伙其實是我的奶奶什麼的吧！？”
“她被保存起來了。”
上條一開始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隨後一種莫名的感覺從他的指尖爬了上來。
“發源檢體的肉體被冷凍保存，最後不知道從哪裡通過什麼方式被這個公司保管起來了。而且是意識不明的狀態。”
“什麼……？”
“不知道從那次失蹤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關於這個傢伙的信息被加上了比蜜蟻的個人資料還要嚴格的瀏覽限制，就是這個。”
突然，豐富多彩的顏色穿透了上條的視網膜。
不知是不是因為習慣了之前的黑白相片，鮮明的數位色彩讓他感覺極為不適。
展示在屏幕上的，是一個類似點滴輸液袋的厚實透明的塑料袋。但是其尺寸比睡袋和屍袋還要大。這個袋子正被類似拉鍊的東西密封起來，內部裝滿了某種潔白如霜的半透明物質。細長袋子的上面連著幾根纜線和軟管，看不懂那些是用來幹什麼的。
雖然是靜止畫面所以不會動，但是從塑料袋的內部往外有些堅硬的突起，這樣看來裝在袋子裡的應該是固體。
因此，上條只能看到一個類似輪廓的東西。
但是他能看出，在那片白色的混濁之內，封錮著一個嫵媚的女性身影。
就好像在北極被冰鎮保存起來的猛獁象一樣。
人類。
一名人類，被活生生地裝在裡面，如同被展示在博物館裡的標本一樣。
“日期……日期還很新。開玩笑的吧，這不是本週的數據嗎！！”
“可以說是最新的更新數據吧。”
學園都市最初製作出來的能力者。
說到底，那也只是一位活在黑白相片時代的女學生的故事。
然而時間的流動出現了巨大的歪曲，讓上條產生一種彷彿目擊到了時間旅行者一樣的錯覺。
“但是，如果擁有能夠操縱人心的能力的話，或許就可以從內部動搖她的精神，喚起她的意識。L.S.S.的目標是復活以及獨佔身為究極樣本的學園都市最初的能力者——發源檢體。飛龍以及獅鷲等等那些生物，不過是為了喚醒發源檢體一人的‘候補’而已。不過，恐怖和性命的危機並沒有帶來什麼效果罷了。”
上條記得以前看過的某個紀錄片節目裡有提到，音樂與味道之類的外部刺激可以用來刺激陷入意識不明狀態的患者，不過看樣子那樣還不夠。即便製造出了各種形狀怪異的存在也沒有得到任何成果，於是L.S.S.開始著手嘗試直接從內側刺激心理的方法。
也就是說。
“蜜蟻愛愉的‘心理穿孔’正是合適的能力。”
“怎麼會……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最初的能力者’這樣的稱號或許的確很有吸引力，但那真的是即便去襲擊他人也要達成的目標嗎！？”
“亞雷斯塔無法控制她。”
雲川斬釘截鐵地插入道。
“雖然製造出發源檢體是件好事，但那傢伙卻連自己也無法進行控制。畢竟官方記錄上她最終的結局是‘失蹤’，也就是說以當時的技術水平無法將她關在籠子裡。受到當時報社記者的攻擊，也只是她‘無法按照別人的意願使用能力’所造成的結果之一。也就是說，如果能喚起發源檢體的意識、並且完全控制住她，L.S.S.的科技就很有可能已經觸及到連統括理事長都沒能達到的領域了。”
“……”
“我記得，日本人一生的平均收入大概在2億～3億左右。如果將其定為一個人的價值的話……就算通過殺人來達到目標也能得到相當大的收益吧。”
“所以……他們才要把我……？”
嘰！這時他們的頭頂上方突然響起一道輕微的聲音。
上條一行是潛入進來的，所以自然對周圍保持著警覺。但是即便如此，當時的情況也超出了他們想象的範疇。上條起初還以為那是通風管道上生鏽的螺絲轉動的聲音，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咚！！！！！！
不只是通風管道，連整個天花板都如同承受不住積雪重量的塑料大棚一般扭曲變形，緊接著一團黑色的物質以將一切壓垮的勢頭從服務器室的上方崩落而下。
“什！？”
“快躲開，少年！！”
雲川一瞬間將身旁的上條撞飛，作為受到突然襲擊的一方，她的反應可以說是非常不錯的。
但是，正因如此，上條伸向蜜蟻愛愉的手稍稍遠離了目標。
“咿呀啊啊啊！？”
“蜜蟻！！”
上條大叫道，然而為時已晚。
突破了厚實的天花板出現在上條他們眼前的，是帶著骯髒顏色的毛皮之海……看起來是這樣，不過實際上應該是一大群老鼠之類的東西。至於數量是幾千？還是幾萬？上條無法想象。
在一切的中央，站著一位男性。
上條自不必說，那個人甚至比雲川還要年長。孩子與大人。一眼就能看出對方是站在另一側的人。
那是一位身穿昂貴西服的高挑青年。
“諸位貴安。看樣子‘秘密’已經被你們找到了呢。”
“……松尾龍介。L.S.S.的社長大人親自登場了麼。身為知名人士卻不在犯罪現場隱藏面容，看來是有著相當程度的自信呢。”
“難道你認為我不能輕易改變自己的容貌嗎？我們公司在生命的領域可是‘無所不為’呀。”
傳來與其說是尖叫，不如說是呻吟的聲音。
蜜蟻的雙腳離開了地面，身體被螺旋狀盤旋的鼠群捲入其中，發出痛苦的喘息聲。那真的只是一群小動物嗎？簡直就像是章魚或是烏賊的觸手。
雲川將屏幕碎掉已不能使用的便攜式終端扔掉說道。
“……只要能刺激發源檢體，任誰都是可以的吧？應該沒有必要如此糾結於蜜蟻，甚至將飛龍放到城市裡面。”
“那不過是由於傳達錯誤造成的結果而已。我下達的委託內容是‘無論使用什麼手段也要將她作為最優先目標進行捕獲’，不知道怎麼就被歪曲成‘用最殘酷的方式殺死她’了。”
“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應該明白的吧？在我觸手可及的範圍內，她是唯一的一把鑰匙。滿足我想要的條件，並且待在我確實能弄到手的位置，全世界也就只有這一個孩子。說實話，畢竟另一個人的門檻太高了。”
“……？”
上條露出一副詫異的表情，而云川只是嘖了嘖舌，看來並沒有深究的打算。
“她就是鑰匙。有了‘心理穿孔’，我就可以喚醒發源檢體。”
整片空間都在顫動。
經過人工調整的鼠群，如同神秘的怪物一樣威懾著上條他們。
“這樣我們就能得到學園都市的一切，達到超越統括理事長頭腦的領域。根本不用請示什麼學術機關，創造出一個企業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製造並活用能力者的時代。發源檢體中沉睡著這樣的價值。”
“怎麼可能讓你得逞！！”
“話說你不知道嗎，小子？在這個世界中，老鼠可是殺死人類數量排第二的動物……畢竟這傢伙作為黑死病的宿主很有名。”
“呃……！？”
當自覺症狀出現時或許已經晚了。
上條並不認為自己曾被那些動物弄傷。那樣一來，難道是因為吸入了某些細小到目不可視程度的體毛？
上條的膝蓋失去了力氣。
說到底，成功拖延時間直到“這個”發作時，就已經是松尾龍介的勝利了。所以他才寧願主動洩漏情報也要跟上條他們進行對話。
“我不是說過我們公司在生命的領域‘無所不為’嘛？”
“病毒……細菌武器……！？”
“究竟會是怎樣的死法呢？你們就一邊害怕一邊沉浸在想象的痛苦中吧。至少不會是什麼輕鬆的死法啦。”
到此為止。
L.S.S.的社長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和他們進行正面對決。
呼！！如同骯髒的毛皮團一樣的鼠群向正上方跳起，將松尾龍介以及身體被捲入其中的蜜蟻愛愉一同帶了上去。上條想要伸出手，但他已經連好好站立都做不到了。
“蜜……蟻……”
兩人消失了。
雖然在電影以及電視劇中經常會出現疫苗或是特效藥之類的東西，但在現實中被“看不見的東西”感染之後還能做些什麼？連查出自己究竟被什麼東西感染都已經很吃力了，那麼進一步根據病情配製出適合的藥劑或是血清的可能性有多少？說到底那種“解決手段”，在感染之後才進行注入的話還會有效嗎？會不會是像流感疫苗一樣，必須要在事前才能夠使用的東西？？？
“喂……”
上條聽到某種聲音從遠處傳來。
不，是因為上條的意識正在遠去嗎？
“喂，少年，給我聽好。咳，看著我的眼睛！！”
無法好好站立，倒在地上的上條看向那邊，只見同樣臥倒在地上的雲川芹亞正扭動著身體。不，她還沒有放棄，從半袖水手服中伸出的胳膊上正貼著什麼東西。
“前輩，那個是……？”
“斑貼試驗①。對奎寧②有反應，紅血球有異常，再加上高燒以及惡寒……”
①注：一種在臨床上用於檢測潛在的過敏原或刺激物的方法
②注：俗稱金雞納霜。是防治熱病，尤其是瘧疾的特效藥
輕輕吐出一口氣，她繼續說道。
“Di003S或是其亞種。估計是由瘧疾改造而成的致暈武器……以通過無聲地播撒在戰場一帶、不殺死士兵而將其擊倒為目的開發出來的東西……唔……其特徵是血液感染以及接近40度的高燒、惡寒以及虛脫感。但如果是亞種，可能就會擁有不俗的殺傷力。”
“然後呢？總的來說就是他散佈了一些不妙的東西然後跑路了對吧？因為自己受到疫苗或是什麼東西的保護所以可以高枕無憂……”
“我不是說過那是某種致暈武器嗎？”
同樣從全身冒出汗水的雲川說道。
“……瘧疾的病因其實是可以引發近40度高燒的兇惡原蟲，它殺死的人類甚至比吃人的鯊魚還要多……哈……但是改造成致暈武器的Di003S卻被調整成怕熱的屬性。也就是說，自己產生出的高熱會將自己殺死。所以它可以撂倒固守據點的犯人，而且讓他們在死前體溫就會恢復正常。”
“……”
“具體來說，就是39.5度……這個溫度就是分界線。只要能在這個狀態下挺過30分鐘，依附在紅血球上，在身體裡搞破壞的改造瘧疾原蟲就會自然消亡。”
“但是，L.S.S.製造的亞種會變成什麼樣就不知道了吧？”
“沒錯。要是一不小心超過42度就完了，到時候全身的蛋白質都會發生變質，我們就死翹翹了……呃……所以說，不能依靠高燒。要在對方真正發揮實力之前，採用‘別的辦法’讓體溫升高並保持住。”
“用什麼辦法？”
“這樣。”
突然，一股比想象中還要強大的力道加在了上條身上。
倒在地上的雲川芹亞抓住了上條的前襟，並朝自己的方向拽了過去。
就好像要緊緊抱住他一樣。
“哇……？”
“什麼都不用想，順從這種感覺。39.5度……咳！只要想象一下進到有點熱的浴缸裡面也不是那麼困難……沒問題，交給我吧。”
上條本來就無法正常行動。
就這樣被高中生雲川芹亞抱在懷中，被她心臟的跳動聲所包圍。
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
沒有疫苗也沒有特效藥，更沒有醫生的診斷書。
對方是由身為專家（？）的生物黑客製造出來的生物武器。就條件來看可以說是最為糟糕，好比在裝滿了六發子彈的俄羅斯輪盤中，堵上因對方啞火而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那樣的戰鬥一樣。
但是。
“……有結束。”
即便如此。
“還沒有結束。絕對不會以蜜蟻被綁走作為終結。”
“啊啊。”
抱住上條當麻的雲川芹亞輕輕地回答道。
從聲調上來看，她似乎露出了笑容。
“你只要這樣就好。”
6
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呢？
儘管雲川芹亞說是30分鐘，但感覺時間似乎延長到了幾個小時，甚至幾天。
“哈，哈啊……”
途中，意識曾經模糊了好幾次。
如同忽明忽暗的熒光燈終於安定下來一樣。
不知什麼時候，上條當麻突然恢復了意識。
“呃，唔呃呃……”
帶著慢吞吞的動作，上條當麻將手放在地上，緩慢地爬了起來。
“前……輩？你還好嗎？”
“啊啊……不用擔心。多虧了你我沒有死掉呢。”
儘管還無法起身，將頭髮散在地上的雲川芹亞還是輕輕地笑道。
看樣子就算L.S.S.再邪惡，對於自己散佈的生物武器也設定了“限度”。如果對象換成由埃博拉出血熱或是SARS冠狀病毒改造而成的急性“致死”生物兵器的話，受害情況將會擴大到什麼程度呢？
“而且，實際上對於這種情況我也預測到了某種程度……雖然不知道詳細的攻擊手段，但猜到了對方會採取某種生物性質的攻擊。”
“哈啊。”
“所以為了將你們捲入以便提前進行解決，我將你們誘導到了這裡。所以我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了。”
“……啥？”
聽到這些不妙的話語，上條的態度變得有些慎重，而云川則倒在地上輕輕笑著說道。
“還記得蜜蟻那傢伙曾在我公寓的浴室裡被奇怪的生物襲擊了吧。那傢伙其實是我放出來的，更準確地來說是一種叫做山椒魚①的寵物，只不過在日本看不到這個品種罷了。”
①注：山椒魚，兩棲類，長得像壁虎，皮膚上分佈了許多黏液線，可使皮膚保持溼潤。大山椒魚又叫娃娃魚
“……”
“不管怎樣，坐視不管的話就又會陷入被那條‘飛龍’襲擊之類的狀況。不能給L.S.S.準備的時間，如果不採取速攻的話最後是肯定要被幹掉的。”
聽到這番話，一時間上條真心想讓這傢伙拿身體作為償還，不巧的是自己的身體也無法正常活動。估計她選擇在這個時候進行坦白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L.S.S.的飛龍、三人組的殺手再加上致暈武器的襲擊，對於上條他們應該全都算是突發事件。然而云川還是即興地將其全部巧妙地利用了起來，上條對此只能輕輕吐出一口氣說道。
“是叫做松尾龍介對吧？”
“沒錯。”
“那傢伙，竟然在自己的公司裡面散播這種東西……在那個什麼檢體怎麼怎麼樣之前，光是這件事就足以讓那些警備員認真行動起來打垮他了吧？”
“他應該是認為只要能復活並且獨佔發源檢體，其他都不再需要了吧。還是趕緊把被別人抓住尾巴的L.S.S.毀掉然後重新建一個新公司比較好。從實際上來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個女孩可是能讓一個公司超越整個學園都市的究極萬能鑰匙。實際上無論是爭奪世界的霸權，還是在與統括理事長的交涉中佔據有利位置，她所帶來的利益將不可估量。”
結果大人們還是無可動搖。
無論擺出什麼證據，如何嘗試進行說服，微微一笑的大人們總是領先他們一步。
蜜蟻愛愉不能交給任何人。
上條的手沒能抵達她的位置。
明明在最後的瞬間，上條清楚地看到，她向自己伸出的那隻小小的手。
“……前輩，我能直說嗎？”
“你想說什麼？”
“請你幫助我。”
雲川芹亞霍地站了起來。
她一邊用單手扶著搖晃的腦袋一邊回答道。
“……你不用低下頭，該低頭的人是我才對。”
“你認為那個混蛋消失到哪裡去了？我不管他是要復活那個能力者的源頭還是始祖什麼的，不能讓蜜蟻因為某個公司的發展或是金錢之類的原因陷入危險之中。無論做什麼也要把她奪回來。但是，既然他已經將L.S.S.的本部捨棄掉了，光是追查這個公司應該是不行的。”
“至於那個發源檢體，統括理事長應該也在追尋著。既然連理事長都追尋不到，那我們應該也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吧。”
“那樣的話……？”
“就算學園都市的土地多麼受限，不加思索地進行搜查肯定是發現不了的。所以我們就去依靠提示吧。”
雲川芹亞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之前的殺手中應該有兩個人被送進警備員的工作站了吧？只要問那些傢伙就行，當然要用警備員做不到的方法。”
“？但是，那些殺手應該算是局外人士吧？”
“沒錯，正因為是局外人士，才能從不同於L.S.S.職員的視角對位於頂點的委託人開展事先調查。畢竟要是在認真完成殺人委託之後，結果發現委託人沒有支付報酬的能力豈不是太得不償失了？因此，那些搞地下工作的傢伙在開展工作之前，一定會先詳細地調查一下跟她們打招呼的VIP大人的財產情況。當然，要在不會刺激到客人的情況下。”
“這樣一來？”
“她們對於他那些秘密的財產或是不動產……也就是私人的藏身處也有一定的頭緒。現在看來她們還沒有被暗殺掉。如果松尾龍介沒有注意到她們進行的秘密調查，就說明她們很可能已經穿過了那傢伙的警戒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