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話 First episode

第二卷  第一話 First episode「沒有可穿的衣服。」

從綾瀨真前來投靠我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星期。

「雖然我之前就說過自己沒能帶來什麼行李,但是現在連最好的、而且又是唯一一件的紅色大衣都沾滿了血。上衣跟裙子也是這樣。誠一郎先生,您不覺得這是不容輕視的狀況嗎?」

「衣服的話,應該還有吧。」

我回答時依然繼續修理著鐘錶。

「否則你現在就是一絲不掛的狀態了。在我看來,你正穿著衣服站在我後面,難道是錯覺?」

「這不是我的衣服。」

真鼓起了臉頰。

「我現在穿的是跟誠一郎先生您借來的襯衫。就只是在內衣褲上穿著襯衫的狀態。」

「暖氣應該夠強才是吧……」

「我不是在說會冷或會熱之類的。然後,趁這個機會順便提一下,我現在穿的內衣褲一點都不可愛。就只是網購的,百分之百純棉,絲毫沒有魅力的純白內衣褲。給人一種『你是國中生嗎?』的感覺。」

「你還只有十四歲吧。」

「不過我並不是國中生,因為沒去上學的關係。」

「百分百純棉也不壞吧,符合你的年齡。」

「不是這樣的~我其實更適合穿那種成熟女性的內衣褲~最好是那種黑色,有著許多蕾絲花邊,摸起來光滑順手的~」

「對你來說還太早了啦。」

「早或晚是由我來決定的。更不如說,能夠做出這樣的判斷才是成年人,適時給予做判斷的機會,難道不是保護者的職責嗎?」

「我可沒打算成為你的保護者。」

「說起來,相信誠一郎先生的我實在太傻了。」

她相當刻意地嘆了一口氣,以誇張的動作搖搖頭。

「因為我的內衣褲不夠,幾經峰迴路轉後決定由誠一郎先生上網購買,到這裡為止都還可以接受。更不如說我頗為期待——想知道誠一郎先生究竟會為我挑選什麼樣的內衣。其實就算不是成熟型的也無妨喔?不管是圓點、格子或條紋都好,可愛的內衣褲,要多少就有多少吧。但是,誠一郎先生竟然選了這種現在大概連小學生都不會穿的、沒有絲毫風情的樸素內衣……真讓我難以置信!誠一郎先生,您再怎麼說都是成熟的男性吧!?既然如此,至少也該稍微懂得什麼叫體貼吧!?我甚至還擔心過,如果送來的是比如說T字褲,甚至是緊身衣風格之類的內衣褲,到時該怎麼辦。不過,想到是誠一郎先生送的禮物就覺得好像也可以接受——請把為了這種事而坐立不安的少女情懷還給我!」

我聽到一半就沒有認真聽下去了。

正在修理的鐘表,還是之前那具老舊的計時碼錶。雖然完成了分解、上油、清潔,甚至也更換了零件,但依然不太準。忽快忽慢,就像是任性的貓一樣。哪裡出了差錯?應該要再一次全部拆開,重新大修嗎?

「誠一郎先生!您在聽我說話嗎!?」

當然沒在聽。

綾瀨真。

既是恩師也曾經是女友的天才——綾瀨泉——之女。全世界唯一的「天生的吸血鬼」,擁有足以改變世界之物「血液製劑」,有如炸彈般危險的女孩。

自從她出現之後,我的生活就為之一變。

獵犬(獵人)的工作暫時停止,每天都得注意已經變成敵人的聯盟之動向。原本是男人小小城堡的酒吧,現在也墮落成了給自認為是學徒的小丫頭進行社會體驗的場所。

我以往把「依照規律生活」當成一切的人生,現在已經不再復見,變得充滿喧騷。原因只有一個。

綾瀨真。

我抽到的最糟、最惡劣、最麻煩的鬼牌。

「誠一郎先生!誠一郎先~生!?」

「不好意思,最近有點重聽哪。」

我一邊掏耳朵,一邊停止作業。

如果放著不管就能解決的話倒還好辦,不過,不去理會她只會讓損害擴大。雖說還沒成年,但畢竟是女性,而且還是綾瀨泉的女兒,我就稍微展現出讓步的姿態吧。

「那麼,你剛才在講什麼?」

「在說內衣褲。關於誠一郎先生在網路上買的、完全沒有品味、缺乏體貼心意的內衣褲。」

「沒品味這點我承認。畢竟當初就是刻意挑選那種感覺家長會里的大人物會喜歡的內衣哪。下次會連你的喜好也稍微考慮進去。不過,反正買都買了,既不能退貨,丟掉就更不用說了。泉小姐沒教過你要懷有愛惜東西的心態嗎?」

「您認為那個人會拿這種事來說教嗎?」

「不,完全不認為。」

「話是這麼說,不過誠一郎先生的指教也不無道理。既然已經穿過了,我就會把現在這些內衣褲好好地穿到不能穿為止。雖然不太情願。」

「既然是這樣,那你還有什麼問題?」

「問題可大了。除了挑選內衣褲的品味之外,對於現在這種我在內衣褲之外就只穿著襯衫的場面卻沒有任何反應,這點也讓我的負面印象(憎恨值)變得更加強烈。」

「這完全是兩碼事吧。」

「雖然是兩碼事,不過卻是正題。這不是很奇怪嗎?在內衣之外就是襯衫喔,幾乎可以說就是裸襯衫了喔,反應再稍微強烈一點也無妨吧?比如說像是紅著臉撇開視線之類的。」

「抱歉,我還沒有青澀到那種地步。」

「因為壓抑不了性慾而把我推倒,這也是個選擇喔。」

「抱歉,現在沒這個打算。」

「就是這個!這種態度!傷透了女孩子的心!別看我這樣,身材還是很不錯的喔,長相也算是非常可愛的吧!?」

真氣得直跺腳。

雖然很煩,但我還能忍受。如果連這種程度的事都無法忍耐,當初根本就不可能跟她的母親交往。畢竟女兒這邊年紀還小,所以稍微好一點。

「對了,如果我沒記錯,這段談話的正題應該不是沒有品味的內衣褲,也不是對我的態度感到不滿吧?」

「是的,正題是衣服。」

真若無其事地恢復了原本的平靜表情。

切換的速度相當快。就這點而言,母女可說如出一轍。

「不管怎麼說,可穿的衣服都未免太少了喔?雖然我起初也對能夠穿誠一郎先生您的襯衫感到相當高興,覺得二十四小時都能受到誠一郎先生的香味所圍繞是非常幸運的事。但是,這樣就連想外出都沒辦法。」

我的意圖正是如此,這件事還是先別告訴她吧。

下落不明的天才研究者之女、天生的吸血鬼、唯一擁有血液製劑的人物、處於遭到聯盟覬覦的立場——隨便一項都是特大號的炸彈。這樣的人可不能輕易放出去逛街。

「你還有平常在店裡工作時的衣服吧,那個不行嗎?」

「您是說沙織小姐準備的窄裙跟上衣嗎?別看我這樣,我還是會清楚區分工作與私人時間的類型,在平常生活中不打算穿那個。」

「網購怎麼樣?現在網購的選擇也相當多樣化了吧?」

「您打算讓內衣褲時的悲劇再度上演嗎?」

「這次由你來選就好了吧。可以儘量買成熟女性的內衣褲喔。」

「雖然是相當有魅力的提議,不過,只是這樣還無法溫暖我已經徹底冰冷的心。」

哼~

真以看似刻意的姿勢撇開了頭。

哎,我其實也早有預感。當她用這種方式引導話題時,通常都另有打算。

「挑明瞭說吧,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

「倘若誠一郎先生能夠約定與我結婚,我就心滿意足了。」

「先別開玩笑。」

「不,雖然這不是玩笑話,不過現在還是看氣氛來說話吧。也就是說,我想到外面去。雖然一直閉門不出,跟誠一郎先生獨處也很棒,但是,我希望不只如此,也想過更加普通的生活。」

真提過,她的成長環境十分特殊。

為了避免外界得知天生的吸血鬼之存在,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吧。雖然我不知道身為她母親的綾瀨泉對女兒未來人生懷有什麼樣的規劃,不過,至少應該不會是打算將她交給研究機構當成白老鼠才是。正因如此,真現在才會在這裡。至於我,雖然不怎麼樂意,不過似乎處於「她的保護者」的立場。

「而且,我也希望能夠對誠一郎先生有所幫助。」

真繼續往下說:

「雖然現在您已經同意讓我在店裡幫忙,但是,我還希望也能夠參與『副業』。」

「那個工作可不是鬧著玩的喔。」

「我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更不如說,您不認為,有效運用我這個人會更容易辦事嗎?」

的確如此。

我認為自己是個做事時講求合理性的人。繼續隱藏真這個人的存在,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速水優也跟片桐沙織自然不用說,現在就連聯盟都知道有真這麼一個人了。更別說真每晚都在我的店裡工作,甚至還會去接待客人。根本就不是還能說什麼「隱藏」的狀況了。

「而且,我也有辦法保護自己。畢竟我是吸血鬼,至少還有這種程度的實力。」

這點也的確沒錯。

聯盟企圖綁架她的事件之所以會以「未遂」收場,真本身的實力也是相當重要的因素。如果她是普通人的話,大概早就死在路邊了。哎,不過結果她還是無法憑自己搞定整件事,在哭哭啼啼的時候讓我出手相救——這點還是先不提好了。說起來,那件事也是因為我沒有處理好的關係,所以我也沒有立場多說什麼。

「既然聚集了這麼多的條件,您不認為我的主張有道理嗎?買衣服、外出、協助誠一郎先生的副業。這是完美的三段論法呢。如果能夠順便買可愛的內衣褲,那就無可挑剔了。」

差不多該是時候了吧。

不論如何,我都沒想過要一直把真關在這裡。她可以比喻成獲得自由的猛禽,適度放鬆控制,應該也是相處時的訣竅吧。

「我知道了,就答應你的要求吧。會幫你買衣服,同意讓你外出,也會讓你幫忙副業。這樣總行了吧?」

「哎呀,您今天意外坦率呢。」

「我也會給你錢,有剩的就當作是零用錢吧。」

「哎呀哎呀,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不只是坦率而已,竟然還如此大方。該不會有什麼隱情吧?」

「可以說是交換吧,有事要拜託你。我會給你一張便條,麻煩你照著上面的內容去做。」

「工作!這是幫誠一郎先生的忙嗎!?副業的!?」

「算是吧。」

真的表情豁然開朗。

她笑嘻嘻地不停扭動身體。

「真是的~這樣的話請早點說嘛。其實您從一開始就有這種打算了吧~誠一郎先生總是這麼不坦率。」

「你穿在店裡工作時的那套衣服可以吧?雖然清楚區分工作跟私人時間的你可能不太喜歡這樣……」

「沒問題,只是今天一天的話,我還可以忍耐!甚至說不定能夠像穿著制服的OL一樣溶入周遭環境呢!」

不可能吧——雖然這句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是我忍了下來。

十四歲的少女穿著酒保風格的服裝出現在街頭,不論如何都會引人注目。即使Cosplay裝扮在池袋這裡並不罕見,不過,穿的人是綾瀨真的話,那就又另當別論了。想必會引起人們的注意,成為熱門話題吧。不過,這樣正合我意。畢竟這是今後在池袋生活所必要的,而且我也已經事先打點好了。

「那麼,我這就出發了!請您邊喝咖啡邊等我帶好消息回來吧!」

真拋下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酒吧。

「真是——」

我嘆了一口氣,繼續修理作業。

老舊的計時碼錶。讓人費盡心思的鐘表。即使以為自己已經做到盡善盡美的地步,依然無法保證能夠正常運作。

那麼,綾瀨真又是如何呢?

雖然不認為她會照著我的想法行動,不過,是不是能夠展現出可以給她及格分數的表現呢?

……誠一郎先生,現在多半正懷著諸如此類的想法吧。

因為他多少有點小看我的緣故。雖說我的成長過程確實有著不知世事的一面,不過,我可是個非常聰慧的女孩。就算獨自一個人上街也能夠好好地完成使命。現在就讓我來證明這件事吧。

那麼,小真的大冒險就此開始!

時值冬季,十二月。街頭隨處可見聖誕節的氣息。

離開誠一郎先生酒吧所在的人生橫丁後往南走,來到了綠色大道。矗立在護國寺方向的高層大樓——池袋區公所——就是第一個目的地。

現在是下午三點。看來像是出來跑業務的上班族、套裝搭配長褲,打扮得體的OL、就在附近的豐島女學院的學生們——許多人在這裡來來去去,我則是英姿颯爽地走在其中。畢竟是睽違許久的外界,腳步自然而然也變得比較輕快。雖然每個擦身而過的人都會回頭看我,不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都市的這種特質真的很棒。正因為大家都無暇顧及他人,所以像我這種人才得以存在。據說池袋是全東京吸血鬼潛伏率最高的區域,現在我也能夠理解了呢。

走了大約五分鐘之後,我抵達了區公所。

唔哇……真是不得了的建築。

到底有幾層樓高呢?簡直就是摩天大樓。綠色大道另一側的太陽城60,感覺起來似乎也相形失色了。

我從租借店面的藥妝店、便利商店前經過,搭電梯前往二樓。廣大的整層樓全都由豐島區的各種行政機構所佔有,許多豐島區居民、職員,看似忙碌地四處奔走。

我看了一下導覽圖,繼續前往三樓。

誠一郎先生以便條要求我前去的場所是公安池袋分室,也就是速水優也先生上班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的啊。

跟二樓不一樣,三樓相當安靜呢。天花板比較高,走廊也十分寬敞,鋪在地上的地毯,感覺似乎也相當高級。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層樓是所謂達官貴人們的辦公室。因為誠一郎先生事前已經聯絡好,所以我才能夠順利進入這個區域,要是換成一般的市民大眾,多半就沒這麼簡單了吧。

我找了一陣子,終於找到了公安池袋分室。

那麼,優也先生是用什麼樣的態度在工作的呢?即使是冬天也依然穿著夏威夷衫閒晃的「公安輕浮男」,至少在工作時應該會穿得比較正式一點吧——

「拜託啦,優也老弟!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我聽到了懇求的聲音。

與其說是懇求,不如說更像是慘叫呢。剛打開門就看到一個跪在地上磕頭的大叔。雖然他穿著看來頗為高級的西裝,不過給我的第一印象惡劣到極點。再怎麼顧不了面子也不是這樣的吧。

「先前那件事,拜託你跟令尊說一聲!否則我的政治生涯就沒救了!」

「哎呀,實在很過意不去哪。」

我發現速水優也先生了。在房間窗邊有張應該很昂貴的桃花心木製辦公桌,他正坐在桌前,以一副似乎不怎麼感興趣的表情隨手翻著雜誌。

「因為我爸很忙,而我也得顧及所謂的立場,不好意思,即使你這麼說也還是愛莫能助。麻煩去找其他人吧~」

「我知道自己這麼做既不合禮節也沒有道理,但還是求你幫幫忙!」

「先別說禮節或道理,你根本就是個無能之人啊。雖然是入贅的,不過你好歹也冠上了速水的姓,收受賄賂這種程度的醜聞,還請自行解決。雖說我們這一族並不排斥瀆職或外遇,不過,自己捅的漏子沒辦法自己補起來的話,可是不會被認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喔?」

「拜託!求求你!因為證據已經落到媒體手上,憑我的力量——」

「啊,話就說到這裡了。改天有緣再見囉,要是你能夠過得了這一關的話。」

「優也老弟!求求你啊!」

「那麼,因為下個客人也已經來了,只好讓你強制退場囉。各位警衛,麻煩你們了~」

「優也老弟!優也老——弟!」

發出聽來像是可憐幼犬般的叫聲,磕頭大叔就此退場——遭到身穿黑衣的警衛拖了出去。

「喲,小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這麼做好嗎?剛才那位大叔,應該是速水先生的親戚吧?」

「沒事沒事。」

他輕鬆地揮揮手。

「反正那個人遭到斷尾也只是遲早的事。擁有足以混進我們這一族的手腕是不壞,只是他實在太缺乏戒心囉。早就有人提出『差不多該想辦法處理一下』之類意見了。」

「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人應該是豐島區的區長吧?既然是同一家的人,不是更應該設法避免醜聞嗎?」

「我們才不致於犯下會變成醜聞的失敗喔。更不如說,放出他收受賄賂消息的人,其實就是我。無能倒也還可以原諒,但是有害就不能坐視了吧?」

原來如此。

他確實有在工作呢。

「哎,總之你先找張沙發坐吧。要吃麻糬嗎?雖然是別人送的。」

「不用了,謝謝。」

「是嗎?很好吃的喔~」

優也先生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豪邁地吃起了秘書在第一時間送上的麻糬。

我也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雖然沙發非常柔軟,所用的皮革似乎也很高級,但是因為尺寸太大,坐起來其實不太舒服。

「那麼,我們這就開始吧。其實誠一郎就只告訴我『請你跟真談談』哪。因為沒辦法拒絕那傢伙的請託,所以我才像這樣勉強擠出時間,畢竟我也是相當忙的。」

「請別擔心,因為事情馬上就可以辦完。」

誠一郎先生的指示非常簡潔。

我低頭致意,照指示行動。

「再一次報上名號,我叫綾瀨真。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喔。」

優也先生摸著下巴露出笑容。

「原來如此。所謂的『今後』,代表那傢伙終於找人搭檔了啊。」

「啊,您果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也就是說,現在是讓你到各處打招呼吧。為了讓你能夠在池袋繼續生活下去的事前作業。他打算讓綾瀨真正式登場,設法確保你的地位。」

優也先生從懷中掏出香菸,將之點燃。

「光是跟我打過照面,對於在這裡過日子就是件有利的事——不管你是不是待在誠一郎身邊。這種顧慮,的確很像他的為人。不愧是誠一郎,準備得非常周到。正因為是這樣,所以他才一直都是第一流的獵人。」

「我是否可以把這件事解釋成自己獲得誠一郎先生認同了呢?」

「你是怎麼想的?」

「大概可以說是通過書面審查,現在剛開始進行第一次面試的狀態吧。」

「不錯喔,我不討厭聰明的孩子。你要辦的事,這樣就結束了吧?」

「是的。如果優也先生沒有其他事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因為另外還有很多事的關係。」

「唔~」

有一小段時間,優也先生挑起一邊眉毛,裝成在思考的樣子。

「雖然我覺得是班門弄斧,不過可不可以聽聽你的意見?」

「您的意思是?」

「專程到這裡來找我,但卻只是打聲招呼而已。如果只是這樣,大可採用其他方法。像是我去誠一郎店裡的時候,再不然發個訊息來也可以。考慮到你的立場,即使只是在街上散步也會有風險。你認為,那傢伙特地讓你來這裡的理由是什麼?」

「我想是因為這樣可以比較有效率地還債吧。」

「我不懂你這句話的意思哪,麻煩再說得詳細一點。」

優也先生在裝傻。

該怎麼說呢,這也是測試的一環嗎?有可能。我聽說誠一郎先生與優也先生是從學生時代就有來往的朋友,而且雙方的立場又各自是獵人與公安,兩者都是吸血鬼對策之鎮守者。換句話說,有著密不可分的複雜關係。

「說起來,我原本就不可能來到這個地方。」

畢竟我是吸血鬼嘛。

何況這裡又是池袋。這裡是吸血鬼的盛產地,對人類而言,這間分室是最前線基地。也就是說,照常理來想是不可能發生的狀況。吸血鬼堂而皇之侵入獵殺吸血鬼的大本營,而且還跟負責人在喝茶聊天。

「雖然我沒有事到如今才回頭翻舊帳的意思,不過,優也先生欠我跟誠一郎先生一筆人情吧?」

那是大約一個多星期前的事。

發生了我落入聯盟的陷阱而遭到綁架,幾乎喪命的事件。哎,不過因為我其實也是明知有問題卻依然故意中計的關係,完全可以說是自作自受——然而,參與陰謀的人物之中也包含優也先生。

雖然沒有證據。不過,就算有,其實也不具任何意義。唯有鐵與血才有價值,宛如回到美國開拓時期一樣——現在這個時代就是這麼回事。不過這畢竟是不為人知的內幕,表面上依然十分和平。

「我的工作是前來追討債務。能夠見到優也先生,與您打過招呼,單是這樣就已經非常有價值了。所以,討債就到此為止。彼此互不相欠,今後也請多指教——這就是誠一郎先生的訊息。他為什麼要一開始就先派我來這裡,現在我可以理解了。因為這是『即使不知道為何要這麼做也依然可以做得下去』的工作。跟風險比起來,報酬要高出許多,就是這麼回事。」

「別看他那副模樣,那傢伙其實是個相當謹慎的人哪。」

「我懂,這點也非常迷人呢。」

「小妹妹你實在不容易應付哪。」

優也先生聳了聳肩。這是「感謝招待,我已經吃不下了」的意思嗎?我很能體會他的心情。畢竟被迫聽別人打情罵俏的話題時,很容易就會覺得撐的嘛!

離開區公所後,我前往西池袋。

沿著綠色大道往車站方向邁開腳步,一邊看著左手邊的西武百貨,一邊往PARCO走去,穿過雜司谷隧道後抵達鬧區。這一帶是東京數一數二的夜生活區,從以前開始就是在地暴力組織與中國黑幫彼此爭奪地盤的場所。雖然這裡是以搶劫、恐嚇堪稱家常便飯,失蹤、殺人也絡繹不絕而出名,不過,這種風格的市街往往會散發出詭異的魅力。雖然這裡幾乎每天都有吸血鬼出現,不過也是全日本最受獵人、公安關注的地方,所以,街道上依然擠滿了不把吸血鬼當成一回事的學生、上班族與觀光客。

哎,因為現在還是大白天,所以氛圍相當安穩。

走過幾條巷道後,我看到了羅莎會館,以及只有咫尺之遙的另一棟大樓。我的下一個目的地,正是位於那棟大樓最高層的中華餐廳「龍鳳樓」。

搭乘有點髒的電梯抵達頂樓,電梯門一打開,我就看到了「本日包場」的看板。不過我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在昏暗店內最深處,一張格外巨大的圓桌之前,我要找的人就坐在那裡。

「呀呵~小真,這邊這邊。」

幾名貼身護衛(講白一點就是小混混)看到我之後大聲喝斥,不過一名窈窕淑女加以制止,然後對我揮手。

片桐沙織小姐。

在池袋區地下社會中擁有龐大勢力的重要人物之一。

「歡迎光臨~你今天也很可愛呢。」

「謝謝。」

「沒有迷路吧?有沒有長得不好看的男人向你搭訕?」

「感謝您如此體貼,請不用擔心。」

「來來來,坐下坐下。會不會餓?要吃點什麼嗎?」

沙織小姐滿臉笑意,心情相當好。

我聽從建議在她身旁坐下。有兩件事讓我感到在意。首先是站在沙織小姐身後,對我投來令人不安視線的男性。從他散發出的氣勢來看,應該不是跑腿而是幹部級的人物吧。

另外一件事則是……

「沙織小姐,不好意思請教一下。」

「什麼事~?」

「那邊那位是什麼人?」

「啊,那傢伙嗎?」

沙織小姐一邊將紹興酒倒進自己的酒杯,一邊動了動下巴。

「那是把情報透露給敵對幫派的背叛者啦。」

沙織小姐以下巴指出的方向——在她對面的位子上,有個人坐在那裡。

與其說是坐著,不如說是被綁在椅子上呢。性別也看不太出來。因為對方不但穿著感覺只會在某種醫療機構看到的拘束衣,而且脖子以上的部分也完全被布包住的關係。

那個人物滿身是血,這點應該才是最重要的吧。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對方全身上下都插滿了飛鏢。在我看來,應該是遭受私刑或者是經過拷問的狀態吧。

「對不起囉,剛好在處理一些事。」

沙織小姐擺出道歉的手勢,同時對像是幹部的男子開口說話:

「不用再管那傢伙了,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吧。」

「可是,大姊,還沒讓這人說出到底跟哪個幫派有關啊。」

「我心裡差不多有數了,沒問題。如果你在意的話也可以再稍微逼問一下。順便把其他人帶走,我想跟這孩子單獨談話。」

「請讓我也留下來。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不能讓大姊您落單。」

「別說了,你也跟著離開吧。女生之間談話的時候不要來湊一腳。」

「……知道了。喂,你們幾個都跟我來。」

男子對部下發出指示,讓他們扛起滿身是血的背叛者,離開了這裡。不過,那個人應該已經死了吧?從剛才到現在都完全沒有反應。

「小真,真的很對不起。工作已經結束了,我們就來悠閒地喝杯茶吧。這裡的茶點很好吃喔。」

「謝謝您。不過我之後還有預定,所以很快就得告辭了。」

「哎呀,你這孩子真冷淡。人家還以為今天是可以拉攏你的機會呢。」

「抱歉,不過我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

「那麼,今天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因為誠一郎事先提過,所以我才把時間空出來的。」

「請您別擔心,事情很快就可以結束。」

我這麼說完後低頭致意。

「再一次報上名號,我叫綾瀨真。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啊。」

沙織小姐似乎馬上就理解了。

她先是誇張地皺起眉頭,然後抬頭往上看。

「原來如此,挖角又~失敗了呢。」

「您是指我嗎?或者是誠一郎先生呢?」

「都是啦,都是。真的很討厭呢,明明一直在說這個業界缺乏人才,可是卻誰都不願意投靠人家,甚至還出現了背叛者。」

「聽來似乎很辛苦呢。」

「真的是呢。每天都忙得要死,雖然也很好賺就是了。」

「話說回來,有件事想要請教您。」

「說吧說吧,要問什麼都可以。」

沙織小姐點起菸,然後張開雙手。

我決定毫不客氣地開口發問:

「誠一郎先生與人類救濟聯盟(Mankind saving union),請問您在衡量雙方輕重之後,最後選的是哪一邊呢?」

「……真是開門見山呢!」

沙織小姐整個人往後仰。

在保持這個姿勢的情況下放聲大笑。

「哎呀,你真是太棒了。竟然能夠這麼坦率地問起不方便開口的事。」

「因為時間寶貴的關係。我剛才已經說過,之後還有其他預定。」

「這點我有同感。其實我的行程也是用分鐘來排的呢。」

她一口喝乾紹興酒,繼續往下說:

「不過,至少還是讓人家解釋一下。別看我這樣,但我的人面其實相當廣,偶爾難免會有沒辦法輕易拒絕的委託找上門。」

「可以想像得到。畢竟聯盟既是政治結社也是思想團體,而且還是恐怖組織兼革命家的溫床,在地下社會應該也相當有門路吧。」

「我們這行終究還是得靠人情義理混飯吃,耍心機會造成衝突,參雜私情則會受到影響,想堅守原則的話就施展不開。總之,日子真的不好過呢——就是這麼回事。」

「所以您選擇了出賣誠一郎先生。」

「你在生氣嗎?」

「不,說起來,誠一郎先生也早就料到自己會被出賣,所以應該也不會多說什麼吧。把柄落入他人手中,有時就是會碰上這種事。」

「你還真是冷靜呢。」

「還有,您對於所欠的人情也都提供了回報。不但幫我偽造了身分證,更為我準備了查不到使用者是誰的手機。這個非常重要呢,因為,要是沒有導航軟體,在池袋很容易就會迷路的關係。」

「那麼,這樣一來就兩不相欠囉?」

「怎麼可能呢。姑且不論結果好壞,畢竟我們這邊是遭到出賣的一方,而且我還差點就沒命。攸關性命的債務,不是這麼容易就能還清的吧。」

「也是啦~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沙織小姐露出苦笑。

她伸了個懶腰,像是要舒緩肩膀僵硬一樣,轉了轉脖子後才開口:

「那麼,以討債者身分來到這裡的小真你,得要再多回收一些債權才有臉回去,是這樣的意思嗎?」

「不,今天就只是單純來打招呼而已。倘若要認真回收債務,誠一郎先生應該會選擇其他手段。畢竟,不論如何,今後應該都還會有相當長的來往才是——誠一郎先生本人固然如此,我自己也不例外。我所擁有的血液製劑,對沙織小姐您來說,想必會是一棵搖錢樹吧。」

「也就是說?」

「就跟我方才說過的一樣,『今後也請多多指教』。相輔相成、各蒙其利,就讓我們彼此繼續互相利用下去吧。這樣應該也比較有效率。不管是對我來說,或者是對您來說——過於貪心者會有機可趁,這件事在任何時代都是不變的。」

「……OK,的確是這樣呢。」

看到沙織小姐點頭,我跟著就站了起來。

「那我就告辭了,改天再來打擾您。」

「隨時都可以來玩喔。我中午大多都會在這裡吃午餐,下次好好地喝杯茶吧。」

「短期內一定會來造訪。還有——」

我停在原地,先環顧左右後才繼續說下去:

「那片屏風,還有那處窗簾的後面,散發出的危險氣勢都太強了。如果是為了以防萬一,挑選更優秀一點的人會比較好吧。」

「唔哇!」

沙織小姐往後一仰。

接著就這樣把手貼到額頭上,放聲大笑。

「小真,你是從時代小說裡跑出來的劍豪之類的嗎?又不是誠一郎,真虧你察覺得到呢。」

當然知道囉。

因為沙織小姐剛才轉動脖子的時候若無其事地使了眼色的關係。說起來,跟像我這樣的危險人物會談時,沒有讓黑社會人物在旁護衛或是事先安排好殺手,反而不太自然。只要事先有所注意,就算不是吸血鬼(我)也應該察覺得出來吧。

「你越來越討我喜歡了呢。小真,你乾脆還是到我這裡來吧?雖然誠一郎一再強調要好好對待你,不過,如果是跟你合作的話,就算五五分帳也可以喔。」

「很遺憾,我想要的不是金錢而是愛情。」

「那麼就來當我的護衛兼情人——」

我沒有聽到最後就徑自離開了。

好啦,在這裡的測試應該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吧?

雖然覺得自己好像一直面臨考驗,不過這些也全都是為了贏得誠一郎先生的信任。以同樣充滿幹勁的態度前往下個目的地吧!

來到綠色大道後,我招了輛計程車。

讓真出門「辦事」後十分鐘,我要求計程車司機開往位在與她前去的區公所相反方向的池袋車站,經由明治通往新宿一帶移動。

從後照鏡確認沒有人跟蹤後,我鬆了一口氣。發覺自己在無意識下想從懷中掏出香菸,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一旦放鬆就想抽菸是不好的徵兆。

「真是。」

我說出這句話,搖了搖頭,看向流過車窗之外的景色。即將迎接聖誕節的池袋,有種浮躁的感覺。明明還是白天,不過隨處可見的裝飾燈已經閃得相當刺眼了。真是悠閒哪。吸血鬼誕生並持續增加,已經過了三十年。在這個當下,外表是少女的強大威脅明明正大步走在街上,但人們的臉上卻依然維持著笑容。

這一個星期以來,我之所以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當然是有理由的。

例如聯盟的動向、該如何對待綾瀨真等等,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要處理的事堆積如山——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接到了來自某個管道,無法拒絕的委託。

這件事,我還沒跟任何人提過。

優也跟沙織自然不用說,就連身為同居人的真也不知道。現在還不是可以告訴其他人的時候。雖然真的來訪就已經難搞到極點,但是,這個委託卻還要更為棘手許多。需要以非常、非常慎重的方式來處理。

通過池袋的驚嚇陸橋,進入西池袋之後,我在警察局前離開計程車,走向大都會旅館。搭電梯進入地下街,在飲食區繞了一圈後改搭電扶梯往上,朝著和車站相反的方向移動。確定沒有遭到跟蹤後,我稍微放慢腳步,穿過西池袋公園,往要町方向前進。

最後抵達了某棟住宅大樓。

這是一棟投入鉅資興建的高層建築,一般人絕對不可能住得起。話雖如此,但流氓或暴發戶也住不進來。必須要通過好幾次書面審查跟面試才總算能夠取得居住權,可以說是附近一帶最尊貴、高級的住宅大樓。居民包括政治家、老牌企業接班人、皇族的千金小姐等。

這裡原本不是我能夠進出的地方。如果沒有居住證明書的話,曾經是格鬥家的警衛立刻就會衝過來,不用十秒就能把人攆出去。我透過一點管道,弄到了這棟大樓中的一戶。雖然這裡是只憑冷清酒吧的收益,連利息都付不出來的高級住宅,不過,因為職業上的關係,各行各業中都有欠我人情債的人。不需要賣內臟就弄到了這棟大樓的房子,只能說是運氣好。

為了什麼而弄到手的?

當然就是為了這類情況。比真還要更加棘手的難題——同樣是職業上的關係,難免會碰到這類案件。只要是稍微懂得用腦的獵犬(獵人),一定會事先準備多個保險。幹這行的時間越久,保險就越不會白費。

通過由指紋認證跟網膜認證把關的大門,突破警衛的盤問,這才總算抵達電梯大廳。我的那一戶位於外敵無法輕易侵入的八樓,處在雲梯車的梯子勉強可以伸到的位置。

「是我。」

朝著對講機報出名字後,門很快就打開了。

「學長,好久不見。」

前來迎接我的是一個眼角朝下的女人。我擠進只開了一條小縫的門,確實地鎖上三道鎖。到這時才總算能夠鬆一口氣,前往客廳。

這間兩房一廳一廚的房子,室內空間大約是一百平方公尺。雖然已經足以讓一家四口生活得相當舒適,不過在這棟大樓裡還是最小的一戶。當然,我並沒有成家的打算,而現在利用這裡的居民也只有一個人,所以不成問題。

「實在太寬了,住起來不太習慣哪。」

那傢伙邊在沙發上盤腿坐下邊這麼說。

「對我來說,這裡太過奢侈了。因為過於漂亮而沒辦法保持冷靜。就連廁所也意外寬敞,讓人覺得毛毛的。」

「有什麼可疑狀況嗎?」

「沒有啊。沒人來按門鈴,也感覺不到有人經過走廊,甚至聽不到任何來自隔壁那戶的聲音,簡直就像是沒人住在裡面一樣。隔音想必做得非常完善吧。」

這個女性——芹澤春香——說完後聳了聳肩。

事情始自於兩個多星期之前。

六本木發生了大規模的吸血鬼災害。因為犧牲者超過三十人,一度引起騷動,不過,畢竟是發生在這年頭的事。由於渴望鮮血而失控的吸血鬼,沒能突破公安與獵人的包圍網,就此遭到射殺,街頭恢復了往日的平穩。

表面上,事件已經落幕。

然而,實際上並沒有就此結束。失控的吸血鬼並不是獨自行動,其實是兩人組——有許多人提出類似的證言。從各處回收的監視攝影機影像也為這些證言提供了背書。雖然姓名、年齡、其他個資都一概不明,不過,遭到射殺的吸血鬼有同行者。理所當然地,這個同行者成為關鍵人物,需要設法加以確保。

然後,下面這個也同樣是來自監視攝影機的情報——那個關鍵人物,當時似乎曾經試著阻止已經失控的吸血鬼。然而,最後還是沒有成功,在遭到緊急出動的公安與獵人包圍之前早一步逃離了現場。公安當局將這個人物列為不明嫌疑犯,直接發佈通緝,不過,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去向。

以上是來自以速水優也為首的多條管道的消息。

「對不起,學長。給你添麻煩了,實在很抱歉。」

春香一邊發出「耶嘿嘿」的聲音,一邊抓了抓頭。

帶著自然捲的蓬鬆亂髮,微微駝背配上修長的手腳,慵懶的下垂眼,怎麼看都充滿有機可趁的感覺。雖然現在是這副模樣,不過,只要稍微打扮一下,抬頭挺胸的話,春香就能搖身一變,成為超乎標準的美女,這點我很清楚。

「吃的東西還夠嗎?」

「夠啊。因為櫃子裡有著堆積如山的水跟罐頭,只要不去煩惱營養均衡問題,至少可以生活半年。雖然我已經吃得有點煩了就是。」

「既然這樣,要到外面去吃個飯之類的嗎?只要走十分鐘就是池袋的正中央,好吃的餐廳要多少有多少。」

「別開玩笑了。肯定在買單之前就會被逮捕了吧。我會靠水跟罐頭忍耐下去的。」

「拜託你囉。」

我打開換氣扇的開關,點了根萬寶路。尼古丁滲進身體各處。因為壓力過大,想要禁菸根本是痴人說夢。光是思考今後得要怎麼辦,感覺就會讓胃開始揪得發痛。

芹澤春香。

她是我學生時代的學妹,有十多年的交情。

同時也是六本木事件中殺害三十人的兇手之同伴,現在正遭受通緝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