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於夢中交換的約定】

第六卷  §30.【於夢中交換的約定】   夢中——

 阿卡納行走在森林當中。

 一向樂呵呵的她，今天的表情卻有些凝重。

 阿卡納扒開草木，一路向著樹林深處前進，離開了哥哥的魔眼範圍。隨後，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頭紫發、披著外套的魔族，正是賽里斯。

 「呀，你來了」

 賽里斯用看著善良的表情迎接了阿卡納。

 「……那個……」

 阿卡納立即開口道。

 「請教我魔法！有能讓我不被龍纏上的魔法，對吧？」

 究竟發生了些什麼？阿卡納比起昨天更加迫切地追求了這個魔法。

 「我當然有此意。但在這裡有點難教」

 賽里斯朝阿卡納伸出手。

 「暫時要告別阿諾斯一段時間，沒問題嗎？」

 阿卡納躊躇了一瞬間。但她立馬下定決心，握住了他的手。

 賽里斯滿足地微笑。

 「走吧」

 畫出魔法陣後，二人的身體便飄了起來。

 賽里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天空翱翔。

 過了一會兒，二人面前出現了一座高山。賽里斯朝山腰處伸手，那裡便出現一個魔法陣。他朝著魔法陣中心飛去，然後穿了過去。

 本來應該進到山的內部，可抵達的地方卻是一處石制房間。很大。這是一幢大到看不見邊際的建築。

 裡面列有立柱，以及無數篝火。其中心處，有一團尤為引人矚目的銀色火炎。

 阿卡納看到之後，嚇得發起抖來。室內無比的炎熱，越靠近這團火炎，溫度就越高。

 「這叫做審判的篝火。據說投身這團銀火當中的人，若是能承受住萬千苦難的話，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

 賽里斯凝視著審判的篝火，理所當然地說道。

 「若是有了這份力量，何止能不被龍盯上，甚至將它們全殺光都不在話下」

 「……可……這樣會死的呀……？」

 「沒事的。我先教你不被龍纏上的魔法吧」

 賽里斯在阿卡納的脖子上掛了一個項鍊，上面掛著一顆透明的水晶。

 「這是什麼？」

 「為了讓魔法成功的護身符哦」

 賽里斯在眼前畫出魔法陣。

 「來，試試看吧」

 阿卡納嘗試按他說的畫魔法陣，但似乎並不順利。

 「我來幫你」

 賽里斯朝阿卡納構築的魔法陣伸出手。

 就這樣，他用她的魔力，在項鍊的水晶裡畫出某樣魔法陣。

 這是《使役召喚Liteld》。

 這顆水晶——盟珠內側，魔法陣陸續浮現，層層堆積。突然，一團巨大的火炎從阿卡納的背後升騰而起。

 其內部出現龍的輪廓，隨火搖曳。

 「咕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隨著一聲劇烈咆哮，召喚之炎消散，現身的是一條放出黃金光輝的異龍。

 「誒……啊…………不要…………」

 阿卡納害怕地後退，然後摔了個屁股簾子。

 「你不用害怕哦，阿卡納。因為你是即使被龍吃掉，也能在它的胎內轉生的龍核哦。龍會尋求能成為自己孕育的孩子之核心的根源。所以你至今為止才會被龍盯上」

 阿卡納吃驚地看著賽里斯的臉。

 「你也讀了那封邀請函吧？阿諾斯從你身上奪走的記憶，以及他對你撒的謊，你也差不多該想起來了吧？」

 「……我…………」

 阿卡納並不明白這些，連連搖頭。

 「只要能成為子龍，忘卻的魔法就會解開。你很快就會回想起來的。他是可憐被龍盯上的你，才不斷地逃跑的，但這並沒什麼意義。因為即使被龍吃掉，你也只是轉生而已」

 「…………不，要……」

 一臉害怕的阿卡納，勉強擠出了一點聲音。然而，賽里斯仍然掛著一幅善良的表情，擰了擰頭。

 「不要？為什麼？我可沒有說謊喲。讓我賭上我的命都可以。只要轉生，你就不會再被龍盯上，也不用再逃跑下去了。這不正是你期望的嗎」

 賽里斯甚至都沒有懷疑自己的善意，只是若無其事地說著。

 「……因為……被，被吃掉的話，會很痛的……」

 「哦。確實，一堆根源在龍的胎內混為一體，會伴隨難以想象的痛苦。這條龍才剛被召喚，一個根源都沒吃過。我想想，大概吃上千把人，你就能轉生了吧。痛苦也就是一時的，忍到轉生為止就好」

 面對完全講不通話的賽里斯，阿卡納的臉色浮現出絕望之色。

 「……救……救我……」

 賽里斯燦爛一笑。

 「我知道的。別擔心，我接下來就來救你。被龍威脅的日子已經到頭了」

 「……救救我，哥——」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卡納的叫喊被龍的吼聲蓋過，龍一口吞掉了她那幼小的體驅。

 賽里斯心滿意足地看著吃掉少女的黃金異龍。

 「阿諾斯是不知道這裡的。而且，跟審判篝火比起來，被龍吃掉的痛苦也算不上什麼。這玩意連通著神族下達審判之地，會施予不屬於這世上的痛苦。你就當作是為此的提前練習吧」

 賽里斯咧嘴一笑。

 「你命中註定會變成這樣」

 「——唔。真虧你敢這樣對別人的妹妹大放厥詞啊」

 賽里斯目光銳利地轉過身去。

 一陣空間扭曲聲響起，他的面前燃起一團漆黑的火炎。漆黑的太陽——《獄炎殲滅炮Geo·Graze》擊碎魔法門扉，直擊賽里斯。

 「哎喲」

 賽里斯張開反魔法，瞪著面前。從漆黑燃燒的火炎中現身的，正是阿諾斯。

 「這不是會用相當強勁的魔法了嗎。但你正確估量對手力量的魔眼還差點火候啊」

 賽里斯用反魔法輕描淡寫地擋下阿諾斯從至近距離釋放的《獄炎殲滅炮Geo·Graze》。

 「憑你是救不了她的，所以我才出手拯救了」

 賽里斯左手伸向阿諾斯，放出《紫電Vella》魔法。紫色的閃電擊穿他的反魔法，撕裂了他的身體。

 阿諾斯的表情嚴峻起來。

 「聽好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哦，阿諾斯。她會轉生的。你再這麼掙扎下去也是無用功呀」

 「…………開……」

 阿諾斯用自己的魔眼狠狠地瞪著賽里斯。他的表情裡寫滿憤怒，充斥著憎惡。

 「什麼呀？」

 「……我叫你讓開……！」

 阿諾斯在魔眼裡集中魔力。

 沉睡根源的一角就此覺醒，他的眼瞳染上滅紫色。

 阿諾斯的魔力突然增大，畫出一個巨大的魔法陣。《獄炎殲滅炮Geo·Graze》從中射出，壓住了賽里斯的身體。

 那個男人略微睜大了雙眼。

 「哎呀。居然能拼命把我推開麼，真不愧是你啊。但你很清楚的吧？你的《獄炎殲滅炮Geo·Graze》是比不上我——」

 「你終於注意到了麼，蠢貨」

 被推到後方的賽里斯，身後正是審判的篝火。

 「……真是的。你以為這種手段能——」

 賽里斯掃開漆黑的太陽，朝空中躲避。

 剎那——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黃金異龍像是瞄準了他似的突進過來，用頭撞飛了賽里斯。

 「什——」

 「你就在這兒陪龍玩一會兒捉迷藏吧。引起它注意的方法我都學到不厭其煩了」

 賽里斯試圖用《飛行Fles》控制姿勢，但阿諾斯為了阻止他，又射出一發《獄炎殲滅炮Geo·Graze》。

 「我不知道那是何方神聖，不過既然你如此喜歡什麼審判之地，那就一個人去吧」

 在賽里斯的身體碰到火的瞬間，他便被審判篝火吞沒進去。

 「真是的」

 可能是意識到只要進去了就出不來，賽里斯直接站在了銀炎中間，放下雙手。

 「嘛也行吧。這結果也不算壞」

 說罷，他的身體完全被銀炎吞沒，當場消失。

 「咕嗚嗚嗚嗚嗚！」

 黃金異龍低沉地哼了一聲，眼睛瞅向了阿諾斯。

 「別叫。馬上讓你解脫」

 隨著畫出的魔法陣，阿諾斯的右手染上漆黑。

 「《根源死殺Bebzud》」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阿諾斯沐浴著異龍噴出的黃金吐息，飛向異龍懷裡，用漆黑的《根源死殺Bebzud》刺進它的胸脯。

 「還給我」

 阿諾斯的手穿過堅固的鱗片與強韌的皮膚，徑直伸向龍的胎內。

 然後，他確切地摸到了她。

 「你以為我會讓你像吃蜥蜴一樣地吃掉我妹妹麼」

 阿諾斯猛地把手抽出來。

 隨著臨死前的慘叫，海量鮮血從異龍體內飆出。龍的巨軀傾斜著倒在地面，發出巨大的聲響。

 阿諾斯的手中，牽著已經遍體鱗傷的阿卡納。他使用《抗魔治癒Anshel》魔法後，她的身體裹上一層光芒。

 然而，阿諾斯的眼神變得更加嚴肅。

 因為傷勢絲毫沒有治癒的跡象。可能是由於在轉生途中強行從胎內取出，阿卡納的根源每時每刻都在遭到侵蝕。

 阿卡納用魔眼凝視著阿卡納的全身。

 「……為什麼，會知道呢……？」

 阿卡納微微睜眼，對哥哥說。

 「你出門的時候，放了這個對吧」

 阿諾斯從魔法陣中取出阿卡納所寫的便籤。

 裡面寫有『明天的生日，我會送哥哥最想要的東西當禮物的，好好期待哦』

 阿諾斯一邊繼續對妹妹施加回復魔法、用魔眼搜尋治癒她的方式，一邊說。

 「我當時就在想，你會不會勉強自己。所以作為標記，我對你施加了你去哪裡我都能知道的魔法」

 不出所料，她果然從魔眼範圍裡消失了，所以他才立即追了上去。

 「哥哥，對不起……」

 阿諾斯撫摸著她的頭，讓她不要在意。

 「沒問題的，阿卡納。我一定會救你」

 阿諾斯用將所有魔力都傾注給妹妹的勢頭，使用著《抗魔治癒Anshel》魔法。他的魔力眼看著在消耗，可妹妹的傷勢卻就是沒有好轉。阿卡納的根源依然在逐漸被侵蝕。

 他咬緊牙關，進一步灌注魔力。

 他幼小的臉龐裡，焦躁每時每刻都在劇增。

 「……已經沒事了喲，哥哥。我已經有精神了哦……」

 阿卡納有氣無力，卻拼命擠出精神地說道。她一看應該就能明白，阿諾斯現在已經非常勉強自己了。

 「你還是這麼不擅長說謊呀」

 阿諾斯用魔力甚至用到折損自己的根源，但他卻一刻也沒有放鬆自己的力量。

 「……我，一直都沒注意到……」

 「別說話。會影響到傷口的」

 聽了阿諾斯的忠告，阿卡納悲傷地笑著說。

 「……原來被龍追趕的不是哥哥，而是我啊。哥哥一直都在保護我……」

 體力漸漸流失的阿卡納，拼命地訴說著，就像已經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那般。

 「……我一直都想變強……如果能靠自己從龍的手裡逃掉，哥哥就不用那麼在我身上費神了……」

 阿卡納用悲傷的目光凝視著兄長。

 「……我是知道的。哥哥其實很想去學習魔法的。都怪我才沒能到城裡去……只能一個人自學……所以，所以呢……」

 她熱淚盈眶地說道。

 「已經沒關係了哦……我一個人沒問題的，你就去吧……我一直想對哥哥這麼說，想送哥哥這個禮物……」

 兩行淚水劃過她的臉頰。

 「可是，我……卻說了謊……」

 「我不需要這些。只要可愛的妹妹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因為……！」

 淚珠不斷從阿卡納的眼角滴落。

 「……因為，我明明不是哥哥的妹妹……！」

 這件事也記載在阿卡納偷看的那封邀請函中。

 這就是推了她一把的，那份絕望吧。

 「……明明……其實不是我的哥哥……」

 「阿卡納」

 阿諾斯靜靜地說道。

 「原諒我。看來我力有不逮，沒法拯救你了」

 「…………嗯……」

 「我會使用《轉生Silica》魔法。然而，我現在還不太擅長根源魔法。你的根源已經在龍胎內變質了。無論你會何時何地轉生成什麼，還是會不會留下記憶，都不確定。不，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阿卡納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

 她含著淚水，努力擠出了微笑。

 「沒事的哦。因為這樣一來，哥哥終於可以獲得自由了吧。我沒問題的。就算孤身一人，我也不害怕哦」

 「最後，讓我收下你的禮物吧」

 「……你想要什麼呢…………？」

 阿卡納疑惑地問道。

 「做我的妹妹吧」

 在阿卡納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此刻已然決堤。

 「我不會叫你別去忘記。想起來吧，一定要回想起來。你是我的妹妹。我們的確沒有血緣關係。即便如此，和你一同度過的日子也絕無半點虛假」

 阿諾斯緊緊擁抱著痛哭流涕的阿卡納，畫出《轉生Silica》魔法陣。

 「……哥哥…………」

 阿卡納勉強擠出一段話。

 「這次，這次轉生之後呢……我一定，這次一定會變強的！我會變強，然後成為哥哥的助力……因為我可是哥哥的妹妹，怎麼能不強呢！我一定會去見你的！這次絕對不是說謊，絕對，不是說謊哦……」

 阿卡納一臉不安，戰戰兢兢地對哥哥說道。

 「你願意，相信我嗎……？」

 「嗯。我相信你」

 《轉生Silica》魔法發動，她隨著光芒漸漸消失。

 「一定要來見我。無論你轉生成了什麼，你都是我唯一的、重要的妹妹」

 阿諾斯握住阿卡納伸出來的手。可他的手卻穿了過去，她化作光粒、完全消失。

 他悲傷地看著眼前的虛空。

 「……下次，我絕對不會讓你流淚……」

 悔恨與決意交織，阿諾斯對消失的妹妹發誓。

 「我會強到無論怎樣都不會失去你，然後等著你哦，阿卡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