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全能者之劍】

第五卷  §41.【全能者之劍】   透明的聲音響起。

 『站起來，阿希黛』

 隨著一道月光，那裡出現了阿卡納的魔法體。由於她將神力降臨到阿希黛身上了，所以並無多少威脅，只是意志存在體而已。

 『你的神體並無半點損傷』

 閃耀光芒的阿卡納魔法體伸出雙手。上面放著靈神人劍和斬神劍。阿提耶託諾亞的月光照亮了那裡。隨著白銀色的光輝，地上架起了一座光橋。

 《創造之月》緩緩沿著那座橋降落。

 隨著半月的光輝眼看著接近過來，聖劍與魔劍也被它的光芒覆蓋。如同雪融一般，埃凡斯瑪那和格聶奧德羅斯的輪廓扭曲了。兩把劍化作液體，融入光芒當中。

 半月形的光芒就這樣化作棒狀，形成劍的模樣。聖劍、魔劍與《創造之月》合為一體、變換了形態。

 於阿卡納的手中出現的，是一柄收納在金色劍鞘中的，洋溢著靜謐感的劍。

 『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

 「哦吼」

 我用魔眼向前方看去。

 阿希黛跟沒事人似的起身，從室內再次回到陽台。

 雖然他是神體所以沒法即死，但應該負了很重的傷才對。然而，就彷彿從一開始就沒這回事般，他完全無傷，甚至沒有使用過回覆魔法的跡象。

 這就是全能者之劍的力量麼。

 『不適任者阿諾斯·伏爾迪哥德』

 阿卡納微微屈膝、揚起雙手，浮在空中的全能者之劍便飛到了我的面前。

 『從現在起，你將接受利維吉爾瑪的審判。只要這柄神劍尚存，我的信徒阿希黛·阿洛卜·阿迦採就將永恆不變，不會接受任何毀滅』

 因此《獄炎殲滅炮Geo·Graze》才沒有傷他分毫麼。居然能回溯過去消除傷痕，真是相當厲害的神秘。

 『消滅神諭者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拔出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用這把劍砍他三次』

 只需用利維吉爾瑪斬阿希黛三次，他就會毀滅。以這個脆弱點為交換，實現對除此之外一切攻擊的免疫麼。

 『然而，一旦全能者之劍沒有收納在劍鞘內，它的神劍之力就將消滅拔劍者現在、過去、未來的一切根源』

 唔。

 也就是說，《根源再生Agronemt》也沒用了。

 如果真如她說明那般，這份力量簡直強大到異常。但這柄神劍當中，的確可以看到超過現在的阿希黛的力量。

 這是集結了靈神人劍、斬神劍以及阿提耶諾託亞的魔力之後，才能引發的奇蹟。恐怕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靈神人劍，因此阿希黛才會謀劃從雷伊手中奪走它麼。

 為毀滅魔王而生的靈神人劍，還真是寄宿著與之相配的根源呀。

 『選定神阿卡納開始審判。不適任者阿諾斯·伏爾迪哥德，回答我的審問。這世上存在全能者嗎？』

 如果不拔出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就無法對阿希黛造成傷害；然而一旦拔出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在消滅阿希黛前我就會死去麼。

 「呵呵，呵呵呵呵」

 發出陰笑聲的是阿希黛。

 「神諭已然下達。全能者所製作的這柄利維吉爾瑪，是誰都無法拔出的劍。一旦出鞘，握劍者從過去到未來的一切根源都將被抹除。故而，這把劍也就相當於沒有被拔出過」

 他遊刃有餘地朝我走來，嘴裡說道。

 「你明白了嗎？並非全能的你，是贏不了身為全能者的我的」

 「唔。假設你是全能的吧。不過啊阿希黛。如果是這樣，你就不該說自己全能，而是全知才對。畢竟連傷不了你分毫的《獄炎殲滅炮Geo·Graze》都能讓你發出悲鳴，只能說是丟人現眼呀」

 阿希黛心平氣和地微笑道。

 「不知恐懼真的是罪過嗎？」

 阿希黛自問自答一般地搖了搖頭。

 「不，我不這麼認為」

 他停下腳步，筆直地看著我。

 「並非神明的這顆人心，當然會懷有恐懼。這是因為知曉這份恐懼、這份痛楚，正是救濟這個世界所必須的。即使被譏笑丟人現眼，我也會帶著這份傷痛挑戰這場聖戰」

 阿希黛的手心裡飛揚起雪月花，右手出現了雪劍。

 「雖然我很無知，但我可沒有你這種誤以為自己知曉一切的傲慢。神諭者理應擁有的，是無知之知。不足的智慧，就由神的語言補充就好！」

 腳踏地面的阿希黛，氣勢洶洶地朝我揮下雪劍。

 我用裹著《四界牆壁Veno·Ievn》的右手抓住了它。

 「看來你也並不全知啊。這把劍是由雪月花而生的神之雪，神雪劍洛克羅諾德。觸碰到它的事物，哪怕魔法也會凍結」

 阿希黛祈禱似的說道。

 「永別了，不適任——」

 我用附帶《根源死殺Bebzud》的手指，一把折斷了雪劍。

 「……什…………！？」

 「給我記住，阿希黛。無知之知不是給愚者裝模作樣用的詞彙」

 我用左手的《根源死殺Bebzud》朝著阿希黛的心臟猛地一刺。

 然而，手指卻並沒能穿透皮膚。

 「《魔黑雷帝Gerasd》」

 黑雷纏繞著阿希黛，放出刺耳的聲響，爆炸似的膨脹開來。撼動整個艾蓓拉斯特安澤塔的雷電之力，集中到他的身體上。

 然而，雖然衣服多少被燒焦，他依然無傷。

 雖然他被《魔黑雷帝Gerasd》的勢頭壓倒，但他的神體卻連擦傷都沒有。

 「唔。看來全能者之劍那邊是真貨色」

 阿希黛拿著被折斷的雪劍，目光尖銳地望著我。

 『神雪劍之所以不起效，是因為他魔眼的力量』

 阿卡納凝視著我那染成滅紫色的魔眼。

 『這隻跟《破滅魔眼》完全不同的毀滅魔眼，就是本不應毀滅的神都化為虛無的原因』

 「你對我的深淵觀察得還挺仔細。那要不然，不下達什麼神諭，換你來當我對手如何？哪怕再有力量，不會用的話也當不了我的對手」

 我在地底世界的天蓋處描繪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接連出現在那裡的，是閃耀著漆黑光輝的巨大魔石。

 《魔巖墜星彈Gir·Gleas》。有如無限星辰墜落般的魔石朝阿希黛傾斜而下。

 『用雪月花迎擊』

 「謹遵吾神心意」

 阿希黛伸出手，手心中飛舞起雪月花，凍住了《魔巖墜星彈Gir·Gleas)》。這團冰彷彿縫住了天蓋般，防住了魔石的墜落。

 「光注意上面卻忘了關注我，是打算幹什麼？」

 注意到我的聲音，阿希黛頓時轉回視線。

 而這時，阿希黛的脖子處已經套上了項圈。

 「既然身體不滅，那這樣如何？」

 《羈束項圈夢現Nedonelias》放出魔力。然而阿希黛並未被囚禁在這不祥項圈的夢境中，而是腳踏地面。

 他用輝光神吉奧賽利亞的秩序在我周圍繞圈，然後用雪月花修復折斷的神雪劍。

 「受到任何攻擊都不會受傷的我，和能夠防住所有攻擊的你。乍一看旗鼓相當，然而孰優孰劣甚至都不用去聽神諭，簡直一目瞭然」

 「唔。確實如你所說。無論你的神體再怎麼不滅，弱點依舊暴露無遺。對你造成傷害，連攻擊都不需要」

 「愚蠢的異端者。身為虔誠的神之信徒，我是不會講的，不過人們平常就把這叫做不服輸吧」

 阿希黛的體內溢出雪月花，在上空晶瑩剔透地飛舞。這些雪花乘著風悠然飄落，除了艾蓓拉斯特安澤塔之外，還飄到了整個神之都賈艾拉赫斯塔。

 「你剛才說，我是無法引出阿提耶託諾亞的力量的。既然如此，我就在此發揮它的真正價值，結束這一切吧」

 余光中的阿卡納吃了一驚。

 「堆積的雪月花將埋沒眾生，將其性命奉還給神。每當毀滅增加，《創造之月》就會更加閃耀，而從這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當中射出的真正月光，也將照耀異端者吧」

 『阿希黛。賈艾拉赫斯塔是締結了不戰盟約的聖地。不能為了選定審判而將龍人們當作祭品』

 「吾之選定神阿卡納。我在此懺悔。請您原諒我出於無知的行為。我作為信徒，即使要違背神諭，也絕對無法饒恕這位與神為敵的異端者」

 阿卡納說不出話，只得悲傷地看著他。她是連這種早已無可救藥之人都想救贖吧。

 「吾神啊。我在懺悔。作為神明的您，難道不願給予我寬恕嗎？」

 阿卡納閉上雙眼，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靜靜開口。

 『神諭者阿希黛。給你救——』

 「你說過，你在尋找答案對吧」

 聽了我的話，阿卡納轉過身來。

 「全能者能否做出誰都無法拔出的劍。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握住了浮在眼前的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

 「其實就是在問，全能者能否拯救所有人」

 我單手握住利維吉爾瑪，瞪著光速移動的阿希黛。

 「當對某些人的救贖，對於另外一些人而言意味著破滅之時，無論救不救前者，全能者都並非全能」

 阿希黛朝我伸出手，無數冰柱猛烈地朝我飛來。

 面對從四面八方毫無空隙地襲來的冰刃，我用包成球狀的《四界牆壁Veno·Ievn》悉數彈開。

 一瞬間，白色劍閃閃過，切開了《四界牆壁Veno·Ievn》。

 「用這個速度揮劍，就能砍開了」

 「那又如何」

 我用裹著《根源死殺Bebzud》 的手指，將雪劍從根部斬斷。

 阿希黛丟掉劍，順勢朝我伸出右手。而我身上的《四界牆壁Veno·Ievn》，並不能傷及受到利維吉爾瑪加護的阿希黛的神體。

 他的手指刺穿我的心臟，鮮血四濺而出。

 「既然我的神體不會受傷，那麼這個身體就是最大的武器。你的敗因，就是過於相信自己無所不知的，無知之無知」

 阿希黛一把捏爆我的心臟，連同根源一併捏碎後，拔出了右手。

 「看來你完全不是傾聽神諭的我的對手啊」

 阿希黛轉身一看，發現阿卡納正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吾之選定神阿卡納。請您原諒我。我之所以毀滅賈艾拉赫斯塔的人民，只是因為我覺得除此之外就沒有擊敗不適任者的手段了。這絕非我的本意」

 他懺悔似的雙手合十。

 「——那你就趕緊停止散播雪月花」

 他朝聲音的方向轉過身，視線前方站著毫髮無損的我。

 「即使擁有神的魔眼，你卻跟阿卡納不同，什麼都看不到。你好好看清楚，自己緊緊握住，然後拔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我解除《幻影擬態Lynel》魔法，讓他手裡握著的東西顯露出來。

 那正是劍身閃爍著白銀光輝的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

 他以為自己捏碎了我的心臟，其實只不過是幻覺。他其實握緊了利維吉爾瑪的劍柄，將其從鞘裡拔了出來。

 他以為自己捏碎的根源，其實是用《根源母胎Eleonore》做出的假貨。如果是阿卡納的話，應該早就發覺了，但在那一瞬間，她的神諭沒能傳到。

 「全能者之劍一旦出鞘，那麼神劍之力便會讓拔劍者的根源從過去、現在到未來盡數消失」

 「……不會，吧…………」

 阿希黛滿臉震驚，呆然絮語。

 「……這…………這是……怎麼會……」

 他甚至無法組織起語言，只得顫抖著嘴唇在那兒哼哼。

 「全能者能否做出誰也無法拔出的劍？假設做出利維吉爾瑪的你是全能者吧。那麼當全能者拔出全能者之劍時，全能者的存在便將連同過往盡遭抹除」

 阿希黛心不在焉地，呆若木雞地聆聽著我的話語。他的表情裡，已經只剩下了恐懼。

 「全能者之劍任誰都無法拔出。也就是說，全能者是不存在的。沒有人能夠拯救所有人。能醒悟到這一點，才是選定神阿卡納的審判」

 我面向阿卡納，開口問道。

 「是這樣吧？」

 她點了點頭。

 『神是不可能全能的。能夠知曉這一點，方能配的上代行者』

 阿希黛的臉色變得蒼白，應該是難以忍受逐漸逼近的死亡足音了吧。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神體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雙手撐地。

 「……嗚，嗚呃呃呃…………！！」

 然後吐了一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拔出全能者之劍的人會被消滅。阿希黛就跟發瘋似的搖頭晃腦、頭髮凌亂，胃液翻騰而出。

 「你這不叫無知之知，只是個呆瓜罷了」

 我對一臉悲傷地看著阿希黛的阿卡納說道。

 「告訴他吧。實在太可悲了」

 『神諭者阿希黛。你無需驚恐。你不會死的。握在你手中的並不是利維吉爾瑪』

 全身嘔吐物的阿希黛，一臉驚愕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神劍。

 「那只是我用魔法制作的偽物罷了。真貨在這裡」

 我拿出用《幻影擬態Lynel》和《隱匿魔力Nagra》隱藏起來的，全能者之劍利維吉爾瑪。

 「如果你拔出的不是假貨而是這把劍，你早就連渣都不剩了好吧」

 阿希黛呆然地站起身來。

 「怎麼樣？感覺舒服多了吧？」

 我哈哈大笑起來。

 「明明擁有不滅的神體，內心倒是脆弱的很呀」

 阿希黛雖然憤懣不已，卻也不明所以地瞪住了我。

 「……我不知道你有何企圖，但我之所以能活著，全都靠神明的指引。這份幸運，這份僥倖，正是我身為神諭者之所以然……」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你從剛才起就在誤解些什麼呢。要把這當作救贖，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聽了我的話，他不滅的軀體瑟瑟發抖。

 「你的地獄，甚至都還沒開始」

 我拿起利維吉爾瑪的劍鞘，用左手握住劍柄。

 「全能者能夠做出誰都拔不出來的劍嗎？全能者不存在嗎？」

 我一邊拿著神劍，一邊對她說道。

 「剛才我給出了一個回答。但是，阿卡納，那隻不過是我猜出了你的答案罷了」

 稍微朝她一看，她正認真地傾聽我的話語。

 全能者並不存在。雖然對此抱有確切的認知，她依舊渴望著。

 這個問題的，不同答案。

 「接下來，就由我來給出答案吧。信或不信，就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