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被踐踏的尊嚴】
第五卷 §28.【被踐踏的尊嚴】 「真是的，都怪你們才失敗的好嗎」
艾米莉亞傲傲地訓斥了海涅他們。
「好好，我錯啦」
拉奧斯大模大樣地說道。
「話說啊艾米莉亞。結界魔法的魔法術式可不能用攻擊魔法的方式去使的啊。不求殺而求活，才是勇者的戰鬥方式。嘛話是這麼說，之後該殺的還是要殺啦」
海涅大大咧咧地嘲笑她說。
「叫老師！再說了，你們這像什麼話。明明是學生，別想著教老師好嗎！」
「說到底，既然是老師，難道不應該比我們更加熟練地運用結界魔法嗎？」
「……吵死啦！」
艾米莉亞朝雷德里亞諾發洩一通怒氣後，把臉別向一旁。
與此同時，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哎呀哎呀，這個學院還是一如既往地沒什麼正經課耶」
現身的是院長扎米拉。
他的身後站著一排列好隊的正裝士兵。
「怎麼著。大人物又跑來妨礙教學了？」
「你這蠢貨。我沒事找你這個假貨。我可聽說了？你們似乎搞了什麼從龍手裡逃跑的訓練？」
扎米拉譏諷地說道。
「我從沒聽說勇者還要逃跑。明明勇者卡農可是死了還要接著戰鬥的。你們是打算在國家水深火熱的時候，用這雙鍛鍊過的腿逃跑麼？」
拉奧斯立馬起身，滿臉憤怒地瞪向了他。然而，他的身後站著十幾個士兵，無法像之前那樣用力讓他閉嘴。
「要說大話等到能打倒一條龍再說去吧」
扎米拉徑直走向講台。然後，他以豹變般的殷勤姿態，朝雷伊和米薩低頭致意。
「鄙人來迎接您二位了，勇者卡農大人，米薩大人。外面已經備好馬車。今天請來王宮參加晚餐會。幾天後典禮的準備也將到位。在此之前，還請二位留步王宮。我等必將讓您作為英雄、作為真正的勇者享受到無上的招待，您絕對不會厭倦的」
雷伊保持著微笑問他。
「我昨天也問過了，我能覲見蓋拉迪忒王嗎？我想見諸位王族一面」
「那是自然。王也很想見卡農大人一面。而至於王族的諸位……」
扎米拉欲言又止。
「哦，不，來來，請上這邊。別在這種悶得慌的地方講話，到王宮再敘吧」
雷伊點點頭，看向米薩。
「走吧」
「好的」
兩人跟在扎米拉身後。士兵們聲勢浩大地分成左右兩列，整隊做出雷伊通過的道路。雷伊走過去後，士兵們則畢恭畢敬地跟在他的身後。他們走出大講堂，關上了大門。
一片寂靜之中，響起一聲呢喃。
「……搞不下去了…………」
是拉奧斯。
他一臉屈辱，一邊踏腳一邊走向大門，然後狠狠地朝門來了一腳。
「……可惡！開什麼狗屁玩笑……！！別開玩笑了混賬……！！」
咚，咚，嘭……拉奧斯不斷地踹門。
「拉奧斯君！不要再破壞公物了！！你這是洩憤麼！」
艾米莉亞從講台上走下來，想要押住發狂的拉奧斯。
「……吵死了……！！」
他用勁甩了下身子，把艾米莉亞撞飛了。
倒在地上的她用手撐地，猛地瞪住了他。
——反正誰都沒有期待我……
從沒有解除的《聖域Ask》中，流露出強烈的情感。
——做什麼都是無用功。一切都是徒勞的。
洶湧的憤怒滾滾翻騰。
——那是，我們也不是什麼上等人，這我清楚得很啊。
身為施術者的艾米莉亞，應該聽到了這些。她側耳聆聽著他的這些心聲。
——可是，那群大人，盡是些比我們還要渣渣的玩意不是麼、
——懷著決死的心積累了與龍戰鬥的訓練，卻被說成逃跑……
——就算這樣，還必須得保護那群渣滓們。
只要抵達了怒火的源頭，應該就能從中看到一些不同的東西。
——曾經被誇作勇者。曾經被誇作勇者卡農的轉生者。
——可某天卻突然對我說，你不是的。
這或許是失望。
——結果就突然翻臉不認人，粗暴對待我們……
——我們一直，一直都是按你們說的去做了不是麼。
——不是已經如你們所期望的那樣成了勇者麼。
又或許是強烈的不公折磨著他。
——為什麼我一直按你們的話照做，卻突然非得被責備不可……
——既然哪怕做同樣的事，不是勇者卡農就毫無意義的話，
——那我無論做什麼，不都只是白費力氣麼。
他只是純粹地宣洩著怒火。
——我們不是勇者，只是一群廢物冒牌貨罷了……
——可惡。
——為什麼沒有生為真貨呢……
——為什麼……
席捲《聖域(Ask)》的，是拉奧斯那快要爆裂的鬱悶與委屈。然而，雖然話語是他一人的，可這份想法卻並非他所獨有。
彷彿跟他的心情發生了同步一般，艾米莉亞身上的《聖域Ask》魔力急劇膨脹。
海涅的思緒，雷德里亞諾的心情，過去被稱為傑魯加卡農的學生們的芥蒂化為一體，變換為了魔力。
「……怎麼著了？」
拉奧斯不屑地說道。
「再扇回來不就得了？用你拿手的扇巴掌。還是說，怎麼？你在同情我？啊啊？這種玩意爺才不需要咧！！」
「……不要……覺得……」
艾米莉亞絮叨著站起身來。
「啊？你說什麼？」
「不要覺得心懷不甘的只有你自己！」
艾米莉亞一巴掌打在拉奧斯的臉頰上。
「……很疼欸。你還真打啊……」
「不想保護的話就請出去」
艾米莉亞指著大門。
「如果你沒有任何想要從龍手裡保護的東西，那就不用上這門課了。所有人都是。如果沒有幹勁就趕緊滾出去」
艾米莉亞說完，雷德里亞諾便站了起來。
接下來是海涅，然後勇者學院的學生們陸續站起身來，紛紛走出大講堂。
最後，拉奧斯走出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看著艾米莉亞。
「不去阻攔真的好麼。這不是責任事故麼？」
「我才不管，隨你們的便」
「哈。是麼。到頭來你也是一樣的麼！」
拉奧斯丟下一句氣話後，也走出了大講堂。
整個勇者學院剩下的，就只有艾米莉亞一個了。
魔王學院的學生們擔心地看向她，而她則坐立不安地咬著嘴唇。
「喀喀喀，還真是看了場好戲啊，同學們。這才是青春啊！」
艾德梅德的話，令同學們都無語了。
「是吧，辛老師。我們那個時代基本不會有這種事」
辛靜靜地道出了一句感想。
「真是年輕啊」
「額，老師，說這麼悠閒的話真的好嗎？」
發言的，是留下來的娜雅。
「很不錯的問題嘛，娜雅。跟魔族不一樣，人類是需要這樣的，因為作為他們王牌的《聖域Ask》魔法，必須要所有人齊心才能發揮真正的價值。人類雖然是滿嘴場面話的生物，但正因如此，當他們的真心匯聚為一，《聖域Ask》便會化作能夠對抗我等魔族的尖矛與厚盾」
艾德梅德走下講台，站到艾米莉亞的身旁。
「既然如此，衝突就不應該去刻意避免。互相碰撞，知己知彼。所謂勇者，是使用心靈戰鬥的。艾米莉亞老師剛才正是實踐了這一點，暴露出自己的醜惡內心，與學生們相互碰撞了。這不正是勇氣嗎，嗯？」
聽罷，魔王學院的學生們都顯得認同了艾德梅德的話。
「那麼各位同學，我等魔族就像個魔族一樣用體魄戰鬥吧。今天我就教給各位對龍有效的攻擊手段吧。正好在東邊沙漠找到了不錯的靶子」
「那個~老師……莫非那個靶子，不用想也只有可能是龍了吧？」
「正是如此。喀喀喀。很好哦很好哦。你們越來越敏銳了嘛！」
學生們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沮喪表情。
「那我們趕緊出發吧。今天也是開開心心的《轉移Gatm》練習咯」
艾德梅德在黑板上寫下《轉移Gatm》術式，學生們照著它依次使用魔法轉移走了。
我身旁的莎夏正打算使用《轉移Gatm》，突然像是留意到什麼地說道。
「不走嗎？」
我看著孤零零一個人的艾米莉亞，說道。
「之後再去」
「可千萬別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哦？」
「你覺得我會做這種事嗎」
「就是覺得會才這麼說的嘛……不過也行啦」
莎夏轉移走了。
一會兒後，大講堂裡就只剩我和艾米莉亞了。
我快步走到她的身旁，可她依舊低著頭一動不動。
我毫不在意地在她脖子那裡畫了個魔法陣。
從收納魔法中取出來的，是一個帶著小鐘的首飾。
艾米莉亞以緩慢的動作看向我。
「……有什麼事？」
「沒啥，護身符而已。這是叫做《思念之鐘》的魔法道具，可以強化《思念通信Leaks》等思念系魔法。因為可以更清晰地把心情傳遞給對方，所以據說戴著可以和好」
艾米莉亞眯起眼睛，微微地笑了。
「再怎麼說，阿諾修也只是個孩子呀……」
她輕輕地用指尖摸了摸帶著鐘的首飾。
「……滾出去什麼的，不是老師應該說的話。這就是在放棄職責。他們生氣也是必然的。和好什麼的……」
艾米莉亞低著頭，目光灰暗地盯著地面。
「然而，你這麼說都是為了他們好吧」
艾米莉亞驚訝地看著我的臉。
「艾米莉亞是覺得，連虐待自己的人都不得不守護的勇者，命運太殘酷了。所以才對他們說，要是沒幹勁的話就滾出去」
艾米莉亞一言不發，但眼神裡溢滿了悲傷。
「不是嗎？」
她低著頭，繼續噤聲，然後才開口道。
「……我很膚淺吧……果然就不該做什麼自己不習慣的事情……到頭來這些都不是應該對他們說的話……」
見我一言不發，「但是……」，艾米莉亞繼續說。
「……剛才的他們，就彷彿是我一樣……」
說到這兒，她稍微停頓了下，然後說。
「不，可能一直都是這樣吧……一直。所以他們才會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艾米莉亞回首過去，說著。
「……如果勇者學院的大人們真的是這樣教導他們的，那這也太過分了……」
而她很快就否定這些地搖了搖頭。
「不……不是這樣。這只是私怨罷了……我應該只是無法原諒那種跟把我打到底層地獄的某種事物相似的東西罷了……學生們的心情，我根本沒有去思考……」
艾米莉亞悲哀地笑了。
「因為我是個糟糕的老師嘛」
「我不這麼認為」
我正面駁斥了艾米莉亞的話。
「你是想守護他們的尊嚴。你不想讓他們為了守護自己不願意守護的對象而站上戰場」
「……這次倒會說些像大人一樣的話呢……」
艾米莉亞自言自語道。
「可誰都不會這樣去想……」
「那就我一個人這麼去想吧」
艾米莉亞驚訝地看著我的雙眼。
「今天的你是個好老師哦，艾米莉亞」
話音剛落，一滴眼淚沾溼了地面。
而為了否定這點，她慌忙用手擦拭臉頰。
「……才沒有……這種事……」
她噙著淚看向前方。
「……然而，我想再去稍微吵上幾架……反正都事到如今了……」
她走向大門。
「艾米莉亞」
我一叫她，她便回過頭來。
「你真是努力呀」
「……這是，什麼意思嘛……」
這樣說著的她，有些高興地露出了微笑。
「阿諾修還是趕快去聽艾德梅德老師的課吧。要是覺得自己很強就曠課的話，可成不了出色的魔皇哦」
「嗯。那再見了」
艾米莉亞朝我輕輕揮手，便走向了門的彼端。