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擁有相同魔眼之人】

第六卷  §28.【擁有相同魔眼之人】  這裡，是我從未見過的地方。

 一片荒野。毫無活物氣息，唯有無垠的大地。天上有著天蓋，時間是極夜時分，此處應該是為暗黑所籠罩的地底。

 我的身旁站著阿卡納。我們倆都穿上了衣服。

 也就是說，這裡是痕跡神的夢境當中？

 「這是我的夢境，也是她的夢境。我乃痕跡神利巴爾舒內德。記錄、記憶世間萬物，並將其刻於己身的痕跡之秩序是也」

 隨著響起的話語聲，荒野的地面高高隆起。

 一個高聳至天蓋的巨大書架橫空出世。隨後，無邊無際的荒野上，接連出現浩如繁星的書架。

 等我回過神來，發現一名男子已經站在我的眼前。那是一位手拿純白書本，身穿肅穆服飾的神明。

 「我等待著那終將到來之日，於這時間之盡頭——里加隆多洛爾最深處沉睡至今。來此有何貴幹，不適任者、以及無名神阿卡納？」

 阿卡納向前邁出一步，對利巴爾舒內德說道。

 「我想取回失去的記憶與神名。它們應該都刻在了你的秩序當中」

 「記憶乃是痛苦，忘卻則是救贖。我乃揹負世間痛苦之神。汝取回的記憶，必將令你飽受苛責、受盡痛苦、滿身傷痕」

 「我犯下的罪孽是屬於我自己的。如果這是痛苦，那就不該被治癒。我想讓我的傷痕再一次刻在自己的身上」

 「這裡是一切記憶與記錄匯流之地。如今的無名神，阿卡納。凝視汝記憶之深淵吧。不要移開魔眼、真心祈願，汝之記憶方得取回」

 遍佈荒野的海量書架當中，無聲地落下無數本書。

 它們在半空中張開，書本的書頁陸續剝離，紙屑宛如飛雪般，飄舞在荒野的上空。

 這成千上萬、數不勝數的書頁，應該就是集中在此的，世間一切記憶與記錄的痕跡吧。

 其中一張，正是她所尋求的記憶。

 阿卡納用魔眼凝視著飛舞在空中的無數書頁。

 正當這時。

 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響起。無數道紫雷劈落，擊穿飛舞於空中的書本。無數書頁開始熊熊燃燒。火勢蔓延到書架上，整個夢境世界瞬間陷入火海。

 「姆……」

 利巴爾舒內德困惑地皺起眉頭。他的身體也被紫雷纏上。

 「不速之客，崇拜不從之神的愚蠢之徒，居然朝我沉睡的身體放閃電」

 「唔。是抓準痕跡神分神的空隙麼」

 這紫電魔力，並非伊傑斯或者凱希拉姆的。我早就覺得不可能才他們倆，果然幻名騎士團還有其他人。

 「要醒過來嗎？」

 「不，這火勢就由我來停下。只要時間允許，你就都用來搜尋記憶」

 「我會依你所說」

 阿卡納在我身上畫出魔法陣。

 「冰雪滴下，從夢醒來，他將回歸現世」

 一片雪月花落在我的臉頰。

 瞬間，我面前的荒野便消失了。我的懷裡，是一絲不掛的阿卡納。

 水中劃過無數道紫電，侵蝕著痕跡神。我畫出魔法陣，穿上白服，並用薄布裹住了阿卡納。

 然後，我用《破滅魔眼》瞪住雷光。瞪一眼只能消滅大概三成麼。魔力相當了得啊。我繼續用《破滅魔眼》，接連消去這些紫電。

 掃除差不多完成後，我開始搜尋周圍。然後，我的魔眼捕捉到一個潛伏在宛如深海般的黑暗中的人影。

 「找到你了。你是何人？」

 我畫出多重魔法陣，拿手穿過。

 我以蒼白的《森羅萬掌E·Gneas》之手，抓住了這個人影。這時，我的左肩感覺到了抵抗。

 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抓著那裡。《森羅萬掌E·Gneas》麼。這是地上的魔法。恐怕這傢伙也是個魔族。

 「抱歉，不能讓你在這裡胡作非為」

 我用《森羅萬掌E·Gneas》抓著那個人，朝著水面一口氣飛了上去。

 隨著噗通一聲，我回到了流著瀑布的房間。

 這個瞬間，室內的人紛紛朝我看去。現狀是，四邪王族的二人正在和我的部下亂鬥。

 「……是誰，婕斯特？是誰把你關在這種地方的……」

 這是一聲帶有怒氣的低語。

 是從關在冰欄裡的婕斯特的體內發出來的。從根源溢出的魔力隨之飆升。

 伴隨人格切換，就連根源也會變化的特異體質。現在的那傢伙，乃是貨真價實的四邪王族，詛王凱希拉姆。

 「是麼……」

 黑靄集中在他的面前，描繪出魔法陣。

 「不可饒恕……」

 憎惡磅礴而出。冒出的魔力直接震碎了冰欄。

 「你們這群混賬啊啊啊，不可饒恕哦哦哦！！！」

 他把手伸進魔法陣，取出一把不祥的弓。

 「唔。小心點米夏。那是魔弓涅特羅奧福斯，其箭矢會必定命中被詛咒之人。你對婕斯特出手的那刻就已經被詛咒了」

 瞬間，同莎夏對峙的伊傑斯行動了。

 「唔啊！！」

 狄希德阿特姆一閃，剜中莎夏的腹部。《不死鳥法衣》的火炎燃起、治癒她的傷勢，而她則是向後一躍，朝米夏伸出手。

 「米夏」

 「嗯」

 她們連接彼此畫出的半圓魔法陣。

 「「《分離融合轉生Dino·Gyxes》」」

 兩人身體交融、迴歸一體。銀髮少女艾夏將魔眼對準詛王凱希拉姆。

 「消失吧！」

 隨著凱希拉姆的怒吼，魔弓涅特羅奧福斯射出箭矢。剎那，這箭從艾夏的視野裡消失，刺中她的左胸。

 「這就是對本大爺的婕斯特動手的報應。被詛咒到死吧」

 詛王話音剛落，射中艾夏的箭矢便化作冰粒碎裂了。

 「很遺憾哦，二重人格的怪人先生？」『冰雕箭矢，射中了也沒關係』

 莎夏和米夏說道。

 在箭矢刺進皮膚的瞬間，她們使出《創滅魔眼》，一瞬便其改造成脆弱的冰雕。

 凱希拉姆燃起憎惡，目眥欲裂地凝視著二人。一涉及婕斯特，那傢伙就容易上頭，現在是沒法好好交流的。

 「一瞬就解決掉你」『《創滅魔眼》』

 艾夏瞪向伊傑斯和凱希拉姆。《創滅魔眼》突破他們的反魔法，干涉了魔弓與魔槍。

 「……可惡……」

 「……這雙魔眼，果然如傳說那般厲害……」

 狄希德阿特姆與涅特羅奧福斯瞬間便化為冰晶。冥王與詛王則是為了逃開這雙魔眼，朝後跳去。

 「別想逃」『無論離多遠，只要在視線內都沒差別』

 作為追擊，艾夏在《創滅魔眼》中注入魔力，瞪向二人。這時，我《森羅萬掌E·Gneas》的手感消失了。

 一記巨大的紫色閃電，一邊放出巨響一邊落地，遮蔽了艾夏的視野。

 「果然如我所料」

 響起一陣輕快的聲音。不是伊傑斯的，也不是凱希拉姆的。

 「這就是《背理魔眼》吧」

 一個人影從紫電的中心出現。

 忽然，紫色雷光霧散，一名男子從中現身。紫發藍眼，披著外套。

 他就是我在夢裡見過的——那個跟阿卡納說話的魔族。

 名字好像叫賽里斯來著。

 「好久不見了啊，背理神格努杜努布。你似乎已經轉生了，還記得我嗎？」

 艾夏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完全不認識！」

 然而，她釋放的《創滅魔眼》，卻被這名男子從正面瞪了回去。蒼藍的眼瞳，變成了滅紫色的魔眼。

 「不起作用……？」

 「……和阿諾斯的魔眼很像……？」

 莎夏和米夏吃驚地低語道。

 「這話有語病哦，背理神」

 那人露出看似善良的笑容，開口道。

 「是他的魔眼跟我很像。我是賽里斯·伏爾迪哥德。簡單來說，沒錯，就是他的父親」

 「哦吼」

 我站到艾夏前面，用同樣染上滅紫的魔眼定睛望著賽里斯。

 「這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賽里斯輕輕一笑，如此說道。

 「你只是忘記了而已，阿諾斯。一切都是創造神米莉緹婭搞的鬼。她從你身上奪走了關於我的記憶，然後創造了虛假的記憶」

 這話說的好似米莉緹婭是我的敵人一樣。

 「唔。這也不是不可能。但又是為了什麼？」

 「即使我跟你講了，我也不覺得你會相信。不然我早就出現在你面前，把一切都向你挑明瞭」

 他說的很像那回事，但不一定是事實。

 「這我就不能理解了。如果想讓我回憶起來，那為什麼又要滅掉痕跡神？」

 「因為要是等到你找回記憶，我怕給痕跡神跑掉了」

 賽里斯抬起手，畫出多重魔法陣。突然，整個空氣的性質變異了。

 本來風平浪靜的水面開始揚起激烈的波濤。這裡是時間的起始，積攢下來的水，每一滴都是刻在這個世界的痕跡。

 而這份秩序，卻被賽里斯那甚至還沒發動的魔法，給強烈地扭曲了。

 「你這大魔法還真是挺厲害的啊」

 「你還是趕快讓開吧。雖然不至於死掉，但可能會受傷的」

 賽里斯用魔眼看著我，親切地說道。

 「你來讓我讓開試試」

 「嘿。你打算違抗我麼？」

 「如果你真是我父親，那應該很容易辦到吧」

 「哎，真是不聽話」

 賽里斯面前構築的多重魔法陣化為球體。正當他伸出手的那一刻。

 魔力的餘波，令波濤洶湧的水面頓時平靜，連波紋都沒了。水逐漸變得透明，然後消失。

 隨著存在於此處的龐大魔力一同。

 「看來，這是你的神明乾的好事。她似乎讓痕跡神醒過來了」

 賽里斯卸掉力量，消去球狀魔法陣。地下遺蹟的震動頓時停了下來。

 我回頭一看，裹著薄布的阿卡納正站在那裡。水消失之後，她便浮上來了吧。

 她開口說道。

 「我讓利巴爾舒內德逃走了。這個魔族不是能一邊保護別人一邊戰鬥的對手吧」

 唔。確實，照剛才那個樣子，我不但要管利巴爾舒內德，還得守護睡著的阿卡納才行。

 「其實也沒啥所謂。這點不利條件剛剛好」

 「我不能成為你的絆腳石，因為我是神明」

 我就知道她會這麼說。

 「你想起記憶了嗎？」

 我一邊警戒賽里斯，一邊朝阿卡納看去。

 她露出灰暗的表情。

 「……我…………」

 阿卡納緊抿嘴唇。

 然後，她擠出一點聲音，低聲絮語道。

 「…………沒能想起……」

 「哪裡，不必如此悲觀。比起你自身的願望，你更優先幫助他人。這才是我所選擇的神」

 阿卡納讓薄布滑到腳邊，朝自己畫魔法陣，隨即穿上平常那套衣服。然後，我目不轉睛地瞪住眼前的賽里斯他們。

 這個男人無邪地笑了。

 「要不要談一談啊？」

 「哦吼」

 「我擔任著幻名騎士團的騎士團長。賈迪席奧拉正在同神族戰鬥。你也看神族不爽對吧。更何況我還是你父親。即使這次我們利害不一致，但我們原本就沒有戰鬥的理由」

 他以爽朗的表情說道。

 「我們應該可以攜手」

 如果能夠止戈，那自然再好不過。可我無論怎麼看這傢伙，都覺得在這裡滅掉他才是對世界最好的。

 我朝艾夏看了一眼，她微微搖頭。

 「……看不見……」

 發出低語的，是米夏。她的意思恐怕是，她完全看不透賽里斯的內心。

 「面對我的時候嘗試通過力量對話，是個不錯的選擇。因為有太多愚蠢之輩還沒開口就先動手了」

 「這世上的惡人真的太多了，令人困擾啊。我很理解。如果可以的話，能夠用交流了解一切就再好不過了。這世上和平才是最棒的嘛」

 他的臉色露出看似善良的笑容。

 「說的太對了。然而，單純的惡黨其實還算可愛了」

 「誒，為什麼呢？」

 「因為最為醜惡的卑劣之徒，可是會擺出一副善人臉的呀」

 「這可太嚇人了。我也會多多留意的」

 他並未動搖，只是說了這句話。

 「你不用著急回答哦。如果你願意聽我說話，就來賈艾拉赫斯塔一趟吧。我暫時會待在那裡。我先去艾蓓拉斯特安澤塔的聖座室等你哦」

 賽里斯畫出魔法陣，他的一旁站著冥王和詛王。

 「賽里斯」

 在他用《轉移Gatm》傳送走的當口，我說道。

 「給我記好了。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如果敢小瞧我，可沒你好果子吃」

 聽了我的警告，他只是微笑應對，隨後便轉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